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坟前,温沐想为他们诵经超度,可她又想起来,自己逃了早课,根本不会诵经。
一股悲凉瞬间填满她的胸膛,为什么人总是这样。
以为时间很慢,能和对方相处的日子还有很多,从未想着珍惜那段时光,后来终于失去,再也无法回头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温沐发誓,这个仇一定要报,等拿回仙玉神识,她就要永远毁了阴阳河这个地方。
羁源,我们明天去上京吧。她看向陆怀簪:我们一起去找你妹妹。
去上京也可以顺便看看辉琉,问一问他有没有进入太虚幻境的办法,如今温沐也没什么念想了,只希望能快一些拿回神识。
陆怀簪观察着羁源的脸色,杨家肯放他出来,他自是不愿意再回去,等找到延喜,他们就回老家种点地,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
羁源浅笑,温柔地应道: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温沐垂下眼眸:你不走了吗?
他还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留在这里。
不走了。他为温沐捻好衣服: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这段时间,羁源变了很多,他温柔有耐心,再也不似从前那般冷漠疏离,这是温沐梦寐以求的东西,可她却觉得心里空空的。
苏声蓝的魂魄还在阴阳河,你没有找到吗。
听到声蓝的名字,羁源的心立即一提,他当然想立刻回到阴阳河,但是要让魂魄离开阴阳河,只能再次解开封印。
羁源沉默不语,没有否定想她的话,温沐明显感觉到他的眼神变得不一般了,虽然看着她,但心里想的却是别人。
她突然很怀疑,他为什么留在这里,是可怜她吗
温沐的心猛地沉下去,她不想要施舍的感情,如果羁源是因为可怜她,那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我现在很需要你,如果你要走,一定不要不辞而别。
在知道羁源喜欢苏声蓝的时候,她从未想过争抢什么,如今仙玉的神识在他身上,她不能离开他。
温沐不免有些想笑,没想到自己唯一一次争取,竟然也是为了别人。
他心里想的是苏声蓝,自己为了仙玉,这也算扯平了。
这件事决定后,陆怀簪已经开始收拾行李,羁源去镇上买了很多菜,回来后又做了许多温沐爱吃的。
陆怀簪狼吞虎咽地扒着饭,温沐倒是吃的十分斯文。
她夹一块肉,羁源就夹一块肉,她喝口水,羁源也喝口水。
温沐看看他,他投来同样的目光,她微微皱眉,夹了一块青椒,羁源也有样学样。
温沐放下筷子,问他:你在干什么。
羁源愣了愣,清澈的眸子像森林里的小鹿,她甚至觉得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倒映出来的碧绿山水。
他的眼尾微微下垂,又是三白眼,和他这个人一样,无辜又残忍。
温沐突然想起来,他不是人,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在无夜城待了那么多年,恐怕早就忘记吃东西和睡觉的感受了。
虽然有这么多精美的菜品,但他尝不出味道,所以她吃什么,他就觉得好吃,那也跟着吃。
陆怀簪不知道在想什么,笑道:你不应该这样,既然是她喜欢吃的,你就应该留给她吃,怎么还抢呢。
羁源脸色一沉,恶狠狠道:你很懂啊。
见识过羁源的厉害,陆怀簪知道不能惹他,嘴快地逞能后又怏怏低下头。
温沐赶紧转移话题。
羁源,你为什么会做饭。
很少有人能想到,在外威风凛凛的鬼王,厨艺居然这么精湛。
羁源恢复了清纯温和的神色,但是眼底又有一抹隐藏不住的苦涩:没有为什么。
这样的眼神,温沐只在太虚幻境里看到过,那时候苏声蓝在他身边。
他不肯说,温沐也没有再问。
三人吃了没一会儿,温沐身体没有完全好,所以不大有胃口,见温沐不吃,羁源也不吃了,虽然陆怀簪吃了很多,但最后还剩下许多饭菜。
温沐纠结道:这该怎么办?
羁源轻飘飘道:扔了。
陆怀簪也有些心疼,可惜他们明早就要离开,肯定不能再吃一顿,早知道跟羁源说一说,让他别不知轻重做那么多。
他嘟囔道:谁让他做这么多,自己吃不了,还浪费粮食。
羁源扫了他一眼,陆怀簪识趣的闭了嘴。
沐沐,你先去休息。
羁源面无表情,淡淡瞥了一眼陆怀簪,说道:你把这里收拾一下。
不等陆怀簪反驳,他就带着温沐离开了斋房。
两人回到屋子,温沐拦住他:你也去休息吧。
感受到她刻意的疏离,羁源心下一坠,什么都没想,却偏偏有了这种奇怪的感觉,而且十分熟悉,好像经历过无数次。
他眸色愈浓,轻轻启唇:好。
说完又看了看屋子里,对温沐说:明日去上京,若还维持假相恐怕会不方便,我已将幻术消除,屋子里有许多衣衫,你挑几件喜欢的
在玄昭寺里,有幻术掩盖本相是很好的事,可若出去就不该这么做了。
她困意渐深,疲倦地点点头,略虚弱道:我知道了。
不知怎么的,自从出了紫虚塔那件事,温沐就一直没什么精神,以前看到羁源这样肯定会很高兴,但现在内心却无比平静。
羁源温沐看着他,眉眼湿润,有一种古怪的柔情,你就不好奇我到底是谁吗。
任何人知道温沐假扮小和尚留在玄昭寺,应该都会怀疑她的身份。
但是这么久以来,羁源从未问过。
应该好奇吧。他认真思考着,但是没关系。
话到嘴边,他又收了回去,终是没有说出心里的想法。
这世上不会有人愿意了解他倒底在想什么,就和那些人说的一样,他是一个奇怪的人,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
他尽量的不和温沐多说话,总觉得自己没有她那样招人喜欢的品质,说多了反而惹她厌烦。
温沐失落地转过头,他心里只有苏声蓝,又怎么会关心自己呢。
那你休息,我先走了。
羁源轻轻关上门,温沐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想到五百年前那个少年。
他的身体靠在门上,无力滑了下来,在冷风里过了很久,眉头才舒展起来。
回头望了一眼,眼里掩不住的失落。
那天没有直接杀了阿银珠,只是将他扔进阴阳河里,过了这么久,羁源总觉得不安心。
为了以防万一,等这趟平安到了上京,就去阴阳河里看一眼,决不能留着这个隐患。
第二天一早陆怀簪就准备好了,天刚蒙蒙亮就来敲温沐的门。
她选了一件青蓝色的流珠纱裙,即便白天看着也像星河流淌那般美丽,长发简单绾了一下,一直散到腰下。
陆怀簪有些着急,对着屋子里的温沐喊道:你准备好了吗,怎么还不起来。
温沐走到门边,一时不敢开门,陆怀簪还没见过自己的本相,此时出去,恐怕会吓到他。
陆怀簪扒着门,一副等不了的模样:你又不是姑娘家,不用梳妆打扮,开个门还害羞么,可别
话未说完,温沐打开门,那一瞬间,她都能感觉到陆怀簪被冻住似的,眼睛睁的特别大,好半天才缓过来,倒吸一口凉气。
姑娘,你是谁?
眼前的女孩,甜甜的抬头笑着,他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但是这样的样貌,他还是第一次见。
她像幻境中的仙子,森林里的小鹿,第一缕阳光洒在露珠上时,扑闪着翅膀的小青鸟,当她的目光看向你,会让人如同身处星光漫天的冰雪世界。
她的试探,惊恐,喜悦,期待,每一种感情都能牵动人心,当你盯着她太久,她又会害羞地低下头,那份羞涩大大方方,她从不会掩饰这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