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饶是韩竟看过无数警匪片谍战片犯罪片，自己还演过一次技侦警察，也没真刀真枪去玩过潜入这种把戏。他仔仔细细地研究了几遍周礼给他的星耀总部大楼设计图，把自己要走的线路牢牢记在心里，还是觉得紧张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那天他醒得很早，一早把要带的东西一样一样收拾妥当，又在心里反复做了几遍心理建设，就等周礼的电话。结果一直到上午的会议开过半程，包里的砖头机才迟迟地震了起来。韩竟皱皱眉，按了接通键，就听耳机里传来一声呵欠声，尾音拖得老长，声音的主人显然是没睡醒。

“呵呵呵呵——……呃，早啊韩竟，我刚起床……打游戏打到今天早上7点才睡……好困……你等一下，我煮个咖啡……呵呵呵呵——”周礼带着浓重的膛音，口齿不清地懒懒说道，边说还边呵欠连天，韩竟在这头听着，几乎有种想要摔手机的冲动。

我在这边精心准备一遍遍背地图理工具做心理建设，你特么打游戏打到早上7点？还能不能更不靠谱一点？——韩竟还在装模作样地听会，所以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也只能淡淡地微笑一下，那滋味别提多憋屈了。他暗自下了16遍决心，一定要在周礼追求夏霖的道路上设上九九八十一难，看谁能玩过谁，呵呵。

耳机里沉默了大概3分钟，才又响起周礼的声音：“我看一下……现在是10点23分，茶歇从10点半休息到10点50，茶点设置在隔壁，洗手间出门两侧——你有20分钟的时间从1楼大厅走到13楼网络部机房，然后再若无其事地回来。黑进他们内网之后，我可以帮你修改监控录像，所以不用担心留下痕迹。不过在楼里遇到人要怎么应对，都得靠你自己。还有，如果你失败了，千万别把我供出来，我是不会承认的。啊对，也别把夏董供出来，嗯这个道理你懂吧……”

周礼那头还在絮絮叨叨地扯皮，韩竟这边主持人已经宣布了茶歇时间开始，请参会嘉宾到隔壁房间享用茶点。这样一来，原本十分安静的会场就稍微嘈杂起来，韩竟趁乱小声说了一句：“你闭嘴等着看吧，不知道我姓韩的是吃哪碗饭的？”

“知道知道，韩大影帝嘛，”韩竟叫他闭嘴，对面周礼反而来了劲，兴奋地叫道：“快来让我见识一下影帝的真功夫，不瞒你说，我可是你的粉儿啊——”

韩竟抿嘴一笑，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扣上西装下边的扣子，路过门口时还格外礼貌地与别人打了个招呼。

“哦哦哦影帝不愧是影帝，什么叫临危不乱，什么叫大将风范——”周礼看不见现场的情况，只能听见韩竟说话，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捣乱，激动得嗷嗷直叫。

韩竟一点不受影响，不疾不徐地走到1楼大厅西侧的洗手间。那里最里面一格的门本来是插着的，他拿别在袖口里的一把塑料尺轻轻一拨，就顺利地拨开了。

那里面并没有人，只有一个帆布旅行包。他拉开旅行包的拉链，迅速换上里面的衣服和鞋子，并带上口罩、假发和假的老花镜，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大厦一名清洁工。

韩竟从隔间里出来，又用尺子把隔间的挂锁拨回去。这回他走路的姿势就跟之前完全不同了，微微驼着背弓着腰，头也低着，仿佛羞于直视在大厦中工作的人。

他这回不说话了，可急坏了看不见的周礼，反复问道：“影帝影帝，怎么样怎么样，发生什么了，快告诉我一声，给我解说一下——”

韩竟正往电梯走，见周围没人，便又小声说道：“闭嘴。”他想了想，还补了一句：“等你黑进来，自己看监控去。”

韩竟可不是没有门路的，混这么久，黑白两道也结交了不少人。潜入这种事，专业的里面最厉害的是间谍，业余的里面最专业的就是狗仔。间谍他不认识，不过狗仔嘛，倒还认识一个。

