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朝割舍实在是痛彻心扉!”他话音刚落,几位当家也是唏嘘不已。
江原眸子一闪:“假若有机会重振海门帮海上威风,不知公孙帮主可愿一试?”
公孙叔达似乎料不到江原会这般问他,表情有些吃惊:“殿下的意思……”
“我只问你愿不愿?”
“这……”公孙叔达沉思片刻,“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自是求之不得。只不知要我海门帮付出怎样的代价?”
江原沉声一笑:“不愧是公孙帮主,未有把握之前,就算是本王问你,也不肯正面答应。”
公孙叔达不卑不亢道:“请殿下恕罪,某虽不才,却还要对帮内几百口人的性命负责。”
江原笑道:“本王可没说要你帮内兄弟去拼命,只问你愿不愿接受我的资助。只要公孙帮主一点头,银两、船只甚至人手,我都会尽力满足。”
这句话显然极具诱惑,几个当家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
屈涛戳戳我:“不会真有这样的好事罢?”
我靠在椅背上不断打呵欠:“不知道。”
公孙叔达倒十分冷静:“我海门帮能得殿下青眼,自然感激涕零。但想殿下不会毫无道理地相助,敢问对我们有何要求?”
江原嘴角微扬:“我只有一个条件,要你海门帮心甘情愿追随于我,除我之外,不再受他人号令!”
公孙叔达面上颇为震动:“殿下的意思,只要接受资助,我海门帮便要以控制东海水域为己任,从此成为殿下势力?”
江原扬了扬眉:“也可以这么说。”
公孙叔达慎重道:“此事非某一人能决定,请容我与帮内兄弟从长计议。”
江原慢慢站起身,表情有些严肃:“公孙帮主,如今我北魏放眼天下,志在四方,多少热血男儿奔赴疆场,为国出力!南越占据江淮,时时觊觎我山东沃土,将来对抗势不可免。且南越水军优势明显,我魏军要想与之抗衡,必须发展海上势力。我之所以看重公孙帮主,实因有这一层心思蕴含在内。”
公孙叔达语气中多了几分敬重:“民间早传说燕王殿下英明神武,为我北魏栋梁,如今闻言见面,才知传闻不虚。但某心中有些疑问,不吐不快。淮水帮雷允已在东海立足,殿下为何不去找他,反而舍近求远,费力扶持我一个小帮之主?”
江原负手一笑:“公孙帮主不喜欢的人,碰巧本王也不喜欢。公孙帮主可知淮水帮迅速壮大靠了谁?”
“难道不是雷允?”
“雷允算什么!淮水帮身后,有我叔父梁王的势力。梁王当年争权落败,一直偏据山东,素来与朝廷不和,若任其发展将来必为内祸。”
“所以殿下才想扶持一支能与淮水帮抗衡的势力?”
“其实与公孙帮主第一次在海上遭遇,本王便隐隐感到你是我寻找的合适人选,可惜当时正为旁事困扰,无暇他故。”江原踱了几步,忽然笑道,“哪知冥冥中自有天意,将本王想要的人通通送到了。”
公孙叔达也不由一哂:“即使无法担当重任,得与殿下相谈,也已三生有幸。看来某当日留下凌九弟,实是再正确不过的一步。”
江原一笑:“本王不妨多说两句。公孙帮主知道黑胶帮能勾结官府,抓你帮内兄弟,又是靠了谁?”
