首页 薛慕很忧愁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4节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薛慕很忧愁作者:封刀

第4节

拿被子给薛慕盖上,到了外间吩咐小二换了桶热水,关上门将人抱进浴桶里,细细清理了起来。清理中自然又是一番旖旎温存,苏帷借着清洗,将人里里外外摸了个遍,薛慕被折腾得没了脾气,努力放松着身子配合他,只盼他能早些尽兴,自己也早些解脱。

清理完毕,苏帷将人抱上床榻,正要熄灯和他共寝,外间传来叩门声。

影卫敲了三下门扉,“少爷,圣上快马送了密旨来。”

苏帷给薛慕掖了掖被子,换上月白交领中衣,披上蓝底流云纹的外袍,绕过屏风来到外间,“进来吧。”

影卫恭谨入内,对满室的暧昧痕迹视若无睹,双手呈上一封火漆信函。苏帷拿小刀裁开封印,取出信函大略扫了一遍。

信函大意是,魏夜白本以为毕孤鸿被刺不过是党派之争又或是被眼红小人暗算,但丞相段临初查探到朝中有股不明势力暗中异动,再加收到苏帷被刺密报,认为此事背后大有文章,已派人暗中查探。当初同意魏莺棠和苏帷同行时,没料到有此变数。眼下公主殿下自然不合适在外多做停留,传令让她即刻启程回宫。苏帷仍旧按原计划去往无灵谷取药,途中若有新的情况,及时回报。

苏帷将信笺在烛火上点燃,火光一亮,瞬间吞噬了大半纸张,将燃烧的信笺扔到黄铜面盆里,苏帷低头沉吟。

段丞相查到的异动,是否和他在土地庙中所见有关?听那庙中大汉口气,他们上头那人该是皇帝身边人,不但有谋逆之心,而且暗中经营多年,这样的人,宦官内臣后宫妃嫔都有可能。而那人,或者说那股势力潜伏了着许多年,蛛丝马迹不露,算是相当小心谨慎的了。

若他没有猜错,刺杀他的,和毒害毕孤鸿的,该是同一拨人,而这拨人是不是就是庙中大汉的顶头人?是谁有这样大的本事?有没有可能刺杀他的人和谋反的不是同一拨人?

还有那个用字条引导他们发现土地庙蹊跷的神秘人又是谁?

千头万绪理还乱,苏帷沉吟半晌,仍旧没有理出个头绪,听得内间薛慕出声询问他何事耽搁,苏帷应了一声,让他先行休息,而后迅速提笔蘸墨,将自己的推测疑问叙述一番,封了火漆,让影卫连夜寄送。

正打算回到内间和薛慕共枕休憩一番,突然听到走廊另一侧传来“咣当”一声巨响。苏帷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想起那边还有个混世魔王等着处理。

他一时心软喝了那碗加料的鸡汤,片刻后即觉头晕目眩。而后魏莺棠自揭谜底,道是加了“夜夜春宵”。可苏帷饮尽汤水,除了晕头转向,并不觉得欲|火翻腾。听到魏莺棠提及“夜夜春宵”是李公公替她寻来的,苏帷还颇觉诧异,李公公这样老道圆滑的人,怎会陪她这样胡闹。若是出了问题,背锅挨罚的不还是李公公他们么?又过了片刻,苏帷仍旧不觉情动,反而晕眩渐缓,眼目清明了起来。

略一思索便即了然,想是魏莺棠一贯骄纵,李公公不敢拂她的意,但他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真让她给苏帷用了那药,于是便给魏莺棠换成了让人暂时晕眩的药物。一则让苏帷有发作的症状,骗过魏莺棠。二则给苏帷提个醒,让他明白自己的用意和苦心。

苏帷担心魏莺棠若是知晓此药非彼药,死心眼儿再找机会让他试试真的“夜夜春宵”,也是麻烦得很。虽说他可以多加防范,但是万一有个百密一疏,让她得了逞,他和薛慕还过不过了?他倒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定力,他只是承担不起一点失去薛慕的风险。

