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石粮草,毁他几间大营,戳戳塑国军队的锐气,而一直蜗居在火头营的杨椋却自告奋勇的加入了这支所谓的敢死队。
梁将军的大帐,门口已经燃起了火把,顾慎之扬起帘子进去,四角都放着烘烘的暖炉,梁明玉虽然是在大营,却并没有身着甲胄,宽大的风衣披在身上,想必是极不习惯北地的严寒。
“沈大夫,不知家师是否同意本将军提出的要求?”见顾慎之进来,梁明玉放下手中的毛笔,开口便问。前线战势迫在眉睫,要是没有药材,那一旦有伤兵,必将是一片有伤无处医的局面。
梁明玉原是文臣,但是听说当今元景帝喜好龙阳,所以当日把文状元的他留在了身边,当起了一名御前侍卫,外加之他是开国功臣梁丞相的孙子,所以未立任何功勋,就坐上了御前侍卫统领的位置,边关战势一起,朝中文臣,多半胆小畏敌,他原本也是年少懵懂,资历尚浅,谁知那兵部尚书乃是当年在他祖父手下受尽欺压的陈思德,因此一章奏折上去,提拔他年少有为,可为三军之表,且身在高位,自然要为人表率。梁明玉就这样从京畿的三大营里面挑选了三分之一的人马,从他的高床软枕上下来,到了这风沙肆虐的边关,对抗完颜烈铁腕之下的三十万塑国人马。
轮兵力,夙夜若是倾巢出动,兵力还比塑国多了两三成,可是京畿的那些兵,却是不能动的,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所谓家贼,那便是远在云州的西南王。打不动,借不来,朝廷对杨槲ㄒ坏陌旆ǎ也就是只有安抚了,安抚到守住了后门,自家宅院没有起火,那是最好的。这不,才开战没两个月,朝廷对西南王的赏赐,都已经要堆到了滇阳的城门口了,明的暗的,可谓是用心良苦,最狠的一遭,就是命人去千叶山庄请庄主和庄主夫人进宫做客。只可惜晚了一步,两位老人早已经安顿了下人,云游四海去了。杨橹链嗽倜挥泻蠊酥忧,朝廷却如热锅上的蚂蚁,元景帝连着几道圣旨,宣杨榻宫共商塑匪侵略之事,却在圣旨上写明了,随行人员不得超过五百,五百将士,送到京畿的虎穴中,那还不够给老虎塞牙的。杨殂妒亲吧党邈叮告病不肯回朝,直拖到朝廷也没了脾气,而自己却跑到了人家军营里面当起了火头兵。
“沈大夫……沈大夫……”见顾慎之没有回答,梁明玉继续说道:“如果是价钱有问题,我愿意比市价再贵上两成。”
顾慎之总算回过神来,见梁明玉一脸着急,便小声安慰道:“梁将军请放心,为师不是奸诈商人,定然不会坐地起价,但是为师医者父母心,实在是舍不得那些老百姓,所以他老人家打算,把进货的七成让给军队,只留三层给百姓,将军以为如何?”张若怀是个生意人,战事一起,他就知道跌打伤药必然会涨价,所以前几个月倒是囤了一笔,算来算去,那一批药材,也正好多出七成来,这样卖给军队,既可以多赚一笔,又不用哄抬物价,既博得百姓美名,又不得罪官家。
虽然与自己的期望值相去甚远,但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梁明玉垂下眼帘,蹙着的眉头却没有松开,拿起笔想在军报上写了起来,末了又抬头看了眼顾慎之道:“国难当前,张大夫有此觉悟,已经是夙夜之福了,那些抢匪,要是知道这些药材关系到多少人性命,只怕他们也睡不着觉吧。”
顾慎之嘴角带起一抹苦笑,为将帅者,如此妇人之仁,真不知是好是坏,顾慎之忽然想起校场上那一群人操练的身影,忍不住开口问道:“梁将军,刚才回营,校场西侧的那一队将士,并没有穿铠甲练兵,连的也都是一些近身,奇袭的招数,而且里面龙蛇混杂,好似并不是正规部署的军队?”
