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告诉宋滔,苏靖远不相信宋滔能抵制住诱惑。
“好吧,我联系一下其他公司。”宋滔不情不愿说。
这款软件,核心技术是苏靖远开发的,而且因为他忙着和白茹谈恋爱,完善过程几乎是苏靖远一个人在做,苏靖远的意见,他不得不尊重。
虽然一致看好,可小公司资本实力薄弱,开不出高价,宋滔联系了本市所有it公司,后来不得不又在网上搜寻外地公司。
开学后陆越陵给苏靖远打电话和发信息变得规律起来,都是周末,周一到周五他跟人间蒸发似的,苏靖远隐约觉得他对自己有所隐瞒,却不愿深思。
本就是偷来的,得到过,足以一生回味。
寒假,苏靖远用同样的借口没有回家。
还有七天除夕,去年的这一天他和陆越陵出去采买年货,陆越陵被商厦负责人说动,还想穿着内裤走一遭赚一条内裤送给自己。
连续几日的阴天后难得的晴好天气,灰蒙蒙的天空露了明亮的浅蓝,阴霾的心情忽然靓丽起来,苏靖远忽然想起陆家和帝都房子露台上的梅花,随意拿了件外套穿上后走出了寝室。
迎春花市人潮熙熙攘攘,新年,买一盆花回家似乎不可或缺,寝室里搁不下大株的梅树,苏靖远精心挑了一个梅花盆栽,扁平的褐色花盆,一尺高的花株,枝头细细数个花苞,浅淡的红,没有绽放时的艳丽,别有一股含情脉脉的风姿。
掏钱包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你怎么没在寝室?”电话那头,陆越陵没头没尾抱怨。
苏靖远怔了怔,心跳急促,音调尖锐地拉高:“你在哪?”
“还能在哪,就在你寝室门口。”陆越陵得意洋洋:“快点回来,我给你带了惊喜。”
这个惊喜真够大的。
苏靖远挂了电话,梅花不要了,迈开长腿奔出花市,拦住一辆出租车甩了一张一百块出去,“到理工大学,半小时内赶到这钱就不用找了。”
大约五公里的路,司机说了声好咧,闯小巷兜居民区,把出租车当飞机开。
chapter46
又是一年没见面,乍看到陆越陵,恍恍然有如隔世。
学生放假,校园周围的各种小吃店也关门了,整条路乃至大门口冷清空荡,陆越陵从校园里面跑出来,穿着一个把浅蓝色薄毛衣,深蓝色牛仔裤,没有外套,隆冬天气,即便在南方,也显得有点单薄,然而他的额头却冒着汗,嘴角高高翘起,那样开朗快活,将周围的空气也烧灼了。
“我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你一定得喜欢。”
他不说你一定会喜欢,而是你得喜欢。
苏靖远以为他说的礼物是他自己,他来了,这就是礼物。
可是不是。
被陆越陵蒙着眼睛拉着走了一段路,感觉进电梯出电梯,眼前重现光明时,苏靖远整个人呆怔住。
明亮宽敞的复式公寓,楼下客厅厨房餐厅卫浴间杂物间,客厅南面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楼上卧室和书房,卧室带卫浴间,上楼梯处有一个十来平方的小起居厅,阳台很大,摆着白色的藤椅和藤几,椅子上面搁着青色刺绣梅花坐垫,同色靠背软垫,角落处有一盆红梅,灰褐色树干,细长的小枝丫,紫红色花瓣,酱紫色的萼,微风中轻轻摇曳着。
卧室墙壁贴着精致的壁纸,大床上方是一帧照片,苏靖远自己也没见过。
夕阳桔色的霞光下,地面一层翠绿的草浪,层层叠叠的绿色里,两个少年勾着肩膀倚在一起,微笑着看着对方。
“怎么样?很喜欢吧?告诉你,买这房子的钱是我自己赚的。”陆越陵得意地挺起胸膛,不一会儿又垮下肩膀,
“我想买独门独院的,不过你们学校附近没有,其他地方太远了而且太豪华了,买不起。”
顿了顿,又委屈不已说:“憋着想给你惊喜,憋得真是太难受了,为了研究股票走势,连上厕所都在打冲锋。”
所以给自己打电话发信息减少了,而且都在周末。
在苏靖远心里,陆越陵就跟透明人一样,无所隐瞒,一觅无余,他做梦也没想到,陆越陵居然那么沉得住气。
而让他沉住气的原因仅仅是——他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他长大了,长成参天大树了!
