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此刻正和这位李市长面对面的人,萧南烛在看着他语无伦次的絮絮叨叨了半天后没忍不住让春分给他端了点压惊的福泽茶,而喝了这福泽茶总算是恢复些平日模样的李忠林市长先是剧烈地咳嗽了一声,转而筋疲力尽般的冲萧南烛开口道,
“对不住……刚刚我实在是失态了,我失眠半个月了,一直都在服用药物,最近还见了两次心理医生……其实你这里是我手底下的秘书推荐给我的,起初我也是不信的,但滨江大桥那事我也是有所耳闻,只是因为这种神神鬼鬼事一向没法放到明面上来说就不好管……不过在看到市公安局那里最后给的结案调查,我也信了您是有真神通的……因为我也不敢找别人来帮问这件事,所以只能亲自过来。加上这件事不仅关乎到我本人,也和整个y市的安危有关,所以不管怎样,还请萧历师能给我个面子,帮我化解这个难题……”
这般说着,神色间转而多了几分凝重,萧南烛是没想到这么一件原本看上去像是涉及家中的阴私的事居然会那么复杂,所以表情都有些困惑,不过这当官的说话就是不一样,几句话就扯到什么y市安危上了,听着还怪吓唬人,所以在将视线转向茶几上的那个黑箱子后,萧南烛挑了挑眉,也没隐瞒自己已经知道他身份的事,只将手指落在那黑箱子上面敲了敲才开口道,
“我是一切好说,李市长您既然找到我就应该相信我,不过你总得先告诉我,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吧?”
他的这个问题让李忠林的脸色白了白,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半天没有开口,正巧春分趴在萧南烛膝盖上不停地闹,萧南烛便低下头皱着眉揉了揉这小丫头的脑袋,而在下意识的看了眼这个一身嫩绿,显得格外可爱稚嫩的小姑娘后,李忠林的脸色先是闪过几分怅然痛恨,接着沉声开口道,
“实不相瞒,这里面装的是……太岁……”
李忠林的话音落下萧南烛和春分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也许是看出了他们显然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所以李忠林也显得愈发地心情复杂了,可是这件事说起来一切都要怪他的自以为是,弄到现在这个境地更是咎由自取,所以当下他就红着眼睛颤抖着开口道,
“都是我的愚蠢……害了我妻子也害了我女儿,我只听说这是个吃了可以没病没灾的珍贵东西,却不知道冒犯了它就是犯了天大的忌讳,之后更是得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来还……如今这东西送也送不走,我也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才来找你的……”
李忠林的话让萧南烛抿了抿嘴角,打从听到太岁这两个字后他的脸色就一直不大好,毕竟这要是犯了寻常的邪祟也还好办,可这太岁可不是寻常东西,他这一时间倒真不知道该怎么回,而春分似乎也被太岁这两个字吓得不轻,直接趴到萧南烛的耳朵边小声地开口道,
“历师,这犯了太岁的可一向都是九死一生啊,你让我报个天气预报还好,这种的邪祟……我我……我害怕……”
春分的这话说的不算夸张,萧南烛将原本落在那黑箱子上的手挪开些,似乎也是怕犯了这箱子里太岁的忌讳,不过这人都求到自己面前了,他自然也得给个面子给这位命不大好的李市长想想法子,而在脑子里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有关这犯太岁的传说典故后,萧南烛也终于明白这位李市长之前为什么会这么倒霉了。
太岁,又称岁星。老话里时常讲流年不利犯太岁,说的就是这个东西,关于这种东西的说法有很多,零零总总地总结起来如今也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假,不过就萧南烛所知道的,历朝历代对于太岁的说法无非也就两种。
