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赶紧给臣关了电视写作业作者:香皂如鲠在喉
第10节
觉得天昏地暗。
但他仍旧一直跟着韩明,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仿佛又回到了刚刚与他结识的幼年——那时的他警惕地环顾着四周,稚嫩短小的手指紧紧地扯着身旁的衣袖。
“青,出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韩明为他取字“于蓝”,应该是期望他能青出于蓝,学胜于师。
可惜……
毕寒终于意识到了。无论他年龄几何、大权轻重、身旁跟着多少亲信、有没有最终将韩明击败囚禁处死,他都还是那个只会紧紧跟在老师身后、终日与履薄冰、俯身倾耳、只求老师稍加赞许的学生。
尽管他可以把韩明压在身下为所欲为,但始终逃不出这个男人的手掌心。
·
韩明与那张和他无二的脸闹翻,独自出门。
他刚想跟上,却被一股无形之力阻隔。
“你究竟爱不爱他?”
仍是那个声音,只是这回多了急躁与不耐,“你要是爱他,为什么不放他自由?你要是不爱他,又何苦死死纠缠?毕寒,你究竟在想什么?”
毕寒听得半懂不懂。
但他直勾勾地盯着韩明远去的方向,开始挣扎。
“有趣的疯子……”
那声音缓缓地说出这样一句话后,终于松开了桎梏。
毕寒冲上去,拉住韩明的袖子。
却什么也没抓住。
“为何,为何我处处对他好,处处帮他,维护他……我为他呕心沥血,半辈子都搭进去了,他还是不愿留我一条命?”
毕寒怔怔而立,站在醉得不成样子的韩明面前。努力回忆一番,却从未记得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样子。
“他就是不信我。”韩明吸了吸鼻子,双眼湿润,双颊泛红,“他宁肯信他那几刚来几个月的宠臣,也不愿信我。”
毕寒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我从他三岁起看着他长大,又当爹又作娘,更兼为师,自以为也算他半个亲人,却是我自作多情了……同患难时我俩如何之好,为何好容易日子好过了,他就再不肯信我……”
他从未信过韩明。
他总是在怕。
他从未真正信过任何一个人。
包括己身。
自从……三岁那年被母亲推出宫外,面对那扇紧闭的门大哭时,就再也没有过了。
“我要是图谋篡逆,早在他登基时就篡了,何必扶他上位,还放手了大半实权——”
毕寒仍旧怔忡站着,嘴唇颤抖,
“我韩家三代忠良,祖上夏氏受太宗赐姓‘韩’,韩家虽遭先帝猜忌,家破人亡,只剩我一人。然则我韩氏子孙永世忠心大韩,分毫不改!韩明韩知人姓韩一天,就绝不会做出此等,此等……”
韩非眀激动之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很快便力竭而俯趴着倒在床上,深陷其中,再难动弹,“那时我被陛下压在茅草堆上□□时就想一死了之了——只是当彼之际,于内天灾不断,于外边疆不定,韩明堂堂一国丞相,又岂可因一己之欲,至千万百姓于不顾……”
原来他那时竟是这样想的。
他放下那柄对准胸口的匕首,痛苦地闭上双眼时——想的不是身家性命、更不是毕寒,而是这些。
毕寒思索着,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妒恨非凡,而是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是啊,这才是韩明。此后那些恩怨、那些勾心斗角,并非是他落俗,而是出于责任。韩明自始自终都没有变——无论是在帝相之争前,还是帝相之争时。
毕寒费尽心机去党争、去收权、培植亲信,做尽韩明最厌恶的肮脏之事,并在后来以此为乐事。而韩明虽然也被迫染指这些事端,却从未松开紧皱的眉头——直到殿前自刎的一刻,他关心的还是瑞雪丰年之兆、冰重天寒之灾。
而此刻,他站在这一世的韩明面前,痴怔地望着那个人,猛然惊觉——他深爱着的、嫉恨着的,其实就是这样的韩明。
毕寒的双手肮脏不堪,而那个人却始终干干净净。他嫉妒这份干净,所以无论如何也想让污泥染上韩明。但他同时深爱着这份干净,所以几十年如一日,紧紧攥着那人的衣角,踉跄着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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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醉酒那夜之后,韩明开朗了不少。时而为商铺中新到货的奇异食品眉飞色舞,时而与他那个叫“八卦仙人”的友人把酒大笑。
毕寒最初仍妒火中烧,但意识到无论怎样发怒也无法改变后,却也不再生气,只是坐在韩明面前,专心欣赏他脸上的笑容。
韩明从未对他展颜。笑容是他唯一强迫不来的。
而似乎只要能看到他的笑颜,这世界的一切都并不重要了。发生了什么、会发生什么,他也都不关心。
前世韩明的政敌罗恭来来往往,让人心烦。与他有着同一张脸的毕夏日日与韩明黏在一起,占据他的喜怒哀乐。
后来,韩明被那个毕夏关在门外,坐在原地睡了一晚。他脸上那副迷茫又哀伤的表情,让毕寒恨不能将屋内的毕夏砍成千万段。
但他做不到。他只能咬牙切齿地想象着。杀掉那个与自己有着同一张脸的少年——这个想法让他兴奋莫名。
或者说,他想碎尸万段的那个,其实正是自己。
从更漏时分直至夜尽天明,毕寒一直坐在韩明身侧,摆出搂着他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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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他会想——如果重来一遭,他会怎么做?