于是苏帷便将计就计,对薛慕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情,即使薛慕知道他并不是真的中了“夜夜春宵”,但他若是真的强势要求,薛慕到底是会顺从他的。一开始魏莺棠冲到门外时,苏帷便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于是故意弄出极大的声响,想让她误以为他真的中了那药,也让她能够死心。想来薛慕也是听到了魏莺棠的声息的,却并未多问,而是全然信任,任他动作。

想到此处,苏帷顿觉心口一暖。

只是苏帷和薛慕这边缠绵了多久,魏莺棠那里就掀桌倒柜闹腾了多久,夜半三更,扰人清梦,其他房客十分不满,却碍于魏莺棠一众凶猛护卫,不敢多言。眼见她那边仍无丝毫休战的迹象,苏帷无奈,回内室看了看薛慕,让他先行歇息,自己稍后便回,而后便出门往魏莺棠的方向去了。

这边厢魏莺棠发髻散乱,脸上尤有未干的泪痕,坐在地板上,满室狼藉,一身颓唐。

她先盛了一碗汤凉着,想让苏帷回来时能喝个冷热适宜。只是苏帷更深露重时才回来,那先盛出的汤便凉了,魏莺棠便让李公公收了那碗,换上安神的燕窝粥。想是李公公杂事繁多,没听到她那句嘱咐,便让那碗鸡汤原原本本地留了下来。她心浮气躁时没多留意,下意识以为几上是燕窝,端过来就咽了大半碗。

也幸亏那汤原原本本留了下来,不然她还不能知道李公公暗地里动的那些手脚。起初十分恐慌,以为自己中了那让人浪荡的药物,要大声呼喊李公公送解药来。谁知还没张口便一阵晕眩,苏帷身怀内力,喝了那药还能言声,她竟是连嘴都张不开,更遑论大声疾呼了。本以为此次定是要自食恶果了,谁知过了小半晌,竟然逐渐清明起来。

于是便知道这汤水的猫腻,也就知道苏帷屋内那热火朝天的情形,非为药物,乃是情之所至。

于是此后便闹了个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可是心里终究是荒凉的,求而不得,求了这么多年,也还是不得。什么大魏王朝的长公主,不过是个得不到所爱之人的可怜虫罢了。

苏帷进屋时,见到的正是她这副凄凄惶惶的形容。

不由得叹了口气。

若说没有半分同情,那是假的。可也就只能这半分了,一毫一厘也不能更多。况且也只是同情,并非怜惜。由怜还能生爱,由同情,就只能生怒其不争之心了。他不可能回应她的感情,若说他对她还有慈悲,那便是坚定斩断她念想,让她空出心扉接纳更合适的人。

苏帷活得一向分明,没有将就,没有糊涂,也没有不清不楚。人心就那么大,若是对这个怜惜,对那个欣赏,这个是举头白月光,那个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颗心分成了十七八份,知交遍天下,对得起所有人,却唯独要真爱强装大度强颜欢笑,跟别人在他心里挨挨挤挤委曲求全,这样的人若是还自诩多情有义,那真正是再混账不过了。

他苏帷若要爱谁,那便是完完整整的一颗心奉上,一个角也不会缺。心里面天高地阔,山川河流都是薛慕的,旁人休想染指分毫。

他并非是要用真心将薛慕束缚在方寸之中。万丈红尘波涛滚滚,薛慕要仗剑走江湖,他陪他到天涯海角。三千软红乱世繁华,薛慕要看,他就和他并肩而立,他陪他策马扬鞭,陪他少年意气。他要让薛慕知道,这世界虽然光怪陆离无奇不有,可他心里却也有万古洪荒苍茫天地,而这天地中每一片叶子,每一条脉络,都叫薛慕。

这就是他的爱,宽厚,阔大,执着又坚定。

情不知所起,或许是仲秋时节薛家小院中的言笑晏晏,或许是当年官道高头大马上那个劲瘦的背影,或许是年少时和师父于御剑山庄外的惊鸿一瞥。

总之此生此世,生生世世,薛慕都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苏帷看着眼前狼狈万分的公主殿下,眼波分毫不乱,冷静道:“公主殿下,圣上懿旨,请您即刻启程回京。车马已命人备好,现在就可以上路了。”

魏莺棠不敢置信地看着苏帷,突然凄恻一笑,少见地直呼了他的全名,“苏帷,你真是太狠了!”

