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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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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礼一改之前高高在上的态度,极为礼貌而友好地微笑着,向韩竟伸出手,“韩竟,你好,我听夏炎提起过你。”

韩竟微微停顿了一下,也露出一个点到即止的微笑,伸出手跟他握了握:“你好,我们刚才见过面了。”

“诶,你们见过了?”夏炎诧异地问道,又去看周礼,对方仍是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向他点了点头。

“你的朋友这张脸可没你想象得那么路人,要说2014最有潜力的超新星,他不是第一也绝对排得进前三。人帅歌美,连我都忍不住转粉了。刚在礼堂前面见到他,就带他参观了一下校园。”

呵呵,确实是参观了一下校园……韩竟嘴角又向上弯了几度,对周礼点头道:“是啊,多谢你带我参观,真是麻烦你了。”

夏炎一点没闻出来俩人之间的火药味,还真以为他俩一见如故,表情更加欣喜:“太好了,本来今天应该是我尽地主之谊,结果李导那边事情还没弄完,只能让韩竟一个人先来逛逛,我还一直担心他会不会走丢了什么的。幸好师兄你在,帮我招待朋友,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不是说了,天塌下来有师兄帮你顶着。”周礼对着夏炎,笑得一脸宠溺,还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虽说拍肩也可算是普通朋友之间常见的动作,可放到这种场合下,实在有种说不出来的暧昧。

……这是挑衅吧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吧刚刚那个四眼一边拍小夏肩膀一边斜楞着眼睛对他笑了他绝对看到了呵呵呵——韩竟心里飘过一串弹幕,脸上一点不动声色,继续维持着完美的笑容。

“不过我们之前没赶上米其林午餐体验,是我这个导游当得太失职了。为表歉意,我请你们去吃饭怎么样?”这话名义上是问韩竟,周礼却全程对着夏炎,直到说完了才象征性地看了韩竟一眼。

“韩竟你想去吗?我都行,其实我刚在路上随便吃了点,现在还不饿……”夏炎自然是看重韩竟的意思的,先转过头来问韩竟。

“路上随便吃的东西哪有营养,你本来就瘦,胃又不好,吃饭总这样对付,身体还要不要了?”韩竟一把把夏炎拉到自己身边,手搭在夏炎的肩膀上,这样对周礼说道,“——正好我也想跟你这位周师兄认识一下。”

情敌掏腰包请吃饭,不去不是冤大头么?难道还能让你白白在他韩竟的人身上揩了好几把油?

看我吃不穷你——韩竟不动声色,心里恨恨地这样想着。

俩人面上都是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其实火药味已经浓得呛人,眼神里面都有火星噼里啪啦乱响。只有夏炎全程状况外,还在奇怪韩竟怎么突然对他吃的好不好意见这么大。

韩竟之前听夏炎随口提过一点这位师兄的事情,只是大概知道他是位世家公子,因为被老爸规定28岁要继承家业,打算趁这之前玩个痛快。这一次他其实听到“周礼”这个名字就想起来了——国内传媒业第三把交椅,凯谊文化的公子。

前世他上台执掌凯谊之后,作风比他的父亲周东越更加激进,商业手腕和在传媒业内的视野都极其高明,几年之间硬是从夏氏手里抢了两成的市场。加上夏氏内乱实力被削弱,到后来传媒市场已经变为周夏两家分庭抗礼。

这样的人现在要请韩竟吃饭,他哪儿舍得不去?

周大少摆足了架子,自己有车不开,而是叫了司机来接他们。目的地叫加尼叶私人会所,三人一下车就立刻有侍应迎上来:“周少,夏少,您过来了,里边请。”

一进到里面韩竟就明白了,这家店从外面看门脸虽然低调,其实应该是帝都排不出前十以外的最高档的法餐厅,只招待最奢侈的那一小撮人,属于那种有多少钱都不能随便进的,要靠刷脸。

“这家法国菜还不错,主厨也是米其林星级,请让我为今天中午的事情赔罪。”三人落座之后,周礼又一次为自己之前的事情道歉,还像模像样地朝韩竟欠了欠身。

他嘴上这么说,实际是什么意思韩竟当然明白。传统的法餐宴会礼仪能写满10页纸,一个人面前刀叉勺子就有十几把,杯子有四五个,加上这家店连菜单都是纯法语,别说中文,都不带个英文字儿——明摆着就是要看韩竟出丑。

夏炎到这终于觉出些不对味来,不过他向来是那种处世周到的人,很少会当面让人难做,只不着痕迹地说:“韩竟,他家龙虾很不错的,要不要试试?”