第一种说它是天上的一颗凶煞星,但凡人间要发生什么战争灾祸之后便会以某种未知的形态出现在一个地方。因为形态奇异,据说吃了有起死回生长生不老的功效,所以但凡太岁被挖出就会价值连城,引得人争相夺取。有人说讲慈禧,洪秀全和袁世凯都吃过这东西,因为那场有关让中国饱受屈辱的战争,所以岁星在短短几十年间就出现了三次。
慈禧自然是因为身处于皇权顶端所以能品尝到这种珍馐,而相对的洪秀全和袁世凯则是因为他们手上都在不同时期掌握着绝对的权利,当时晚清不少志怪记载了这位生活奢靡的老佛爷食用太岁时候的方法,说是那太岁每片肉都是活的,活切了之后还会流血,因为要吃最新鲜的那一口,所以每次都得在老佛爷面前才能亲自下刀过油。
洪秀全当了土皇帝之后听说这种说法,便让手底下的人到处去寻这吃了能青春永驻的太岁,可是等寻到之后他那义兄弟翼王石达开倒是先于他吃掉了太岁,而最后的结果就是追求长生的洪秀全亲自活剐了石达开,又将他那浑身上下的三千多片血肉生生吃了下去。
这些故事听上去大多都有些古怪,毕竟太岁如果真的有用,也没道理洪秀全,慈禧都个个不得善终,不过还有一个说法萧南烛倒是觉得更靠谱些,因为在这个说法中提到的太岁恰恰就是灾祸的本身。
谁拿走了太岁,就是带走了灾祸,因为人们对于其功效的追求,往往会将太岁食用,这个时候太岁便会惹怒,而相对的它就会将灾祸种下,因为它的血肉本是就要食用最滋补不过的人肉人血修补的,所以它失去了多少肉身,便要成倍百倍的索要回来,而一直到它将自己的伤口复原之后,这东西才会离开,而待下一次再被挖出,便会陷入一个新的恶性循环之中。
这般想着,萧南烛便忍不住心头一阵发寒,之前那些邪祟再怎么说都可以用暴力解决,可是这太岁他还真不敢下手,毕竟自己惹上了麻烦倒是小事,正如李忠林所说的那样让整个y市地界上的人都跟着陪葬才是罪孽,而李忠林见他一副不开口的样子,料想他是有些犹豫,所以赶紧便有些着急地开口道,
“我这段时间也找了许多人问了,他们有些是随口敷衍,有些事趁机骗钱,总之没一个能拿出真本事的……我虽然这些年身居要职但是说实话积蓄并不算多,但是只要历师你开价,我就是卖房产卖车都愿意的……”
李忠林的这个态度让萧南烛一时间不好说什么了,毕竟这李市长看着就眉目英挺福气十足,只是那鼻下的一点乌青预示着家庭方面注定不幸,其他方面看的话他身上一无酒气二无色欲三无贪欲,倒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正派人。
这样的人他遇到这样的事肯定不是因为他本身,说命不大好倒更合适些,不过说是这么说,这真的太岁萧南烛还真见过,方的扁的他不知道,李忠林现在说这是太岁,指不定这是他从淘宝网上团购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而眼看着这装着那倒霉岁星的箱子就在自己面前,萧南烛拧起眉头揉了揉额头,忽然就伸出手将那一直合着的箱子拖到了自己面前些,接着就打开了那扣着的锁扣。
“历师,你当心点!!我……我我来保护你!!”
春分见状大呼小叫地挡在了萧南烛面前,萧南烛撇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让她躲开些,李忠林一见箱子要开了又是一副脸色惨白的样子,而萧南烛在动作小心地打开了一条缝之后,看到的就是一团长着白毛的肉瘤状物体用一种正在轻微呼吸的状态蜷缩在那箱子里,而它的皮肤组织表层明显有一块并没有治愈的伤口。
“那一块我让我女儿吃了……我以为那能治好她的病,可是她还是没了……她只有那么小,从小身体就不好,医生说她只有半年活头了,可是我妻子和我都不信……我明明是想要她健康起来才给她吃的,却让她连最后陪着我们的时间都没了……我这个做父亲的真是该死……”
咬牙切齿地这般说着,李忠林眼睛通红地盯着那那一动不动,通体雪白的太岁,似是随时痛哭起来,而眼看着这因为迷信民间偏方就痛失爱女的父亲,萧南烛也没说什么苍白空洞的安慰,只将箱子又重重扣上,转而将手里的烟抖了抖这才沉着声音开口道,
“你是从哪里买的这东西?又是谁告诉你这是太岁的?”