还会步步紧逼,直至最后扔下那柄佩剑,看着韩明的脸色变得惨白、身体在血泊中逐渐冰冷吗?
那张脸上,明明可以浮现出如此好看的笑容。
韩明走了,毕寒却一直坐在原地,惊觉自己的眼泪已经打湿了一片衣襟。
如果重来一遭,他会眼睁睁地看着韩明死去吗?
但那时他没想到,很快他就必须得给出答案。
韩明被人绑着,明晃晃的刀刃在他眼前乱晃,他却依然神态自若,与贼人周旋着。
匕首最后一次举起时,明知道无济于事,但毕寒还是挡在他身前。
那柄匕首还是穿过他的身体,割破了韩明的脖颈。鲜血喷涌。韩明倒在地上,那样子就像是殿前自刎时的那个大雪天。
毕寒绝望地怒吼着,紧紧搂住他的身体。
为什么又是这样!
为什么……又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
韩明彻底没了气息。
毕寒扑上去,在他脖颈间的伤口亲吻着,却意外的尝到了血腥气。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从未尝到过任何味道。
难不成……
毕寒紧张地屏住气息。如果说……
“你的魂魄能让他的伤口愈合。”那个令人厌恶的声音此刻宛如,“不过魂魄精力一尽,你可就彻底消失在天地间了。想好了吗,毕寒?”
毕寒疯狂地点头,“要如何做?”
“就像你方才那样。”
方才那样……
毕寒俯身过去,小心翼翼地在伤口上亲吻着。正如那人所说,狰狞的刀伤真的在缓慢愈合,而他的身体也在变得越发透明。
消散于天地之间也罢、再不能见到韩明也罢,他只想让这个人活下去。
意识逐渐模糊,伤口只剩下浅浅一层。
恍惚之间,当年的情景一一浮现,却定格在韩明手握戒尺、紧抿嘴唇的画面。他对面站着的小童低着头,诚惶诚恐地背诵着……
“青出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
没想到,那张严肃的脸上原来还能浮现出如此好看的笑容。可惜不是为他而生,可惜不能再看一次。
身体从指间开始消散,毕寒笑了。
青出于蓝,亦归于蓝。
此等结局,却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欸……
两个坑都填完了,留着这个旧坑看着好心塞,决定跪着也要填上。
可是大纲崩掉了,接下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写qaq
咋整捏,先放个番外再说。
可能以后会开八卦神仙的那条线。
☆、去他的天命吧
“题目:《我最尊敬的一个人》。光阴似箭,岁月如suo,转眼之间,离老师第一天蹋入我们家的家门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了。这半年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我非常怀念他刚进门时的音容笑ao。虽然他经常逼我写作业,但他很有文化。所以他是我最尊敬的人。”
韩非明用手撑着额头,往后翻了翻。毕夏的此文字迹潦草、病句连篇,短短六百字之中别字时有、结构全无,文从字顺尚说不上,更别提条理文采。说是难以完读都算客气,这简直就是不堪入目。
只是……
站在他面前低着头对手指的毕夏见他有了动静,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满含期望,与那家养的小狗倒有几分相似,“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韩非明放下撑着额头的手,轻声叹息,“有所长进。”
毕夏顿时眉开眼笑,旋即又收回笑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好吧,让老师笑话了……我是没什么文化啦,不像老师那么厉害。可是我一直在努力,总有一天可以让老师认可的。”
韩非明望着他,不禁流露出一丝笑意。能有个好求知明进取的学生,为人师者,所幸者莫过于此。
然而,那笑意顷刻之间便化为一张板着的脸,“下一科。”
毕夏恭恭敬敬地再次递上黑笔写红笔订正蓝笔分析错因的高中数学练习册。韩非明接过来,粗略翻阅后点了点头。
说实话,尽管他这几个月来潜心学习,将现代的知识无论古今中外人文自然都了解了一遍,但这今人称之为“数学”的科目果然还是会令人头晕目眩、难以直视。既然如实完成,倒也罢了。“下一科。”
毕夏又依次递上了英语、化学、物理几门科目的练习册,都完成得颇为认真,大有可圈可点之处。虽然红叉满页,倒也无可厚非。毕竟他闲在家中无人监督,已将学业荒废数年之久,忽然教捡起来,怕是不那么容易的。
“行了。”韩非明将练习册递回给他,板着的面孔松动下来,最后露出笑容,“年关将至,此后几天直到初五,你都可暂缓学业。只是背诗读经仍不可松懈,明白了吗?”
