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作者:顾盼若睐
第9节
跟学校食堂的饭菜相比,酒楼大厨的厨艺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平锅鲶鱼鲜咸适中,略带酸甜,甘美异常;清蒸膏蟹肉质鲜嫩;油焖大虾色泽油亮,晶莹饱满……每一样菜看起来都卖相极佳,尝起来也极美味。
陆越陵粗心,王宁懒散,苏靖远不欲出风头,菜是姚信元点的,苏靖远尝了尝,暗赞。
虾和蟹吃起来都费事,苏靖远在陆家才生活了三年,吃海鲜比起其他人少得多,他又一惯做事温吞,陆越陵和王宁姚信元面前碟子里堆起一大堆壳了,他还只吃了一两只。
姚信元瞥了他一眼,跟服务员要来刀叉,叉住一只虾,刀子斩去虾头虾尾,虾脊背切开一个口子,细竹签一挑,虾仁挑出来落到苏靖远碗里,动作一气呵成。
chapter29
陆越陵傻眼看了一会儿,勃然大怒。
“老子有手有脚,用不着你照顾苏靖远。”
端起苏靖远的碗,把虾仁拔到姚信元的碗里,又嫌恶地砸了碗,大声喊服务员换碗。
动静大得整个酒楼的人纷纷侧目。
“干嘛呢?”姚信元莫名其妙。
“意思是,照顾苏靖远是他的事,你丫的上赶着做什么,往他眼睛扎刺么?”王宁闲闲说,拿牙签剔齿缝。
“他不帮苏靖远弄,我动手有什么错?”姚信元嚷嚷。
陆越陵俊朗的脸庞涨得通红,苏靖远暗叹,桌子底下踢了姚信元一脚。
姚信元疑惑不解的目光看他,嘴唇蠕动了一下闭上。
“两个二百五。”王宁嘀咕。
隔着三个桌位的角落,一盆发财树背后坐着的两个男人一齐朝这边看,一个是高海洋,另一个就是乌山那晚调侃苏靖远和陆越陵是一对儿的那男人。
“你这两位朋友真有意思。”男人唇边带着充满兴味的笑意。
“我朋友还是学生,方志浩,你少打他的主意。”高海洋寒声说。
“你看走眼了,我对你朋友没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你讨厌的那一位。”方志浩呵呵笑,夹了一个白果虾仁放到高海洋碗里,“怎么样?帮我约他出来。”
高海洋愣住,一时间接不上话,半晌,冷笑了一声,说:“我就是帮你约上一百次,你也甭想得到苏靖远,做白日梦去吧。”
他看上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方志浩淡笑,眼珠子一瞬不瞬看苏靖远。
很漂亮的男孩,清峻瘦削的侧影,头发很柔很黑,脸庞白皙,低头间,脖颈的线条格外美好。
更勾人的是眼睛深处那股子隐忍内敛的禁欲气息。
乌山那一晚黑灯瞎火看得不甚分明,这会儿灯光下看着,腹下不多时便升起一股燥热。
陆越陵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苏靖远碗里堆满他挑出来的虾仁时,他的嘴角快翘到天上了,兴匆匆跟服务员要来两瓶啤酒,给姚信元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谢谢你!要不是你教我,我还不知道要给苏靖远剔虾仁剥蟹壳。”
“不用客气!我跟你说啊……”姚信元乐呵呵笑,开始传授当大哥照顾小弟的经验。
王宁绝倒。
苏靖远想找地洞钻。
四个人神采奕奕进的酒楼,出来时,陆越陵和姚信元两人都迈不开步了,满嘴喷酒气,不停打酒嗝。
两瓶啤酒放倒了两个壮汉。
“酒量差成这样我真是服了。”王宁唠唠叨叨。
苏靖远架陆越陵虽然吃力,问题不是很大,让他架比他高了二十公分,重了近四十斤的姚信元,他吃不消。
“上出租车就好了,撑着。”苏靖远安慰他。
“下了车呢,出租车不能进学校,从校门到咱们宿舍楼那么远。”王宁哀嚎。
可不是,苏靖远发愁。
“我们送送你的朋友吧。”方志浩微笑着,凑到高海洋耳旁,“别纠结了,我要是能勾引上那个苏靖远,你应该感谢我。”
做梦!苏靖远如果没有异乎常人的自制力,陆越陵还能迷迷糊糊马大哈快快乐乐到现在。
高海洋嗤笑。
酒楼门外路边四个人摇摇晃晃,身边有车辆经过,灯光里车尾汽像扬起的薄烟,陆越陵整个身体挂在苏靖远身上,苏靖远瘦削的身体不停摇晃。
只是送他们回宿舍没什么大不了。
“走吧,要送就快点。”高海洋站起来,率先走了出去。
锃亮的奔驰s600在身边停下,苏靖远来不及说话,王宁已欢快地大喊了一声,迫不及待把姚信元塞了进去。
“高海洋,你太够朋友了。”他赞道。
上学期高海洋到寝室找过陆越陵很多次,他和高海洋也混得很熟。
“四个人坐不开,我和陆越陵就不上去了,高海洋,麻烦你送王宁他们了。”苏靖远笑了笑,退开一步。
警惕!戒备!
