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吃多了零食上火,一不小心染红了衣襟,刚上小学的隋卞正十分茫然地坐在面包车内,低头望一望自己的高级小外套,抬起头来字正腔圆地背诵起课文道:“我胸前的红领巾,更加鲜艳了——”
“……”绑匪觉得这个孩子有病。
索性扒了他的外套丢去吓唬吓唬隋家人,然后开车出城,把隋卞随随便便地丢在了邻城的某一条路边。
舒敛就是这么遇见隋卞的。
隋卞酷酷地抬着下巴,努力摆出一副“我是少先队员,尔等学前班臣民速速避让”的高贵表情,嘴唇上挂着半干涸的鼻血,用余光死死盯着舒敛手中的棉花糖。
5岁的舒敛被这王者一样的气势所惊到,护着棉花糖往后退一步。
“哎呀这谁家小孩儿啊?”舒母突然丢下自己的孩子,心疼地走到隋卞身前去,蹲下身捏着他的小下巴关切地看一看,“是流鼻血了吧?傻孩子,也不擦擦,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
舒母掏出纸巾,温温柔柔地替他擦拭干净。
舒敛赶紧地把棉花糖往嘴里塞。
脸上不挂血的隋卞看起来更酷了,望着已被啃得黏糊糊乱糟糟的棉花糖,高贵地说出三个字:“我有钱。”
舒敛惊呆了。
而这三个字一说就是十四年。
“我跟你说多少次了,我有钱!”隋卞恨铁不成钢地拍一拍桌子,记里的人纷纷把目光扫过来。
舒敛觉得丢脸死了,拿起书包赶紧让他出去说话。
突然一下从座上站起身来时,腿软得差点跌坐回去,亏得是扶了一下桌板才让自己缓过来。
——那会的一场情事的确是做得太痛快了,加上场地带来的心理刺激,别提多带劲儿,简直把人满足得不要不要的。
隋卞痛心疾首地扶额,扶伤员似的,动作夸张地把舒敛给扶出记。
回到车上,隋卞继续讨伐他:“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啊?没钱管我要啊!好好一个大学生,你为什么要去卖!”
“滚你的!”舒敛终于忍无可忍,一书包往驾驶座上这人砸去,“你才去卖呢,你有病吧?”
隋卞戏感十足,手指颤抖地指着眼皮子底下、某人脖子上的那排深深牙痕:“太伤哥的心了,你瞧瞧……你自己瞧瞧……啧啧……不忍直视!说吧谁啃的?坐个火车都能啃起来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欲求不满啊?”
“……”舒敛无言地转过后视镜来,往那地方瞧一瞧。
这人还在吐槽:“激烈啊!你这要是放到那个什么a什么o的文里,活脱脱就是个信号素大放异彩的小淫娃啊!不!你就是个信号源!你是个信号灯!你是个信号塔!”
“你t还移/动电/信呢!”舒敛终于忍不住爆粗口。
隋卞悲伤地揩一把泪,心碎地系上保险带,把车发动起来:“小敛啊,事已至此,哥就想问你一句,戴套没?”
舒敛一愣,仿佛又感受了身后那地方的湿润。
“没?!”隋卞原地爆炸了。
“戴了!戴了!戴了!”舒敛赶紧说谎,暂求明哲保身。
隋卞脸色稍微好点了,却仍没收住那一番苦口婆心:“听哥一句劝,平时要注意安全,多少给自己留点规矩,留点底线,知道了吗?”
“是是是,知道了……”舒敛头疼。
早知道这个人今日的细节捕捉能力如此强,会给他来一个现场炸裂,他一定不会打那一通电话。
哪还顾得什么“末班公车传说”,又或者高价打个出租,都好过跟他一起丢人现眼。
——幸好,这会儿在车上了,再没了记那些看热闹的人。
舒敛放松身体,把副驾座的椅背放低一些。
隋卞又忍不住嘴贱了:“瞧把你给累的。”
“……”舒敛偏头望向他,喊一声“哥”,幽幽道,“你这张嘴迟早会害你被人艹哭。”
“你懂个屁,你哥我是全宇宙最强alpha。”
“我说,你能不能别再进隋意姐的书房?”
“她的书房就是我的书房,我的书房还是我的书房,你懂个屁。”
舒敛懒得跟他较量嘴皮子了,赶紧地换个话题。
“你不是说车被你爸给没收了吗?”
隋卞邪魅一笑:“是收了,不过我就随口一说而已。反正他收他的,他收了我不知道买啊?就他有钱啊?”