☆、十六

魏莺棠说他狠心,苏帷其实不甚认同。

他如此行事明明是慈悲的,对他自己慈悲,也对魏莺棠慈悲。他虽然态度上果决狠厉要和她泾渭分明,其实心里是为她着想的,望她能早日放下执念重获新生。若是他明明钟情于薛慕,但为图个日后好相见,和她暧昧不明,空耗她的青春,挥霍她的感情,那才是真正的心狠。

不过她涉事尚浅,拎不清也属平常,苏帷也不在意她能否领悟。公主自有公主的康庄大道,他只要派人把她全须全眼地送回长平,这事就算了结了。

说是备好了车马,其实并无丝毫准备。若不是那“咣当咣当”砸摆设的巨响,他几乎都要沉浸于和薛慕的温情之中,忘了这尊大佛的存在了。此刻想起倒也不晚,总之迟早是要上路的,不如趁早。于是苏帷转身往门外走去,打算吩咐护卫们收拾打点,预备班师。

见苏帷返身就走,对她的哀戚似是浑不在意,魏莺棠那心碎当中就升腾起了几分怒气。苏帷虽是朝臣,却也并非她能随意拿捏的。苏老爷子三朝元老,苏家枝繁叶茂,深深扎根于大魏王朝的血脉之中,说得邪乎点儿,苏家就是大魏的半壁江山,若是苏家认真起来抖上一抖,皇帝那龙椅保不齐就要变针毡,稳不稳的先不说,坐起来够呛是肯定的。是以魏莺棠火气再盛,却也不大敢往苏帷那处去撒。

那倒霉催的李公公也是会挑时候,正巧就从门外往内探了半个脑袋,打算观望下战况。魏莺棠本就气不打一处来,见他那探头探脑的样子,更是怒意汹涌,加之还有擅自换药糊弄她的旧恨,于是热血一上头,随手抄起地上的半只琉璃盏便往他砸了去。

李公公是少有的身怀武功的内监,魏莺棠一介弱女子,手劲儿任是再大,对他来说也不够看,微微一侧身就能闪开。只是小祖宗要砸他泄愤,那就不能让她砸不中,若是闪了开去,按魏莺棠那骄纵蛮横的性子,定然是不能善了的。

于是他便生生受了这一击。

李公公会武功不假,可武功再是高强,颜面也是肉做的。沉甸甸的厚底琉璃盏磕他脑门上,霎时便鲜血直流。

苏帷一只脚已经跨出门去,听得声响,别过脸一看,顿时蹙了蹙眉。

魏莺棠还不解气,冷冷道:“李公公你翅膀硬了是吧?!谁给你的狗胆敢拿假药糊弄本宫?!”

李公公顾不得擦脸上的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地磕头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才是怕那药伤了苏大人与您的和气,这才自作主张偷梁换柱。望公主念奴才一向忠心耿耿,赏奴才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魏莺棠缓缓站起身,冷笑道:“你倒是好心!坏了我的事,你倒说说如何改过?”

苏帷听得磕碜,开口道:“李公公你先去止血上药,我去安排回程一应事宜,途中仔细照料殿下饮食起居,就当是将功折罪了。”

李公公不敢起身,拿眼角偷觑魏莺棠脸色。魏莺棠不言语,吞声站在白纱帷幕前。苏帷有些不耐烦,提高声音道:“公公可听明白了?”