此前陆达庚说不能让陆越陵和高海洋混到一块儿,苏靖远心中还极不赞成,经过上学期陆越陵的成绩大跌风暴,苏靖远现在恨不能在高海洋和陆越陵之间划下无法逾越的银河。
有些事,像拉高海洋去找程雯一样,苏靖远事先料不到事情的发展,不然,这时,他绝对会扶着陆越陵一起上车,而不是在汽车走后,怕和陆越陵回到学校时高海洋还没走在校门口等着,迟疑了一会儿后,搀扶着陆越陵到附近一个宾馆开房。
把陆越陵扶上床,又给他脱鞋脱衣服,期间陆越陵极不配合,嘟嚷着,使着千钧坠似的力道,脱了衣服,再给他擦脸擦身体,苏靖远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王宁,我和陆越陵不回去睡了,不用给我们留门,房门可以锁上。”他打了电话到宿舍楼喊宿管阿姨让王宁来接电话,本来还想叮嘱几句,力气被耗空了,心里觉得有什么得反复叮嘱,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后来才醒悟,那时他想提醒王宁记得锁寝室房门。
“行,不回来更好。”王宁在电话那头嘻嘻笑。
隔着电话线没看到他的神情,只觉得口气中充满猥琐。
陆越陵醉得人事不醒,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两人起床后,顺便在外面吃了午餐,下午两点才回学校。
宿舍楼很热闹,楼道各个寝室门口三三两两人学生说着话,看到苏靖远和陆越陵,一齐闭上嘴唇,眼神怪异。
苏靖远脑子里闷雷轰隆隆震颤,撇下陆越陵朝寝室狂奔。
十几米的走廊,一秒钟跑过去,寝室门大敞着,一目了然,王宁和姚信元的床铺上空无一物,光秃秃的床板,搁衣物的柜门半掩着,可以看到,里面什么都没有。
苏靖远呼吸困难,大张着嘴,火辣辣的酸涩涌向眼眶,胃部被火烧烟燎似灼疼起来。
“跑那么快干什么?”陆越陵从后面赶过来,惊奇地咦了一声,说:“王宁和姚信元换寝室了?这俩小子太不讲义气了,居然也不等我们回来了告别一声再搬。”
苏靖远扶着房门,腿软得站不稳,勉强使劲,房门往里退,身体差点因失了支撑跌倒地上,幸亏陆越陵眼疾手快扶住他。
“你怎么啦?手那么冰凉?”陆越陵皱眉,上下打量苏靖远。
“我突然想起来,顾老师让我放假帮他整理文档,我居然忘了。”苏靖远拍额头。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吓得手脚冰凉么?”陆越陵埋怨。
“我得赶紧去,你昨晚没睡好,接着睡吧。”苏靖远笑了笑,把陆越陵推进房间,“把门锁上,我回来喊你开门。”
往楼梯走时,苏靖远眼前白花花一团,耳边窃窃私语嗡嗡响,一张张的脸忽而清晰忽而模糊。
从宿舍楼至班主任老师顾筱同办公室的那段路,比平时远了百倍不止。
教学楼一楼门厅布告栏里的明星学生一栏,王宁和姚信元的照片来不及撕下,年轻的朝气蓬勃的脸庞,阳光斜斜照射进来,给照片镀上一层桔红色的光晕。
苏靖远呆看了一会儿,脚步更加沉重。
顾筱同在办公桌前坐着,眼神阴狠地看着桌面上的一张纸。
“你来了。”看到苏靖远,他似乎并不意外,把桌面那张纸递给苏靖远,沉声说:“我能做的,只是压下这份开除公告。”
——高三(1)学生王宁、姚信元无视校规校纪,公然在宿舍内□□,情节严重,予以开除。
“老师……”苏靖远无力地喊,艰难地说:“我和陆越陵昨晚没回寝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如果有你在寝室,事情也不会弄得这么不可收拾。”顾筱同黯然。
王宁和姚信元昨晚因为什么原因突破底线无人知晓,早上钟芹去找姚信元,在寝门门外喊了几声没人应,推门进去,王宁和姚信元光溜溜一丝不挂搂抱在一起,钟芹尖声喊叫,引来了整个楼道所有住校的学生。
顾筱同闻讯赶过去时,政教处的人已先一步到了。