一听这话就神色一变,李忠林仔细整理一下语言,好一会儿才开始和萧南烛说起这一切的由来,而听着他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点点说清,萧南烛也算是明白了这箱子里货真价实的太岁是怎么来的。
李忠林是y市市长,从前也是从基层上来的。因为他为官清廉,做人端正,所以有些人想通过钱财方面打动他就很难,可是他一生没其他弱点,就一个独生女儿身体一直不好是他的心结,很多知道内情的人见此便想从这方面入手,可是却也是始终无用。因为但凡打听过的人就知道李市长女儿的病是绝症,除非你能请动华佗转世来救了他女儿,否则这事还是白搭,而就在这种情况下,有个本市的生意人为了一个政府项目找上了李忠林,却也带来了一个对李忠林来说难以置信的好消息。
这生意人姓蒋,从前他有个老朋友在o省有个矿。那时候矿业还没起,那人便很有原件买下了整座山头让那些山里人挖矿,没几年就赚出来今后的半数家当。因为那些山里人穷,所以这位老板也不用花多少钱就把他们那些老的小的都给一股脑雇了,可是就在某天这些工人下矿时却不知道怎么的就挖出了一个通体雪白的古怪东西。
矿底下的工人们一看见就吓了一跳,却也没敢把这东西怎么样,毕竟是时常住在山里的,自然明白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能随便冒犯。蒋老板的朋友倒是不懂这些,就随口说把这东西留着别扔了又叫了附近山里的有些老人来看看,而等有那个快八十岁的当地赤脚医生一看见这东西他立马就吓得跪在了地上冲这白乎乎的肉瘤磕了八个头。
一圈的工人都被这赤脚医生吓得不敢说话,蒋老板的朋友自然也是觉得莫名其妙,而等磕的满脑袋都是血的老头哆哆嗦嗦地开始说话后,他们总算是知道这被一铲子挖出来的古怪东西究竟是什么了。
神奇的太岁,天生的灾星和据说长生不老的功效。蒋老板的朋友一听就顿觉可笑,心里也不大相信这些压根没读过书一直住在山里的文盲,然而那赤脚医生惊恐的眼神和不似作伪的话语一直在他的耳边转着,所以他把这白色的肉瘤带回去之后好几天都没能睡好,可就在几天后发生的事情,却让这个原本并不相信这类东西的男人彻底信了这个说法,而这也成了导致之一系列发生事情的根源所在。
第52章春分
上章说到那李忠林手上的太岁的由来,其实说起来也不过是人为挖掘矿石所惊扰了这个邪物,从而让它在多年后又再次重见天日。
当时的那位蒋老板的朋友开始也并不大信这个邪,然而等到几天之后他的独生儿子却因为一场交通意外事故失去了一条腿。
因为是独子又从小娇生惯养,对于自己的儿子从今以后只能做个残疾人过艰难的生活,那人自然也是不乐意的,可是就算是装上金属假肢他的儿子也未必能恢复如初,而就在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那个原本并不相信太岁的中年人忽然就想起了被自己还放在家里的那个古怪东西。
人在绝境之下往往会盲目的相信很多自己本不相信的东西,那中年人是这样,很多人也是这样。为了能让自己的儿子重新获得健康的肢体,他特意把当初那个山里的赤脚医生请了出来,并亲自询问他如何食用太岁的方法,而一听到他说要吃这个太岁,这赤脚医生先是脸色惨白的剧烈喘了几口气,接着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用土话开了口。
太岁能救人,却也是害人的东西。老板您要救你儿子的命,我们就都得死。求您大慈大悲,放过我吧,我不敢啊我真的不敢啊。
老头这般哭喊着求这人给他个生路,但是急红了眼的男人哪听得了这么多,直接就让手底下的人把这老头摁在地上打得哀哀直哭,因为原本就在本地颇有势力,所以这可怜的老头在挨了顿打之后,最后还是绝望地被拖着过来给这人料理了那出土已经有快半个月的太岁。
刀子颤颤巍巍地落下,割开那肖似人类的皮肉,血管鲜血清晰可见,还能闻见一股腐肉的臭。因为到底是在一个活物身上动刀,所以那老医生这般想着便出了一脑门子汗,可是大抵是多年在下乡替人看病扎针有了几分胆气,所以不过三两秒他就从那太岁的身上割下了极薄的一片肉,而见边上守着的男人迫不及待地将那肉取走装起来之后,这眼睛通红的老头仿佛是已经遇见了什么灾难一般,当即便懊悔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故事似乎到这里也差不多结束了,结局自然是那得了太岁肉的男人成功地将自己儿子的腿给复原了,毕竟李忠林开始从那蒋老板那里听到的也是这样,然而直到他的妻子女儿都因为那该死的太岁而相继死去之后,濒临崩溃的李忠林才终于从那个吞吞吐吐的蒋老板那里知道了关于为什么这据说能吃了长命百岁的太岁会辗转到了他手里的真相。
“那个人的儿子吃了太岁,原本被锯掉的大腿根居然长出了肉芽,三天之后肉芽里冒出了白色的骨碎,一周后便是生出了一条面条一般细长的腿,那人见了喜出望外便想再把那老大夫叫来再切点太岁给他儿子食用,可是还没等他动身,他儿子和妻子就因为入室抢劫被人杀死在了家中,这人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是紧接着他办的那个矿场所在的山区便发生了7级地震,整个罗北山区的两千多户人全部都死光不说,他也为此倾家荡产流离失所……”
这般说着声音都带着些颤抖,李忠林似是已经不敢去细想自己的下场,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绝望情绪之中,因为曾经那个冒犯了太岁的男人的命运此刻正在他身上一件件重演着,如果说是巧合那真是连他自己都不信,而想到这儿,他双眼发红望着萧南烛,好一会儿才喃喃道,