他这潜台词就是,如果韩竟不懂,顺着这句话把点菜的事丢给他就可以了。哪知韩竟摇了摇头,草草翻了一遍菜单,便自如地用法语点起菜来。

韩竟只单独说了菜名,并没有说其他的法语,但发音也是相当准的,绝对没有生硬艰涩的感觉。十三道菜点完,夏炎已经偷偷笑个不停——虽然菜单上面没有标注价格,可常来这种高档餐厅消费的都能明白,韩竟点的十之八九都是菜单里面最贵的。

周礼不动声色,“你还会说法语?”

“仅限于点菜而已。”韩竟低头谦虚道。

周礼是那种端得起也放得下的人,见餐桌礼仪这事难不住韩竟,便也不再与他为难。席间有夏炎活跃气氛,一顿饭竟然吃得颇为愉快。

上到甜点时,夏炎离席去洗手间,只剩下两个肉食系面面相觑,气氛瞬间就又微妙了。

周礼玩味地看着韩竟,淡淡问道:“你接近小夏,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利用夏家的资源?”

韩竟略一沉吟,“二者都有。”

“你倒诚实。”周礼轻声笑了笑,又问道:“你喜欢他,是么?”

韩竟不答,只是微一挑眉:“你不会是要跟我说‘夏炎喜欢的人是你’这种话吧?”

周礼沉默半晌,“——对也不对。”

他转头去看夏炎离开的方向,仍带着那种玩味的笑意:“我家不像夏家,夏老爷子有四个孩子——虽然现在大儿子没了,可也还有个夏霖是靠得住的。我家老头子就我一个,无论我是个什么歪瓜裂枣,将来周家这点产业都得指着我。其实我对这些事情没一点兴趣,只要给我钱花,谁关心你生意是怎么做的呢?小夏就不一样了,他上面还有个姐姐有个哥哥,怎么想继承人也轮不到他来当,估计他爹对他最大的期待就是没病没灾的,然后别有什么大出息,以免日后兄弟反目。”

周礼喝了口餐酒,“没有什么比看这种大家族自己跟自己斗得死去活来更好玩了,我一开始知道夏炎是我同院的学弟时就想,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不用那还是我吗?给我一根棍儿,我能把夏家搅得天翻地覆。……不过小夏这个人,实在太有意思。我自认个人魅力确实不错,可也没见过像他这么容易上钩的。他这么单纯,反倒让人有些舍不得往火坑里推。现在我有时觉得,我要是能跟他换换,那应该就正好。”

“深有同感,各种意义上。”韩竟垂下视线,微微点了点头。

周礼忽然往前探了探身子,直直地盯着韩竟,笑容里带着浓浓的邪气。“那个夏奕,可是匹狼崽子,虎视眈眈地要吃人呢。你能保护小夏吗?”

韩竟停顿了一下,反问道:“你呢?”

周礼乐了,又放松身体靠回座椅靠背上,“要是等我出手,这事就有意思了。我巴不得看夏家倒台呢,你别忘了,就算再混,我也是姓周的。而且,我比你还早认识小夏一年多。要等我出手,他心里还会不会有你的位置,那可不太好说。”

韩竟忖了一会,还没回答,夏炎就已经回来了。“你们在说什么呢?怎么这么严肃?”

夏炎一边走过来一边轻快的问道,路过周礼身边的时候,却被周礼一把拉住。“小夏,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夏炎不明所以,仍是俯身过去。周礼凑到夏炎耳边好像要耳语,结果竟是眼睛一直玩味地看着韩竟,而后朝夏炎脸上亲了一口。

那大概连蜻蜓点水都算不上,只是嘴唇稍微擦上了一点。夏炎还没反应过来,韩竟已经猛地站起身,拉过他的手就往外走。

“唉韩竟,怎么了不吃了吗?”夏炎还在状况外,被韩竟拉着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来跟周礼道别。

周礼笑着朝他挥手,等俩人走远了,才敛了表情,颓然向后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第61章冷战

这事韩竟正经有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

一直到俩人坐到出租车上,全程状况外的夏炎还在问:“到底怎么回事啊韩竟,不跟师兄说一声就走吗?”

韩竟皱着眉头,“……你感觉到他刚才亲你了吗?”

