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富农作者:吾无知
月大了,眉目像他爹雷守诺,炯炯有神,脸型像他小爹枣子,没什么棱角显得比较有亲切感,也比较清秀。头发则兼有了双亲的优点,柔软且黑亮。
枣子这几天都抱他到院子里看鹅。昔日的两只毛绒小鹅都长大了,尤其是那只大公鹅,站着比他小腿还高,毛色洁白,昂首挺胸,神气得像个兵士,金黄色的鹅冠像王冠一样。
小阿月对它们的兴趣似乎特别大,手舞足蹈,想要动手去扯,鹅公却不是好惹的,生人走近几步,它压低头,张开翅膀伸长脖子,追着就咬。这咬还不是普通的啃一口,它们那个叫“拧”,咬住,甩着头往死里拧,想想就知道有多痛。之前小榕就被追过,吓得哇哇大叫满院子逃窜。
枣子他们是从小就照顾它们到大的,所以没事。不过小阿月对两只鹅来说算是生人,枣子没敢让他跟鹅先生玩。
他捡了一根掉地的鹅毛,用开水烫过晾干给小阿月过过瘾就算了。
小阿月看上去非常喜爱这条鹅毛,攥了几天都不肯松手,雷守诺去抢,他第一反应就是躲,晃着脑袋看到是爹爹,呆了一会儿,扁着嘴松了手,雷守诺坏心眼,拿着鹅毛就跑。小阿月哇一声就哭了,引得枣子抱他追着爹爹满屋跑。
“快把鹅毛还回来,没见儿子哭成这样啦!”
雷守诺笑得停不下来,又被踢,皮糙肉厚不当回事,还拿鹅毛扫小阿月的脸颊。小阿月抽抽嗒嗒地别过头去,照道理来说应该是小宝宝无意识的动作,但乍一看会觉得小阿月是决定要生自己爹爹的气,不理人了。
“看你还玩吧,儿子日后要是讨厌你就是自找的了。”
“我雷守诺的儿子哪能这样小气啊……对不对?”雷守诺把鹅毛还了回去。小阿月就跟刚才的事没发生过似的,乖乖让他抱。
枣子锤着手臂,没话说了。
玩了一会儿,小阿月出了一额头的汗,用柔软的纱布仔细拭去,准备给他洗澡了。
天气开始转凉,小阿月一般两三天洗一次澡,平时都是擦澡。为免着凉,他们都挑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洗。
枣子凭着记忆还原了现代社会一种挺安全便利的婴儿澡盆――在澡盆上架设一块十字形的透水纱布,布可以半泡在澡盆里,既让孩子泡到水,又不怕掉下水会淹到。洗澡的时候一般都先搂着孩子,撩起热水拍到孩子的胸口上,跟他说不怕不怕,洗澡啦,不怕不怕。等小孩适应了水温,才慢慢放进水里。
小阿月每次下水都会倒抽小小的一口气,紧紧抓着枣子的衣角,另一只手牢牢捏着那根鹅毛,两个小拳头怎么掰都不会松开。
旁边一般还会准备一壶热水,澡盆里的水一凉就添热的。洗干净之后马上用大布巾包住小阿月,擦干穿衣服。
小阿月的大名定了下来,叫雷善诚,取字面上的意思,良善实诚。小阿月也担得起这个名字,听话听教,照顾起来很容易,日子也轻松不少。
梅府这边一家人和乐融融,叶家那边的气氛却有点消沉。无他,祝家领队说祝大少搞定了家族里的事,已经动身过来接叶小榕了。
叶家阿大颇有微词,春节眼看就到了,这时候来接人算什么?
不过祝大少行动之快,让众人始料未及。八卦还没传开,人就到村里了。
祝邈一身低调锦衣,身后跟了一队布衣护卫。甫一到步就跟叶家长辈说开了,要接叶家一家过尚亭县,差事自有安排,省得小榕隔三差五想舅阿大又要往外家跑。
这件事在一些人眼里就是天上掉馅饼,在另一些人眼中却是被小看了。不管外边的人怎么说,叶家最后还是跟祝家大少,现在的祝家大当家走了。叶家现在就只有当家人和叶阿大两口人,去哪里都是过日子。
枣子从雷守诺那里听说,最初叶当家是不肯的,叶阿大倒挺乐意,因为可以随时随地见着自己的宝贝孩子,以后小榕要是有喜他还能就近照顾。叶当家是硬汉,自尊心也高,最后却没抵过祝邈的好口才,被说服了。
祝大当家请全村的人吃了一顿好的,临走前还到梅府来坐了一下,送了不少礼。尤其是小阿月,祝大当家一见到他就欢喜得不得了,抱了好一会舍不得放手。
“小美人,贤弟有福!”他一再夸赞,“日后若小榕生得小子,定要娶你家哥子为大。”
“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们自己喜欢吧。”雷守诺不动声色地委婉拒绝了这个建议,指腹为婚,还是不了,他更看重小阿月以后的心意。
逗玩了一下,祝大当家发现了小阿月汗巾遮挡下的胎记,脸色微动,道:“贤弟,借一步说话可好?”
