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之前在月牙村看到过苏承轩用剑,那时是英勇杀敌,现在却有种阴柔之美,真是个风月妙人。
许是舞累了,最后一招似平沙落雁,剑尖直至面前石桌,挑起酒坛子上裹着的红布,浓浓酒香随着夜风四散开来,连洛遥舌尖上的味蕾都被勾了起来。
刷的一声,宝剑滑入了剑鞘,苏承轩轻轻拂去额间的汗珠,重新整了整衣衫,长吁了口气。拿起桌上的酒坛,冲着天上的玉盘跪下,棱角分明的侧脸此刻却并无一丝表情,眼中有洛遥从未见过的冷漠。大概是光线昏暗,自己看的不太真切吧。
浑浊的酒水自半空中泠泠而下,混入黢黑的泥土中,向着低洼处缓缓流去。他脸上至始至终,不露半分神情,肃着的脸看着竟有些慎人。
洛遥越看越奇怪,这还是他平日里认识的那个笑意浅浅,目光柔柔的苏承轩吗?
“这么晚,还不睡吗?”冷冷的声音响起,吓了她好一大跳。
“我,呃,我。”
“夜里凉,别再踹被子了。”
洛遥脸一红,叉腰怒道:“才没有,你可休要污蔑我。”
“哦?”苏承轩转过身,熟悉的笑靥又重现在他隽秀的脸上,把她的怒气冲散了大半。
哼!祸国殃民!洛遥不再搭理他,重重合上窗,踏着大步重新缩回了她的被窝。包子脸一直鼓鼓的,感觉一戳就会露气。
可这一气,倒是把她心头上笼着的那片乌云赶跑了大半,半夜三更裹着锦被笑出了声。苏承轩啊苏承轩,这回也有把柄落在她手上了,下回要是再敢欺负人,就莫要怪她四处宣扬他今晚的丑态了。
想着想着,困意又起了,比之昨日,她总算掂量明白了熏香的量,所以今晚这香,就算已经焚上了好几个时辰,气味依旧未减半分。袅袅烟色,氤氲一室,时刻督促着她,时辰不早了,该睡觉了。
☆、密室
粗略地计算了一下,自打洛遥和苏承轩二人住进段府以来,已去五日有余,可奇的是二人竟连段侯爷的面都还没见着。而这位大人物,整日不是进宫陪圣驾,就是上武场监督新兵的训练情况,每次都随便派了一个小厮来送个信,就把他们俩打发了。
洛遥心里反倒落了个轻快,得了允许,一头扎进侯府的苦读起来。盘算着,即使医不好这公主的病,但至少也得保住自己的小命,临时抱抱佛脚,说不定还能拂着某位菩萨的衣角,走个大运什么的。咬着笔头,五官在包子脸上皱成一团,烦躁时还会不自觉地挠头,好不容易梳好的发髻转瞬就被揉得一团糟。
苏承轩也跟着她钻进了书房,拣着窗户边上光照最充足的椅子坐下,晒着阳光闲翻着书,一坐就是一整天。不过他素来喜欢看书,所以洛遥也不甚在意。二人就这样互不打扰,自顾自看着书。
这屋里头虽一片安宁,可这屋外头却不见得如此。总会有那么些个府上的婢女,有意无意地经过书房窗头,然后有意无意地往里面偷瞄一眼,再有意无意地捂着嘴偷笑着小步跑开。本来她的注意力就很难集中,经这一闹心思就更加不定,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还能心安理得地坐在窗边看书。洛遥恨恨地觑了他一眼,心中暗骂道:“祸国殃民。”
然而在她心烦的时候,书桌上就会出现一个果盘或是一碟小点心。而送东西的某人也从不多说话,轻轻放下便回到窗旁继续坐着看书。洛遥有时候困意起了,眼皮就不听使唤,这感觉就像突然被人从身后来了一闷棍一样,一不小心就昏了过去。再醒来时,身上就多了一件蓝色外裳,而窗边的人已然不知去向,窗外的金乌也投向了西枝,照得屋内一片金煌煌的,看着甚是暖心。
果然,这种临阵磨枪的事情,不适合洛遥。想通了这一点,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明明什么都没有琢磨出来,竟还昂首挺胸,哼着歌蹦跳着便往客房跑去。
洛遥有三大忌口,第一是酒,随便沾一口就能醉得不省人事;这第二是榴莲,隔着门闻到味都会觉得头晕眼花;这第三嘛,就是螃蟹。放平日有张小顺看着她倒也无事,可现下没了这么一个监督的人,她便如那松开缰绳的野马,再也拽不回来了。侯府里的大闸蟹可都是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的,个个鲜美肥嫩得紧,且府上的厨子个个都手艺出众,随便翻炒两下就是人间美味。
如此这般,便有了现在的景象。捂着肚子扶着茅厕的门框,半软着腿站不起来的这位,不就是洛遥洛大仙本人吗。适才还吧唧着嘴恨不得把螃蟹壳都给嚼碎了咽下去,可现在恐怕就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茅厕到自己的客房,左不过拐两个道的功夫,可她倒好,愣是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到。好在侯府里柱子栏杆多,险些不至于爬着回去。
一脚刚迈进最后一道拱门,眼瞧着客房就在不远处,心里还没来得及开心两下就又愣住了。可树影婆娑之下,有一道黑影在自己和苏承轩的客房附近彷徨。洛遥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来者何人?莫不又是府上的哪位婢女,想与某人来个浪漫的月下偶遇,特地在此处候着。那她要是就这么走过去,怕不是要惊扰了人家的美事。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这种缺德事她可做不来,是要折寿的。脑子一转,八卦兴致一起,肚子倒好了大半,闪身隐进了身旁桃树的后面,探出半张包子脸悄悄观察着。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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