“无论如何,我只求别危害到其他无辜的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让我死了都没有关系……也请历师费心,就当是为了这整个y市……也帮帮我吧……”
李忠林走了,他带来的那个装着太岁的箱子却被萧南烛留了下来,听到这个要求时李忠林看上去还有些犹豫,似是有些担心这触霉头的东西留在萧南烛这儿会不会惹什么麻烦,见此情形萧南烛倒是没多解释,只让春分亲自送他到了楼下,而就在这男人快要走向自己的那辆挂着政府牌照的黑色轿车时,他忽然听到这小姑娘笑眯眯的对他说,
“今天晚上八点可能会有一场春雨,要是出门的话要记得带伞啊。”
这话乍听上去有些莫名其妙,然而既然找到了这里,李忠林自然也是知道萧南烛这边的奇妙之处的,他料想这应该是萧南烛让这小姑娘转述的,可就在踱步走向车子边上时,李忠林忽然就忍不住转过头,冲站在自己身后的这个一身嫩绿的小历神轻声开口道,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叫春分。”
先是一愣转而脸上绽开天真的笑,名字叫春分的小女孩看上去乖巧可爱的过分,她的个子还很小,但是从稚嫩的五官上却可以看出以后美丽的样子。她和所有小姑娘一样活泼爱闹,身上带着这个年纪的孩子的无忧无虑,而见此情形的李忠林却没由来的却红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维持着一个僵硬的笑点点头道,
“真好听,是你爸爸妈妈给你起的吗……”
这般说着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李忠林的心里一时间如刀绞般疼痛,胀痛的太阳穴让他的视线都有些模糊,然而有关于那场噩梦的一切还都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光是想着他便觉得自己于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活下去的价值了。
“爸爸……妈妈别……你们别哭……你们别哭了……”
“爸爸……我不疼……真的一点不疼……”
“爸爸妈妈……等我死了,你们就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吧……我走了……这样你们就不会太想我了……”
被疾病折磨的过分早熟的女孩一直到死去的那一刻还在安慰着妻子和自己,李忠林曾经守在产房外一夜等着她出生,如今却眼看着她死去而无能为力。太岁曾经让他以为这能让自己的女儿活下去,可最终妻子崩溃的哭声和之后的决绝地选择了自杀让李忠林体会到这世间最刻骨不过的离别,而眼看着这可怜的凡人在自己面前这幅绝望失神的样子,春分终是有些不忍心地走近了一步,接着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摆。
“叔叔,历师一定会帮你的,我发誓……”
仰着脸一派认真的开口,作为迎来春天的历神春分似乎生来就不喜欢看别人再被困在寒冬之中,所以此刻也没忍住说了句安慰的话,明明之前她还对于萧南烛将太岁这东西留下来的做法很是不满,可是等她再上楼时态度倒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历师,我们一定要帮帮这个人啊,我看他人不错啊,他还夸我名字好听呢……”
一听这话便是眉头一紧,萧南烛自然是知道有些事是万万逞强不得,但是出于他自己的考虑他还是揽了下来,不过春分如今这么说他倒是有些意味,毕竟这小丫头片子刚刚还是一副怕的不得了的样子没道理变得这么快,然而他倒是不怎么在乎春分态度转变的原因,所以最终他还是耐着性子摸了摸这一身嫩绿的小丫头的脑袋,这才开口解释了一句。
“肯定帮啊,不然还能怎么办?你没听到那李市长说啊,那一个山头的人都因为这倒霉东西死了,所以太岁真要是想报复,肯定是连我们一起倒霉,躲都躲不掉……”
这般说着,难得有些头疼的皱起了眉头,萧南烛莫名的觉得心里烦躁得很,一时间也没个仔细的头绪。毕竟这太岁如今虽然是被他留住了,但是它这伤口没有愈合,自然是说明余怒还未消,它对李忠林的报复随时还会继续,而这东西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让李忠林这个始作俑者尝尝失去家人失去一切饱尝痛苦折磨却依然不能死去的可悲滋味。
心里这么想着,难免想到那中年男人看着春分时的那种绝望悲苦的眼神,萧南烛是一向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看法的,然而这次是真的躲不过了。
因为李忠林先头也有提到太岁一旦要种下灾祸便会变得通体发红,他妻子死的时候和女儿死的时候都遇到了一次,那么不出意外的话下次李忠林遭殃的时候太岁还会有所变化。
如今那东西还被放在那茶几上的黑箱子里,所以萧南烛自然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这足有脸盆大小的邪物给先养起来,而找了半天,本身居住环境也没有多少的萧南烛最终只能把这通体雪白,似乎在轻微呼吸着的岁星给放到了浴缸里。
“它看上去好恶心……”
春分小声的嘀咕了一句,闻言的萧南烛没好气地拍了下她的脑袋,似是让她闭嘴别去招惹这脾气不好的邪物。被打了下的春分哼了哼老老实实地不敢说话了,而萧南烛在蹲下身仔细看了下这太岁身上的那道伤口后,紧接着露出了些许意味不明的眼神。
“春分,太岁是一定要吃人肉人血才能复原伤口的吗?”