走到无人处,他道:“小阿月的胎记非同小可,日后若要离家出游,务必细细遮掩。”
“……谢祝兄提醒。”
祝家一行人穿上布衣,低调又浩浩汤汤地离开了马古村。那天枣子也去送行了,叶小榕拉着他的手,千叮万嘱要去尚亭县玩,一定要。
枣子对外头的世界很感兴趣,答应了。雷守诺在旁边没阻止,看来也是同意的。只是要等小阿月再长大点才可以成行。
叶家离开后两个月,喜庆节日到来。
辞旧迎新,枣子护着小阿月,在漫天飞扬的红色纸屑中度过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有孩子陪伴的春节。
小阿月眼见着一天天长大,开始牙牙学语,七个月大的时候,第一次喊出了“爹”这个音,刚开始听着像“哒”,枣子天天教他,慢慢就纠正成了标准的发音。只是这个时候的孩子还不会讲小爹这个词,所以一般喊爹是指雷守诺,爹爹就是喊枣子。迭声喊爹爹爹爹爹的时候雷守诺和枣子都要应,否则小阿月不会善罢甘休。
枣子常常抱着小阿月坐在天井边上,抓着他的小手学拍掌。这是一首梅小爹教他的本地歌谣,说是歌谣,其实更像顺口溜:
打喳喳,买咸虾;
咸虾香,买沙姜;
沙姜辣,买醍h;
醍h臭骚买尖刀;
尖刀利,割牛鼻;
牛鼻韧,割断凳;
拥首,坐木z;
哟菜,睡壁笆;
颖徽冢遮一烂被渣。
虽然枣子也不太懂这些句子的意思,但念起来顺溜,配着拍手掌的节奏,两人玩得很开心。小阿月最喜欢那句“打喳喳”,玩的时候跟着喊“喳喳,喳喳”。
……
日子在这样的闲适中渐渐过去,小阿月一天天健康长大,很快就有十个月大了,天天在铺了席子的地上到处爬,会讲的词语多了,连爷爷花草树木肉肉米饭都会说,谁都说他聪明伶俐。雷守诺宝贝极了这个儿子,恨不得天天呆在家里陪儿子满地爬。只是枣子也越来越有当家阿大的风范,督促他认真干活。
雷守诺日复一日地打理同样的买卖,其实,定好规矩之后也没太多要操心的,于是他开始琢磨着寻个机会带全家人去外地游玩一番,日日闷在村里也太浪费了这六月份的好光景。正好这时候就来了一封请柬,来自高良县辖下另一个近海小镇。
“要去海边?”枣子从来没见过海,看到信的内容才想起来高良县跟他上辈子的那个小地方不一样,这里近海。
雷守诺应道:“嗯,还记得以前跟你讲过的我贩海物去北方卖的事吗?”
枣子道:“记得。”之前忙着照顾家里,后来又有了小阿月,他都快要忘记高良县还有这样的好去处了。
雷守诺道:“就是那个跟我做生意的大哥,我们成亲的时候他和家眷也来了。平日也有书信往来,交情很好,所以这次捕到巨鱼开全鱼宴也记得我们这一份。”
枣子道:“可是小阿月……”
雷守诺道:“带着一起去,我们全家一起去。这种天气注意点,冷不了。”
枣子欣然答应。雷守诺跟家中其他人说了说,都没大意见。请柬上写的宴席是五天后,那个好友邀请他们早几日到,让他尽地主之谊带他们去玩耍一番,所以择日不如撞日,雷守诺让大家准备好,明日就出发。
小松阿伟和雷管家有点受宠若惊,小松问:“我和阿伟也能去?”
“可以,银钱方面不用担心,我梅府的人值得这种好处。”雷守诺道,“就是要你们多收拾一些行李,多帮手照顾一下家里老小,到时候全鱼宴也有你们一份。”
小松和阿伟都是从福善堂出来的孩子,识得感恩,应下了就开始动手执拾,心里既期待又兴奋。
梅小爹道:“不好空手去,守诺你准备好送什么礼了没有?”
