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起进屋来,他并没带随从,外头又下着雨,等他收了伞,齐光才发现他袍子叫雨水洇湿了一片,即便如此,皇帝瞧着还是长身玉立,芝兰玉树,同至今还矮墩墩的齐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即便是以一个小孩子的审美,齐光也不能对自己亲爹的外貌做出不好的评价,于是他只好哼了一声,颐指气使道:“你太高了,挡着我的光了!不要站我前面!”
裴云起施施然反问道:“你也知道自己矮,脾气还敢这么大?”
齐光:“……”
有些人你别看他外表光风霁月的,对着儿子嘴巴居然这么毒!我矮怎么了!还不是你生的!这种话你敢不敢当我娘的面说!
齐光磨牙:“真正的男子汉是不能容忍你如此污蔑自己的!我忍你很久了!”说罢便张牙舞爪地冲裴云起扑过去。
别看他年纪小,因着常年习武,身子还是颇为健壮的,江苒在他三岁之后,每次被他这么一扑,都能被他撞得后退两步。
可是到了他爹这里,这招却没奏效。
裴云起稳稳当当地立着,提着他的后领把他拎起来,漫不经心地道:“我也忍你很久了。”
毕竟他一生下来,边上围着的都是宠他宠得要命的长辈,外祖家的那几个舅舅就不必说了,连秦王那样曾经的混世魔王,都对这个小侄子疼得要命。
裴云起几次想管,都被众人以“孩子还小”这种借口劝了下来。
齐光震惊地睁大眼睛,同亲爹对视。
片刻后,裴云起把他丢到椅子前,两人中间摊着一本《道德经》。
皇帝:“不抄完不许睡觉。”
齐光:“……你一个皇帝做什么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裴云起坦诚地道:“我年幼的时候抄过许多回,方才特地给你翻出来的。”
齐光盯着那本泛黄的书,嘴角抽搐,半晌,又奇怪道:“那你为什么要抄《道德经》?”
裴云起被他问得怔了一怔,旋即才道:“我年幼的时候,同你一样,成天招猫惹狗养兔子,我的兔子还把东宫的草坪都啃光过。”
齐光十分有感触,唏嘘道:“真是拿它们没办法,是吧,太能吃了。”
“不过,等到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裴云起静静说,“我被人强行从父母身边带走,到了山上的道观里头,就是那时候开始抄经书的。”
齐光再一次睁大了眼,“那你不想祖父和祖母吗?”
“想,”裴云起低声说,“可是没办法,因为那时候有一点麻烦,我若是留下,只怕整个东宫都难保全。他们只能把我送走,甚至大年三十那天,我眼巴巴等着东宫来人接我,也始终没能接到。”
小孩子的共情能力一贯极强,齐光一想到遭遇这些的如果是自己,瞬间便感到非常难过。
他拉一拉爹爹的袖子,方才桀骜的神情软和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