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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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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多谢老师指点。”难怪天下最大的十七座城池都各行其事,仙朝仍旧高高在上,完全不理会下界权力变迁,还能养着如前世般冗繁的官宦,看来与这些秘境仙境之类脱不了干系。这么说来,其实只消能阻止白明月逼宫篡位,仙帝的地位可说是十分稳固,完全没必要担心会像上辈子那样被反贼和流民推翻。

至于他身边这个新朝开国帝君——他悄悄扫了徐绍庭一眼,却不经意地发现这位师弟似乎也正在偷看他,而且与他目光稍一相接就要别开,像是做了什么坏事怕他知道似的。

不对,他现在这么乖巧仁善,能做什么坏事?或许只是嫌崔博士讲得无聊,悄悄走了神,又怕给自己抓住了要挨骂吧?任卿唇角浅浅地勾了起来,右臂微曲,借着宽大的衫袖掩饰,轻轻拍了拍徐绍庭的手背。

他的身体仿佛受惊一样激灵了一下,直到崔远离开之后,那种僵硬和紧张的感觉也没完全消褪,攥着腰间玉佩说道:“师兄先到内室休息一会儿,我去弄些饭菜来吃。”

任卿看他像小松鼠一样战战兢兢的样子既觉着有趣,又怕他这一吓连起上回杀人的事来,还是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顶,安慰道:“这一上午你也够累了,反正现在讲的咱们也不懂,还是回家收拾些行李再正式搬过来。中午想吃什么尽管点来,师兄请你。”

徐绍庭并不重视口腹之欲,真心想尝的唯有师兄的味道,奈何这话他敢说出口师兄就敢不要他了,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地答道:“天气这么热,不如喝些酒浆解暑,师兄以为如何?”

葡萄酒最宜解暑,任卿脑中迅速闪过了几座上佳的胡人酒肆,挑了其中最近的一家仪和楼,乘车过去拣了一个雅间坐下。因为天气太热,他并没点在关山常吃的馄饨、胡饼、古楼子之类肉食,而是选了井水冰过的槐叶冷淘,配上时新蔬菜和各色鲜果下酒。

酒是西域来的陈酿葡萄酒,颜色殷红如血,用冰镇过,端上桌来时还泛着丝丝白气,饮上一口沁凉之感直透入心。而冷淘的味道亦是清爽开胃,配上脆嫩鲜爽的蔬菜,吃下去暑气全消,浑不似在盛暑未消的长安。

徐绍庭跪坐在精美的草席上,捧着金爵一口口品尝,只觉着味道清新甜美,与以前喝的清浑白酒都大不相同。只是这葡萄酒酒性似乎不烈,甜甜软软地像饮子一样,喝得再多也看不到师兄比酒浆还能醉人的模样,未免有些遗憾。

不过这酒颜色甚美,偶尔有酒液挂在任卿那双端正姣好的唇上,再被他鲜润的舌尖舔去的模样,也着实动人得紧。徐绍庭自己的脸倒是越喝越红了,胆子也渐渐乍了起来,仿佛偷看被师兄发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这么光明正大地举着酒樽,直盯着他被酒水润得鲜妍的双唇。

他的师兄似乎并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流连在何处,目光扫过他手里半满的金樽,含笑劝道:“喝不下去就不要喝了,这酒不是家里酿的灵酒,对身体没什么好处,只是清凉解暑而已。”

徐绍庭终于收回了目光,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定了定神才涩然开口:“这酒很贵吧?让师兄破费了这么多,若不喝完岂不是浪费了?”

任卿朗声笑道:“这样的美酒岂有喝不完的时候。若是你我喝不完,也可以拿去散给街头乞儿,还能涨一点圣……唔,不提那些讨厌的东西。”

葡萄美酒不只沾在他唇上,酒意更早已经化入心底。只是任卿酒品极好,别的都不失礼,唯有脾性比平常放旷得多,抬手拧上了师弟的鼻尖,偏着头看他:“小孩子家家的,成天装出一副老成模样干什么?以为师兄是那等迂腐书生,一点小错都要罚你么?”