“是啊,历师您没听说过人肉是滋补的好东西嘛,邪物们都爱吃啊,吃了就长的快啊……不过太岁这东西啊邪门的很,听说要吃好多好多人才能长到现在这个样子,像刚刚那个叔叔的老婆孩子啊估计就是被吃了,不过肯定是不够的,你没看到那口子还那么大吗……”
春分说这话时表情不似作伪,萧南烛若有所思地看着浴缸里东西忽然就伸出了自己的手,春分以为他是要去触碰太岁,可是很快她便看到萧南烛忽然就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把他平时都带着的匕首,转而皱起眉将锋利的刀刃对准自己的手掌就用力地割了下去。
“历师!!”
第53章春分
艳红色的血珠自伤口涌出,红色的蜿蜒血迹沿着浴缸不断地往下滑落,空气中蒸腾起一丝浅淡的血腥味,萧南烛则皱着眉头用手摁紧着自己的伤口。
春分打从目睹他这番举动时就已经不敢说话了,而在用安抚的眼神示意春分不要轻举妄动后,萧南烛眼见自己手掌上淌下的那些血滴落在太岁的伤口处,接着他便如自己所料般的发现这通体雪白的邪物伤口处蒙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粉光。
“历师……这是什么东西?”
春分见状惊讶的睁大眼睛,萧南烛倒没有回答,只将手指摁在伤口处用力地挤压着血液往太岁身上滴。伴着鲜红色的血滴一点点将太岁的表层皮肤组织染红,与此同时,他和春分都能明显感觉到有股不太对劲的凶煞之气开始从那原本毫无动静的太岁身上冒了出来。
刚刚听春分提到太岁嗜食血肉的事情,萧南烛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来了一个和太岁有些类似的东西——肉灵芝。因为提到太岁的地方大多是一些无事实考究价值的志怪,所以一开始萧南烛也没有立刻想到一些靠谱的应对方法。
然而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明确提到过有关一种叫肉灵芝的药材的奇妙复生能力,因为这东西同时也嗜食肉类,这似乎天生就和太岁有着诸多的相似之处,而最关键的是,在另一本1964年出版的名叫六道医经的批注中又对肉灵芝这种东西有了一个新的注解延伸。
肉灵芝,顾名思义自然是某种特殊菌类,明明太岁从形态上来说与菌类并无太多相似之处,但是在其功效方面两者却有着奇妙的重合。
中国有着漫长的食用菌类的历史,古时将菌类称为山珍,山精,也是因为菌类的奇妙食用价值。
在如今的南部y省地区那里的人依旧保持着一到雨季就会食用各种菌类的习惯,然而有些菌类却并非是可以轻易食用的,因为一旦误食,很有可能会危及生命,而其中最出名的就是一种能够引起人幻觉,甚至有传言说能让人和它的思维同步的神奇菌类。
这种神奇的菌类据说味道极其鲜美,因为长在山中所以经常被误食,有些人在轻微中毒后称自己听到了蘑菇在和自己说话,有些人则说自己变成了蘑菇的样子还能感受到心跳。因为y省每年都会出这方面的新闻,所以相关报道上一般也以毒液麻痹神经之类的说法来解释那些食用了蘑菇的人的反应,不过这类以科学事实掩盖迷信说法的报道往往就有着另一方的解释,而关于这种菌类的奇特现象其实在肉灵芝身上就有体现。
六道医经中说道,但凡以人血融入肉灵芝,便可与此物心灵相通,能感知其生灵心中百态,进而于之言语。因为算是本不入流的医书,所以萧南烛当初还是在自己家翻了半天才找出来看到的,可是此刻对应上太岁这东西与肉灵芝的诸多相似之处,这不得让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而萧南烛当下也做出了反应,用自己的血试着看看能不能这太岁交流一下。
因为从没有任何资料表明太岁就是李时珍所提的那种肉灵芝,所以一开始萧南烛也不好妄下论断,可等他将自己的血往他太岁身上滴了几滴后,见那太岁周身开始隐隐泛起阵粉光,他便也没再犹豫,只将那刀口子划的更大了些。
自血管中蜿蜒流出的血液一点点融入太岁的皮肤组织,进而顺着它身上的那些细密的血光开始流动后,脸色凝重的萧南烛本还有些心神不宁,忽然就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像是浸入了什么潮湿的,恶心的海绵状东西,这感觉像是他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大脑无法挣脱,而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他听到了什么人在他的耳朵边开始小声地说着话。