懒散惯了的毕夏在这几个月内被成堆的作业压得不堪重负,心里也没少念叨抱怨的话,但什么怨念啊不满啊,在看到韩非明的笑容后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种难以名状的——满足感?
……有点可啪。
毕夏不敢多想,赶紧抱起一大摞练习册就往自己房间跑。未几,他房间的方向传来“砰”一下的关门声。
看着他仓皇的背影,韩非明不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摇摇头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重新拿起枕边的闲书,盯着看了没一会儿便走了神。
这几个月来纷扰不多,相当平静。罗恭自那日被他拒绝后再也没来与他联络,八卦仙人这边也无甚要事。毕夏则日日被他逼迫着用功读书,不得一点空闲。而当韩非明问及为何毕父毕母出差经久未归时,毕夏躲躲闪闪地坦白说那时将他接到毕家的实际上并非他的父母,而是他母亲当年的左右手罗叔和罗姨,他真正的父母现在远在国外,已经多年未见了。其实韩非明早在毕夏向他坦诚身世之时就已经有些许猜测,现在只是证实而已,并没有多少惊讶,不过还是抓住这个把柄让毕夏多背了几篇书。
除此之外,并无要事可忆。不过都是些日常琐事罢了。
至于说他与毕夏的关系,似乎有所变化,又似乎毫无改变。不变的是师徒关系,而变了的……大概是韩非明自己的心境罢。
初见之时,他总会忍不住将毕夏当作毕寒,无论怎样告诫自己,都无法止住。但在这几个月的相处中,他才真正抛却往事,真正把毕夏当作毕夏,重新认识、重新评判。
又过了许久,一个人影挡住了原本打在书页上的光亮。“明明,我回来啦。”
确实,看这时间也差不多了。韩非明摘下眼镜折好收回后,把书合上放回枕边,“八卦仙人。”
一只手伸过来扯住了他的脸,捏了捏,“唔,几天不见,你似乎发福了?”
韩非明无奈地打开他的手,“没有你在旁边折腾,心宽体胖了呗。”
八卦仙人坐在他旁边怪笑,“明明你真是越来越会开玩笑了,说明本大仙调♂教的还不错?”
这厮就从来没正经过。韩非明懒得搭理他,又把闲书翻开到书签处,放在腿上,“此次回天庭述职,拿到了你所说的‘年终奖金’了吗?”
八卦仙人闻言苦着脸说:“还年终奖金,就我这业绩,还能保得住饭碗都全靠上面有人啊。你说你怎么就不能配合一点走走剧情呢?你要是早配合了,我还用得着整天被领导批评吗?”
“分明你整天‘天机不可泄露’的,什么也不肯如实相告,却又如何怪的了我?”韩非明翻了几页书,更觉索然无趣,干脆又把它放下,专心与八卦仙人说话,“你要是早些将全套剧情告之于我……”
八卦仙人双眼发亮,“你就愿意乖乖听话?”
“我就可以考虑一下。”
……哦,结果还不是卵用没有。
八卦仙人叹了口气,揉了揉头发,“明明啊,实话跟你说吧。这个什么片区长我也早就不想做了,所以才会把你这个任务一拖再拖。”
“怎么?”韩非明问,“可是因为‘年终奖金’之故?”