李公公立马一迭声应道,“奴才明白了!奴才明白了!”而后看也不敢看魏莺棠,捂着额头躬身下楼。

苏帷回头看了眼一室狼藉,留下句:“下人也是人,公主金枝玉叶,更该行为世范,莫要辱没天家颜面!”而后拂袖而去。

回屋唤来影卫苏一,让他待会儿先去给李公公送止血药,再协助公公及众护卫安排公主启程回京,苏一点头应是,苏帷又道:“眼下乃是多事之秋,公主又骄横任性,行事不计后果,尔等千万要小心看护,务必将她安全护送回京,万不可出任何纰漏。“顿了顿又道,”我方才让苏二去土地庙监视,他可已动身了?”

苏一垂首恭谨道:“公子下令后不过须臾,苏二便已赶往土地庙去了。”

苏帷满意地点点头,又问:“围攻土地庙的人手可已召齐?”

苏一:“都妥当了,人马皆在楼下歇息,随时等候公子差遣。”

苏帷点点头,和煦道:“辛苦你了。”

苏一:“谢公子体恤!”

苏帷挥手让他下去,屋里更漏滴答,东方的天空翻起了鱼肚白,过不久就该放亮了。

绕过屏风进入内室,薛慕撑不住先睡过去了。被子搭在肚皮上,露着白生生的大腿。苏帷嘴角忍不住上翘,凑到床前,愣愣地看着他的睡颜,越看越觉得欢喜,越看越觉得圆满,心想纵是看到海枯石烂,自己怕是也不会有丝毫腻烦。

薛慕本是睡熟了的,奈何床前有个家伙对着他望眼欲穿,薛慕生生被人看得醒了过来。一醒来就对上了苏帷直白热忱的眼,薛慕心头一热,胸腔里头咚咚咚咚地跳了起来。

苏帷见薛慕先是迷迷蒙蒙地睁了眼,而后和自己甫一对视便红了脸,心里面的喜欢简直满得要溢出来了,恨不能将他缩成一小块儿,日日夜夜捧在手心里。想着想着就情难自禁,对着薛慕那微开的嘴唇吻了下去。

唇舌交缠,热意从相接之处蔓延到四肢百骸,眼看着就要擦枪走火了,苏帷握住薛慕双肩将他压回榻上。薛慕唇上水光闪亮,半开的口里露出一小截粉嫩的舌尖,苏帷忍了忍没忍住,又俯身含住他嘴唇舔吻了半晌,而后舔了舔他舌尖,又在他舌尖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薛慕蓦地被咬在舌尖上,没提防便“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这声吟叫百转千回,苏帷听得心头火起,搂过他腰在他臀上重重拍了一掌,嗓音嘶哑道:“浪什么浪!”

拍了一掌觉得手感颇好,捏住白白的肉团揉捏半晌,而后又拍拍拍拍打了好几巴掌。

薛慕沐浴清理过后便光溜溜地盖上被子休息,苏帷手掌毫无阻隔打在他臀肉上,相贴的声音响亮中又带了好些旖旎。薛慕二十几岁的人了,竟被人像是小儿般打屁股,心中大窘,一口咬上苏帷肩膀。本是愤愤然要狠狠咬他出气,待咬上了口,又不舍得真下嘴,于是松松含着他肩上皮肉,倒像迫不及待的挑逗一般。

苏帷停下拍打,缓缓揉着那艳红的可怜臀肉,吃吃地笑了起来,“薛兄如此盛情,在下可就却之不恭了啊。”

薛慕倒回榻上,愤愤然道:“苏兄颜面甚巨,怕是能走马立人了罢?!”

苏帷捏他脸蛋,笑道:“走马立人就不必了,薛兄若是想躺一躺,倒是可以商量。”

薛慕继续愤愤然,“世人若是知晓苏兄如此泼皮,怕是要跌碎下巴的!”