“……”
不,你们都有钱,舒敛的心这样回答道。
街灯明亮,一路向着x大大学城校区驶去。
舒敛闭上双眼养神,直至此刻,终于有了那么点事后余韵的舒坦。
果然,做这种爱做的事情还是要在温软舒适的地方才好,否则吃得再饱,善后都不那么令人满意。
天知道他那会在记坐着的时候有多累。
“哥,谢谢你来接我。”舒敛未睁开眼,笑着轻道一句。
不是他矫情,而是隋卞与他本是校友,且年长他一届,因专业区别而并不在同一个校区。
隋卞接他这么一趟,从自己的校区跑去火车站要小半个点,从火车站跑来大学城校区又是半个点,等他到了宿舍再回自己所在的老校区去,那还得半个点——就是这么畸形又奇葩的三角路线。
隋卞“哼”了一声,放起了音乐。
舒缓低沉的温柔男声似乎带着那么点催眠的作用,过不一会儿,副驾座上之人便在这途中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似乎听到隋卞在叫自己醒来。
舒敛舍不得睁开眼睛,嘟囔道:“哥背我上去吧,累。”
“累不死你,下次再在外面乱来试试?”
“哥你闭嘴吧……”
隋卞车也懒得锁了,背着他走进宿舍楼门。
正逢有人出来,一身西装革履,像是老师,又不像是老师,不太相协调的画面引得隋卞多看了两眼。
舒敛趴在隋卞肩头继续打瞌睡,擦肩而过,不曾留意。
然而对方却将他入目,隐约间,似乎挑了挑眉,又似乎弯了弯唇。
——至少当时的舒敛并没有想到:人生哪,该碰到的,迟早还是会碰到的。
第3章学长与学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隋卞迈上最后一步台阶,嘴里的诗句快被咬成渣渣。
舒敛趴在他肩上跟头猪似的“吭哧吭哧”发笑,见他好不容易喘过了气,一甩手便将自己给丢到地上。
“嘶……”舒敛疼得直扶腰,先着地的可是屁股啊,那可是他现在最脆弱的地方,口中忍不住讨伐,“哥你真的太狠了……”
“我还狠?”隋卞真是气得发笑,一把拉起他往寝室走去,沿途指着两边的门牌强调着,“你看看清楚,这是五楼!五楼!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没住在六楼?”
舒敛故作羞涩地笑,颔首道:“别客气。”
“客气个屁!”
说话间走到516的房门口,寝室门正开着,隋卞一巴掌将他拍进房内。舒敛踉跄两步,室内只有一人,转头过来盯着他。
“回来了?”
问话之人是寝室老大,名叫任臻。
说是老大,其实不过是年纪最大而已,而且这寝室中的四人同年,任臻仅仅胜在数月之间。话虽如此,但“老大”叫得久了,任臻不知不觉便产生了几分更重的责任感,对其他三位弟兄都相当照顾。
而三人中还属舒敛与他关系最好,因而此刻任臻见他不是独自回来,下意识便往另一人身上望去,这么一望才露出些意外的神色,喊一声道:“隋副部?”
隋卞很不客气,早已大大方方地进来,正凑在舒敛的桌旁找水喝,听着这么一声称呼微微一愣,偏头看这秃子一眼。
——对,就是个秃子。
任臻剃了个光头,在舒敛看来简直酷炫得不行,但在隋卞看来,那就是毫无美感。
“你怎么剃成个秃子啊?”隋卞开口就是吐槽,实在是憋不住,嘴贱。
任臻却一点儿也不生气,笑道:“隋副部记得我?”
“名字不记得了,脸还记得,”隋卞摆了摆手,灌下一口水,又道,“叫名字吧,或者学长也行,别副部副部的听得我小腹胀痛。”
舒敛不说话,站在旁边惊讶地张着嘴,审视他二人,不知他们是何时认识的。
其实事情很简单,隋卞与任臻都是校学生会的成员,同一个部门,隋卞是副部长,而任臻是干事。
两人虽不同专业、不同年级、不同校区,但因为学生会的工作多少有过交集,因而勉强也能说得上是认识。
任臻轻声笑,不介怀他的话,也不主动说起自己的名字。直到隋卞忍不住了,好奇问一句:“你到底叫什么来着?”
“任臻。”
“哦,对!我是记得有个人特别认真来着……”
“哈哈哈哈哈——”舒敛大笑。
隋卞瞪他一眼:“滚去洗洗睡。”
“行行行,”舒敛笑得身上都没那么酥软了,拿了毛巾睡衣往阳台走,顺口给他告别,“那你自己走啊!”