“血……血……我要血……”
纤细的,似男似女的呻吟声一声声的响起,萧南烛眼神专注的定定的听着,似是想确定这是不是那太岁发出的声音,然而春分茫然的反应明确告诉他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听到此刻太岁在说话,而就在他伤口处的皮肉都被摁他自己得翻卷泛白,这东西的伤口依旧只复原了一处很小的口子后,嘴唇惨白的萧南烛忽然就感觉到那种潮湿的被附身感觉正在他的身体上缓缓褪去,而紧接着浴缸里的太岁也在瞬间恢复了一开始死气沉沉犹如一团腐烂肉团的样子。
……
八点后的y市下了一场雨,自开春以来的第三场春雨淅淅沥沥,让一身嫩绿光着脚在雨中乱跑的小历神好一阵忙活。
因为这场春雨后便是清明了,所以春分得安排好之后好长一段时间的梅雨季,算是为整个春天的雨水供应做好准备。清明从上次见面的情况来看,明显可以看出是个不大好相处的严肃性格,所以春分自然是不敢在他的前头乱来,只能老老实实的就出门泼洒雨水福泽去了,因为原本这项工作是需要萧南烛帮她一起完成的,但是因为今天这事春分强烈要求他好好呆在家休息,所以难得当了回弱势群体的萧南烛最终只能撑着自己这被春分扎了个大蝴蝶结的手无奈的应了下来。
明明说起来这手上的伤也不算重,但是可能是他刚刚太鲁莽了所以这小丫头就是吓得不轻,因为萧南烛起初也只是为了试试那太岁才会这么做的,自然心里也是没当回事的。不过刚刚的那一番试探也算是帮他确定了太岁本身和肉灵芝的联系,而只要他能够一直保持着和太岁的精神交流,就能有机会探知到他下次什么时候会对李忠林乃至其他人动手,而这般想着,眼看着自己这可笑的蝴蝶结绑带,萧南烛难得地用自己的右手夹着烟看了会儿外面越下越大的春雨,接着转身便回了屋里。
因为先头和除夕弄得不大愉快,所以今晚不出意外肯定是他一个人睡了,可是这惯常使用的左手被包的严严实实的不大方便碰水,所以此刻萧南烛想给自己好好洗个澡都显得很难。
由于太岁还被他养在浴缸里的缘故,所以现在萧南烛只能自己洗个淋浴,可是这淋浴的操作难度也不比平时小,现在让他为了这点小事去叫个历神出来帮自己放洗澡水脱衣服那又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这般想着,萧南烛当下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开始在浴室里折腾,可是还没等他把皮带扣艰难的解开呢,他本以为晚上不会出来的某位历神倒是自顾自的出现了。
因为这个时间点萧南烛惯常是在浴室里洗漱的,所以没在外头看到人的除夕便直接进来了,而眼看着萧南烛此刻这幅皱起眉的停住手的样子,一下午都没出现居然还抽空换了身衣裳的除夕先是一愣,转而忽然就变了脸色。
此刻的除夕照例是一身朱红色的衣裳,不过并不是那件他一向穿着的那件绣着正月灯火的红衣,反而是一件更显妖异的绣着金线绣球花的外袍。
他的眉梢带着些许的倦意,面容依旧是那副惨白毫无血色的样子,可是那艳红如明艳花朵的眼尾处却总透着股放在男子身上也丝毫不显维和的绝美风情,这种过分喧闹的色彩和他本人沉闷的性格有种奇妙的冲突感,然而萧南烛亲身体味过其中的美妙后便再割舍。
而当此刻,见除夕下意识地将视线落在自己的伤口,接着便露出一副关切着急模样的时候,心里瞬间一热的萧南烛当下便将下午自己的那点可笑的怨夫心态完全抛之脑后,直接将原本还在纠结着裤子该怎么脱下来的手一撤,半眯着眼睛靠着墙就懒洋洋开了口。
“恩,这身不错,好看……”
一见萧南烛这话,除夕便是一愣,他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不自在的,但是一遇到主动随性惯了的萧南烛却好像都失了灵。毕竟寻常人要是遇到除夕这样阴晴不定的脾气,估计早就退避三舍了,偏偏萧南烛这人好的就是这口且还乐在其中。
此刻萧南烛就那么靠在洗手池边,因为牛仔裤半挂在他结实精瘦的腰上,所以可以隐约可以看到他的肌肉线条,见状的除夕莫名觉得一阵口齿发干,掩在衣袖里的手也开始握紧,而见此情形萧南烛倒是笑了,直接忽然往前挪了一步,紧接着便以一副迷恋的姿态拥住了除夕冰冷的躯壳。
“历师……你没事吧……你的伤怎么回事?”