“诶诶?”夏炎一愣,随即抬手蹭了蹭之前贴到周礼那边的脸颊,“没有诶……他不是想跟我说话么?”

韩竟按着夏炎肩膀看了他好半天,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还能说什么呢?说那个周礼不怀好意你不许再靠近他?——夏炎根本没听到他们的对话,这样只会觉得他在无理取闹吧。

何况,周礼所说的那些话,韩竟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告诉夏炎的。那个周礼显然也算准了这一点。

“我觉得,咱们什么都不说,就这样一下子走了……好像不太好……”夏炎有些失落,慢慢推开韩竟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低着头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师兄走得太近了……可是除了你之外,我不能有一个朋友吗?”

以夏炎这样温和的性子,能对亲密的人说出这种话,已经算是非常严厉的指责。那时韩竟脑子里一下子“嗡”地一声。

这是夏炎第一次真正为了自己而向韩竟提出要求。

对于夏炎这样永远把自己摆在最后一位的人,不是揉肚子,不是拓展训练的游戏,不是买一张大床,不是生活中那些可有可无的琐碎小事。

但这唯一的一件事,他都说得这么小心翼翼,韩竟甚至毫不怀疑,如果他今天在这里说了“不能”,面前的这个人,就真的会跟那个周礼断绝一切往来,从此以后不再交一个朋友。

——可是他能这么说吗?原本对于这个人来说,想要建立一段友谊,已经要比常人更多艰难百倍……

何况,夏炎已经那么认真地说过信任他、想跟他在一起,他能因为外人的几句话,就去怀疑夏炎的感情?

韩竟抬起手停在半空,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想握住夏炎的手,还是想拍拍他的肩膀,又或者是想把他搂进怀里,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可是夏炎那种抗拒的姿势,让他最终只能把手收回来,低下头慢慢揉了揉眉心。

“不……当然不是……”韩竟叹息般地说道,“你当然可以有你的朋友,有多少都可以,不需要向我报备。我只希望你开心一点。”

他停顿了一会,深吸了口气:“今天是我失虑了,我会向你师兄道歉。也向你道歉……对不起。”

周礼大概不是真心喜欢夏炎。他对夏炎有些意思,但并不是对爱人的那种喜欢,也没有强烈到会左右他的决策的程度。

当然像夏炎这样纯正的草食系,很容易成为肉食系的目标,这一点无论是周礼还是韩竟,最初的动机都是一样的。但也许真像夏炎说的——要说周礼真正喜欢谁,大概就只有他自己。

他最大的目的和乐趣,就是制造混乱以供他消遣,无论是周家还是夏家,在他眼里都是大号的拼装玩具。

而且,他确实是这种游戏的行家。比如,就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已经让韩竟陷入了极为难堪的处境。

——演员韩竟,跟新男友正式交往大约四个星期,陷入两人交往以来第二次冷战。

这次的情况却远远没有上次那么好解决。最主要的是,两个人谁都说不出来错在哪里,可就是心里有了疙瘩。

他们好像相互都没有生气,也没有理由生气,但是相处却尴尬了起来,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谁都不好意思开口说话。

韩竟等冯茹筱回来一下子又开始忙了,一时也没太多心思去筹谋该怎么打破僵局。夏炎可剪完了片子赋闲在家,正跟韩竟冷战也没心思出去玩,一个人窝在家里,越想越觉得憋屈得很。

可这事几乎是破天荒的棘手,毕竟连韩竟明晃晃拒绝夏炎的表白的时候,由于他的某种不知是韧性还是迟钝的特质,俩人之间都从没有尴尬过。

夏炎想破头皮也没想出个办法,最后无奈之下,还是决定打电话给这事的罪魁祸首问个究竟。

“小夏……你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真是不容易,看来我明天又可以去买彩票了……啥事啊?”太阳已经往西斜了,电话对面的人却像是刚睡醒,含混地说道。

“师兄……”夏炎答应过韩竟不会说出两个人的关系,所以也不好直接问。他想了一会,这样说道:“我有个朋友,最近跟他对象冷战了,想跟他和好……就来问我该怎么办。你看这事我也不懂,也不敢随便给人支招,你经验比较丰富,给我出出主意吧。”

“你说我经验丰富,可我也没跟女朋友冷战过,通常看不顺眼都直接分手了……”电话对面周礼懒懒地说道,突然又抬高了音量:“等等,你哪个朋友啊,问这事都问到你这了?”