第六十三章
梁明玉是一个有洁癖的人,营帐打扫的一尘不染,帐子里并没有别人,案边的小茶炉上,水刚刚烧开,他起身站了起来,沏了两杯茶,示意顾慎之一起坐了下来。
“不瞒沈大夫,那些人,就是集结的敢死队。”说道这里,梁明玉秀气的脸渐渐沉了下来,皱了皱眉道,“我年少入仕,世人皆以为我是靠了这副皮囊,才爬到了现在这个大将军的位置。”
顾慎之抬起头细细看起眼前的人,斜眉入鬓,吊翘眼角,骨子里就是一副高不可攀的纨绔子弟模样,说话的时候总喜欢挑一挑眉,倒还真有一丝女气。可是顾慎之知道,越是这样的人,就越不甘心被人看轻,就像自己一样。
“身正不怕影子斜,梁将军又何必在意别人之言?”
“沈大夫难道不知道人言可畏这一说?”梁明玉有些无奈的叹了叹,少时梁明玉多病,全赖名医细心照顾,从小对医者便有敬佩之心,再加之顾慎之如今外貌丑陋,更让梁明玉有一种亲近之心,话也不免多了起来,“我梁家时代忠良,我本也是科举状元,想的是在朝堂上做一番大事业,如今却阴差阳错,成了武将,若是毫无战功,我也再无面目去见梁家先祖了。”
顾慎之心下暗道,你急于立功,就要从军营里面挑那么多人出去送死,你可知道,若是此次行刺不成,那么势必加快完颜烈进攻的步伐,到时候你梁明玉,只怕是跑都还来不及。可是杨椤…他为什么会去参加敢死队?
顾慎之低头抿了一口茶,上好的大红袍,云州的特产,只是这茶到了口中,却难以下咽。看来杨橐丫等不及要自己去加快战势的发展了。
耐不住梁明玉的邀请,顾慎之留在他的帐中一起用了晚膳,喝多了几杯梁明玉向顾慎之吐了一地苦水之后,便早早休息了,从梁明玉的营长出来,已是亥时三刻,顾慎之也喝多了几杯,头有些昏昏的,举目四望,军营里早已经一片宁静,只有远处的烧旺的火把,发出劈裂啪啦的声音,他晃了晃头,向自己的营长走去。
夜风在空气中飒飒作响,杨檎驹诠松髦营帐门口,步伐显得焦躁不安。
自他离开之后,自己竟然说不出的想他?杨楦这句话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他,或者他单纯的以为,只是因为他和顾慎之的声音很像,更或者是其他原因,总之,他现在自己也弄不清楚了,只知道想他,想他……就像今天在练兵时,忽然看见他骑着马从营外回来,那种挺拔的姿态,潇洒的笑容,竟让人完全就忘却了他脸上那难看的疤痕。
他不会是顾慎之,杨樽匝宰杂锏囊⊥罚顾慎之柔弱,细致,敏感,尽管他有一张足以迷惑众人的笑容,他的外表是坚强的,可他内心,太让人心疼。
沈孝却完全是相反的,他温雅,亲和,纤瘦,虽然长的丑,可身上却总是散发着光芒,让别人有一种保护的欲望,杨橛惺焙蛟傧耄也许这样的一个人,内心反而比外表看起来强硬的多。
所以他才会不告而别吧。
北地天气严寒,每到风雪天,顾慎之的腿伤总会复发,一阵阵痛的钻心,他的步子有一些颤抖,虽然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异样。腿伤的伤疤,当初也不知道叶千骄用了什么灵药,居然一点疤痕的都没有留下。
远远的看见一个身影在自己的帐外徘徊,顾慎之正想开口,那人却抬起了头,彼此的视线在火光中交织了起来,跳动的火焰在顾慎之的脸上投下半明半昧的光影,夜风,野火,苍白的面色,那人不像是从人间而来,却似鬼魅般站在杨榈拿媲啊
他喝了点小酒,视线越显迷离,他腿伤复发,脚步越显凌乱。杨楹鋈患涑迳锨袄矗伸出臂膀圈住了将要倒下顾慎之。他垂下了眼眸,不敢逼视顾慎之的眸子,怕在他的眼中,看见一个意乱情迷的自己。他还不能确认,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日思夜想的慎之哥哥,就已经要无法克制了吗?
