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校不也是你自己?姜寻很没有同情心地说,反正在哪儿都没人陪。
学校有考研的,好歹能看见人。丁文滔趴在桌子上说。
你们学校也有考研的吗?姜寻问。
丁文滔点点头:当然了,什么学校都有考研的,越不好的学校越想改变。
找个女朋友吧。姜寻给他出主意。
丁文滔看起来有点提不起兴趣:没意思,老是吵架了再哄,处多了很没劲,吵架都吵够了。
陈潮本来在一边剥毛豆吃,姜寻突然把话题引到他身上,问:潮呢?交女朋友没?
突然被问到,陈潮抬头,说:没有。
怎么不找?姜寻看着陈潮说,我潮应该相当抢手啊。
那是了,初中那时候就有人给他送情书,都从我这儿经手。丁文滔说。
陈潮接着低头剥毛豆,说了句:没时间。
男生八卦起来也没完没了,丁文滔问:潮哥,你喜欢啥样的?
陈潮说不知道。
苗嘉颜在旁边趴在桌子上刷朋友圈,侧着手指从下往上滑啊滑的。
他穿了件短袖,白白的胳膊贴着石桌,胳膊肘上被蚊子咬了个包。手机上来了条消息,苗嘉颜点开看。陈潮注意到他稍微有点支起胳膊,挡着他的视线。
陈潮沉默着侧过身,有点背对他的意思,让苗嘉颜不用觉得没有安全感。
寻哥,方方姐找你。苗嘉颜说。
姜寻说了个啊,掏出手机看。
苗嘉颜锁了屏,又趴了回去。他发现陈潮跟刚才坐的姿势不一样了,于是侧脸枕着胳膊看陈潮。
陈潮感受到他的视线,问:聊完了?
完啦,苗嘉颜回答说,她有事儿找寻哥。
连丁文滔都表现出来很不舍,可在苗嘉颜身上却看不出来。
他什么多余的话都没对陈潮说,平静地接受着分别。可能因为他们原本就很久不见面,这次如果不是陈叔把他留下来,他应该已经走了。
他们各有各的生活,且迥然不同。
陈潮订了后天的机票,要飞去贵州。苗嘉颜和他说:潮哥你别穿短袖了,那边现在应该很热,一直晒会晒伤。
嗯,我有防晒服。陈潮答说,而且我去的山上,没那么热。
那就好。苗嘉颜用手指按着手机一角,在石桌上转圈。
过会儿苗嘉颜又问:有人陪有人跟你一起去吗?
有。陈潮说,设计院去了不少人在那儿。
苗嘉颜没有其他的话说了,就趴在那儿看着陈潮笑,眉眼弯弯的。
短暂的一次夏天相遇又要结束了,好像自从陈潮初中毕业离开这儿,他们的每次见面彼此的变化都不小。
一时间没有人知道,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他们又会变成什么样的。
苗嘉颜的头发柔顺地披在后背上,发尾微弯,有几绺小小地翘起来一个尖儿。
陈潮不知道在想什么,伸手捏起翘得稍厉害的一绺搓了搓发尾,把那绺头发给塞到其他头发底下去了。
苗嘉颜感觉到他在碰头发,回头看了一眼,又转了回来继续趴着。
如果事情一切如常发展,他们会各自回到他们应该去的地方。陈潮去贵州,丁文滔回学校,姜寻先回市里,过两天苗嘉颜再跟他一块儿去找方方姐。
他们会在时间中沉默着疏远,又会在下一次见面时重新恢复默契。
这在他们中间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循环的圈,总在重复着这个模式。
然而不知道是天意如此还是事在人为,在既定好的安排之外,陈潮没能走成。
一个滑稽的意外把他留了下来,而且短时间内他都走不了了。
第47章
小凯他们第二天上午就收拾东西走了,小凯还恋恋不舍地说没待够,说以后还想来,陈奶奶送他们到路口,说欢迎他们放假再来玩儿。
小凯之前跟陈潮说过钱的事,刚起个头陈潮说他有病给岔过去了。小凯也没再多提,他和陈潮的关系在这儿,心里记着以后再找机会还呗。
陈潮当天晚上也走了,他第二天的飞机,到时候直接从市里去机场更方便。陈广达车上拉着他,拉着姜寻,拉着丁文滔,把他们都拉回了市里。
走前姜寻跟苗嘉颜说话,让他在家待两天就得去找他,他俩也得干正事儿了。
苗嘉颜点头说好的。
说完他又去看陈潮,问:过年回来吗,潮哥?
回。陈潮回答。
苗嘉颜就也跟他说了一次好的。
他们时常分别,因此也没有什么嘱咐对方的话,苗嘉颜把这一车都给送走了。
陈奶奶有点上火了,家里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这不是还有我呢,我先不走。苗嘉颜搂着她的肩膀,和她说,等会儿叫上张婶和王婶,还有我奶奶,你们打牌啊?
陈奶奶摆摆手说:心情不好,玩牌肯定输。
苗嘉颜笑着说:不会的,我帮你看着,肯定能赢。
陈奶奶想了想,最后有点活了心思,说:那也行。
那我等会儿去叫张婶,苗嘉颜突然想起来,笑呵呵地问,上次她欠你三十块钱还了吗?
还啦。陈奶奶也笑了,她不还我我和你奶奶再不跟她玩儿了,我俩牌搭子有的是。
苗嘉颜在家陪了几个老人两天,她们玩牌他就在旁边帮忙看着。岁数大了有时候跟不上,别人打牌看不见。
两天之后他也走了,苗奶奶陈奶奶觉得没趣儿,一起去花棚里干活。孩子们都不在家,两家人连饭都不用怎么做了,到时间了随便做点什么就够四个人吃。
老人们以为孩子们各忙各的去了,都回到了各自该去的地方。
殊不知市里还有这么一对父子,正双双处于水深火热,人仰马翻的焦灼状态。
字面意思上的人仰马翻。
陈潮躺在病房的床上,听着旁边那位小朋友每天十个小时起的嘹亮哭声,内心格外平静。
不烦躁,也不想发火。是一种心如死灰式的平静。
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又一次想回到九年前,回到他爸妈离婚之前的那个春天,选择跟姜荔过。
陈广达躺在他旁边靠窗的那个病床上,上半身扭成侧躺的姿势,看着手机上不知道哪来的无聊段子,发出嘿嘿乐的声音。
这事儿还得回溯到陈潮走的前一天傍晚。
陈潮洗完澡出来,光着上身穿着条大短裤,去沙发陪他爸坐着。陈广达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个小灯,问陈潮:好不好看?
挺有设计感的一个小灯,陈潮看了眼,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