苏帷趴在他胸口上,幽幽叹了口气,“我这心里眼里都只有你,哪里有甚么世人。”

薛慕一愣,一肚子冷嘲热讽顿时哽在了咽头,半晌别别扭扭抬手揽住了他后背。苏帷笑得眉眼弯弯,对着他嘴角啾了一下。

两人黏黏糊糊温存了半晌,到底还是没忘了正事,收拾一番后,便送了长公主上路——回京的路。

体恤薛慕昨晚操劳了大半夜,苏帷提议让他留在客栈养精蓄锐,自己领人去土地庙探查究竟。哪知刚提出这个想法,就被一口咬在了下巴上,这回是真咬。苏帷摸着脸上那两排整整齐齐的牙印,一时错觉自己养了只叭儿狗。

而后两人带着大批人马杀到了城西土地庙,先命人无声无息将那小庙围了个水泼不进,而后带着薛慕挑开了正门。

进入小庙正殿,来到昨夜启开暗门的东北角,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

只见青砖地面上露着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中传来一股难闻的气味。

这暗门竟然是开着的。

☆、十七

薛慕将苏帷护在身后,三步两步走近洞口,低头正欲细细察看。苏帷上前一手握住他手腕,一手抬起衣袖掩住他口鼻,“别靠过去!这气味儿忒难闻了,待会我带人下去,你乖乖在上边儿等我。”

薛慕反手抓住他手掌,拿指尖挠了挠他手心,窝心地笑了笑,却不回他话,只低头往洞内探看。突然诧异地“呀”了一声,指了指那暗门道:“你看,那门是透明的!”

苏帷随着他指点看去,也是一惊,昨儿夜里他俩蹲在暗门边仔细探看过了,那暗门明明是青砖质地的,阖上后除了边缘一点几不可见的缝隙外,几乎就跟地面融为一体了,怎地现下竟成了透明的?

正欲凑近看个究竟,一护卫突然急急来报,“少爷,苏二爷找着了,受了重伤,躺在庙外土坡上,现下仅留着一口气儿了!”

“伤在何处?可有迹象显示是何人所为?可已送医?”苏帷蹙眉问道。

“苏二爷腹部中剑,刺了个对穿,幸而并未伤到肚腹。已紧急送往大夫处医治。二爷尚昏迷中,凶手未留下明显迹象,无法判断是何人所为。”护卫恭谨道。

苏帷点点头,嘱咐道:“多打发几个人去看护苏二,让大夫尽力救治,不要吝啬医药,药材都用最好的,告诉他调理好了重重有赏。命人在周围严密侦查,看看能否寻到些许线索。”

护卫恭敬应承,而后退出门外。

薛慕见他眉头皱成了个小疙瘩,抬手抚了抚,见他仍是面有愁色,踮脚在他眉间亲了下,安慰道:“莫要忧愁,好赖我都陪着你。”

苏帷笑了笑,心中那点阴霾一扫而空。两人又来到暗门洞口,苏帷抬起那扇门看了看,惊诧道:“单面琉璃石!”

薛慕不解,“啊?”

苏帷拎起暗门上的把手,正反看了看,解释道:“你看,这暗门从外面看,和普通的青砖石无甚区别。但是从内往外看,却像琉璃一般通透,透过它可以视物。”

薛慕恍然,“难怪我们入内许久,我却并未感觉到丝毫活人的吐息。想来昨夜我俩蹲在暗门旁时,就已经露了马脚给人发现了。”

苏帷点点头,放下暗门,起身扑扑手上的灰,“该是我俩泄露了行迹,那几名大汉趁夜撤离了。只是凭着苏二的功夫,是万不会被那几只三脚猫重伤的,怕是另有高手接应了他们。”顿了顿又道,“只是这单面琉璃石乃是宫中御用之物,民间少有。这群人好大的手笔,竟拿这么大块来制了道暗门。”

薛慕点头,见他衣摆沾了灰,蹲下替他拍了拍。苏帷拉他手让他起身,捏了捏他手心,对外间护卫喊道,“拿两只火把进来。”

不过须臾,护卫递了两只燃烧的火把,苏帷觑了觑薛慕,不太情愿道:“你就非要下去?”