他的力道极轻,指尖还有些练剑磨出来的茧子,只摸得徐绍庭鼻尖微痒,恨不得把那只手拿下来亲亲。这念头一经想起就有些压抑不住,他鬼使神差地张开嘴,在那近在咫齿的手掌上轻舔了一下。

味道很清淡,好像沾了点酒气,还有熏入肌理的丝丝幽香……他还没分辨出什么,那只手就像烫着了一样松开,决绝得令徐绍庭心颤。

他怎么竟没忍住?万一师兄发觉了他的心思,不要他了,以后可怎么办?他心底一片冰冷,惊惶地看向任卿,等着他宣布对自己的厌恶和驱逐……可他等来的却不是臆想中的嫌恶和斥责,而是一樽酒。

那樽葡萄酒顶在他唇间,执樽的正是徐绍庭原本以为会嫌弃自己的师兄。执酒之人脸上晕着浅浅的绯红,目中含着一片水光,而那温柔如水的眼中倒映着的唯有他一个人:“师兄手上没沾着酒,还是喝这杯吧。”

师兄是误会了……误会得好!徐绍庭悄悄舒了口气,低下头就着那杯子饮尽了满杯清甜的酒浆。任卿慢慢倾着杯子喂他,一手支颐,低声叹道:“阿继可要记着师兄喂你的情份,将来我老到自己吃不了饭,你也送个儿子来这样服侍我可好?”

师兄怎么会老!再说就是师兄要人照顾,他也会亲自来做这些事,哪会只派个儿子……他要儿子,他要娶妻做什么,他只要有师兄就够了!徐绍庭怔怔地抬起眼看着任卿,腹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敢真的开口,生怕这话令他不快。

不过他总是不会坐视师兄老去的。徐绍庭看着眼前神清骨秀,年少风流的师兄,脑中不期然浮现出当日在雪原上挖到的千年寒玉髓。三十年服一次延年丹,三百年也只需十粒,师兄岂不就会永远像现在这样年少,不会变老了?

——

延年丹还没炼好,徐绍庭的理想注定暂时无法实现了。

两人回去收拾了任家别苑里的东西,派仆人送信回荥阳城,就正式搬到太学里居住。每天任卿都会去听博士讲课,回来再捡着有用的讲给师弟,而徐绍庭就留在学舍里锻体练剑,每日三餐用灵米灵植和买来的妖兽肉煮饭菜来吃,两人过得倒也不比有侍女环伺时差多少。

唯一的缺点就是课业太忙,还要从头开始练拳掌功法,没有时间做善事,积攒圣母点了。他翻看着从明经峰藏书馆里借来的拳经总论,心里总有种挥之不去的莫名在意,可四十五点圣母值又哪有那么容易凑出来,只好强迫自己把心思集中在书上,别去想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反正他还没正式入仕,仙帝不会召见他,所以他暂时应当没机会见到白明月,还有时间慢慢积攒圣母点……吧?

不幸的是,他没有那个时间了。没过多酒,庄帝便要设宴款待众臣,特旨赐他以太学生的身份入宫赴一场宫宴。

这场酒宴太学博士们和仆射都没有资格参家,唯有他这个白衣学子受了皇命,还要乘着皇室的青鸾车上去,在太学院中出尽了风头。他当时正在听课,众目瞠瞠之下被内侍扶起,几乎是架着他就要离开,满堂人或羡或妒,或是清高不屑的眼光刺得他心里十分不适,只匆匆和博士请了假,叫相熟的弟子替他传话给徐绍庭,就被内侍们带走了。

可是皇宫饮宴多是设在晚上,他上课时正是不早不晚的时候,怎么这群人如此着急地把他弄到车上,而且驾车速度几乎能和他堂叔任冼比肩了?

任卿满腹疑惑,那群内侍却一句也不回答,只谄笑着劝他:“小郎受陛下恩宠殊遇,岂能和其他人一样?这些年陛下时常提起任郎,只盼着你早日步入武师境界,成为国家栋梁哩!”

到了玉京仙城中,那群人的马车便直接落下,将他带到一片花园里。园中来来回回地有许多宫人内侍奔走,除了他却更无一个男子,只是他在御园中不敢轻易抬头,竟没看出异常来。那几名内侍将他带到一座外垂纱缦、石桌上摆满精致酒菜、周围还有数名宫女服侍的凉亭里,便请他坐下等待。

这种无遮无拦的凉亭,怎么会是皇帝赐宴的地方?

他站在凉亭外说什么也不肯再进一步,回首逼视着那些内侍问道:“陛下是在何处设宴,此处仅有这几个石墩,哪里是容得下群臣的地方?”

那个传旨的内侍脸色僵了僵,刚要说什么,背后便传来一个略微沙哑的慵懒声音:“用来宴请群臣,这座亭子自是不够,倘若只有二人对坐的话,这几个绣墩难道还不足吗?”

白明月!他又把自己骗过来做什么,莫不是现在成了武人,胆子肥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商议造反之事?