“我很喜欢。”这个房子跟陆家,跟帝都的房子意义又不同,苏靖远嘴角上挑,明媚的阳光下,眉眼间的笑意经久不散。
一桌一椅,床,灯,地板颜色,家具摆放布置,每一样都喜欢。
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爱好几乎同步。
一处一处细细看着,看了近一个小时,苏靖远笑道:“我们去买菜,今晚进宅大吉,多整弄几个菜。”
陆越陵低眉看他,不说话,眼里哗啦啦烧着暗火,簇燃的火焰炙烤,苏靖远身体软了,腿也软了。
天边霞光灿烂,陆越陵一把揽住他。
“到床上去,怎么样?”他问,迫切而焦渴。
苏靖远想:他们还从来没在床上亲热过,他这是想将以后的亲密约定下来吗?
窗帘拉上,遮蔽了明亮的霞光,床垫很软,躺上去如卧云端,床头上少年时的他们在镜框里静静看着,也许是分别了太久,陆越陵的动作粗暴剧烈,床头靠背与墙壁碰撞“啌啌”连声响,手臂一上一下间,臂膀的肌肉绷得很紧,胘二头肌如山峦般起伏,鬓角汗水濡湿,苏靖远眼角悄悄看他,忍着羞涩伸出手握住他的……
“啊!”陆越陵低吼,手上动作更加狂野。
棋逢对手,抑或多年相伴下来,两人的密契比一般情侣更甚,亲吻抚摸撕捋,到最后弓着身体吼叫,无一不同步。
“真舒服!”陆越陵喘息,汗水滴答苏靖远鬓边,一只手又往后面探去,“咱们也那样做?行不行?”
他今晚格外固执。
苏靖远浑身虚软,抬头看四周,想着,这个房间作他们的洞房也未曾不可。
陆越陵的手指轻压着陷进去……他的手指跟他的人一样,火热滚烫,温度很高,苏靖远抑制不住轻颤,完全陌生的接触,像蛇的舌头在舔舐,浅出后深入,揉搓撩拨,那样粗心的人,此时却格外细致,像对着易碎瓷器,生怕略重一重就弄碎了。
被珍重的感觉无法形容,心跳更快……苏靖远张大口,一双手无力地抓着陆越陵的肩膀,忽而又承受不住推开……无言邀请着,沉沦,又颤颤惊惊拒绝……渴望灭顶的浪潮,又害怕被吞噬。
陆越陵衣袋里手机铃声响起,苏靖远轻颤了一下。
“别理。”陆越陵怒道。
打电话的人却很顽强,契而不舍持续不断,许久,苏靖远的手机也响了。
一模一样的铃声,两人的衣服迭放在一起,其实不容易分辨。
“操!有完没完!”陆越陵骂道,抓起衣服要摔出去。
“打你的手机又打我的,会不会是家里?”苏靖远按住他,把衣服从他手上拿了过来。
果然是家里的座机,苏靖远喂了一声,电话那头陆达庚劈劈啪啪说了很多,苏靖远红润的脸庞渐渐苍白,额头汗水更甚于激情之时,大颗大颗滑落,陆越陵火气高涨着,不管不顾,从他背后把他抱住,动作没停,嘴巴舔吮他的脖颈,一双手扣着他的腰,精钢煅造似的利刃猛地插入。
“啊!”苏靖远惊喘,身体簌簌颤抖。
“小远,怎么啦?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陆达庚拔高了声调。
苏靖远勉强克制住颤音说:“我听着,叔,越陵跟我在一起,我们马上回去。”
“我爸的电话?别管他,咱们继续。”陆越陵恼怒地去抢苏靖远手机。
哪还能继续下去。
刑警在陆家等着拘捕陆越陵。
嫌疑罪名是经济犯罪,怀疑他有内幕消息,暗箱操作买卖股票扰乱市场秩序。
“真好笑,我不过赚了三百多万,怎么就给我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陆越陵气得破口大骂。
被扰了好事又被冤枉,一肚子的火,跳下床想踹东西砸东西,床头灯是精心挑选的,床头柜两只是一对儿,不能破坏,一屋子的东西看过不舍得动,抓起枕头拍打撒火。
这个拍不坏。
“现在只是让你配合调查,查清楚了就没事了。”苏靖远安慰他,补偿性捋了捋几下给他泄火,“穿上衣服,把你进股市后所有的事情,买卖股票的过程讲给我听。”
不同的成长经历,苏靖远比陆越陵冷静多了,自律审慎,头顶悬着一把利剑即将魂飞魄散,脑袋仍然保持着绝对清醒。
听陆越陵详细讲了炒股前后经过,苏靖远心中有了结论。
陆越陵炒股的目的只是赚一套房子的钱,况且还是学生,时间不自由,赚的不多,只有三百多万,只不过,他进股市后,除了最开始的几次买卖,后来基本就没赔过,逢买必赚,而且都是短线操作。
对于流通资本巨大的股市来说,几百万的输赢不可能起证监会的注目。
在陆越陵不知的地方,肯定有大资本在跟着他操作。
也许是证劵公司的操作员发现了这一规律,然后跟着他买进卖出,大资本买卖起来盈利相当可观,于是惊动了证监会。
陆越陵身家清白,履历简单,买卖过程又一点不贪,半个月前学校放假股市尚未停盘,他就来到g市买房子装修房子没再进股市,要调查出他是有意犯罪还是无意而为太简单了,为什么还找到陆家?