“也不是啦,你看我像这么功利的人吗?”八卦仙人说着,和他并排靠在了床头上,长出一口气,“我跟你说过吗?其实我是个二世祖来着,本来职位挺高,只是被老爸下放到基层磨练而已。尽管我这个人比较与世无争,但也接触了不少像罗家那样乱七八糟的事。最近更乱了……唉,跟你说不清楚,我也不想管。反正我就觉得,干这个活真是没意思。”
韩非明动容。没想到不光俗世间,连本应超脱的天庭也如此纷杂。难道世间万物都逃不过这一个“争”字吗?“所以你……”
“所以我现在破罐子破摔啥也不想管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天命啊剧情啊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这倒是个好机会。”
韩非明精神顿时紧绷起来,身体前倾,“当真?”
八卦仙人无奈地点头,那一瞬的沉重表情看起来倒不像他了。“我这回去天庭述职时,特地去把你的全部资料调出来看了看。”
韩非明微微皱眉,“这合乎规定吗?”
“当然不符合,开什么玩笑。”八卦仙人摆了摆手后继续说,“不过咱俩谁跟谁嘛,而且死装逼最疼人了,被发现了顶多挨顿骂罢了,别担心。”
尽管他说辞如此肯定,韩非明却不能全然放心,“以后这样的事还是少做为上,宁可晚些知道,也不好贸然犯险。”
“知道啦明明麻麻。”八卦仙人用故作轻松语调说,“但既然已经拿到了,不如好好了解一下吧,省得被捉弄来捉弄去,憋屈得很。”
他所说正中韩非明内心所想,“那你便说罢。”
八卦仙人清了清嗓子,“你前世本应位极人臣、子孙满堂,直到八十岁寿终正寝,可是争权夺位作孽太多,导致福气受损,但也不至于悲惨而死。所以这么算的话,毕寒是欠了你的。而正好这边的韩非明本来也是高寿的命数,结果自己干各种折寿的事,最后把自己作死了,于是就正好把你剩下的寿命安在这儿啦。”
听罢他一席话,韩非明差不多明白了。“所以这寿命是我本应得的?”
“差不多……不过也有条件,这阳寿三纪是让你了断恩怨的,这个你应该还记得。”八卦仙人继续说,“但这个了断恩怨是什么意思,你有猜到吗?”
“曾有猜测。”韩非明虚握着拳头,“既然上辈子是毕寒负我,这一世便轮到我负毕夏了。”
八卦仙人在他鼻子前打了个响指,“聪明,就是这样。也就是说,我需要一步步引导你向前世的剧情线靠拢,然后改变上辈子被辜负的命运,谁知道你个软绵绵的小弱受居然这么倔,简直九头牛拽不动你,结果我的年终奖就没喽……”
韩非明无奈地拨开他在自己眼前晃动的手指,“如果我执意如此呢?”
“我哪儿知道。”八卦仙人躲开他的手,又锲而不舍地扯住他的脸,上下揉搓了好一会儿才放下,“还从来没有人胆敢提出你这样的问题呢,你胆子也是够大的了,想上天啊?”
“左不过这阳寿三纪被收回而已。”韩非明说着,翻身下床,穿上拖鞋后直起身,活动了几下,接着回过头来,“累及你,我的确过意不去。但这辈子,我要自己做主。”
片刻后,八卦仙人掏出手机握在手中,手指逐渐收紧。韩非明惊讶之下,转过身来。
一声脆响后,机身破碎,接着化作一缕青烟。
“我也想罢工很久了,去他大爷的天命吧。”
青烟完全散去后,两人相视而笑。
——完蛋。
这回恐怕真的要被死装逼追杀到天涯海角了吧。
强行装逼后,还努力维持着超脱笑容的八卦仙人内心万马奔腾。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的大纲主要以争权夺位为主,然而写到中间完全歪掉了大纲,整个文也成为了卖萌打滚混日子的小萌文2333最重要的是小攻他实在太小太弱太不上进了,完全没有任何的手段。而且,争权夺位的戏码需要很多资料和脑细胞……呜……总之,修了大纲,改了主线,罗家的那点破事我是不想管了orz不造大家还在不在,毕竟已经很久了。对不起qaq我错了。然而自己挖下的坑,就算是零点击也要默默地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