几十双眼睛看到案发现场,顾筱同也没能保住王宁和姚信元,两人被开除,勒令即时离开学校。
如果自己昨晚没有外宿,他一定会锁好寝室门。
即使没锁门,他睡觉警醒,在钟芹敲门时,他会立即醒来,在看到姚信元和王宁光溜溜搂在一起时,他会立即起床拦住钟芹不让她进屋。
退一万步说,钟芹进屋看到了,他也会马上捂住钟芹的嘴不让她大声叫嚷。
开除公告里的字成了一条条皮鞭,重重地抽向苏靖远。
为什么在他眼皮底下要又一次发生悲剧!
姚信元学习那么刻苦,王宁的成绩那么好,他们……他们只是高海洋说的那样,爱好小众而已,又不是犯了大恶不赦的大罪。
“苏靖远,你和陆越陵……”顾筱同斟酌着措辞,许久没有说话。
“老师,我明白的,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苏靖远低声说。
他明白顾筱同想说什么。
他和陆越陵关系太亲密,出了这事,王宁和姚信元走了,还留在学校中的他们无形中就成了枪靶。
“你很懂事,不过,心事太重了。”顾筱同叹了口气,拍拍苏靖远肩膀,“这事就让它这么过去吧,别放在心上。”
chapter30
怎么可能不放心上!
王宁和姚信元跟他们同寝两年多,大家关系那么好,何况,这件事必须想办法瞒着陆越陵。
陆越陵感情神经迟钝,才能迷迷糊糊快乐地生活着,一挨他看到,两个男人之间也有爱情,他对自己沉睡着的爱就会觉醒,以他的性格,克制不住,也不会想克制。
暑假假装要离开那一次陆越陵凄厉的高喊在耳边回荡。
“苏靖远,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狠,你走了我怎么办?你不能抛弃我。”
怎么办?那么多人知道王宁和姚信元的事,那么多张嘴捂不住,陆越陵很快就会知道。
转校吧!可是转校只能求助陆达庚,陆达庚要是问起为什么转校,他扯什么理由?
说出王宁和姚信元的事,无疑是在告诉陆达庚,他和陆越陵两人之间有不正常不容于世的感情。
苏靖远深一脚浅一脚走出教学楼,出了校门,上了出租车,回过神来时,他已站在高海洋家的别墅门口。
不能向陆达庚求助,高海洋社会阅历比自己丰富,也许知道怎么处理。
来了,就请教他吧。
他不会害陆越陵。
上学期,高海洋和陆越陵玩儿了那么久,没把陆越陵带进他那个圈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苏靖远颤抖着按下门铃。
“你来干什么?”高海洋斜倚着房板,一只手按着门框堵着门。
苏靖远抬头,茫然无措看他。
“陆越陵出什么事了?”高海洋变色,狠掐住苏靖远肩膀。
“不是他,是王宁和姚信元。”苏靖远浑浑噩噩,脑子里混沌得太厉害,絮絮叨叨,啰啰嗦嗦,毫无章法述说:“都怪我,我应该一早提醒他们,我昨晚应该回去,我太自私了,我只顾着担心陆越陵跟你碰面受你影响,那年我害了你,现在我又害了王宁和姚信元……”
“这不关你的事,苏靖远,别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醒醒。”高海洋厉声喝,高扬手,啪地一声,苏靖远一个趔趄,高海洋扑上前抓住他,把他按到门框上,扶住他肩膀,定定看他,"苏靖远,别管别人怎么样,那是他们自己走的路,跟你无关。”
微一顿,他接着又说:“这是好事,你快忍不住了,正好,他俩的事给你敲响了警钟。”
事实确是如此,可是,苏靖远心里堵得慌,茫然地看着高海洋,结结巴巴说:“可是……可是,他俩以后怎么办?还有,陆越陵……”
他艰难地思索婉转的说辞,半晌放弃了,无力地捂住脸,低声说:“高海洋,陆越陵也喜欢我,他只是迟钝了些没发现,我怕他听说王宁和姚信元的事以后……”
高海洋很清楚,陆越陵喜欢苏靖远。
“怎么办高海洋?”苏靖远仓惶地眼巴巴看着高海洋。
“这事还不简单。”背后一声嗤笑,方志远穿着睡衣,敞露着胸膛懒洋洋走了过来,“源头从哪起的,就从哪掐掉。”
源头从哪起的?