“某却不敢乱猜。”
“因为有晋王撑腰。”
公孙叔达微微吃惊:“原以为江湖与官府自成一路,顶多为行方便加以贿赂,没想到这些江湖名派竟然都有朝中大人物插手,那天风帮岂不也是――”
江原丝毫不加否认:“是我一手扶持。”
公孙叔达回味一阵,慢慢拱手:“殿下所言,某受教了。”
江原道:“我给你一天时间与众位当家商议,也不必出这酒楼。酒水饭菜随叫随到,倦了有上好客房。明日此时,不论是何结果,必然送你们安然离去。”
公孙叔达笑道:“多谢殿下想的周到。某现在便觉得,追随殿下这样一位明主实在是个不错的选择。”
江原微笑:“明日再决定也不迟,本王随时期待与诸位合作。”向身后道,“扬尘,请各位当家到客房休息,好生招待。”
我终于听到二字休息,便也摇摇晃晃站起来,随着众人向外走。
江原忽道:“只顾打瞌睡,不听我讲话那位当家,本王还有话对你说。”
我虽打瞌睡,却没听漏他一句话,因此照样打着呵欠往外走,不想走到一半被凭潮拖了回来。
江原指指自己旁边:“让他坐这里。”
我十分不乐意,可惜凭潮似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我按到了椅中。
于是我打着呵欠,胡乱拱拱手:“佩服佩服佩服,今日能瞻仰到燕王殿下高贵仪容,还能亲耳听到殿下巧施手腕,真乃三生有幸。”
“承蒙夸奖。凌公子口风果然紧,除了我身份,其他事居然一点也没向公孙帮主透露,今日谈得有些勉强,我真是从心里谢你。”
“殿下不用客气,如此机要,谁敢透露?”
江原看看我:“公孙叔达并不完全信任我,你可以对他分析一下利害。”
“利害已经很明显了,还用我分析?”
“凌悦,你说过公事私事分得清楚!”
我微笑道:“我没有因为私事插嘴阻止,这还叫分的不够清楚?”
江原忍了好一会才开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没有什么打算,身为海门帮一员,自然随着走了。”说罢不由一笑,“这么说来,倒是殿下假公济私,分得好不清楚。凌悦一走,剩下的人都当你天神般供着,可没人知道你的卑鄙了。”
江原突然严厉地看我:“你不能走。”
“殿下,要多管闲事也要有个限度吧?”
江原沉默一阵,低声道:“以你的伤势,去了恐怕活不过明年春天。”
我愣了愣才道:“那又碍你什么事?”
“我说过,救你回来不是要看你尸骨无存的!”
我冷笑:“让我活着,是等着看我心甘情愿任你摆布的那一天?”
江原咬咬牙:“凌悦!”
凭潮突然在一旁道:“殿下,何必跟他生气?既然他想送死,不如成全了他。”说着走过来将我从椅中拉起,“凌公子,我们殿下一片好心,既然你不领情,那便跟我出去罢。”
我站起来向旁边走了一步,突然看到凭潮神色不对,意识便模糊起来,身子一轻,缓缓倒进后面一人的怀里。
第二十七章 天御帅府
一股股热流刺破肌肤,钻入身体,我不断挣动,却是徒劳,只将那热流越钻越深。刀割一般四处搅动着脆弱的筋脉,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仿佛随时就要将人撕裂,地狱般的窒息吞噬着我,无边无际……
我终于抵受不住,“啊”的一声叫出了来。却立刻被人按住:“别动,再忍一阵就好了。”
我僵直地躺在床上,周身大汗淋漓,模糊看到眼前人影晃动,又一股热流涌入。我痉挛着摸到一人手腕,紧紧抓住,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要害死我!”
那人不答,只是将我紧紧按住。
眼前又是一阵昏黑,我猛然咬紧牙关,闷闷地哼了一声。
耳中听得那人低声道:“别勉强,叫出来会好些。”
我已痛得无法回答,只是将手指用力掐入手心,生怕再次失去意识,叫出声来。可惜只来得及掐了一次,已经被人粗暴地掰开手掌,接着十指与那人的手指牢牢扣在一起,动也动不了。
说不清这是怎样的折磨,烧灼般的热流在体内横冲直撞,一切感觉消失,只剩了连绵不绝的疼痛。唯一还意识到的,是指间那几乎挤碎我骨骼的力度一直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仿佛永无休止的酷刑终于到了尽头。疼痛抽丝剥茧般渐渐停止,我虚脱地软软松开手指,仿佛连呼吸都没了力气。
微微张开眼缝,隐约看得见一个蓝衣少年从我身上拔出一根根银针收回锦袋。
有人轻声道:“凭潮,你出去吧。”
一人出现在视线里,他面容严肃,头上的金冠闪闪发亮,额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
他伸手掩起了我半敞的衣服,又拉过一条棉被替我盖上,做完这些以后,便站在床边不动,似乎拿不定主意要说什么。
我别开视线,低声问:“天亮了么?”