任卿这一刻只觉着愤恨,倒是没觉得多么吃惊——仙帝会召他一个太学生进宫才有蹊跷,也就只有白明月才有胆子调用内侍,矫诏把他引到这里了。他微微颔首,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的脚尖,板板正正地行了一礼:“学生冒犯公主殿下了,还望公主宽宥则个,叫人带我到该去的地方。”

轻而干脆的脚步声步步逼近,一根晶莹如雪的手指忽然伸到下颌处,硬是抬起他的下巴,令他只能平视对方。记忆中妖艳而带着几分青涩的脸庞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他的视线,嘴角扯开一抹令人心悸的笑中:“任郎不必担心,今日当真是父皇传旨要你入宫。只不过父皇要在含元殿宴请众臣,你身上无勋无职,只好在御花园中稍等一等,宴会散后他自然会抽时间过来。我怕卿枯坐无聊,特地来相陪。”

任卿听不得他叫自己“卿”,偏偏两人君臣有别,却没有理由让他换称呼,再怎么恼怒也只能强忍下去,倒退一步避开那根手指,紧拧着眉拱手说道:“臣站在这里等候就够了,不敢劳公主设宴款待。”

他退一步,眼前身着窄袖胡服、头上簪花,竟也分不出是男是女的公主就逼进一步,眸光流转,几乎要欺到他脸前:“任卿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反正就是今日不陪,反后探索新秘境时,卿也是要护送于我,和我同行数月,朝夕相对的。”

任卿避无可避,脊背都被逼到了亭上垂着的布缦上,眼前唯有白明月那张放大的俊美脸庞笑吟吟地晃动着,白生生的手指还捻着左耳的珊瑚耳坠:“卿的精血都已与了侬,还有什么可害羞的呢。”

简直是无耻之尤,这是女子……男子能说出来的话吗?周围还有这么多宫女内侍,他就不怕听到别人耳中,坏了自己的名声?

第32章

白明月目光流转,刚刚捻过那枚耳饰的指尖触到他的眉头,顺着眼角轻轻抹了一抹:“卿还是和从前一般害羞,其实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又怕得什么来?”

“君臣有分,内外有别,还请皇女自重身份,勿与外臣有太多瓜葛!”任卿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握住了白明月的指尖,一点点将其从自己脸上拉开,按到空中。

他能感到对方的抵抗,可这抵抗的力量轻微得就像普通不会武功的少年——看来这圣母光环还是相当能用的,连主角都能压制住。他微微扬头,将白明月讶异的神情尽收入眼底,心中竟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畅快,也更期待将来用出脑残光环之后,能看到此人痛哭悔罪的模样。

他想得痛快,神色却越发严肃,将白明月的手往外一推,冷冷说道:“皇女恕罪,若皇上没有恩旨召见,我还是到外面等候吧。”

说罢,他转过身迈步就走。背后却忽地伸过来一只修长细致的手,五指成爪向他抓来,当中还伴着一声微微沙哑,却颇有些动人的声音:“我这个皇女说出的话也是旨意,卿不肯奉旨领宴,又意欲往何处去?”

任卿感应到掌风,第一反应便要拔剑,可惜上京之前就已经卸了兵刃,腰间什么也摸不到。只差这一线没反应过来,白明月的手就已经落在他肩头,横拖倒拽地把他按在了锦墩上,自己半个身子压了上去,低下头来和他目光相对:“还是要我亲身相请,任卿才肯留下么?”

白明月从桌上拿起一杯酒,强压向任卿双唇间,神情亲昵得犹如真正的爱侣之间互相劝酒,手上却催发了本身真气,欲强逼着他喝下这杯酒。

酒盏递到半空,任卿已伸出手去遮挡。白明月的胳膊在空中一转,柔若无骨地换了方向,原本按在他肩头的那只手却已从上头穿插下来,也按向他那只手。两人就在这方寸之间递掌拆招,动作并不大,但掌中饱含真元,已经到了引动天地灵气的地步。每一招出手便有细细风声响起,灵气相互冲突而卷成漩涡,将桌上的菜品带得微微晃动,唯有白明月手中那杯酒仍然平静无波,一丝不曾洒出。

任卿初学拳法,小巧功夫远及不上他,又不能当着宫人的面伤到皇女,动起手来处处被动,直到一次掌风交错之间,他忽然骈指施出剑招,以真气驭灵气裹住了白明月的手腕,反手如灵蛇般缠了上去,总算又把场面扳了回来。

他自然是完全无法伤人,可是白明月一只手被他攥住,无论是再强悍的内力和多少精巧手段也都用不出来,两人相互僵持着,竟是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白明月连连变招,无论是想抽手出来还是想压制住任卿却是都不可得。那只手束缚的力道轻柔无比,却又牢不可破,而攻击到其他地方时任卿虽然连抵挡也不抵挡,他的攻击竟也没有丝毫效果,直如泥牛入海,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法伤到。

