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怎么不信?”圣君霄跟着站起身,手一松――啪嗒――一颗鲜红掉了下来。
玄荥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殒天之心,圣君霄也下意识地低头看地上的殒天之心,脸上的表情像哭也像笑,“只要是师尊说的,弟子总是相信的。只是,师尊都不担心弟子会心痛的么?不担心弟子会接受不了么?”
“弟子用半年时间找殒天之心,用半年时间进殒天谷,再用半年时间出来养伤,怕师尊看到弟子受伤担心,却忘了师尊已是无情之人。”
他转身,“师尊不想看到弟子是么,如今弟子也不想看到师尊了!”
直至那抹白消失在天际,玄荥才收回目光,屈身捡起地上鲜红的珠子,轻轻摩挲了一下,神色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过的迷茫。很快,他周身卷起气旋,不稳的境界再次波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很久很久,他掷开手中的殒天之心,转身往静室内去。
周围一片白茫茫,混沌幽深,忽然一阵狂笑拨开阴翳。
“哈哈哈哈――父亲利用我,母亲舍弃我,连师尊都拿我做进阶的踏脚石!”
“为什么,凭什么,你们这样对我?”
那是一张很熟悉的脸,也很好看,一双桃花眼很大,如果不要这么面目狰狞就好了,玄荥如是想着,又开始琢磨对方究竟是谁,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悉呢?
“你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们,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们的!”
只见那人背后一片尸山血海,断壁残垣,他站在最前面,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而他的世界只有杀戮与死寂。那双被玄荥评为“煞是好看”的桃花眼里尽是绝望,玄荥心一颤,下意识地想伸手给予对方一点温暖。
对方却忽然大笑起来,脆弱褪去,全是扭曲到极致的疯狂――“玄荥,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玄荥,我要你永远活在心魔里,修为不得寸进!”
“玄荥,你看着,你看着,生灵涂炭、河山倾覆,全都是因为你!”
一瞬间,记忆统统归笼,可是来不及了。
砰――
一声爆裂巨响,玄荥伸出的手还没碰到对方,那修长的人影已自爆,不留一丝痕迹。
巨大的能量连着阵法漾开,轰鸣声不绝于耳,所有生命都了无痕迹,壮丽山河尽做一片虚无。
很像……很像他很久以前看的一本种马的结局。
只除了,他还安然无恙,站在破碎的大陆之上。
静室内,玄荥“嚯――”地睁开眼睛,瞳孔放大,似乎不知今夕何夕。他额上微微薄汗,好一会儿,才干了去,只是波动不停的情绪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圣君霄……”
他喉间无意识地溢出一声呢喃,很快消散在狭小的空间里。
静室大门再次被推开,玄荥一路往魂殿而去,最高处亮着的一盏灯后依然依偎着一盏略小些的灯,百年如一日。
他翻开灯盏底座,背后“明澈”二字清晰可见。
手中冰寒灵气倾泻而出,跳动火焰转瞬熄灭,微一动手指,冰层爆裂,连着灯盏一起破碎,溅了一地。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玄荥转身,再次往静室而去。
敛息静心凝神,排除一切杂念。他求道,不为长生,不为无人敢欺,只因道之本身,已叫人目眩神迷。舍弃一切,唯望一探究竟,以我澄明心,观世玄命理。
一切会影响他判断的杂念,都必须舍去……
“错了!”于沉浸中,不知日月,忽然心底响起一道犹如万钧重的声音。
等玄荥回过神来的时候,周遭场景已然一变,静室蒲团皆做山清水秀。
“小玉,小心!”愣神间,旁边忽然有人拉了他一把,只见一条碧花色小蛇正吐着信子游过去。
神识不能用,玄荥低头一看,身上是麻布衫,小手小脚,大概是八岁孩童的四肢。
饶是以玄荥如今境界,都大脑当机了一下――难道他又穿越了?
刚刚最后听到的声音是什么?
没有神识,他就放出一点点意念,企图沟通这个世界,然后被世界的意志排斥了。
玄荥:“……”
如果不是在流央大陆又进修了这么多年,心境已经很难产生什么巨大的波动,他现在一定泪潸然而涕下。
辛辛苦苦一百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小玉,小玉你怎么了?”旁边稍大些的男孩见对方一直发愣,不由面露焦急,狠狠晃了对方一下。
那男孩约摸十岁上下,皮肤雪白,凤眼飞眉,精致得不像样,以后容貌之成就即便比不上神淮、圣君霄之流,想必也不会低。
当然,现在的玄荥并没有心情欣赏未来美男――那些年,连一个十岁男孩都能晃死我
“别动。”玄荥被晃得头晕,开口轻叱,随后面部表情一顿。
这把声音奶声奶气,煞是可爱,只是……似乎音色不太对,他下意识一摸胸口――什么都没有。
再一摸身下――也什么都没有。
“!!”
