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爹,这场战争发生在西南,抽调的军队都是西南一代的部队,哪里到我们这里,即便有,也是零星的特种兵,能到小义,算是狗屎运了,可是,小义不会有那么幸运。”
“是啊,爹,给娘说,我们打听过了,小义没有上前线,还在部队呢,好着呢,这一定是看上那个军官的女儿,谈得热火,将爹娘都忘了,哪天都我忙过这一阵,去一趟,非骂他一顿不可。”
爹在大队长与秀娘的一番说辞下好得多了,他说只是你娘还是放不下。大队长说他过去劝说娘。大队长带着爹回去了,他说了万千中理由拉安慰娘,娘渐渐好多了。秀在一旁写作业,爹拿起秀的作业本,娟秀的字体令大队长眼前一亮。
“好俊的字!”
“不要说好俊的字,就连学习也是名列前茅呢,你这龟孙险些丢了俺秀的前途,你爹疼峰儿、华儿,可是俺就指望秀,是不,秀,等俺死了,就秀给俺打影子旗,别人甭想。”
事情去并不像大队长所想象的那般简单,两个星期之后,有个军人来到了大队长家,他一在村口出现,先是小孩子像风一样的打着旋跑,这其中包括峰,然后是悠闲的女人们也出来了,他们瞧着这个帅气的军人眼睛里满是崇敬,整洁的军装与笔挺的腰板。毛四问峰,不是你叔吧?峰撇着嘴,直说,他哪是我叔,是你叔差不多。
“我如果有解放军叔叔,我一定就有枪玩了。”
“行,等我叔回来,我拿枪给你们玩。”峰很是自信地回答,这军人已经走到他们眼前了,似乎也听到了他们的交谈。他问哪是大队长张作友家,钢弹刚要说,峰一把拉着了他。他想起娘曾经说前几年就是解放军押走了爹,实际上秀娘哪里知道那是穿着军装的“红卫兵”小将们。
还是狗小嘴快,脚下更快,他竟然领着解放军到了家门口,峰预感不妙,立刻在前面拦住了去路。丁大娘走了过来,她问怎么了?解放军说连长叫他来报喜。丁大娘问什么喜?解放军说,连长荣立二等功。丁大娘问谁是你们连长。解放军说出了名字。丁大娘不敢怠慢,赶忙唤了一声秀娘,推来门,示意峰不要瞎闹。秀娘从里屋出来了,她起先见是解放军也是一惊。但是当解放军唤了一声嫂子,她心里就稍微安稳了一些,他再说连长叫他来报喜,她就知道了小义还活着,她的泪水就出来了。她说她不在乎什么二等功,更不关心升任连长,只要兄弟能平安,说着泪水比刚才更厉害了。解放军问大哥不在吗?峰说爹下井还没有回来。峰听明白了,原来是叔打了大胜仗,还获得了什么功,这是先来道贺的。
秀娘要留解放军吃饭,解放军说什么也不愿意留,他说还要去别的地方。秀娘也不便挽留,送到了门外。峰怎么也不舍得解放军离开了,他尾随着他,其他小伙伴紧跟着峰。像一条长龙从村口到村中心,守在门外看热闹的女人们都七嘴八舌传说着。解放军转头望见了峰,他冲峰笑了笑,峰也冲他笑了笑,解放军站定问他想做什么?峰说:“我叔打仗勇敢吗?”
“那当然,你叔是我们排长,因为作战勇敢还被提拔为连长的,将来等你长大了,跟你叔去当兵。”
“那是自然。”峰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我叔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最迟两个星期。”
峰送别了解放军,转身便向村中心走去,他的腰板挺直,眼睛紧盯着前方,他感觉自己穿上了一身军装,脚下路被他走成了直线,双臂摆开,再看,他后面的这些小伙伴也都学着他的模样,还没到村中心的一半,他们都笑开了花,两侧观风景的女人们直乐得前仰后合,如果我们生活在那个时代,有了手机或者摄像机将这小解放军的一动一顰照下来,简直算是绝品了。
坏消息传遍千里,好消息名扬四方,这件事还是被爹知道了,他是从杨得财嘴里得知的,杨得财到窑上转悠,他无非是想到各家食堂搞点油水。爹送秀去上学,看到他了。他也看到了秀他。他说窑上食堂师傅与他曾经是工友,好说话的。杨得财说那敢情好。他们就一同去窑上食堂。闲暇时,杨得财便恭喜他来了,刚开始爹莫名其妙,随后听他说完,竟然没有一点喜色。杨得财望着他,说怎么不见你高兴,你儿子都出人头地了。爹连说高兴,高兴。实际上他满肚子的怒气在升腾。帮着杨得财讨来了油水,送走了他,他便回家了,见秀在小桌上写作业,他没有出声,只是在一旁抽闷烟,娘见他有心思,悄悄问他怎么了?他看看秀,说,我回小李庄一趟。娘感觉事情应该不小,要不老头子不会如此生气。她不敢问,但是说和他一块回去。娘问秀一个人在家害怕吗?秀说不害怕。娘说等两个钟头,爷爷奶奶就回来了,写完字,将门插实,等我们来了,唤你再开门。秀听话地答应了。
娘与爹步行来到了小李庄,在路上爹向娘说明了情况,爹骂娘怎么生了这样两个倔驴?娘也是委屈,一路上哭哭啼啼。到了村口,爹示意娘不要再哭了,娘擦拭泪水,脸上略微显出喜色来了。两位老人一来,村里的小媳妇老太婆就围过来了,都是祝贺的,道喜的。爹与娘只是强装笑颜敷衍。还是峰先跑回家报告了消息,大队长这酒正喝上了,这几日,他一直都很高兴,弟弟平安是最好的消息了,至于什么奖章,什么官职都无所谓。突然听到峰嚷着说爷爷奶奶来了,他嘴角的笑僵持住了。秀娘也意识到不妙。
“怎么办,爹娘知道咱们骗他们了?”
“还能怎么办,我也没有主意。”
大队长与修娘都急了,在爹与娘推开门的一霎那,大队长给爹娘就已经跪下了。娘看到儿子跪在那里这心就软了,然后爹可不管那一套,他看看桌上还有两个小菜,还有一瓶酒,他一把就将桌子掀翻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惊扰了正睡熟的华,华一阵大哭。娘埋怨爹来了,爹骂她都是她惯的,没有一个说实话。
掀翻了桌子还没有解气,很显然,爹又抄起院子的木棍开始抽打大队长了,边抽打边骂,“你为何没有阻止他,这战场哪里是闹着玩的,枪子都不长眼,不仅如此,你还骗你爹娘说他们在部队上,我说呢,两个月没有丁点消息。”
大队长没有解释,他知道任何解释都是无济于事。听到声响的邻居丁大爷丁大娘来了,他们唤了一声叔,婶。爹娘点点头,他们还是替大队长求情了。句句在理,这些爹娘自然都知道。只是一时气不过。
硕大的梨树枝叶婆娑迷离,月亮与繁星点点滴滴倾泻在其中了,爹望了一眼自己栽种的这棵梨树不禁流下了泪水。他坐在小木凳上,丁大爷坐在旁边,他们爷俩抽着烟。丁大爷示意大队长起来,爹不同意,他嚷道:“让他跪着,一直跪死,无论你是大队长还是公社书记,但是你依然是我儿子!等你那个倔驴兄弟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他,我要让他在众人面前丢脸。”丁大爷见老爷子火气大,便扯起别的来了,从德国鬼子抢占煤矿,到日本人来了,日本人在henan骗来了矿工,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四清”运动,“特殊时期”等等,他们说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