本来星耀就是狗仔的重点监控区域。韩竟把自己要干这事掐头去尾跟孙维说了一遍，孙维嘿嘿一乐：“大哥，这事你找我就对了。”

韩竟现在穿这套清洁工的制服，连铭牌都是真的。不仅有铭牌，还有电梯卡，而且电梯卡正好有13楼的权限。

总之，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坐着电梯到了13楼。13楼机房跟办公室的门在走廊两边上，通常人在办公室里，看不见机房这边的情况，正好方便韩竟操作。机房的门是密码锁，密码之前周礼黑了俩网络部新人的手机和邮箱，很容易就查了出来。

韩竟进到机房里面，把那个b插到主机接口上，跟周礼说“好了”的时候，心里还在想，这也未免太简单了。

第155章潜入2

“坚持住，给我大概5分钟……”

耳机里隐约传来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周礼忙着写码，倒顾不上说话，总算让韩竟清静了一会。他一边假装打扫，一边留意着走廊里的情况。

韩竟只等了3分多，就听周礼又说道：“ok搞定，可以撤退了。我现在开始换监控。这大厦安保系统简直烂得一比。”

虽说周礼那边可以换监控，但在他替换之前这段时间，韩竟的身影还是会出现在保安的监视器上。作为一个清洁工，出现在其他地方不奇怪，但出现在需要输入密码的机房里，未免就说不通了。监视器上通常是几十上百个画面切换显示，保安会恰好看到机房的概率并不高。可一旦被发现，韩竟的处境就会非常被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保安赶过来之前离开这里。

所以，无论如何，此地都不宜久留。

韩竟听到周礼说搞定，也稍微松了一口气，拔下b从机房出来，打算以最快的速度撤离。

结果他刚往前走了两步，好巧不巧正碰上一个人到办公室门口的饮水机接水。那人在门里，韩竟在门外，就这么打了个照面。

被发现了！

那一瞬间，韩竟只觉得后背唰一下冒了一层冷汗。耳机里传来一句气急败坏的“哎呦我草”，估计是周礼也从监控里面看见了这边的情况。

这种场合转身就走等于告诉别人自己是贼，可是就这么让对方看着，难保时间长了不会被看出什么破绽。韩竟进退两难之间，就见屋里那人接完了水，凑到嘴边吹了吹，呷了一口，问道：“……你是新来的么？”

韩竟心里紧张，面上可一点没表现出来。他只迟疑了一秒，心里已经有了对策，不仅不退，反而大喇喇地往前上了一步。

“你去告诉你们办公室的，茶渣茶包倒到旁边的筐里，不要往水池里面倒。这不，又堵了。总堵总堵，你们自己洗手也不方便么不是。”他开头是责怪的语气，说到后面就减弱了许多，把那种清扫工的怨气和自卑都演得淋漓尽致。

韩竟只是看到那人泡了茶包，推测在这办公的人喝茶的应该有不少，而年轻工程师又大多不修边幅，肯定不会注意茶渣往哪里倒的问题。

这几乎是每个办公室都有的通病，而韩竟赌的就是，这间办公室也不能免俗。

果然他话刚一说完，年轻人神色明显就是一慌，连忙往后退了半步，干巴巴地笑着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跟他们说，辛苦您了，不好意思啊。”——说完就飞快地转身走了。

……结果，还真被他蒙对了。

耳机里面周礼已经要高潮了：“卧槽卧槽卧槽，韩竟你他妈的！！！霸气！！！漂亮！！！无敌了！！！”

韩竟也暗暗松了口气，只觉得背后的衣服都湿了一片。

做戏做全套，韩竟站在门口又瞪了那人两眼，才神色如常地离开。这次他没坐电梯，一方面是等电梯的时间里容易出变故，另一方面是如果之前有保安发现了他，很可能会在电梯撞上。他一进到楼梯间里，就听耳机里周礼说道：“这边监控已经都换过了，现在画面是静止的，放心走。”

