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敏:……
这是制衡。
就像当初昭诩登基,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周城的实力威胁一样,昭询同样会遇到这个问题。他年幼不能亲政,周城不但握有兵权,还有辅政之名,这个问题就比昭诩要严重得多。她阿兄仗着资历、名分,勉强能镇住周城——昭询何德何能?
他不能不仰仗兄长的支持。
“但是三郎总会长大——就像先帝一样。”她完全能够明白昭诩的安排:如果真让昭询登基,无论朝野,都不会许胡太后垂帘;去掉胡太后这个选项,宗室中最有资格垂帘的就数到她和嘉言。长幼有序,以资格论,她还在嘉言之前;但是以周城辅政,便是去掉了她的垂帘资格。而嘉言是能够得到昭询和太后信赖的。她就是心里堵得慌:从前先帝和先胡太后闹成那个样子……难道他们要重蹈覆辙?
“阿言与先胡太后不一样,阿言不贪权。”昭诩道。
“我说的不是阿言!”
“三娘担心的是……我?”昭诩笑了。
“阿兄如今年尚未至而立,退位禅让不过是不想谢姐姐受这个委屈。待日后柔然威胁减轻……”柔然固然是极大的威胁,但是只要去掉了长安这个心腹之患,柔然的威胁立刻减轻一半,就算时间拖得久,五年也就差不多了。
五年之后,昭诩也就三十四岁,还有大把的时间。他既曾为天子,就不可能再屈身为臣,也没有人能容他为臣——那他还能做什么?显祖是醉心黄老浮屠,修心养性,她阿兄可不是那等人,到那时候要说后悔,可就迟了。
这个位置,让出去容易,拿回来——就算昭询不与他拼命,昭询身边的人也会与他拼命。
他就只能做一辈子富贵闲人,小心翼翼,什么沙场、朝堂……通通都不再可能!
“三娘……”昭诩叹息道,“当初,你跟周郎从青州去秦州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嘉敏怔了片刻,方才垂头道:“这如何能想到。”她那时候只想报仇,只希望她兄长能活着,能活着撑到她找到他的那天。至于以后,天下也罢,权势也罢,她原没想过会得到这些。
“周郎想过吗?”
“他——”嘉敏低声道,“他有他的志向。”
“他想过的是不是?”昭诩若有所思,“那三娘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嘉敏看他一眼:“那时候阿兄还在济北王的地牢里。”——被关在地牢里还能有什么想头。
“我从小跟着阿爷出征,去过很多地方,打过很多仗,也有过很多次受伤和死里逃生。”昭诩淡淡地说道,“人人都说大丈夫为人处世,当以建功立业为先,我从前也是这么想的,直到我被关在地牢里,看不见天日。”
嘉敏从未听她兄长提起过那一段,以她兄长的性子,也不会与底下弟妹诉苦,然而即便是推测,也可想而知当时绝望。
“……我那时候想如果还能活着出去,如果能为阿爷报仇,如果能再见到云娘,我便什么也不求了。”昭诩苦笑了一声,“你看,我甚至没有奢求过还能见到你和阿言、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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