这般喃喃着开口,除夕下意识地抓紧了萧南烛的肩头,他们俩身形相仿,但是身为神明的除夕却总能从力量上将萧南烛压制的毫无反抗之力,萧南烛享受这种征服与被征服的快感,对于这个强大神明的一切也有着寻常人无法解释的迷恋和宽容,这放在不久之前都是难以想象的,毕竟冷漠理性惯了的萧南烛才不会让自己这么冲动且不顾一切。
可是从没有这样一个人让他会去不自觉的嫉妒,无论是他的任何优点缺点他都愿意去接受和爱护。明明他们之间并无太多的过去,但是仅凭一个眼神,萧南烛也能感受到这个人对自己的那番在乎。
这让一直以来都不觉得自己配拥有太多东西的萧南烛感觉到了感激和满足,所以当下这个桀骜惯了的男人便像是认输了一般地闭上了眼睛,用他这一生都从没有过的认真语气拥住除夕,紧接着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我爱你……除夕……我爱你……”
第54章清明
萧南烛的头抵在床上,因为疲倦和汗湿所以此刻床单被皱巴巴的攥在他的手里,他的眼神带着些茫然,但是更多的是一种满足和惬意,方才的那一番剧烈运动让他的嗓子都有些哑了,身后的某个不知疲倦的家伙却还在沉默的逞着兽欲。
所幸他本就体力好,头一回做零就让除夕这么翻来覆去的折腾也不算什么事,可是大抵是除夕实在是缺乏经验,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也进行实在是不大顺利。
无奈之下的萧南烛只能自己主动地上赶着就献了身,而此刻感受到腿间有阵热意袭来,浑身湿透的萧南烛任由除夕拥紧自己侧躺在床上,喘了几口气之后才忍不住对鬓发散乱,眼角泛红的红衣历神开了口,
“还想要吗?”
这般沙哑淡然的语气,伴随着的是萧南烛仰躺着揉弄除夕长发的暧昧动作,此刻他整个胸膛都落满了青紫泛红的印记,结实的腰侧更是布满了可怕狰狞的指痕。
这让原本就面颊绯红的除夕见状似是有些意动,脑海中更是不自觉想起刚刚萧南烛主动骑跨在他身上的放荡模样,可是心中陡然升起的理智最终还是迅速制止了他鲁莽的举动,而在将半挂在肩肘处的红衣拉起来些,其实说起来也是头一次体回情爱之事的除夕俯下身用红衣包住萧南烛青紫的上身,接着挑着他的下巴就亲了一口。
“不要了……历师,你疼吗?”
关切紧张地这般开口,伴随着的是沉默却缠绵的一个吻,他们的肢体交缠在一块,一如方才意乱、情、迷时那般肆意动、情。
因为萧南烛先头的那一句带着彻底沦陷意味的坦白,一直隐忍不发的除夕也就此抛开了先头的一切顾虑,不顾一切的将其占为己有,而像是野兽一般撕咬着萧南烛的脖颈,眼看着这强势冷漠的男人为自己而软弱地红了眼睛,本还游移不定的除夕忽然就像是发了疯一般把萧南烛锁死在了自己怀中,接着就将自己狠狠地钉、进、了他的身体里。
那一瞬间除夕明显能感觉到萧南烛的身体很不对劲的僵硬住了,可是在压抑的喘了几口气后他还是用双手抱紧了除夕。明明从萧南烛本身的性格而言,他并不像是会愿意以这种方式来向妥协从而得到感情的人,可是最终他还是就这么心甘情愿的为除夕做出了让步。
即使他家粗暴美丽的历神上起他来的时候,真的就好像是在杀人一样。
“疼啊,怎么不疼,我他妈从来没这么疼过,我说你这是要谋杀亲夫是吧……”
断断续续的回答着,仰着脖子的萧南烛明显有些喘不过气来,除夕闻言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却没有停下他像是要将萧南烛生吞活剥一般的动作,而刚刚发泄了一通此时嘴里闲得难受的萧南烛在拽着他的长发将这发了一整个晚上情的野兽拖开些后,这才有些筋疲力尽地眯起眼睛道,
“诶,你累不累啊,歇会儿,我抽支烟……”
一副不耐烦模样的开口,萧南烛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就想要找放在床头柜上的烟盒,被他推开的除夕感觉到自家历师这来得快去的也快的热情,瞬间觉得有种被冷落了的古怪情绪充斥在心头。
而叼了只烟在嘴里后萧南烛倒是很快就缓过劲来,转头见除夕一副盯着自己看的阴森样子后,他懒洋洋地眨眨眼睛,接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一副了然模样的笑着道,
“别想东想西的了,心和人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还有啊,能对你自己稍显有点自信吗?除夕君?”
