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易的目光,依旧纠缠在自己线条清晰的手指上,好似欣赏一件艺术品。
“常爱卿不想见到朕?”
沉重而略显拖沓的脚步顿了下来。隔着手臂粗细的铁黑色栏杆,赵祯略嫌阴柔的声线在空阔寂静的石牢里,显得格外刺耳。
笑而不语。常易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自己的手掌。似乎那杂乱错综的线条蕴涵着某些神秘的含义。让他痴迷。
“被关在这里的人,你是第一个没有向朕求情的。”赵祯平板的语调不知是赞叹、感慨、嘲讽、还是麻木。
“据朕所知,真心不怕死的,恐怕还不多。”没有波澜没有起伏的声线,让人猜不出喜怒。可是那年轻的脸上,却分明显出嘲笑的神态来。
当初,他就是用这个条件换得了常易的臣服。他相信,贪生怕死的人,不论让他选择多少次,结果,都是注定。
常易的笑,仍是平和。
空空如也的手心。
失去了那个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人。生死,他早已不在意。戏,已将终幕。谢了场的演员,就该替自己落下帷幕。
能为那白耗子做的,他都已做到。他相信,褪去了所有的束缚,那飞扬的白玉堂一定能过得更好。他本就不该是一颗困在盘中的棋子。
“我并不是不怕死,只不过是已不能再活。”平顺的语调,理所当然的样子,“陛下叫人捏碎了我的琵琶骨,本就已当我是颗弃子。”清亮的眼眸,无惧地望向赵祯。淡淡的没有一丝阴影。
“……明天行刑。你有什么要求,朕都可以准你。”向来平淡的语调,似有微小的波动。赵祯终于渐渐发现,有许多事,并不如他所预料。
“陛下再见白玉堂的时候,替我对他说声抱歉。”那天,白玉堂没有让他把歉意说出口。虽然明知即便不是因为自己,他也难免被扯入这个棋局。但,仍是不能释怀。
“白卿已动身去襄阳。”很多事,已是无可挽回。
“我要十斤上好的花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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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夜。将圆未圆的血色残月。
昏黄的烛光。
摇曳的烛光下,有两个静止的身影。
如同天山千年积雪一般的纯白,对上象征无上权利地位的暗金。闪耀的艳阳,对上深沉的幽泽。
无言的对视。
不动声色地微笑。端坐在宽大的楠木书桌后的赵珏,轻轻移开视线,将自己的目光,隐藏在黛色的阴影里。
“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平淡的语调,如同闲话家常般的从容不迫。
有风,从窗外吹过,带起一片粉色的花雨。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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