“……”
容颜美丑,皆是皮下白骨,哪怕少了一个器官,也依然是皮下白骨,玄荥如是想着,是男是女于他,其实也并无什么分别。
“小玉,你是不是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吧。”
“好。”玄荥点了点头,发出一把甜美清亮的女童声音。
男孩扶着“女童”坐到了小溪边,摸摸对方头上的小髻,笑眯眯道:“小玉在这里等一下,采亭哥哥去摘些果子回来。”
正垂头一看,便见溪水中映出一张俏丽的脸蛋,小小年纪便是楚楚动人,不难看出以后的倾城颜色,玄荥所知众女中,恐怕唯有雀翎、黛芙华可胜她一筹,但那股柔弱之美、引人怜惜的气质却是连两位第一美人都没有的。
玄荥正想眼不见为净地撇开头,便闻男孩声音,微微一愣。
小玉?采亭?
结合两人容貌……
他微微一探如今肉身,木水双灵根。
果然。
玄荥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并且不出意外,他应该还在流央大陆。用两人如今年龄推算,时间轴也吻合。总而言之,他并没有穿越。
那这个世界的意志为什么排斥他?
他怎么突然就换了个身体,神魂、修为都没了?
第93章邪王采亭
《三界至尊》中的傅采亭是一个浓墨重彩的反派人物,其反派程度也就仅低于关底大boss崇明和贯穿全文始终的邪尊玄荥(嗯)。
说起他的生平,其实和玄荥也有异曲同工之悲。
他出场的时候年方十六,正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更兼年纪轻轻便已筑基,又是四大仙宗之首九虚宗长老灵犀的亲传弟子,本该前途无限、一片光明。
奈何,他有一个表妹兼师妹许莞玉,中途省去细节若干,结局是许莞玉成了主角的后宫。
在一本丧病种马文里,主角后宫的表哥/师兄,还能有其他什么结局,不是炮灰就是反派,前后者不同只在于智商问题。
本来傅采亭和许莞玉都是十分尊敬主角这位师叔的,同在一宗,辈分不同,还是白月光的徒弟,本该相安无事一起活到灭世。
怪就怪,傅采亭对许莞玉实在是太好了,这种好用通俗点的语言描述就是玛丽苏里男二对女主的深情不改――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可以立刻出现,你遇险时我可以挡刀挡木仓,你为男主受伤哭泣时我可以为救男主耗尽修为只为博你一笑。
如果说中二病男主最讨厌的人是像灵犀、玄荥那样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人,那他最讨厌的东西就是这种不参杂一丝私念、无怨无悔的爱,那么……毁灭它吧,这种感情本就是不该存在的。
然后主角极其无耻地勾引了许莞玉,虽然修为低了些好歹也是个美人不是么,美人在主角攻势下溃不成军――“对不起,表哥,我爱的是师叔”。
傅采亭没能抗住这巨大的打击,直接心魔入侵沦为了邪修,被宗门所厌弃,然后被邪尊玄荥捡到,培养成了心腹。
但是傅采亭依然是爱着许莞玉的,又爱又恨,无法割舍,最后被圣君霄利用这一点攻陷了邪修阵营。
据说,傅采亭是十岁拜入灵犀门下的,所以现在是在寻道的路上吗?
玄荥指节轻敲岩石,不由思考起接下来的打算。是一起去九虚宗?还是一起去上玄宗?
灵犀多次助他,夺人爱徒似乎不好,那他扔下傅采亭去上玄宗?
还是自己找个山坳坳修炼?左右以他如今境界,也不需要什么太多资源。
不远处,“哎呀――”
爬上山摘果子的男孩一个不稳跌了下来,明明是不高的地方还是屁股着地,他却头一歪晕了过去,双目紧闭,呼吸渐渐缓了下去,直至断了。
忽然――那已经没有的呼吸又起了,急促起伏,男孩一张秀丽的脸也变得狰狞扭曲、青筋毕露。
他忽然睁开眼睛,仿佛挣脱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梦境,眸光锐利凶狠,像择人而噬的凶兽,与之前天真不谙世事的男孩已大不相同。
锐利褪去,他脸上渐渐爬上迷茫,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很白很干净。
他忽然连滚带爬地到了溪边,溪水中映出一张年轻的脸,眼珠乌黑,不是猩红色的,不是邪修的猩红色的,他回来了,回到五百年前了,“哈哈哈哈!”
“圣君霄!”
“许莞玉!”
他喉头溢出低吼,带着彻骨的仇恨。
还有……还有一个人,白衣长剑、纤尘不染。
傅采亭瞳孔一缩,悔恨低喃,“尊主。”这次他一定不会如此大意,不会被利用置对方于陷阱。
不不不,他记得是他拜入九虚宗的一年后,才传来上玄宗宗主玄荥入邪的事。也就是说现在对方还在苍山,还是上玄宗的宗主,一切都还还来得及。
他要去阻止,决不能让圣君霄那个卑鄙小人陷害对方。
到底是历经五百年沉浮的人,傅采亭很快冷静下来,理了理衣服――这是跟了玄荥近四百多年的习惯,那个洁癖的人啊。
整理好一切,他嘴角勾起个冷冷的笑容――许莞玉。
他现在动不了圣君霄,却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背着手,一步一步往回走,远远看着溪边低眉螓首的人,五指一点点收紧――总是这样,这样一副柔弱无辜的样子,享受他一切的努力却对他弃若敝帚。只是如今的怜惜已全化作厌恶。
虽然神识不在,但察觉力仍在,敏锐地感知到空气异样流动声,玄荥抬头,微一挑眉,直觉得对方有什么不一样了。
傅采亭脚步一顿,那双顾盼生辉的杏眼里,眸光极淡极淡,漠然把那张娇俏的脸硬生生变成了冷冽。
见对方一脸呆愣的样子,玄荥静静等了一会儿,结果对方还在呆愣,他不由开口打破僵滞,“吃的呢?”