“你不认识的……他不想分手啊,感觉两个人没什么矛盾,之前都挺好的,也没有看对方不顺眼,但是莫名其妙就僵了……你说可该怎么办呢?”

周礼想了一会,而后嘿嘿笑了两声:“这种情况的话,你得主动出击才行。你在那硬挺着,挺一万年还是没办法打破僵局。把人堵在门口强吻一番,然后再扔上床,狠狠干上三五回合,睡觉之前搂着哄哄,第二天起来管保啥事没有了。”

呃……夏炎脑补了一下自己把韩竟堵在门口强吻再扔上床狠狠ooxx的画面,只觉背后升起一阵凉意,猛地打了个哆嗦。

“啊对对,这个方法有个前提是你那朋友体力得够用,技巧也得好,得让人家姑娘满意才行啊……你来我这有好货,你可以拿给你那朋友看看,观摩观摩学几招,保准管用。”

韩竟倒还真的说过有小电影可以找他一起看……夏炎直觉这事不太靠谱,可也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便答应下来。于是他下午出了一趟门,再回来就背回来满满一书包爱情动作片,不仅有男女在一张大床上面ooxx的那种正常向,还有男的跟男的女的跟女的,什么制服py、手铐py、捆绑py、监禁py、地下室更衣室浴室办公室py……应有尽有,用周礼的话说,这都是情趣,多几种花样任君挑选。

夏炎从里面随便抽了一张,封面上都是日文,他看不太懂,看图片又是手铐又是红绳又是皮鞭的,而且还是男男同性,画面相当震撼。

……也许真能增添一点情趣?——夏炎把房间窗帘全拉了个严实,电视接上耳机,怀着单纯的学习研究的心情,开始了播放。

电影一开始就是一个人被五花大绑,另一个人手里拿着几股绳子扎在一起的那种散鞭围着他慢慢走着,时不时往他身上抽几鞭子,引起一阵阵惨叫。那个拿鞭子的人身材极壮,全身的肌肉棱角分明,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夏炎本来就对好身材没抵抗力,这人又穿着镂空的皮装,显得格外性感,他只觉得脸颊发烫浑身燥热,心里荡漾得不行。

这个段落大概只有十几分钟。接着镜头一转,拿鞭子的还是那个,被抽的倒换了一个人。这人双手被拷在一个门字形铁架上面的两个角上,眼睛上黑色的眼罩几乎遮了大半张脸。他的身材也很好,虽然不像大汉那么喷张,肌肉的线条却非常自然优美,看得夏炎重重吞了一口口水。

而大汉手里的鞭子也跟之前不一样了。上一个段落中,鞭子是马尾一样散着的几股,想也知道抽在身上不会太疼。而这次的鞭子却是正经的长鞭,有两指粗细,盘成几圈被那人抓在手中,赤黑相间的颜色显得尤其狰狞可怖。

没有任何预兆地,大汉手里的鞭子就狠狠挥了下来,呼啸的破空声惊得夏炎打了个哆嗦。鞭尾精准地落在被绑那人脊背上,立刻留下一道清晰的红印。

那人几乎没发出声音,只有手铐上的铁链被带得哗啦啦一阵乱响。大汉从背后扯着那人的头发,让他仰起头来,在他耳边用日语说了一句什么。

夏炎盯着这个画面,忽然愣住了。

第62章碟片

被绑的人仍是没有发出声音,耳机里只有呼吸摩擦声带的浑浊气流声。因为向后仰头引起的窒息感,他苍白的嘴唇微微发抖,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着。

镜头拉得极近,将画面中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展现出来。夏炎怔怔地看着画中人被眼罩遮了大半的脸,那被迫展现在镜头之中的颈子,随着粗重的喘息而不断起伏着,健硕的肌肉在拘束和胁迫之中一次次地徒然绷紧又松懈,无力和绝望之中,又有一种将最蓬勃的生命紧紧束缚到极致的诡谲凄美。

夏炎茫然站起身来,朝着电视走了几步,脚步有些不稳。他踉踉跄跄地走到电视跟前,狠狠咬着嘴唇,伸出手指在画面中那人喉咙的位置反复蹭着,好像想要擦去电视屏幕上的一片污迹。

第二鞭终于落下,凶狠的程度又高于第一鞭数倍,宽阔的脊背上面平行的两道红印中央翻起泛白的伤口,正慢慢渗出血珠。受虐的男人一口气紧紧咬着,过了好一会,才撑不住了似的,漏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唔——”