他一路狂奔下了13层，出楼梯间之前，又理了理口罩和假发，确保不会被人看出破绽，才回到那个厕所隔间换了衣服，把工作服放回那个帆布包里，再重新挂上隔间的门——之后会有人帮他处理。

韩竟神色如常地再回到会场时，时间刚好20分钟，主持人刚刚宣布休息时间结束，会议继续进行。所有人看在眼里，都会认为他只是去了一趟洗手间，仅此而已。

“监控我已经全替换掉了，从你出洗手间的门到回来，一点记录都查不到……说真的，韩影帝你太厉害了，我说不然咱俩长期合作吧，有你这两下子，还有啥事办不成啊……呵呵呵呵——”

周礼过了那个兴奋劲儿，就又开始呵欠连天，“诶，哥们，你继续开会，我先去睡个午觉，起来再干活，挂了啊……啊，对了，si卡记得找个偏僻地方烧掉……呵呵呵呵——”

韩竟大脑中飘过一串“呵呵”，心说就你这天天睡到下午三点的德行，我跟你长期合作还不得疯？

————————

到星耀走这一趟有惊无险，韩竟倒没吓着，就是精神高度紧张，回来累得不行，泡了一个多小时的澡又睡了一大觉，才终于缓过劲来。

后面就完全是星耀内部管理上的事情了，就看周礼查到什么夏霖如何处理，韩竟插不上手，也乐得甩手不管。

筹备会开完紧接着就是开机仪式，韩竟跟着去了取景地才发现一个问题：想跟夏炎打电话的愿望，恐怕这回还是实现不了。

《寒山》是颂扬中缅边境缉毒警察的献礼片，为了追求最真实效果，有大量的镜头要在云贵高原的丛林里拍摄。虽说剧组物资什么都不缺，吃好喝好睡好，唯一缺的就是——手机信号。

韩竟演的这个角色，虽然只是一个相对次要的配角，登场并不多，可要命的是时间线拉得极长。《寒山》取景地也多，总要在一个地方把所有镜头都拍完才能走人，结果就是韩竟没几场戏，却几乎要从头跟组跟到离杀青不远。

上山的第一个晚上，韩竟住在剧组临时建的活动板房里，望着手机左上角刺眼的“无服务”三个大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第一次觉得周礼这个四眼做事怎么这么靠谱，到一个没信号的地方还记得先装几组天线。

唉，也不知夏炎有没有给他打电话呢……

可没信号就是没信号，他叹再多气，也生不出信号来。既然无法与夏炎联系，韩竟也只好断了念想，专心拍戏。

《寒山》这部片子是两个人联合导演的。其中一位导演叫陈云，跟李朝辉是同辈人，摄影师出身，后来才开始导戏。陈云在成就上虽比不如李朝辉，也算得上大陆导演圈里备受敬重的前辈。

另外一位导演叫刘锐，原本是打星，也是早期在好莱坞站稳了脚跟的中国演员之一。他近些年年纪大了，身体机能毕竟不如从前，因此工作的重心也逐渐转移到导演和投资上面，导过几部戏，凭借自己多年演戏的口碑和在票房上的号召力，也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严格说起来，韩竟最初接触电影，看的就是刘锐的片子。那时在家里，电视上面常常会放一些刘锐主演的电影。韩竟不常看电视，可是看到他的时候，也会忍不住看上一段。

任何一种类型的电影，都没办法像动作片这样拥有最普及的受众群体。一部动作片，只要打得精彩，就能极轻易而广泛地征服观众的心。尤其是中国功夫，那些华丽的招式和套路，连老外都为之惊叹。华人想要进军好莱坞，这几乎是唯一的途径。

——这是韩竟在最初进入演员这个行业时，对电影的最直观的理解。而问他喜欢哪个功夫巨星，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刘锐。包括后来之所以去学套路接动作戏，就是为了成为一个像刘锐一样的打星。之所以练跆拳道，也是因为刘锐除了中国武术，也有跆拳道和自由搏击的底子。