薛慕看着他不言语。

苏帷无奈,递给他一只火把,拉了他手,顺着暗室中的楼梯往下行去。

暗室中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腐物混杂便溺的气味。楼梯不长,也就□□级,而后是一条三四米长的狭窄过道,再往里却陡然空阔起来,两人借着火把的光亮打量了一番。这暗室大约有两个土地庙大小,分成了内外两进,外间略小些,放着些桌椅床凳,和普通人家堂屋相仿,墙上一左一右挂着两个火龛。苏帷点燃火龛上的油灯,室内便又更亮了一层。

薛慕见一侧墙角躺着几个麻袋,凑近看了看,别过脸问苏帷,“吃桃子么?”

苏帷噗的一声笑了,拉他起来,“不问自取,非是君子所为。你没听昨儿那几个汉子说的么,今年银子短了,就剩些桃子土豆的,好意思给人雪上加霜么?”

薛慕颇不以为然,呲达他道:“哟,夜里是禽兽,白日里正了衣冠,就胆敢以君子自居了。孔老夫子若是知晓,保管从棺木里跳出来啐你一脸。”

苏帷在屋内踱来踱去地察看,听他回嘴,乐道:“还没消气呢?你说我都陪了多少回小心了,再说也不能全怪我,你腿盘我腰上盘得死紧,我又不是圣人,能停得下来才怪。”

薛慕不接他话茬儿,自顾自在麻袋里拨拉桃子。苏帷赶紧拉他起来,捏他嘴角,“没吃过桃儿么?上去哥哥给你买一箩筐,这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有毒没毒,真是什么都敢往嘴里塞啊。”

说完拉着薛慕进了暗室里间,里间墙上也挂着火龛,两人拿火把点着了,仔细一看,都咋了咋舌。

只见屋内密密麻麻林立着几十个铁笼子,笼子层层叠叠,苏帷大概数了数,约莫有四五十个。铁笼子不大,跟市面上的狗笼差不离。每个笼子里都摆着两个碗,一只碗盛水,一只碗盛饭。

薛慕伸手从一铁笼子里划拉出件带血的肮脏布块,仔细辨认了下,又抖开给苏帷看,“你看这像不像小孩儿的衣裳?”

苏帷点点头,“看这大小,估计是八、九岁的身量吧。”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了笼子,以这铁笼的大小,若不是用来装恶犬的,装个八、九岁的小儿倒也将将足够。

苏帷皱了皱眉头,薛慕“啧”了一声,都被脑海中的画面恶心到了。薛慕迟疑道:“这铁笼,该不会是用来装小孩子的吧?”

苏帷往另外几个笼子里看了看,又拎出只小鞋子,回道:“八、九不离十。”

想象着几十个小孩子被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下,像是牲畜一样被关在铁笼子里,苏帷皱起了眉头,“究竟是谁如此丧心病狂?”

薛慕悚然道:“莫不是真像昨晚那些人讲的,杀了吃肉?”

苏帷摇摇头,“若真是那样,自然该好生豢养才是。“指了指笼子里小碗中的残羹,”狗粮也不如,这样的吃食能养肉?”

薛慕也皱起了眉,两人思忖半晌,又四处察看,一时间也没什么想出甚么合理的解释。里外里地探查一番,没发现新的线索,便打着火把出了暗室。

虽然心中疑窦丛生,但是毕竟京里还有个等着“无灵丹”的毕孤鸿,两人便不打算多做耽搁,只吩咐苏家护卫们将此间再仔细搜查一遍,又命他们各处打听下哪里有大量小儿走失的传闻,而后便继续上路了。

影卫苏一派去护送魏莺棠了,苏二现下生死未明。各地别庄的护卫又都武功平平,苏帷也等不及再从京里派人来了,虽然担忧敌暗我明,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唯有加倍小心些了。

两人行迹既已曝露,也就不再刻意走些村郊野道。这天傍晚,两人入了华阳珺,寻了间客栈住下,打算休整一番。谁知天色骤变,第二日电闪雷鸣暴雨如注,两人便耽搁了下来。

一场大雨留了不少客,楼下大堂里坐满了人。

苏帷和薛慕坐在大堂窗边,一面听着南来北往的客商谈天,一面吃着松子儿。

确切地说,是薛慕任劳任怨地剥着松子儿,苏帷惬意地吃着松仁儿。

薛慕用上了内力,拇指和食指轻轻一合,松子儿壳就碎裂开来,露出里面完整饱满的松仁儿。

苏帷面前摆着一只小瓷碗,碗里满满当当装着香喷喷的松仁儿。他拿着只小勺子,慢吞吞地舀着吃。只是薛慕是一粒一粒地剥,苏帷是一勺一勺地吃,眼见着苏帷那边三口两口将他剥了大半天的松仁儿消灭了大半,薛慕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