夏炎死死盯着电视画面里刺眼的鲜红,在听到那声压抑到了极点的闷哼的瞬间,眼泪轰然落下。

他用右手拼命捂住嘴唇,左手在眼睛上胡乱抹了两把,而后慢慢蹲下身,尽量把身体缩成更小的一团,哑着嗓子呜咽不已。

————————

韩竟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房间里没开一盏灯,客厅两侧的遮光帘严丝合缝地拉着,一丝最微弱的天光都没有透进来。

他还以为夏炎不在家,可在门口稍微定了定神,分明就听到了一个极安静的呼吸声。

视野中只有漆黑一片,甚至看不到任何模糊的暗影。但韩竟能感觉到那个人,那种属于他的薄弱、安静而又充满了韧性存在感——那个人就在那里,他能听见他刻意压抑的呼吸不时轻轻发抖,透着冰冷的潮气。

韩竟抬手拉开了廊灯,就见夏炎一动不动地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用一只手撑着侧脸,幽暗昏黄的灯光将他脸庞的轮廓照得更加深邃而寂寞。

这幅画面让韩竟也不由得心里一阵阵发紧。从他们相识直到现在,韩竟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夏炎。在韩竟的印象里,夏炎永远是阳光的,永远那么积极地对待一切困难和障碍,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挫败,没有什么能真的让他消沉。他永远以这样乐观的态度感染着周围的人,与其说他传递了温暖,不如说他就是温暖本身。

韩竟还从没见过任何一个时刻,夏炎的脸上会显出那么深重的悲伤。

夏炎在哭。

无声的、却是撕心裂肺的痛哭,哭得眼睛通红一片,满脸都是斑驳的泪。

夏炎并不是没在韩竟面前掉过眼泪,在那辆出了事故的缆车上吓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喝醉了酒向他告白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攀上极乐的时候……但其中没有任何一次,他的眼泪像现在这样,冰冷得让人绝望。

韩竟犹豫了一会,而后极慢极慢地走过去,在夏炎面前见蹲下身来,伸手握住他的一只手。夏炎没有看他,仍是那样盯着远处的一片空茫泪流不止,手却下意识地反握着韩竟,紧了紧,又紧了紧,像要在韩竟这里寻求一点点温暖和力量。

良久,他才用嘶哑的嗓音极轻极轻地说道:“韩竟,对不起……”

韩竟拉起他的手捧在掌心,在他指尖轻吻着,极尽温柔地说:“怎么了?”

夏炎并没回答,以指尖轻轻碰触着韩竟的嘴唇,又渐渐移到他的脸颊,把冰凉的手掌整个贴上去,像在确认韩竟的存在。他转过头来看着韩竟,通红的眼中凝固着极深的悲伤。

他勉强对韩竟笑了一下,“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只是——”

然而这句话只说到一半就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夏炎狠狠摇了摇头,“对不起……韩竟,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

大概只有夏炎一个人,在纠纷过后的主动认错和自责从来不会让韩竟感到有任何胜利者的优越感。他怎么也没想到两个人之间立场平等的冷战会是这样收场——这个人有什么错呢?为什么要道歉?明明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情,他凭什么要把一切的罪过揽到自己身上?

“嘘……别这么说……没有什么是你的错……”韩竟抽了纸巾,轻轻为夏炎擦着眼泪。“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真的——我没事,你别问了……”夏炎竟对说出真实的原因非常抗拒,眼神闪烁不停,然而其中有几次非常刻意地瞟向了电视的方向,都没有逃过韩竟的眼睛。

韩竟走过去稍微扫视了一圈,就注意到放在电视柜下面的小包,拉开一看竟然是满满一包的小黄片。

“原来你拉了窗帘捂得这么严实是在看这个……这种东西有什么不能看的呢,我不是还说了可以找我一起看……”

他一张一张翻着那一沓碟片,想到夏炎是因为这种原因在哭,而不是什么其他更严重的事,心里忽然轻松了不少,甚至轻笑起来:“你这里面还真有不少好东西啊,等下要不要一起——”

韩竟的话只说到一半,动作也在看到其中一张碟片的时候完全停顿下来。他就那么直直地盯着那张碟片的封面看了很久很久,而后慢慢把肺中的空气都吐尽。

“所以你看到了,也认出来了。我当年拍的东西,并不是三级片,而是这个。”他转过头来看着夏炎,把那张碟片拿在手里晃了晃,有些自嘲地笑了两声。

“对不起,我之前说了谎,以前做过这种不干净的事情,让你恶心了么?要分手么?”