韩竟虽然没追过星，某种程度上来说，刘锐可以算是他的偶像。

现在能有机会与自己的偶像这么近距离接触，韩竟多多少少是有些激动的。他当然不可能像冯茹筱见了自己那样，嗷嗷叫着“男神男神给我签个名吧”——无论如何老脸挂不住。不过看着偶像就在自己面前，想上去搭讪又不好意思那种微妙的煎熬，他可算彻彻底底体会到了。

两位导演的片子就怕打架，好在陈云跟刘锐之间分工非常明确，现场执行以陈云的意见为准，刘锐负责动作场面的把关。同时刘锐也会亲自饰演电影中的一个角色，韩竟仔细读了好几遍剧本，把每一个有机会跟刘锐搭戏的段落都仔细标注出来，一共4场，跟他本就不太多的出镜机会一比，已经让他很是欣喜。

这片子里韩竟演一个刚入职的小警察，有理想、有朝气、活力四射、嫉恶如仇，毕业分来边境，一腔热血想把毒贩消灭干净。然而他身上也有年轻人都有的缺点，比如鲁莽，自负，缺乏经验等等，也因为这些缺点，给缉毒的战斗带来许多麻烦，甚至一度将同事置于危险的境地。小警察在最后一场战斗中，为了顾全大局，换取彻底剿灭毒贩的机会而英勇牺牲。纵观全片，虽然这个人物登场不多，可人物形象却是丰满的，也很容易给观众留下印象。

刘锐饰演的，是一位警方在贩毒团伙里的线人。这是片中一位十分重要的角色，他潜伏在敌人内部的两面性和内心的挣扎，也为这部电影加入了更深的内涵。

而韩竟与刘锐所对的第一场戏，就是韩竟所饰演的小警察在一次抓捕过程中，因为缺少经验打草惊蛇，导致毒贩逃跑，之后与线人在茂密的丛林里所展开的一场追逐戏。

第156章功夫巨星

追逐戏是调动观众情绪的绝佳手段，因此也被大多数动作片导演所青睐。虽然在银幕上看起来是双方追逐的场面，实际拍摄的过程中，则要复杂地多，根据分镜的安排，通常需要分别拍摄追逐双方的部分，后期再通过剪辑呈现出最紧张动人的效果。

这个段落从双方的汽车追逐延伸下来。韩竟饰演的小警察通过制造车祸逼停毒贩的车辆之后，又从车上下来，变为徒步的追缉，追上之后与敌人展开搏斗，却因为力所不敌而败下阵来。原本警方有周密的计划，因为小警察工作失误，才被毒贩察觉。之后他违抗上级命令，一意孤行追缉毒贩，也就是意气用事。本以为只要成功擒住毒贩，一切所谓的部署、命令都是官僚主义，结果因为身手不如对方，最终仍是没有成功。

整个段落台词不多，基本都是动作场面，却要通过表情神态、肢体语言，将年轻警察那种冲劲、冒失、高傲不服管束的个性表现出来，对于演员的演技也是不小的考验。

为了追求真实效果，汽车追逐和车祸都是用真车拍成。车祸场面危险系数太高，因此使用了特技替身，韩竟的部分是从车祸之后开始。刘锐跟韩竟大致讲解了要点，韩竟全程拿少女一样的桃心眼仰慕地望着刘锐，认认真真地听完，只觉得能这么面对面听偶像说戏，简直心都酥了。

这是一个侧跟镜头，从韩竟从车上下来一路跟到他跑进丛林里。导演已经精心设计了韩竟的路线，最大的难题在于公路路基比丛林高出将近两米，而且坡度很陡，说不是直上直下也差不了太多。

对于男性来说，只要身体素质不是太弱，从两米左右跳下来并不是难事。这件事难就难在这是演戏，不仅仅是跳下来这一个动作而已，而是在一连串的跑动、追逐之中挑战两米的高度。没有一点时间来准备、犹豫、做好心理建设，还要演出义无反顾的样子，而且最主要的是，不能受伤——人在没有做出充分准备的情况下从事剧烈活动，受伤的概率往往要大得多。