清者自清倒不用惊,怕的是有人阴陆越陵,或者,陆越陵的这一特殊的本能被谁看中,为了将他纳为已用故意设局。
这一可能性很大。
苏靖远给陆达庚打电话,将陆越陵买卖股票的事情,还有自己的分析细细告诉他。
“好,叔知道怎么办了,你跟越陵回到w市后带着他在外面转一圈,不用急着回来。”陆达庚沉着地说。
陆家不是平头百姓小羊羔,任人宰割。
何况对方设了这一局,无非是想在陆越陵陷牢狱之灾时施恩,然后将他纳为已用,只要查出是谁,撕破脸皮,就能毁了对方的图谋。
苏靖远和陆越陵坐的火车回家,十个小时后抵达w市。
讨厌南方的湿冷,下得车来,骤然面对零下几度,呼一口气出去都化轻烟的天气,忽然又不习惯了,两人走得急,忘了w市气温低很多,仅是毛衣加羊绒外套。
陆越陵左右看了看,把苏靖远拉进街边一家肯德基,“这里面有暖气,坐着我很快回来,不要走开。”
他要去干什么?不等苏靖远问,陆越陵迈开腿往街对面跑去。
一米八七的男人,腿很长,大步进了街道斜对面百多米远一家服装店,不多久出来,手里拿着一件羽绒服。
白色的长款,摸上去手感滑腻,充满力度的质感,极有弹性,里面的羽绒蓬松柔软,苏靖远接了过来,眼眶蓦地红了。
才一百多米的路,他们可以一起过去买的,可陆越陵连给他受冷那一会儿都不舍得。
羽绒服穿到身上很暖,整个人像笼在炽热的阳光下,心头那股子甜腻充盈饱满,像品尝了棉花糖,甜蜜在身体各处快活地酝酿。
chapter47
两人傍晚时回到家里,陆达庚把事情解决了。
真相就是苏靖远猜的那样。
“真恶心,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温雅丽惊吓之后紧接着生气,知识分子的良好修养使她骂不出恶毒的话,来来回回就那两句。
“这次幸亏小远发现真相早,不然,越陵哪怕只是被带走配合调查,这名声也完了。”陆达庚感慨不已。
苏靖远更怕,亲眼看着高海洋的前后变化,没人比他更惊惶。
“陆越陵,以后不要再碰股票了,行吗?”当着陆达庚和温雅丽的面,他定定看着陆越陵。
“行,不碰就不碰,反正都买了房子了。”陆越陵耸耸肩膀,不以为意说。
儿子一根筋,而且从没缺钱过,答应不炒股票没什么可奇怪的,难得的是苏靖远明知身边有一个近乎于印钞机的人却不利用,一点不为利所动,心心念念只有陆越陵的平安。
苏靖远和陆越陵进厨房准备晚餐了,陆达庚笑道:“咱们积了德了才留了小远在家里养大。”
“以后娶了媳妇就是媳妇的,想想我都不甘心。”温雅丽说,拿起苹果细细切成小块递给陆达庚。
这个习惯是苏靖远到陆家后出现的,苏靖远做事周到细致,慢慢的,一家人也受了感染,彼此间体贴入微。
陆达庚也有些不甘心,眯眼想程雯,程雯那次来陆家他们都在,见过,可是没在意,只记得是一个圆脸女孩子,笑容很甜,脸上漾满快乐。
晚餐很丰盛,因为陆越陵好浪漫,苏靖远在菜品装盘上很是费了一番工夫,盘盘碗碗端出来,餐桌上像盛开了一朵朵花儿,美得令人心动。
音响里放出悠扬的钢琴曲,餐桌一侧花瓶里插了一枝梅花,离餐厅不远的客厅大吊灯摁熄,只留了餐厅的南瓜罩灯,周围一片漆黑,独一处明亮,朦朦胧胧的光晕向四周渲染,家居也布置出西餐厅如诗如画的梦幻。
女人都爱浪漫,温雅丽陶醉地说:“吃一餐这样的饭,我年轻了二十岁。”
陆越陵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妈,以后我们毕业了回家来住,苏靖远天天晚上这样弄,你岂不是要变成婴儿。”
“轻点,汤都洒出来了。”苏靖远瞪他。
