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初喧闹的街边一角,清凉的夜风吹过,这个混血男人额前的碎发微动。步寒蝉抱着怀中的少年,周围的人醉的醉、吵得吵,无人注意他们这静谧的角落。他本该将少年推开一些,然而却久久未动。
步寒蝉嗅着空气中似有似无的茉莉清香,怀中的少年不自觉地拥着他,无意识地往他身前暖和的地方凑了凑,一脸餍足舒适。
半晌,他只是低头看着这小孩儿,伸出手揉了揉叶沨手感柔顺绵软的头发,勾唇无声轻笑了下。
饭局快散时,步寒蝉扶着醉了的叶沨,抬眸示意坐他对面正翘着二郎腿抽着烟的贺赆,问:多少钱?
贺赆将手上的烟掸了掸,挑眉:不是叶沨这臭小子请客嘛?
步寒蝉面色不改:他醉了,我帮他付。
贺赆摆手笑:不用了,这小子刚刚趁过来拿酒,钱已经转给我了。
步寒蝉闻言微怔,随即低头看一眼此刻闭着眼睛睡得正香的小孩,很快便明白了他这么做的理由,不再多说。
胡明哲那厮喝得也够呛,被佟昊扶着站起来,秦商过去帮着拐起他一边胳膊,跟佟昊说:我送胡明哲回去,你帮忙送一下叶沨?
不用,我和叶沨住的近,我送他回去。步寒蝉抬眸对佟昊说,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注意安全。
佟昊也喝了不少,这会儿脑子跟浆糊似地,只知道点头:哦哦。他转身朝前面秦商和胡明哲的脚步慢腾腾地跟上去跟条慢半拍的尾巴似的贴上去。
烧烤摊边双手环抱的贺赆闻言,挑眉扬起下颚跟步寒蝉调侃:我看这小子挺黏你啊,就一不谙世事小白兔。搞了半天,还是被你这只大尾巴狼给拐了。你知道他家在哪吧?那我就交给你了,你负责将人送回去吧
嗯。步寒蝉扶着叶沨应了声,顿了下,抬眸对贺赆淡淡问道:ProfessorHe,你真的愿意在这里这么过一辈子吗?
贺赆闻言脸上吊儿郎当的市井气息一收,垂眸低头抽了一口手里的烟,随性地喷出一口烟圈,在他眼前弥漫开来。透过烟白色雾气,男人的眼眸中尽是看不透的情绪。
半晌,他只是往身后的椅子上侧靠着两只手,眯着眼睛笑着反问:这样不好么?
步寒蝉静默地盯着他看了会儿,没再多言,扶着贴在他身上倒着的叶沨转身。
叶沨也是一米八的大小伙儿,看着瘦削却井不柔弱,要是他只是睡着了乖乖不动还好,偏偏半醉半醒的,被步寒蝉扶着动了下,人就惊动了,挣扎着扭动身体,歪七扭八地坐起来。
叶沨眯着眼睛艰难地露出一条缝儿,再慢慢适应灯光睁开眼睛,嘴里哼哼唧唧着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夜风一吹,稍微回了一点神,迷迷糊糊地问眼前的人:走了?
步寒蝉点头:嗯,他们都走了,我跟你顺路,送你回去。
啊?哦哦,那走吧。叶沨的脑子还是麻的,慢半拍点点头,将挎包背在身后,站起来,傻乐着,大手豪气地向前一指:走!
被指着鼻子的贺赆无奈摇头,伸手掰着他的胳膊给他纠正了个方向:这儿才对。
叶沨傻呵呵点头附和:对!弄错了是这儿,走!
步寒蝉站起身来,将休闲西装外套穿上,踱步跟在这个小醉鬼后面走去。
现在已近晚上十一点,附近的店铺大多打烊关门了,只有几家烧烤摊还坚.挺地亮趟着。
叶沨走几步停几步,步寒蝉渐渐走到他身侧。
醉鬼叶沨察觉到身边有人,转头看着他,喃喃傻笑:学长我认识一个人,他和你特别像!你们中国话都说得特别溜!哈哈!就跟那首歌唱的一样哈哈!你肯定没听过!
步寒蝉轻笑,顺着他这个醉鬼的话问:什么歌?
什么歌?我、我唱给你听啊
全世界都在说中国话!孔夫子的话越来越国际化
空荡的街道上空响起叶沨调跑得有些远的歌声。他还站在路灯下起范儿,拢着手在嘴前,一副我是巨星的模样,一阵鬼哭狼嚎:
全世界都在讲中国话!孔夫子的话!越来越国际化!
站在一侧的步寒蝉被他这阵仗震住:
几秒后,他才不得不蹙眉上前,强行拽着巨星离开演唱会现场。
可以了可以了,我听到了。他快速敷衍,试图打断叶沨一展歌喉的机会。
叶沨脚下踉踉跄跄,跟着人往前走,这段路的路灯坏了,黑蒙蒙的,只有一点微弱的月光。
好黑啊叶沨伸手向前,嘟囔着皱眉,不肯往前走。
步寒蝉无奈,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在他脚下:走吧。
叶沨放心了,跟着那道黑暗中的光磕磕绊绊地追着,跟小孩子一样叫新奇地叫嚷着:是光!是光!别动!我要踩到你了!
步寒蝉听到他这傻里傻气的话,不禁好笑,用灯光指引着这个笨小孩一点点往回家的路走去。
学长!前面追着光的小孩开心地转过身来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纯真的笑容。
站在他一步之外的步寒蝉被这个笑容感染,温柔笑着回应:怎么了?
叶沨站在他手中的灯光下,露出一行白牙:
学长!
Esfreutmichsehr,Siekennenzulernen!
步寒蝉一怔,这是他之前在直播间教过小孩的一句话。
意思是:很高兴认识你。
站在他手中灯光之下的叶沨说完洋洋得意:怎么样?我德语是不是说的很标准!
步寒蝉温润儒雅地点头:嗯,你说得很好。
Esfreutmichsehr,Siekennenzulernen.
他低声在唇边重复了一遍这句德语。
叶沨听到回应,开心地转身踩着脚下追逐的光,嘴上一遍遍重复着这句德语,欢快地向前蹦跶着,身后的人则拿着开了手电筒的手机,时刻注意着他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后。
从容信步的步寒蝉安静地看着少年的影子在他脚下愉悦地起舞。
他不禁莞尔,心想果然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快乐是如此简单。
叶沨跑到小区门口时,已经自己玩疯了,乐得张牙舞爪,时不时回头催促脚下的光快跟上。两人踏进小区后又走了小段路。
深夜里,小区里路两两旁的灯散发着冷白色的光,飞蛾在灯光处扑来扑去。
走在前面的叶沨目光无意扫过绿化带座椅下,陡然捕捉到一团模糊的血肉,冷不丁地直接给他吓得血液逆流上脑,猛地僵站在原地,他再定睛一看,脸色瞬间煞白,没有半分血色。
步寒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移动手机电筒循着他的目光照过去,看到一只浑身是血的黄色小奶狗奄奄一息地躺在木椅下瑟瑟发抖。
小黄!叶沨失声叫出声。
他这下彻底醒了!忙奔过去蹲下来去看它,见它一动不动,浑身的血,又后怕地不敢伸手触碰它微弱起伏的小肚子。
叶沨想到今天下午没见到小狗,很可能那个时候它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