雷守诺从房间里拿了廪房的钥匙出来,道:“那个朋友爱吃龙眼荔枝,再带些北方的布匹就行。”他们家现在不缺布了,好些都是货郎顺路从北方帮他们带过来的。枣子和梅小爹刺绣或者做衣服用,后来有了小阿月,更加少不了好布。
挺妥当了,梅小爹补充道:“人家当年帮了你不少,再带两只鸡。”
“好。”
梅小爹转身敲门进了房间,小阿月在竹床里玩拨浪鼓,戳着鼓面的荔枝嚷嚷“果果”,枣子则蹲在衣柜前收拾孩子的衣服。
梅小爹道:“记得拿背带。”
枣子有点苦恼,其实他现在还不是很会背孩子,平时都要梅小爹帮忙,不过考虑到吃饭的时候不能像在家那样把小阿月放进竹床,所以还是带上比较好。
背带有各种花款,他最喜欢的那宽是大红色的厚实棉布做的,柔韧不刺肉,正中绣了吉祥的图案和字句,他挑了两条肩带比较宽比较舒服的放进包袱里。还有给小阿月擦身洗澡,擦汗擦口水擦手擦脚的布巾,衣服也要多带几套……
到后来,雷守诺出言提醒,他才发现儿子的衣服满当当,自己和当家的衣服一件没拿。
雷守诺似乎乐见他偶尔犯点小迷糊,亲昵了一番,帮忙挑了几套合身得体的。这样才收拾好了自己房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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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老吾家的鹅公:
实物比照片更壮硕(?),今年春节回去我被狠狠拧了一口,光荣地获得淤青一块。嘤,只是想帮它们的水盆加水而已,至于那么凶残么,抹泪。
还有,本章中那首歌谣并非老吾所编,是真实存在于老吾家乡的……老乡们还在看吗_,你们小时候有没有学这首顺口溜?
☆、第五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三八节的小小福利:免费赠送八百字】
虽然同属高良县,但是水西村距离马古村相距颇远,坐马车要大半天。结果阿伟和雷管家决定留下来看家,不去。他们也不勉强。
四个大人一个小宝宝早上在家里吃过早餐,坐借来的马车出发,中午在路上吃包子,再走两个时辰才终于到达。
离得很远就能听到海浪的声音,海风的气息也随之吹到了鼻子底下,还有咸鱼的味道。
穿过野草树林相夹的山路,浩瀚的湛蓝色迎面展开,海天一色,无法想象的壮阔迎面逼近,枣子顿时满腔敬畏与兴奋之情。这就是大海。
走出山路拐往左边,进入一个较高的坡道,深入后就是水西村了。房子不多,也不像马古村般紧密,各家的空地都很多,哥子聚在一起修补渔网,小孩到处嬉闹,好生热闹。马车的到来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尤其是小孩子,纷纷聚集了过来。赶车的雷守诺和小松率先下车,掀起车帘,把人扶下来。
枣子留后,小阿月给梅小爹接好,他几乎是被雷守诺整个抱下去的。
他们来到村里最大一户人家的门前,这家人姓邹,很快就有人出来接待他们了。安排房间放好东西,枣子和梅小爹想去海边,雷守诺主动包揽下了照看小阿月的任务,抱着孩子和邹当家叙旧。
邹当家让他的阿大领他们去,一路上倒也谈天说地,快意得很。
走不用很久就到了海滩,枣子第一次踩海边沙子,没有上辈子电视里见到的那么细腻,但也很不错了,偏白的沙子在指缝间漏过,像被谁轻轻抚摸过一样。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海风从四面八方呼呼地掠过耳边,吹乱了鬓边的碎发。
“好舒服啊……”
邹阿大道:“想不想下水踩浪花?”
邹阿大皮肤也黑,浓眉大眼,精神奕奕,看得出来是常做工有力气的人。
枣子连忙点头说想,跟着邹阿大脱掉草鞋撩高裤脚,慢慢进水中。湿水的沙子更绵软,一个浪冲上来,脚底的沙子嗖嗖地被带走,有种踩在风中的感觉。枣子觉得脚下轻飘飘的,摇晃几下,差点摔进了浪里湿一身,幸好邹阿大眼明手快抓住他的手腕。“小心,别跟着浪花跑了。”
枣子不好意思地掖好头发,道:“好似真的会忍不住跟着海浪走。”海水里头似乎蕴含着一股力量。
玩得高兴,他回头找从刚才就走远的梅小爹,“小爹,你也下来吧!水很舒服。”习惯了之后在水里跳脚,踩得浪花啪啪响,很有趣。
“小心点。”梅小爹正沿岸捡着贝壳,直身叮嘱了一句,又埋头捡贝壳去了。捡够了一捧他找到一艘旧小木船,坐在船尾,一个个摆了开来。
枣子琢磨:没料到小爹这么喜欢贝壳,我也来帮忙拣几个漂亮的好了。
海水偶尔会送上来一些更特别的东西,还会冲刷掉沙子露出埋在底下的有趣物事。枣子随手拿起一个拇指大小的贝壳,忽然几根细细的东西探了出来,仔细一看是螃蟹的模样。
“竟然有这么小的蟹?”
邹阿大瞟了一眼,道:“这种是寄居蟹,海边很多的。”
枣子逗玩了一下,把它放回了沙滩上,余光瞥见一坨透明晶莹的东西冲上了岸,“那个是什么?”
“噢,海蜇,处理一下做凉拌很好吃的。不过你在水里见到这个要避开,蜇人有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