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虎厮混了将近十日,朱雀的情热从轻到重,又从重到轻,现在几乎不会有神志不清的情况了。嗯……现在已经完全变成想做就做了。白虎今日一大早便因政务缠身出了门,朱雀则是照常赖在床上。虽说他教了白虎怎么处理事务,但白虎以前亏空的太多,不少事务也还得亲自出面去分派。这已然是白虎厚着脸皮又拖了几天的结果了。说来朱雀自己的政务也到了要回去瞧两眼的时候。这几天活的就像是另一种人生一般,和他原本的生活天差地别,实在让人难以消化。朱雀觉得脑子很乱,于是将头蒙在被子里,有些不愿思考。但他真的得走了。半晌,他才从被子中探出头来,目光落到小榻中堆着的衣袍上。他披好衣物,下床走过去将这套黑白相间的袍子提起来,伸进衣兜里翻了两翻,收回时手中便多了块泛着绿色荧光的录石。是他第一日来找白虎时白虎给他看的那一颗。今天早上他亲自给白虎从柜子里挑了身衣裳,白虎不疑有他,高高兴兴穿上被他推出了门。朱雀是看见录石在衣兜里,才故意给他挑了别的衣服的。他摸了摸这泛着莹绿的石头,心说自己是不是有点不太道德。思来想去,朱雀提笔留了封信,才终是离开。——天气愈发暖和,白虎府到朱雀府这一段不算远的路上,已然开了一地大大小小的花。朱雀本来心烦意乱,如今竟被这春意盎然的景色安抚下几分。算了,再怎么回想也无用,自己不该在这段荒唐的关系里多耽搁。才走到府门,浮儿便眼尖的瞧见了他。“神君!您可算回来了。”浮儿将他迎进来,又急忙忙的去倒茶。朱雀看着这熟悉的屋子,一时有点感慨:“嗯,回来了。”浮儿将茶放到他旁边,随口问道:“神君去哪里游历了?”朱雀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是拿外出游历做借口的。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脑子里转了几个弯,才道:“没去哪儿,到南边看了看罢了。”“去南边?”浮儿不解,去南边为什么不带着她?不等浮儿发出疑问,朱雀便道:“我不在的这些时日该堆了不少事务,去整理给我。”浮儿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应声退下。正待她走出房门,背后又忽的传来声音叫住她:“等等。”浮儿便顿住脚步回头:“神君还有什么吩咐吗?”只见朱雀张了张嘴,似是纠结,最后还是道:“我近日不见客。”说完又神色复杂的补充了一句:“……谁也不见。”浮儿点了点头。神君回来后怎么怪怪的。待处理的事务堆成了一座小山,浮儿一边抱怨他再不回来就乱套了,一边往那小山上继续摞。再怎么有规划朱雀也是突然离开的,堆成这样倒没有出乎他意料。往常看见这一堆肯定多少会发愁,但如今他竟觉得还好。这些事务够他忙几天的了,正好没心思想别的事。他拿起笔,将折子放到面前一个一个批起来。暖阳东升西落,朱雀看上去一心扑在政事上,早起去书房且一整日呆在里头,效率却不太高。他每一个折子都要细细的看一遍,又写一长段批注,不像是要赶快批完,反倒像是消磨时间。在朱雀一日日忘我的劳作中,很快便过了三天。傍晚时分,朱雀将最后一个折子批完放下,长叹了一口气,心说折子看着多,可没想到他都这么拖了也只拖到三日。旁边的浮儿给他将放凉的茶换掉,却没退下。朱雀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浮儿一脸欲言又止的盯着他。朱雀被她看的发毛,道:“怎么了?”浮儿便吞吞吐吐的说:“白虎神君在府门外。”朱雀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目光躲闪一般望向别处:“我说了近日不见客。”浮儿道:“婢子知道啊,所以前两天都让白虎神君回去。”“……可白虎神君已经连续来了三天了。”朱雀又顿住了。白虎这人一向不合常理的很,自己信上已经写的够清楚了,又何必再找来。浮儿见朱雀没说话,便继续道:“我问白虎神君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他却只说是私事,我看您又忙着,便没和您说。”“他还说别的了吗?”朱雀问。浮儿摇了摇头,道:“白虎神君没说别的,他总是在门口等片刻才离开,看上去似乎心情不好。”朱雀只留下一封诀别信便逃走,倒也猜的到白虎高兴不到那儿去。“啊!”浮儿忽的灵光一闪,大悟道,“白虎神君是想跟身为好友的您聊聊烦心事吧?”朱雀心底呵呵两声,自己与白虎在旁人眼里竟是“好友”吗?这份起始便不对的关系还是早早掐断才好。录石已经到了自己手里,朱雀便觉得有了底气,发情也不过一年才有一次,这时间够他找到解决之法的了。于是他朝浮儿道:“往后他来了,你只说我不见客,将他应付走便好。”“什么?”还以为两人是挚友的浮儿大惊。朱雀陡然沉声:“这也需要我说第二遍?”浮儿立刻将头摇成拨浪鼓。白虎年少又太孩子气,自己和他又从未有过许诺之类,这段关系甚至没有开始,何谈结束。况且,也许自己只是被当了消遣。朱雀道:“去请他离开吧。”浮儿领命退下。朱雀有些发愁的按了按眉头,起身将桌面随手收拾了,缓步离开书房。天色愈加暗沉,他在院子里到处走走散心,晚风微凉,竟显得有些空旷冷清。浮儿过了些时候才回来,随后和平常一样跟在他身后,只是时不时看向朱雀的目光里满是不解。朱雀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不由得感慨自己的朱雀府还真是不小,又回想起白虎府,大小似乎差不多,只是风格迥异。