这个镜头可以有许多更安全的替代方式，但用替身或者吊威亚都没办法做成一个完整的跟拍镜头。陈云分镜的时候也对这个镜头比较忐忑，在与韩竟沟通之后，才决定尝试一下，不过也嘱咐韩竟千万不要逞强。

一切准备就绪，随着陈云一声“开始”和场记板的脆响，摄制正式开始。只见韩竟推开车门出来，片刻的茫然之后锁定了毒贩逃跑的方向，而后猛地向预定的方向蹿了出去。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瞪着双眼，动作也有种不顾一切的架势，将小警察的冲劲表现得淋漓尽致。等冲到路边，他有意伏低身体，用一手搭住土路边缘，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韩竟跃得很轻，动作格外干净利落，落地的时候，就听周围不少人都小声尖叫了起来。他从起跳到着地都丝毫没有减速，又向前跑了好几步，才发现摄影师并没有跟上。

“cut！cut，cut！”陈云连着喊了三声，语气显得格外懊恼，气势汹汹地就过来了。摄影师一脸尴尬，手抬到眉尾朝陈云行了个礼表示歉意，又转过身来朝韩竟行了个礼。

这个机位用的是滑轨加小摇臂，以达到同时营造运动感和空间感的效果，不仅速度上要与韩竟保持平行，小摇臂的操作也至关重要。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资深摄影师，在这种复杂的操作上出现失误也是非常情有可原的。只是韩竟的整串动作都那么完美，因为摄影师的缘故ng重拍简直太过可惜。

“抱歉，抱歉……没跟上。”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以为下来的时候多少要停一点，真没想到韩竟能一点都不卡壳，是我掉链子了……话说回来，他的身手是真的很灵活啊……”

摄影师望着韩竟，略显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向韩竟竖了一个大拇指。韩竟刚在野地里跑完还喘着大气，身上沾了一身树叶草棍儿来不及摘，听见摄影师夸他，便也谦逊地回以微笑。

陈云也知道这是没办法强求的事，只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宣布休息15分钟再重来。化妆师们一拥而上开始给韩竟补妆摘草棍儿，周围一些没什么事的工作人员，便拿起了手机开始偷拍，整个拍摄现场都沉浸在一股偷偷摸摸的兴奋之中。

韩竟被一群人拥着坐下，就见刘锐朝他走了过来，下意识地就想要起身。功夫巨星又把他按回到座位上，拉着他的右手翻过来，只见手心被砂砾硌得一片通红，还擦破了好几处，有严重的地方，正往外慢慢渗着细小的血点子。

“啊——韩哥，你流血了！”化妆师有年轻的女生已经忍不住叫了起来，连忙去叫队医过来，因为实在不是什么大伤，弄得韩竟还挺不好意思的。

“刚刚那个感觉非常好，没拍下来可惜了。”刘锐嘉许地微笑着说道，“不过演戏也要尤其注意保护自己，说这是第一要务也不为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真的逞能不得，我年轻的时候就受了一身伤，当时总是不在乎，觉得自己是为了梦想，为了支持我的观众，所以有责任去拼命。现在想想，这是大错特错了。因为有梦想，有支持你的观众，你才尤其要爱护自己。”

韩竟听到自己的偶像能够认可他的表演，而且还这样关心他，心里酥得不得了，连连点了好几次头，说话的时候都因为紧张显得有些结巴：“是是……多……多谢刘哥关心，我以后一定注意。”

因为手上不能看出绷带，医生只是清理了伤口，消毒之后贴上几张创可贴，还特意在韩竟掌心容易受伤的位置多贴了几贴。韩竟又跟摄影师理了一遍过程，双方模拟了一次、确认无误之后，才开始第二次拍摄。

“a！”喊响的时候，周围有不少人都偷偷举着手机，等着记录下这个精彩瞬间。韩竟当然不会受到影响，从出车门到起跑、跳跃、着陆的动作都一气呵成，甚至比上一次更加行云流水。而摄影师这回吸取了经验，与韩竟配合得天衣无缝，没有一点瑕疵。