“是,老婆大人。”陆越陵脱口说。
湿滑的凉意钻进苏靖远的血液,惊恐像藤蔓般缠绞住心肺,苏靖远一僵,拿汤勺的手微微颤抖,不敢抬头,不敢望温雅丽和陆达庚。
“什么时候学的油嘴滑舌没个正经的,小远能这样开玩笑吗?”温雅丽嗔道。
——我没有开玩笑。
陆越陵扬起脖子想说,苏靖远一脚在桌子底下朝他狠狠踹去,拧着眉悄悄盯他。
为什么不能说,他们明明就是小两口,陆越陵委屈不已。
这会儿已没有刚看碟片看到两个男孩在一起的不适,迫切地想大声宣扬,告诉所有人他和苏靖远是情侣。
下午虽然被打断了,可是已经进去了,苏靖远是他的人了。
他固执地觉得,只有公开了,才是对苏靖远负责,才是一个顶天立地男人该做的事。
门铃声解救了苏靖远。
苏靖远长吁出一口气,接着脸色微变,和陆达庚交换了一个眼色。
“不可能还来吧?”温雅丽也感觉到不安。
“来就来呗,我又没犯法。”陆越陵啪一下搁了碗筷,摁亮了客厅的吊灯后快步走去开门。
“你来干什么?”
苏靖远听到他磨着牙的说话,心口高悬的石头落地。
陆越陵对谁都热情有加,让他绷着脸说话的,这么多年只见过一个,而且是快过年的时候来陆家,这个人不用猜也知是谁,肯定是他妈秦苓。
温雅丽陆达庚对视了一眼,也猜到了,两人眼底均是闪过不悦。
“孩子那么小的时候那么狠心扔了就走,现在孩子大了,倒要来扮慈母了。”温雅丽小声嘀咕。
养父母和亲生父母之间,历来是对立的。
苏靖远不想见秦苓,秦苓在他六岁时离家出走,那时候他还在懵懂中,不记得多少事,陆达庚和温雅丽在最绝望最彷徨时给予他家庭的温暖和父母的慈爱,两者在他心中的份量很清楚,连衡量都不用。
“叔,姨,我坐车一天有些累了,我回房间休息。”他说,抬步上楼。
楼梯侧对着大门,上楼梯时,苏靖远往大门看了一眼,抬起的脚步忽而顿住。
秦苓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妙龄女孩。
女孩看起来娇俏灵动,一件白色羊绒连身裙,连衣裙外面罩着一件短款羽绒服,一双圆头小皮鞋,腿很细,脚很小。
苏靖远愣愣从脚往上看,那女孩的脸上定定看了近十秒。
过去许多年,婴儿肥微有消退,圆圆的脸形却没变,眉眼褪了学生时代的青涩,添了端庄秀气,变化很大,却不折不扣是程雯。
“程雯……”苏靖远喊,身体微微发颤。
从楼梯口到大门,短短的十几步,每一步迈出去沉沉如千钧重石压着。
“她是程雯?”陆越陵傻傻问,看程雯,喜上眉梢,“程雯你太不够意思了,说转学就转学,连消息都没给我们留一个。
也只是一瞬间,在看到苏靖远红着眼眶,专注地看着程雯一步一步走来,像跋涉过千山万水走向爱人时,他的脸随即变得很难看。
陆越陵突然想起来,苏靖远喜欢过程雯。
也许一直喜欢,从没停止过。
那我算什么?替代品吗?
他抓着门把手,苏靖远来到门边了,他定定地一动不动,不让门里的人出去,也不让门外的人进来。
温雅丽和陆达庚在苏靖远那声呼喊后一齐走过来。
看到程雯,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狼外婆捉不到小羊,就带了诱饵前来。
虽然恨不能拿扫把把秦苓和程雯扫到千里之外,教养使然,温雅丽还是笑了笑说:“越陵,让开,请客人进来。”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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