“沈大夫,你喝醉了?”
“没有……只喝了一点点。”
“你酒量差,喝一点酒醉了。”杨橹辶酥迕迹转过头缺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寸许,顿时觉得窒息。
“你怎么知道我酒量差?”顾慎之笑了笑,眯着眼睛看这杨椋“你这个小小的火头军,居然敢说本大夫酒量差?”可事实就是,顾慎之的酒量真的很差。他从小就未曾喝过什么酒,对于他来说,酒只是会使男人乱性的一样糟粕,他记得杨定边第一次把自己压倒的时候,就是喝了酒的,那浓重的气味,简直就要把他给熏晕过去,所以,他很少喝酒,自然酒量也不好。
“我现在已经不是火头兵了。”杨榈屯房醋殴松髦,他这个样子太诱人。如果没有他脸上的那块胎记,兴许他也是一个长相算得上清秀的男子。
杨榇拄系氖终坪鋈桓亲x斯松髦的半边脸,遮住了他半边的胎记。手指轻轻摩挲着。
“我知道……你现在是左校尉了。”顾慎之顿了顿,似乎是要等酒劲过去了,才继续道:“你一个烧火兵,你上过战场吗?”
“这次又不是去战场,怕什么?”杨椴恍嫉溃他本来就不是去行刺的,只不过是去敌营那边打草惊蛇,想要完颜烈加快战势而已,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的率自己的大军北上。所以,完颜烈不能死,若是死了,仗就打不成了。
顾慎之皱了皱眉头,抬头看着杨榈溃骸拔以趺淳醯媚忝话埠眯模俊
杨樾α诵Γ忽然加重了搂住顾慎之的力道,一个念头猛然窜上心头。
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顾慎之猛然清醒过来,抬起头的时候却撞上了身后人的下颌,痛得他揉了揉头顶。
“你带我去哪里?”夙夜军队的军营,杨榫尤荒芾慈プ匀纾只怕这里的内线,不止一个两个。
“带你去一个可以醒酒的地方。”杨榈拖峦罚在顾慎之的耳边低语,拉紧缰绳策动马鞭。
猎猎寒风让顾慎之整个就酒醒了,挺直了身子问道:“停下,放我下来,我已经酒醒了。”
杨轷久嫉溃骸翱晌揖醯媚忝恍选!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酒没醒?”顾慎之反问,身体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杨檠锲鹱プ÷肀薜氖郑又狠狠的摔下一鞭子,继而将顾慎之抱紧了,又开口道:“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你会想到过去的事情。”
顾慎之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手指抓住了马背上的一簇鬃毛,冷然道:“若是我的过去满是欢声笑语,那我就跟你去,若是我的过去只有无尽悲伤,那你又忍心让我想起来?”
缰绳一紧,烈马在长空中嘶笑,顾慎之的身子骤然落入杨榈幕持小
“我们回去吧。”杨楹鋈痪醯茫沈孝并没有喝醉,喝醉的是自己而已,就算证明了沈孝就是顾慎之,那又如何,如果他真的已经将一切忘记了,自己又为何要将那些痛苦的回忆重新灌输给他呢?