“亮了好一会了。”他答。
“谈妥了么?”
“已经将他们送回海门帮了。”
我笑了一笑:“我想也是。”
“凭潮正在试着疏通你各处经脉,这些天你可能都会像今天这般煎熬。”
“这个我猜到了。”
江原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你要见公孙叔达么?他还有三五天才动身,可以叫他过来。”
“算了,没什么要说的,我这个样子也不想让别人看见。”我淡淡一笑,“倒想知道殿下怎样跟他交代的?”
“自然是实话实说。他虽不情愿,得知你的伤势后,还是同意让你留下。”
我笑:“即使不知我伤势,殿下要留,他还能不同意么?”
江原眸子幽深:“如果不是你伤得严重,我不会强留你。”
我点头,讽刺地一笑:“可惜,我无法验证你的假设。现在我已经被你搞到无处可去,不知殿下打算怎么处置我?”
江原沉静地看着我:“我府内可以自设官属,你曾在我船上做过掌簿,如今可以做我府中主簿,只管帮我起草些律令,这对你应不是什么难事。”
我缓缓抬手,对他施了一礼:“多谢殿下赐职,没想到小人有生之年还能做个从五品的官儿,而且是一步高升。”
江原微皱眉:“你不要这样,我并没打算强迫你。北魏律法中有明定,凌辱打骂无罪囚犯,最多鞭刑十五,罚银十两。而八品狱官擅自逮捕六品以上官员,并加以冒犯的,却可以判处流放甚至极刑。”
我垂下眼,微微地笑:“你误会了,殿下留我是为了救我,封官是为了替我报仇,如此苦心,我还要显得不情不愿,岂非太过矫情?”
江原轻轻一哼:“我尽力救你,你却在用力躲避,这一句情愿,倒更像是讽刺。”
我使力撑起身子,向他笑道:“既然有些事用尽努力也无法改变,那我不如接受。只请殿下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别再以为我可以做你的玩物。”
江原面上有些冷:“你以为我拿你当玩物?”
“不然我想不出殿下为什么这样对我。”
江原一把将我肩头扣住,狠狠道:“有时候我真是恨不得将你剖开,看看这躯壳里面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
我淡淡一笑:“殿下何必自寻烦恼,你施救,我便接受,这样还不行么?”
江原微微恼怒:“你就从来没有一刻想过,我是出于真心?”
我愣了一下,接着低笑出声:“真心?我倒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江原目光沉沉地看我:“你还是记恨我?”
我抬头一笑:“本来有些,但现在想想,似乎该怪自己,谁叫我无力反抗,才几乎招来奇耻大辱。况且殿下几次三番的救我,于情于理,我又怎能反过来恨你?”
“奇耻大辱……”江原面色阴沉的可怕,“你果真是这样想的?”
“如果换作是殿下失去内力,被人强迫却无力对抗,你会怎么想?如果你绝望到只剩用死来反抗的境地,难道会认为这是一种恩赐?”
江原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我笑笑:“不必误会,殿下自然没像孙膺那般将我逼上绝路。”
江原好一会才渐渐松开我,冷声道:“你也不要想歪,我从来没想将你当玩物,就算那日一时失了方寸,也是因为……”他突然停住,没有再说下去。
我别过头:“既然如此,那就当作一场误会,我会忘了它,希望殿下也不要放在心上,免得日后相处尴尬。”
江原凝视我良久,突然干脆道:“好。”话锋一转,又冷冷道,“但你若要日后不受挟制,就用实力说话。封给你的官若做得不称职,那就是你自取其辱,到时候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这句话威胁意味十分浓重,我与他目光相对,见他眼中颇有挑衅之色,脱口道:“殿下既出此言,凌悦尽力而为。”
江原扫我一眼,表情有些松动:“我府中也不需要一个动不动就倒下的残废,你最好专心调养身体,再如以前一般消极敷衍,浪费别人心血,我照样不饶你。”
我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再轻易求死。”
江原背过身:“待我安排完海门帮,就让你正式上任。”
我见他似乎要走,犹豫一下,还是道:“殿下,我还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江原站住:“说说看。”
“洛阳狱中,有一个曾跟我同牢的裴姓少年,希望殿下能救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