苏靖远眉心跳了一下,呐呐说:“钟芹……可能也只是无意的,或者,只是因爱生恨。”
“小兄弟,你把人性想得太善良了。”方志浩淡淡一笑,拍拍苏靖远肩膀,说:“回去吧,今天这事我没听说也罢,听说了,我一定管。”
他会怎么管呢?苏靖远隐隐明白,迟疑着看向高海洋。
高海洋面色阴晴不定,抿了抿唇,说:“我会看着他,不把事情做得太绝。”
他的话苏靖远相信。
“这事你打算怎么做?他们还是学生,接受不了太凶残暴力的事情。”苏靖远走后,高海洋阴沉沉问方志浩。
“放心,为了让苏靖远对我心折感激,我会用最文明最温柔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方志浩倒了两杯轩尼诗李察干邑,朝高海洋举起高脚杯,“来,为我们即将得到各自渴望的人干杯。”
高海洋漠然越过他往楼梯走。
背后一股劲风袭来,方志浩扔了高脚杯,将他狠狠地推按到楼梯扶手上。
“放开我。”高海洋咬牙,拼力推他。
“给我泄泄火,不然,我现在就追上去,把那个苏靖远按倒。”方志浩微微笑,眉头快活地高高挑起,深褐色的眼睛里淬着毒,冰冷无情,令人不寒而栗。
高海洋僵住,推搡的手慢慢垂下。
方志浩粗暴地扯下高海洋的裤子,没有任何前奏冲了进去。
后背深嵌进刚硬冰凉的楼梯扶手,天花板精致的踢脚线浮雕随着身体的纠缠晃动在眼前扭曲变形,高海洋紧咬着牙,闭上眼睛,汗水从额头扑簌扑簌滴落。
苏靖远回到寝室时,几疑是在做梦。
王宁和姚信元的床铺上面床单被子铺叠得好好的,两个人正和陆越陵坐在书桌前打牌。
王宁还是惯有的吊儿朗当,一手拿牌,一手手肘支着桌面掌心托下巴,嘴巴蠕动,看到他,吹出硕大一个泡泡,含含混混喊道:“大忙人,回来了啊!”
苏靖远嗯了一声,看姚信元。
姚信元惯常暗红色的脸庞极苍白,眼睛空茫,神线跟他对上后,闪躲了一下,极快睑下眼睫。
“明天不用去了是不是?顾老师真是的,放假还抓你当壮丁。”陆越陵埋怨,搁下手里的牌,起身给苏靖远倒了杯开水,“太阳底下刚走了一遍,多喝点水。”
一面说,一面摸苏靖远的手,“还成,没刚才那么凉了。”
这事方志浩到底怎么解决的?
苏靖远很好奇,他想问姚信元和王宁,又怕揭他俩的疮疤。
那天以后,同学对姚信元和王宁的态度很好,跟事情发生之前没什么变化,不见鄙夷和嘲讽,甚至隐隐有钦佩和赞叹的神色。
苏靖远想等有空避开陆越陵去问问高海洋,顾筱同为他解开了疑团。
钟芹找到政教处主任,交待说,自己原来和姚信元在谈恋爱,姚信元要跟她分手,她不同意,姚信元被纠缠不过,于是答应了她的无理分手要求,就是扮同性恋自毁名誉。
他和王宁两人光溜溜抱在一起是应她的要求在同学面前演的戏。
钟芹表示只是想争口气,没想到会害得姚信元和王宁被学校开除,良心不安,于是找老师坦白。
既然是误会,那么没理由开除姚信元和王宁,政教处立即打电话让王宁和姚信元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