陈云一直等到韩竟跑出去好远才喊了“cut”，周围立刻响起了一片陶醉的尖叫声，还有人小声喊着“好帅啊”，要不是知道剧组禁止探班，韩竟几乎要以为这里混进了自己的粉丝。

可惜夏炎没办法看到——他心里这样悻悻地想着。

陈云也对韩竟的表现格外满意。反正基地没信号，拍了照也没有那么容易传出去，总导演心情大好，只是象征性得呵了那些人两句，便由得他们去了。《寒山》这部戏就是正统过了头，剧情严肃，演员也一色都是老前辈。有韩竟这样新生代的演员加盟，曝些路透拉一拉话题度，其实有益无害。

这条之后就到了韩竟最期待的部分：小警察追上那名线人，把他扑倒在地上，因为之前的枪战已经打完了子弹，两人只能只身肉搏，小警察最终不敌对方，还被电击枪电了一下，身体不听使唤，终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逃走。

能有机会跟刘锐切磋身手和演技——对于一个从小看刘锐电影，把刘锐作为演艺的目标来努力的人而言，还有比这更让人兴奋的事了吗？

韩竟又兴奋又紧张，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就像是要上考场的小学生一样。他等陈云喊了“a”，便猛力一跳扑在刘锐身上，两人就势滚了几圈，先是在地上扭打起来，之后又挣扎起身，变成互有攻防的局面。

两人一起摔倒在地的动作其实危险性也相当高，不过刘锐名声在外动作戏向来不用替身，韩竟也不打算在这一点上服输。好在布景提前做好安排，将两人需要滚过的位置检查清楚，去除掉扎人的树枝，铺上更厚的干草枯叶，让地面较为柔软，不至于摔伤人。韩竟奋力扑上去，动作特别卖力，着地的部位也并没感到太多疼痛。两人配合默契，演出的效果格外真实，尽管知道这是演戏，还是听到有人轻微的抽气的声音。

后来的打斗场面让韩竟好好过了一把瘾。虽说打戏不是真的格斗，招式都是好看伤不着人的套路，但能跟顶级功夫巨星痛痛快快地比划套路，对一个演员来说，那感觉也不是一般的爽快。他演的小警察本就是个经验尚浅的冒失鬼，又疏于实战，空有一身花架子。韩竟也就一心一意甩开膀子发疯，倒把小警察那种姿态演绎得尤其传神。

而刘锐则完全不同。

刘锐打戏演了这么多年，套路上面自然比韩竟更加成熟，一招一式都非常到位。但韩竟却能感觉到，他的许多招式显得格外绵软退缩，似乎就在有意放水。

结合起刘锐所饰演的线人的身份，这种感觉并不难理解。不过演戏本来就不是真的打架，逞强斗勇好演，可要怎么在本来就是放水的时候，又恰到好处地演出放水的感觉？

刘锐就做到了。并非通过神色、语言、或者打斗中的故意失误，就只是用他的功夫，来传递他所饰演的人物的真相。

这才是功夫巨星！

第157章金鸡奖

对于一个文戏演员来说，演技可能包括表情、神态、语言、肢体动作等等，其中任何一项细微的变化的排列组合，都能造成完全不同的效果。好的演员能够通过细致入微的表演，传达给观众角色内心的潜台词，让观众看到他所饰演的人物那些说不出口的挣扎和苦衷。

但对于一个武戏演员来说，可以发挥的地方就少得多了。打斗的场面里台词都是点缀，通常有两三句都算多的，而让人目不暇接的动作之中，观众通常也不会有多余的精力，刻意去关注演员的表情变化。

对于打戏，最重要的——常常也是唯一的——要求，就是打得好看，让观众看着过瘾。

成功的文戏演员能够让观众记住许多个性鲜明的银幕形象，相比之下，不少武戏演员打了十几年，出镜无数，最后观众能够记住的，却只有演员自己的名字。

可是演戏毕竟不是杂技表演。即便是武戏，演员所演绎的也是一个人。他有他完整的人生，有他的由来，有他的经历，有他独一无二的性格，而不仅仅是一个炫技的符号。

一个好的武戏演员，会把打斗中的每一个动作做得精准到位，尽最大可能给观众一场视觉盛宴。

而一个大师级的武戏演员，则可以通过他的动作、招式、套路来演戏。他的每一拳每一脚，每一招每一式，都不仅是武术，不仅是一段好看、刺激的复杂动作，而是他表演的一部分，是整部戏的一部分，以此来向观众呈现出属于这个人物独一无二的故事。