其实夏炎没有想过,韩竟说为了钱去演港产三级片,但他一个小小的矿场工人,怎么可能有门路认识香港制片人?

这件事的机缘来自于日本人几乎将s视为艺术的变态追求。东三省原本就有大量的日资注入,恰巧当时韩竟所在的那家私矿,一位股东就是日本人。

那位股东在日本也是黑白两道,经营色情产业的同时,自己也有不同于常人性癖好,因此见过韩竟一面就一直对他多加留意。后来听说韩竟急需一大笔钱,便鼓动他参演这张s合辑的拍摄。

这张碟里的大汉是日本s界非常有名的s,以手段狠辣著称,鞭法尤其凌厉。那位股东一直希望录制一部由他主演的片子,将他最华丽狠绝的鞭法以影像的形式记录下来。之所以需要找韩竟这样的纯圈外人,是因为之前试过很多个男优,在这位s全力的极致鞭刑之下,谁都撑不过5分钟。

当时的韩竟几乎是欢天喜地地签了这份摄影合同。那时他早已被巨额的医药费逼红了眼,只要能给他钱,要他的命他都愿意,何况只是挨一顿鞭子?那位股东向他保证会为他的一切身份信息保密,在摄影中全程遮住他的脸,并且影片只在日本发行——他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日本股东果然信守诺言,韩竟参与摄制的内容就只有挨鞭子而已,没有涉及性爱的场面,没有其他带有更多性色彩的s花样,甚至没有捆绑,只是为了固定而铐住了韩竟的手腕。毕竟在这个非主流的圈子里的主流还是非常讲究自愿原则的,韩竟没有同意,他们谁都无意为难一个圈外人。

可是如果只有抽鞭子就称不上是黄碟了。那些花样和性的场面同一张碟子里面都有,只是对象不是韩竟而已。无论如何他参与了这样一张常人眼中近乎变态的色情电影的摄制,从头到尾只挨了鞭子抽并不能使他比其他人更干净,为了养父的医药费也不能使他比其他人更无辜。跟采私矿一样,韩竟不会为自己做的事情而愧疚后悔,但这大概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段,羞于对别人提起的经历。所以有必要的时候,他都用三级片一语带过。

这是他少数几个想一直带进棺材的秘密之一,此前一直被极严密的保守着。除了当时参与拍摄的人和韩竟自己,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陈曦——连顾宵都不知道。

现在,这个秘密终于被第三个人知道了——以一种无可预料的方式,被他在乎的人,知道了。

——直到韩竟感到自己心里一阵阵缩紧,直到他拼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从夏炎面前逃离的冲动,他才蓦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面前这个人,已经成了他在乎的人。

不是他会主动去分享悲惨经历骗取信任的对象,不是征战娱乐圈的踏脚石,不是可有可无的路人甲。

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想让对方知道这件事的人。

第63章碟片2

“那里面的人确实是我,我出卖自己的身体,录成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碟片,让无数变态色鬼反复意淫……我不会辩解,也不会抵赖。”韩竟冷冷地这样说道,脸上带着两生两世以来最空洞而冰冷的完美笑容,仿佛只要稍微松一口气,他的尽力维持的冷静就会全线崩塌。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但你印象里那个正直完美没有一丝污点的韩竟,从来都不存在,就只是一个虚幻的假象而已。我就是这样的人,只要能给我钱,给我想要的东西,区区尊严算得了什么?我不在乎。”

夏炎只是狠狠地摇着头,“对不起……”

韩竟闭了闭眼,而后轻描淡写地说:“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就算是我也接受不了一个有这种经历的人。既然当年答应录这张碟片,世人会用什么眼光看我,我也早有心理准备。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后果我一定会承担。”

如果就这样结束,至少,也要给双方一个体面一点的最后。

夏炎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韩竟的话那般,口中语无伦次地反复喃着:“对不起……韩竟,对不起……”

韩竟的神经本就已经绷到了极限,夏炎还如此不依不饶,也让他在一瞬间猛地烦躁起来。他紧紧皱眉,疑惑地微侧过脸。

“行了别再哭了,你要分手我纠缠你了么?跟你要钱了么?拿我们的关系要挟你的家人了么?……咱们好歹也算处过一段,现在好聚好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夏炎反而哭得更凶了,通红的眼睛哀求一般地望着韩竟:“不是的,韩竟,不是的,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第1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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