自己太自私,太过自私。
“回去了?”顾慎之看着杨椋他脸上的表情让人感觉有些迷茫,仿佛经过了强烈的心理挣扎,终于放弃了某项决定。凛冽的寒风吹散了杨榈姆7浚借着清冷的月光,顾慎之陡然发现,杨榈镊藿抢铮露出丝丝白发。
顾慎之的手指松了松,这种扭曲的姿势实在不舒服,他回过了身子,低下头,装作好奇道:“没想到关兄弟大业未成,到已经白了少年头。”
“大业?我一个火头军,能有什么大业?”杨榈男亩容了一下。
“行刺完颜烈,难道不是大业?”顾慎之戏谑道。
“是啊……大业未成,白了少年头。”杨楸樟吮昭郏蓦然伤感,忽然间从身后抱住了顾慎之,声音颤抖至极,“沈大夫……用你的声音,叫我一声慕楚,叫我一声慕楚……我以后就再也不纠缠你。”
顾慎之垂下眼睑,无端皱了皱眉头,月光下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杨槁e∽约旱氖郑“慕楚……你的头发,从小就白的吗?”顾慎之开口,一字一句都觉得干涩无力,他自然知道,杨橐郧坝幸煌饭庠蟮暮诜,年少张扬,有着轻狂的言语,和不羁的笑容,冲动而又率真。
“对……从小就白的。”杨榈南买5衷诠松髦的肩头,没说一个字,从肩膀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我情愿是从小就白了少年头,也不愿意发生那种事情。
6元宵节福利番外:
宿州行宫,一派银装素裹,一个身穿明黄色夹袄,颈中围着雪狐围脖的小男孩蹲在亮晃晃的庭院中,胖乎乎的小脸蛋早已经被冻的通红,同样通红的右手正握着一根树枝,在雪地里胡乱的画着。
“爹……小叔说话不算话。”他一边用树枝对着雪地撒气,一边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蓄满了眼泪,看着房中软榻上侧卧着的人,奶声奶气的说道,言语间尽是委屈:“他说带我去骑马,弄了半天,是自己扮马让我骑,我不要骑小叔,我要骑真马!”阿宝说着,两颗金豆豆就这样啪嗒啪嗒的掉在雪地里,融化了他脚下的一小块雪。
“辰阳乖,辰阳还小,当然不能骑马,骑马太危险了,而且,你都有小叔这一匹大马了,还要其他马做什么?”顾慎之慵懒的换了个姿势,看着雪地里的人蹙起了眉头,这倔驴一样的个性,肯定是像杨榈摹
小家伙扔掉树枝,撮了撮被冻僵的双手,看见杨榇幼呃鹊墓胀浯ψ吡斯来,飞奔似的扑过去,两只手抱住杨榈拇笸龋哭闹道:“小叔,我要骑马……小叔,你骗人。”
杨槭种卸俗盘酪,被阿宝这么一抱,到也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泼到地上,他站稳了脚跟才说道:“阿宝,去把这药给你爹端过去。”
“端过去小叔就带我去骑马吗?”阿宝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杨椋又补充道:“我不要小叔当我大马,我要真的马。”
“你要是端过去,小叔就带你去骑真的马,”杨槌灏1φa苏q郏补充道:“等天气好了,小叔就带你去,不过今天不行,今天是元宵节,我们呆在这里过节,晚上小叔给阿宝放烟火好不好?”
小孩子总是很容易满足,杨榧妇涮鹧悦塾镆缓澹阿宝就眉开眼笑的端起了药,送到顾慎之的面前,小声道:“爹,小叔说,要你乖乖的喝药,等下放烟火给你看,还有很好吃的汤圆给你吃。”
果然留着同样的血液,说话的口吻都一摸一样,顾慎之看着黑漆漆的药汁,眉头都快纠到一起了。他垂下眸子,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怀阿宝的时候,年少懵懂,仇恨蒙心,将阿宝当成自己复仇的筹码,那是他不醒人事,而自己却清醒至极,可是清醒后的他,却依然那般绝情,以至于今时今日,自己只愿阿宝喊他一声小叔。而如今腹中的骨肉,自己酒醉不醒,他却清醒至极,认定了要和自己再有一子半女,趁机让自己服下了另外一个九子丹。
顾慎之泯然一笑,正想推开阿宝手中的药碗,却听阿宝说道:“爹不是好孩子,吃药还怕苦,羞羞。”顾慎之有点哭笑不得,那碗药端也不是,不端也不是。
站在门外的杨樽吡私来,他随手带上门,将冷气关在门外,从阿宝手中接过安胎药,靠坐在顾慎之的软榻边,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慎之……你说,我们要不要给小二也做做胎教?”他坏坏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阿宝的头说道:“顺便也教育教育阿宝,那时候给他做的胎教,他只怕是忘记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