这才是功夫巨星。

这个镜头一直到韩竟被按倒在地上，被电击枪击晕才告结束。陈云喊出“cut”之后，沉默了几秒钟，而后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刘锐弯腰拉韩竟起身，还亲自为他掸去身上粘的枯叶和尘土，笑着说道：“小伙子，你这真是入戏了啊，我刚刚都差点被你吓住了。”

韩竟被偶像这么一夸，顿时脸颊烧得厉害，低下头抓了几下头发，“哪里……您说笑了，跟您对戏，才真的让我收获良多，多谢您的指点。”

他说着向刘锐鞠了一躬，就听对方爽朗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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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8月下旬开机，开拍一个月就是9月底的金鸡奖颁奖典礼。韩竟是这届竞争最佳男配角的大热门，不久之前最佳男主角大名单的黑幕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现在公众的视线全集中在他身上，不露面实在不行。

说实话，有夏奕先手陷害夏炎那一招，韩竟并没有对自己能得到这个奖抱太大的希望。现在的他，跟一年以前刚演《江湖》的那个小透明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一年多来无论是财力、影响力，还是在圈子里的人脉，都有长足的进步。谦虚地说，现在他肯定不会被夏总一只手就捏死，至少还能再扑腾两下。何况还有夏霖在，谁输谁赢早就不是那么好说了。

这时再给他一个金鸡奖最佳男配角，夏奕后面的棋，恐怕会更难走。

依韩竟的估计，夏总既然能把他从最佳男主角大名单上撸下来，现在再撸一个最佳男配角，对夏总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大名单的事已经使金鸡奖的信誉严重受损，亏了韩竟自己愿意背这个锅，主动冒认了配音不是全程，公众的怒气才平息下来。现在如果硬要把他从最佳男配角也拿掉，估计观众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会场淹了，这届评委会面子上也挂不住。

而且《江湖》是李朝辉的收官之作。何朗年纪轻辈分小，又没什么作品，第一次执导长片，挨点欺负也就罢了。李朝辉可是圈里所有人都得尊称一声“李老师”的人物。饶是夏奕再胆大妄为，他敢明目张胆跟李朝辉对着干吗？

各方情况总结起来就是，韩竟虽然认为夏奕必定不会让他拿到这个奖，但他这次不得奖，后果也会非常精彩。就看星耀夏总要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所以他几乎是抱着一种看着闹不怕事大的心情请假从《寒山》剧组走的。拿不拿得到奖，说实话他并不是不在乎，不过这件事夏奕如何反应，显然会更加有趣。

出了山区第一件大事，当然就是终于有了稳定的手机信号。坦白说韩竟之前追星追得太荡漾，几乎要把手机信号这事忘了。每天手机充上电，就是为了看看时间外加拍拍偶像的路透，权当怀表相机用。等车开出盘山公路，就听他放在包里的手机猛地震了起来，他翻出来拿在手里，还连着震了5分多钟。

韩竟尴尬地笑着等到手机停下来，就见微信的图标上多了个“99＋”的符号，短信也有80多条。

陈曦一般不跟组，这次也只来呆了一周，帮韩竟上下打点好就回帝都了。那些消息有十几条是她发的有关工作的事，知道他信号不好，也只是知会他一声备查。还有另外五六个人每人发了一两条消息，大多也跟工作有关。

剩下的那个“99＋”全是夏炎发的。韩竟点开夏炎的头像，往上拉了两分钟，愣是没拉到两人上次联系的位置。

他无奈地笑了笑，退出来直接播了小孩的电话。结果听到那声“您所拨叫的电话不在服务区”，才想起来夏炎白天估计是要去拍摄现场的，只有晚上回到住处才有信号。

虽说被小孩的短信轰炸吓到时觉得很是困扰，可现在电话打不通，心里倒也相当不是滋味。韩竟愣了一阵子，又切换回微信的画面，慢慢往上找到最开头的一条信息，放到耳边听了起来。