白虎的房子和他的人很不一样,简明冷硬,东西也很少。“他走了?”朱雀轻飘飘问了一句,连头也未回。浮儿回道:“白虎神君仍是等了片刻才走,看上去心情很差。”朱雀微微颔首。也许过些时日他便会放弃了。跟在他身后的浮儿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还是开口问道:“您和白虎神君闹矛盾了?”朱雀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比你说的复杂得多。总之,不要见面的好。”浮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是有些事靠躲是不行的。这是朱雀不久后才明白的道理。————清晨,朱雀被一阵冷风吹醒。他没睁开眼,只默默将被子拽高了些,仍犯迷糊的脑袋想昨晚是不是没关窗户。“呵,还真是悠闲。”平地一声冷嘲,将朱雀吓得从床上跳起来。晨风萧萧,只见白虎斜倚在窗台上,背着光自上而下的看着他。多日未见,白虎还是那个样子,随性又不理规矩,竟直接翻进了朱雀府。朱雀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才发觉自己只穿了里衣,又匆匆拿起衣物披上。“捂什么捂,有什么我没见过的?”又是一句冷嘲。朱雀有点心虚,微微抬眼看他,只见白虎嘴上带着笑,却像个假面具一般冷硬的吓人。他定了定心神,才道:“你来做什……”“我?我来看看某个不辞而别的人躲起来在做什么啊。”话还未完便被白虎打断了。朱雀道:“我留了信。”算不得不辞而别。“什么信?”白虎扬了扬手里一张皱巴巴的纸,道,“我从不看这种东西。”那纸皱成那样,他显然早看了,还生气的团起来过。朱雀不明白他这么说有什么意义。朱雀深吸一口气,逐渐镇定下来:“都在信上,我已无话可说。”自己现在没有把柄在他手上,有什么好心慌的。室温似乎陡然降了一个度,白虎连脸上的假笑也无法维持,嘴角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呵。”他冷笑一声,从窗台上跳下来一步一步走近。朱雀想躲开,脚却像被定住一般挪不动半分。“不好意思,我看不懂。”那张皱纸被拍到朱雀怀里,朱雀才因他的力道后退一步,下意识伸手将留信接住了。白虎凑近一分,朱雀便朝后躲闪一分,可他原本就已离墙很近了,才退了两步就已退无可退。那张素日喜怒分明的脸在他眼中不断放大,朱雀怔怔的望着,却看不懂白虎如今是什么心思。他只能从对方微张的唇瓣里看见带尖的虎牙,像是想恨恨的咬上自己。白虎最终在离他半寸的地方停下,冷声道:“想说什么,最好自己亲口告诉我。”一只手抚上他的腰身,缓慢挑开衣襟,朝深处探去。白虎实在太了解他的身体了,只在腰侧点了几下,朱雀的身子便开始发软。伴随着细碎的喘息,白虎的神色总算好看了些。外面的风不知何时大了,大展的窗户被风吹动,合上时发出扎耳的“哐当”声。像是被这巨响警醒一般,朱雀蓦然回神,将攀附在自己身上的手掌捉住。朱雀顿了顿,艰难开口道:“白虎……我不是这种人。”他为自己下意识的默许感到惭愧,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明明知道,爱不能这么随便。白虎眼里闪过一丝怒意和其他别的什么复杂情绪,却很快归于沉寂。他抽回了手,好整以暇的后退两步:“所以?”朱雀将手中的信攥紧了几分。所以什么?真的非要他亲口说出来才行?“好,我说。”朱雀道。白虎微微瞪大了眼,又在朱雀一字一句的诀别中慢慢变得如同一潭死水。“之前因果我已无意追究,但你我之间并无情谊,此事早该有所了断。”“往后就当你我从未有过交集,自今日起我们之间……就算了吧。”一阵僵持。白虎忽的笑起来:“哈哈哈……”“偷走录石后说话就是硬气啊。”朱雀默默偏过目光。他无意隐瞒,信上也写了,但被白虎嘲弄一般说出来还是让他觉得难堪。“可是哥哥,你拿走的根本就不是那一块啊。”白虎说着,从衣袖里又拿出一块录石,这块录石是白色的,朱雀从没见过。白虎在石头上点了一下,立刻在石块上方出现一个圆形的投影,是两人唇齿相接的画面。朱雀呼吸一滞:“白虎!”白虎覆手将录石收回,那画面也立即消失。一股被愚弄之感油然而生,朱雀再也无法冷静,质问道:“你骗我?”“我何时骗你?绿色的录的是宴会客人,白色的录的你我,两个都是那场宴会上录的,你又没说哪一个。”白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所以啊哥哥,”白虎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似是调笑一般,“你刚才的话,能再说一遍吗?”朱雀闭了闭眼,他终于回想起那种被扼住咽喉的感觉。“你一定要要挟我吗?白虎。”他的声音很小,又轻飘飘,像是捉不住的一缕烟。他知道白虎听得到。一阵静默。白虎陡然发现朱雀眼里满是冷意,连刚才的几分犹豫都消弭殆尽。他的心一寸寸往下沉,又倏忽之间笑了起来,自嘲一般:“酒后胡话果然做不得数。”朱雀听不明白,但也不想听。“无聊。”片刻之后白虎松开了手,转身撂下一句话,“我从来没说用这个要挟你,自己胡猜,别怪在我头上。”他将那块白色的录石随手扔在床上,走到门口时头也没回的低声道了一句:“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