没错,时隔多年,又重新体会了一把“饿”的感觉,玄荥淡淡的苦恼。
傅采亭回神,想到――他既要找圣君霄报仇,不如“以彼之身,还施彼道”,否则以对方逆天的修为与天赋,恐怕终他一生也不会是对方对手。
他先去上玄宗阻止玄荥的入邪,再带着许莞玉去九虚宗接触圣君霄,好反利用之。
打定主意后,他脸上重新爬上宠溺的笑容,从怀里摸出之前采的几个果子,在玄荥面前晃了晃,“喜欢吗?”
玄荥:“……”
他觉得还是不要带这么一个傻逼去上玄宗了。
乌黑的瞳仁清澈见底,只静静地看着,傅采亭不由摸了摸鼻子,把大点那个塞玄荥嘴里,“小玉吃吧。”
玄荥往后一退,凝视着对方手里的果子好一会儿,然后接过,傅采亭眉眼弯弯地嘎嘣咬了一口自己的果子,却见玄荥把另一颗果子放入溪水中细细地洗了起来。
傅采亭:“……”
洗完后,玄荥把果子塞进嘴里咬了一口,然后――“……”
好甜,怎么会这么甜,见鬼!
他转身把果子往溪中一掷,正中一条游过的鲫鱼,鲫鱼一身血。
傅采亭:“……”
玄荥转而眼疾手快拔起岸边芦苇,狠狠一戳把鱼捞了上来,然后对傅采亭命令道:“拿些干草枯木过来。”
“是。”傅采亭下意识应道,等蹲在树下捡落枝的时候才反应回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他眸光一闪,总觉得许莞玉有什么不一样了,莫非也重生了?
不对,就算是几百年后的许莞玉也不可能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严与气势。那……是夺舍?
这些年死了的女修里,有谁有这样的气势?
还没思考出个一二三四五六七来,他就捡好了两大把树枝干草,回头正见对方拿着两块石头摩擦。
“……”
他记得他去捡落枝前,对方就在摩擦了。
那张娇俏的小脸紧紧地绷着,神情认真,眸光专注,仿佛在做什么极其重要的事。
看着这张脸,傅采亭脸上划过一丝恍惚,也有一个人曾是这样的,无论做什么都是那么认真,这是菟丝花一般的许莞玉永远不会有的表情。
他笑着摇了摇头,开始有些好奇这个许莞玉的身体里装的是谁的魂了,至于夺舍,他已确定无疑。
过了一刻钟,玄荥还在摩擦起火。
傅采亭:“……”他不由开口,“我来吧。”
“不必。”玄荥摇了摇头,继续摩擦摩擦。
又一刻钟后……
半个时辰后……
“咳,”傅采亭发出一声清咳,“小玉,鱼已经死了。”
玄荥十指一顿,脑中进行着极快的换算――鱼死了=不新鲜。
他立刻把两块石头塞进傅采亭手里,“快一点。”
傅采亭“噗――”地笑出声,发现即便顶着许莞玉的一张脸,他都很难讨厌面前的人。
他把两块石头放了下来,拿出块帕子,执起玄荥手腕,擦了擦上面被磨出的血迹,温柔道:“小心一点。”
傅采亭本来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所以才会那样轻易地被圣君霄利用。
见惯了各色中二病,陡然一见这么一个正常人,玄荥觉得有些难得,但是重点是――“先点火罢。”
“好。”傅采亭不由一声轻笑,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
火折子
折子
子
玄荥死鱼眼看过去――不早说!
傅采亭宠溺地摸了摸玄荥脑袋上的小髻,“看小玉刚刚那么认真,不忍心打搅。”
然后曾经邪尊手下的第一心腹邪王傅采亭大人有幸见到玄天师出神入化的烧烤技艺。
一边吃着半片烤鱼,傅采亭一边在想,究竟是哪位仙子这么十项技能全通?
“小玉,我听说上玄宗收徒要求比九虚宗宽很多,不如我们去上玄宗罢。”
玄荥眸光一闪,顿了顿,开口试探,“哦?上玄宗?九虚宗的宗主是化神巅峰修为,上玄宗宗主是谁,听都没听过。”
这把声音听起来有些刁蛮,却更多娇俏,仿佛真的只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任谁听到都会会心一笑、不忍责怪的,只是一直带笑的傅采亭却陡然沉下脸色,周身似弥漫杀伐气,“上玄宗宗主以后修为绝不会逊于虚净。”
第94章邪修甜甜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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