这样就足足听了小一个小时，直到韩竟坐上回帝都的飞机被要求关闭电子设备，还是没能把那些消息听完。夏炎知道他是出演《寒山》在山里没信号，当然也不会生他的气，只是信守着每天打电话的承诺，把电话换成微信的语音，将一天拍戏的点滴心得与他分享。

这一路听下来，反而听得韩竟颇不是滋味。明明自己先说要夏炎每天打电话，最后没能接听的人，反而是他自己。

他轻轻叹了口气，只回复了一句“回来参加金鸡奖的颁奖典礼，一切都好，晚上打给你”，才按了关机键。

这届金鸡奖颁奖典礼在江城举行。韩竟提前一天回帝都收拾一些东西，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约何朗出来吃饭。

通常这类影展在正式的颁奖前一天晚上，都会有一些内部的消息流出来，以供各大媒体提前写通稿做准备。至于谁能最先拿到这些消息，还要看在组委会内的风向。这一届得奖的两大热门——《江湖》何朗是副导，《终极密码》何朗是正牌导演，想必两部影片战果如何，早已经有人跟他通过气。想知道什么内部消息，这时去问何导就准没错了。

何朗自从拍《江湖》的合作以来，就跟韩竟成了好哥们。这次他专程开车来接，几个月没见韩竟，照面先往韩竟肩膀上捶了一拳。“你小子，最近能耐大了啊，连刘锐都在夸你，准备进军好莱坞了吧？这回我有新片想找你拍，估计要排不上号喽！”

韩竟笑着跟他往停车场走，“谁不想去好莱坞啊，可惜人家制片人看不上我这小角色。何导您别说，我今年档期满了，明年您要有新片，我在这赶紧跟您排个队。现在您这名字就是写作‘何朗’读作‘票房’，我也知道找您排队的人多，只要您不嫌弃，让我演个男五号也成啊。”

韩竟话没说完，就酸得何朗一阵阵倒牙，连着做了几个“投降”的手势。

俩人在城南找了家铜锅火锅吃涮羊肉。9月末帝都天气还没凉下来，火锅又是噌噌噌的热气往外冒，俩人刚吃了小半盘肉下去，都是一脑门儿的汗。

韩竟放下筷子，给周礼倒了杯啤酒，“明天要上台，我不跟你来大的，就这杯，恭喜哥哥拿奖。”

虽说现在还不能算正式得奖，可这两年的新片扒拉扒拉，导演处女作能跟何朗竞争的根本就没有。何朗估计早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对韩竟也不必端着，拿起酒杯跟他碰了碰，一仰头干了。

俩人都是北方出身，喝点啤酒根本就不在话下。碰了一杯继续把肉往锅里下了些，何朗倒叹了口气，“兄弟，不瞒你说，今天下午就有人给我消息，让我准备致辞采访了，估计导演处女作是十拿九稳。不过从《江湖》这边拿到的消息来看，最佳男配好像不是你。”

韩竟还以为他这么严肃是要说什么，听了这话就乐了，“说实话，得奖这事我一点都不着急。何导你是导演，你看我现在趁不上金鸡奖么？他今年不颁给我，总不可能永远不颁给我。只要我还演电影，还在这圈子里混，金鸡百花他们总是绕不开我的。”

何朗默默地听了，皱眉想了半天，又自斟自饮了一杯。

“我毕业这些年，别的混得不怎么样，就只有人缘还真不错，圈里很多别人争着抢着递名片的老前辈，都拿我当块宝似的。这玩意放导戏拍片上面其实没啥大用，唯一的好处就是，让我能比别人多听到不少圈里的高级八卦。”

他又沉默了一会，而后吸了口凉气。

“这届评委会的风向很乱，连我都有些看不懂。你倒乐观，要我说的话，大陆电影，大概要到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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