苏帷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见薛慕指尖微微有些发红,舀了一勺松仁儿喂进他嘴里,而后捏着他指尖轻轻揉搓着,“不吃了。”

薛慕满嘴松仁儿清香,觉得被他摩挲的指尖微微有些痒意,无意识地缩了缩手。

苏帷干脆直接握住他手腕,拉近身前,将他整只手掌摊在桌上,笑眯眯道:“在下前几日的提议,薛兄考虑得如何了?”

薛慕耳垂微微泛了些红意,摇头道:“不行!”

苏帷一脸正气道:“孺子不可教也!先生没同你讲过算术么?如此简单的问题也想不分明!若是按你所说,一周只一天能行房。那一天我不弄个十回八回,你能下得了床?!相反的,若是一周七天都能行房,我每日匀着来,一天一次,七天做满了,也才七次。”想想觉得这样的安排甚是合理,随后总结道:“按我说的办,算下来你还赚了一回,难道不划算么?!”

薛慕被这人的厚颜震慑到了,一时竟没能反驳。

苏帷一锤定音,拍了拍桌面,“不言语就是默认了!既然薛兄并无异议,那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说着啪的一声拍在木桌上。

与此同时,一只小箭“嗤”的没入桌面半寸,正正停在苏帷手边。两人对视一眼,薛慕取下小箭上的字条,苏帷起身沿着小箭射来的方向追去。

☆、十八

苏帷奔出店外,但见大雨倾盆,冲刷着空空荡荡的街道,并无那射箭之人的身影。雨水瓢泼一般往他头上打去,须臾便已浑身湿透。薛慕取了字条急急追了出来,撑开油纸伞往他头上罩去,拉着他就往回走,“找不见也无妨,那人该是来给我们递消息的,倒不像有恶意。”

苏帷乖乖由他拉着回了客栈,取过薛慕手上字条摊开,字条泅了水,墨迹有些晕开,幸而还能看得清,只见上书——

七日后子时,华阳南山之巅。

苏帷招呼店小二过来,往他手心放了粒碎银子,问道:“小哥可知华阳南山?不知具体坐落何处,是否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那小二捏着银子笑开了花,点头哈腰道:“这您可算是问着人了,小的长在华阳郡,这郡里郡外就没我不熟的地儿。南山不远,出南城门再行个十几里,过条小河就到了。”犹豫了下问道,“爷您是要借道?”

没等苏帷回答,又接着道:“您若是打着借道的主意,我倒劝您换条儿道走,宁可绕个远路。”

苏帷见薛慕杯里见了底,提起小茶壶给他斟了一回,问道:“此话怎讲?”

小二提起手中长嘴大壶,殷勤地往他们桌上小茶壶里注了些茶汤,边注边说:“那南山倒是个灵秀的地儿,我小时候还去那山上接过山泉水。可惜早几年给一窝子山匪占了,从那后就不让人进,逮着偷偷进山的,那是一个活口儿也不留。”

见苏帷薛慕二人不以为意,一点也未被他的描述震慑到,小二苦口婆心道:“二位爷一看就是高人,自然是不怕那山匪劫道的。只是那帮匪徒数目不少,双拳难敌四手,若是和他们对了上,保不齐就有体力不支的时候。纵使赢了,那也平白脏了二位的手不是么。”

苏帷唔了一声,见薛慕吃糕饼有些哽了,忙给他顺背,又端起茶盅喂他水,一面喂一面问那小二,“华阳郡的太守,我记得是王川桐吧,郡旁蹲着窝山匪,他就不管管?”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