“没良心的……”隋卞在后头损他一句。
舒敛不再笑了,心情畅快地锁上卫生间的房门,脱衣服开水,站在喷头下爽歪歪地从头淋到脚。
学校条件还不错,每间寝室都有独立卫浴,虽简陋,但已是难能可贵。
舒敛自在安逸地清洗身体,所谓事后澡,私密之处自然也不会放过。等到他慢悠悠地回到寝室里时,隋卞竟然真的已经走了。
想想也是,开车回老校区还要半个小时,再晚点走恐怕就赶不上寝室门禁了。
舒敛一边拿浴巾擦拭着头发上的水,一边取过桌上的手机,单手编辑一条微信:“哥,注意安全,早点休息,谢谢。”
顿了顿,又将“谢谢”二字改作了“晚安”。
十几年的兄弟情了,没必要矫情过度。
舒敛浅浅笑了笑,刚放下手机,听身后传来声音问道:“老三,你跟隋学长什么关系?”
“他是我哥,”舒敛回道,转过身去往任臻桌旁走近些,“怎么了老大?”
“没什么,就问问。”
舒敛觉得没对,拿手肘轻撞一下他光溜溜的后脑勺,追问道:“说实话,怎么了?”
任臻不说话了,换个惬意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挑一挑眉传达心中的意思。
舒敛秒懂:“老大你看上我哥了?”
“刚入学生会就看上了,”任臻认真地回道,“可他条件太好,很难注意到谁。”
“老大,我觉得你条件也不错,而且我哥是个神经病,你只要不走寻常路,一定能搞定他。”
“所以他确实是弯的?”
舒敛用力点头:“弯!比蚊香还弯,高中毕业那会跟家里出柜,那叫一个硬气,差点没被隋伯父给打死。”
“懂了,”任臻塞一包辣条给舒敛,“好兄弟。”
舒敛不满意地赖在他桌旁不走。
“老大,这么重要的消息,你就给我包辣条!”
“那你要怎样?”
“我要两包。”
任臻大手一挥:“随便拿。”
舒敛喜上眉梢,把那一整袋辣条给提溜到了自己桌上去。
折腾到这会儿也不知道累了,开了电脑开始打游戏,辣条配单机,不亦乐乎。
任臻还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搬过椅子来看他玩仙剑,一边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请教咨询般问道:“你说我这路数行不行?我从第一次跟他接触就装得特别彬彬有礼、举止大气,他吃不吃这套?”
“不吃,”舒敛眼睛都不从屏幕上挪开,果断回道,“你看看我哥自己那样,像是彬彬有礼吗?”
任臻蹙眉:“那我应该怎么撩他?”
舒敛终于给他一个眼神,坚定道:“本色出演!”
任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电脑里的人物走错路了,一失足成千古恨,gaover就在一瞬间。
任臻稍稍回神,忍不住说他一句:“打游戏正常,但你怎么老打仙剑?”
“这里头剧情深着呢。”舒敛懒得同他多解释,换个话题问道,“怎么寝室只有我俩,老二和老四呢?”
“老二陪女朋友过夜,老四请假两天,还没返校。”
“哦。”舒敛点点头。
这回换任臻来问了,这人眼神暧昧,试试探探地喊他一声:“舒敛。”
舒敛吓了一跳,转头看着他,经验得知,只要他一叫自己的名字,接下来便一定没什么好话。
果然,任臻问:“你这是被谁给上了?”
舒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带着刚才吃过辣条的力度,难受得令他眼泪都出来了。
任臻忙给他端水,拍着背等他缓过来。
舒敛慢慢平静下来,一脸懵逼地望向他,迟疑道:“有……这么明显吗?”
任臻面色沉重的点头:“所以我刚才问你和隋卞的关系呢,我还以为是他把你给睡了。”
舒敛差点又给呛着了。
“怎么可能!”
“我想也是,”任臻颔首道,“隋学长怎么看都像是被上的那个。”
“哈哈哈——”舒敛又大笑起来,一晚上的情绪还真是跌宕起伏。
罢了想着正好寝室只有他两人在,自己对任臻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阖上房门,把今天的奇遇给他讲了。
任臻跟听了个话本似的连连惊叹,直叹得舒敛不得不郑重其事地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真做了特别惊世骇俗的事情,导致隋卞和任臻的反应都这样激烈。
脑子里想着,睡意便卷上来了,舒敛快要睡着时,突然听到任臻叫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了句:“对了,来了个交换的老师,住在对面宿舍的一楼,那会上来在本学院的寝室间走了一圈,你刚好错过了。”
“错就错过了,老师有什么好稀罕的。”
“不好说,我觉得是你喜欢的型,而且我觉得……他应该是弯的。”
“什么喜不喜欢的型,我还没丧心病狂到对老师出手……”舒敛打个呵欠,“明天再聊,睡觉了老大。”
舒敛脑袋一埋,叫不醒了。
第4章办公室问候炮
等到翌日天亮,舒敛才后悔前一夜里没听任臻多说两句,同时还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作花样自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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