萧南烛这话说的有些调侃的意味,然而还是一瞬间打消了除夕的心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越来越能摸清他心思的萧南烛见状不置可否的笑笑,也让除夕一直以来被邪祟折磨着的内心也有了几分暖意。
明明早上的时候还因为彼此的猜忌闹得不太愉快,此刻这对他们俩来说格外愉快的夜晚却显得格外短暂,而在抽了空和除夕解释完太岁和自己手上这伤的事后,萧南烛躺在红衣历神的身侧皱着眉便开了口。
“我刚刚的确是听到那太岁开口说话了,它要是下次再有什么反应,用血喂养了它的我肯定也能听见,只不过这犯太岁的事本身就很难解决,如果李忠林运气好,我最终帮他破了这关,那他以后一定是大富大贵,飞黄腾达一生,可是万一弄不好,那就真是祸及所有人了……”
“纵有千难万难,总还有我在。”
一听萧南烛这么说,除夕便直接这般开了口,这幅完全不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的话也只有眼前这位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口了,所以萧南烛一听当下也是一愣。
或许是因为总下意识地对这位看上去病歪歪的历神充斥着怜惜和保护欲,所以萧南烛老忘记除夕本身并不是一个性格十分好相处的神君。
明明他擅长以暴制暴,在对待萧南烛以外的任何人都是一副倨傲冷酷不徇私情的样子,尤其在是非判断上他明显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处事方式,这就是为什么他明明受邪祟折磨那么久却依然能保持大多数时候都清醒着的关键所以,可是即使清楚这点,萧南烛还是不希望除夕太过掺和这件事。
或许是出于一点对他本人的在乎,或许是因为一点自己的自私,总之萧南烛不大希望除夕受伤,也不大希望看他情绪失控的样子。这倒不是说他不信任除夕,而是出于一点他自己都没办法说清楚的私心,而眼见萧南烛这幅皱紧着眉头的样子,除夕挑起浓艳的眉梢,向来阴森惨白的面容上也难得地挂上了几分无奈。
“历师不要总把我当成是病弱无用的废物了,千年前我就助一个凡人破过这岁星之劫,当时虽情形凶险,但是最后总算是完满收场,那凡人后来活到耄耋之年,且三代为官,代代皆为阁老……”
“还有这事?春分怎么没和我说?”
“春分还小,忘性大,这些与她无关的陈年旧事她自然是不记得了,那时参与破岁星的除我之外还有寒食,不过看刚刚那太岁已满六百年的样子也不用劳烦他了,只不过这破岁星事需得梅雨季结束后挑太岁最虚弱的时间才好做准备,另还需三样东西才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什么东西?”
一听这话就赶紧问了一句,见除夕这幅显然清楚内情的样子,萧南烛这心里也多了几分思考,而见此情形除夕也是一敛神色,转而贴近萧南烛的耳朵带着些为难地开口道,
“这前头两样说难也不算难,这趟出门历师你偶然得到的那条死去的黑龙便可解决,只不过这最后一样东西的制作方法已经失传,就算是要寻也需要将那撰写着历法规则的正统黄帝经找出来……可这书在人文始祖登天,华夏族被外族血液融合,古汉族彻底消失后便再无人能看懂,之后更是逐渐失传……”
——“到如今,怕是想找回来都难了……”
……
春分之后的雨水滋润了万物,树发新芽花开新蕾,一草一木都以一种蓬勃向上的姿态不断地生长着,在这场湿漉漉的小雨断断续续下到第三天的时候,一个在老黄历中显得有些特别的日子便如期出现,而他的名字,自然就是:清明。
明明身兼传统节日和节气两个要职,清明君的年纪并不算长,自秦汉时期中国便有通过清明祭祀的习惯,在中途却一度濒临废除。因为本身的时间和含义都与寒食相似,所以在历史进程中的一两百年间,清明曾经几乎与寒食就成了一个节日。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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