白明月呼吸节奏开始紊乱,变招也不如之前流畅。于是他干脆不再施展手段,只向任卿露出一丝狡黠笑容,身形一转,干脆坐在他身旁的绣墩上,大大方方地任由他握着手,将那盏清酒喝了下去。任卿不放手也不是,放手又怕他作出什么妖蛾子来,只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背过身子站着,徐徐吐纳调息,借着此地浓郁的灵气补回之前动手时消耗的真气。

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园外终于响起了大批整齐的脚步声。仙帝白信乘着御辇亲到御花园中,身旁还坐着仙朝唯一的嫡皇子,也就是后来的末帝白澄。

直到此时,任卿才敢放开白明月的手。

他倒退一步想要迎驾,刚刚被他抓握在手中半天的纤细手腕便一扬一挑,五指如钩般扣住了他,强拖着他往前走去。白明月脸上露出了和之前截然不同,像正常少女一般的纯良笑容:“父皇怎么才来,儿臣与任郎等候许久了。”

说罢又看了一眼刚从辇上下来的男孩,贤良淑德地招呼着:“阿弟一直在父皇身边么?刚才的宴席上有什么趣事没有?”

白澄先施了一礼,目光穿过白明月看向他身边的任卿,随口答道:“还不就是那样,坐上都是些大胡子,远不及母后办的宴会有趣。这又是何人,怎么会和阿姐在一起?”

任卿恭恭敬敬地行过君臣大礼,而后看着那张清秀木讷,还带着几分孩提天真的脸庞,微笑着长揖到地:“荥阳任卿见过皇子。”

这对兄弟站在一起,世人眼中便只能看到白明月,末帝的光彩实在微弱到看不清。可是这个少年是朝庭正统,庄帝的嫡长子;也是他曾经投注了数十年心血,倾力辅佐的主君;更曾经给过他太多的信任和支持,君臣之情又岂是一句“资质平平,不善为君”就可以抹杀的?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他心甘情愿地在这个并没有什么光彩的孩子面前低下头,温和地与他答话。两人之间的气氛绝不同于之前的剑拔弩张,看得白明月脸色微寒,目光变幻不定。

庄帝则越看越欣喜,满心愉悦地说道:“任郎年少有为,又能与明月、澄儿都相处得这样融洽,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朕这女儿大胆好强,像男儿一样,又闹着要探索秘境什么的,到时候你也跟着同去,可要替朕好生约束她。若是你能降得住她,叫她平平安安地跟着队伍出来,朕就赏你个出身,省得每次入宫见面都要朕特地下旨,如何?”

不如何,他既不想跟着白明月进秘境,更不想入宫见此人。

只是再不高兴也不能推辞不干,任卿只得深施一礼,领了皇恩。白明月瞟了他一眼,垂下眼皮,掩去眸中一丝锐利的光芒,含笑答道:“父皇这样器重任郎也是儿的福份。我也盼着早些晋入武师境界,不知任郎是否与我心意相同?”

……我等着你自毁婚约,逃出宫门那一天。

庄帝已经有了些酒意,对这对佳儿佳婿自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又坐下稍稍陪女儿喝了几杯酒,到天色近晚,才命宫人把任卿送了下去。

白明月独自坐在宫中,微微眯着眼,看不出喜怒之色。近旁宫女小心翼翼地问道:“任卿今日几次对娘子无礼,娘子竟然全不在意么?哪怕他是荥阳任家的子弟,也没矜贵到这地步……”

“任卿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白明月的声音轻缓而又威严,那宫女顿时不敢再开口。他侧倚在条案上,一条腿曲起来,右手搭在膝头,自言自语般说道:“倾我一身真气,竟然憾不动他一条臂膀。那些拳掌打在他身上时,掌下分明能感觉到肌肉平缓,没有半分真气防备,我的掌力就像拍在水中,不,是拍在泥沙中,完全陷了进去。这样的实力绝不是普通武士能有的,怕连武师也不会这么强,莫不是大宗师郑卫的什么手段……”

他皱着眉寻思良久,忽然又露出一丝锐利如刀锋般,明亮又惊艳的笑容:“任郎只是性子古板,心地还是那般柔软——他有这样的本事,握住我的手腕时却像握着棉花一样轻柔……可是他怕什么呢?就是像小时候那样再碰碰我的脸颊,我也不会怪他的。”

宫女察颜观色,觉着她心情尚好,便顺着她的意思附和道:“娘子这样美貌温柔、心思灵巧,哪有郎君会不喜欢呢?”

“也不一定。”白明月不知想到了什么,趴在案上,举扇遮住脸庞,低声自语:“父皇要把他赐予我,任家和妃母也早有来往,可他偏偏对我不假辞色,反而待阿弟更温和些……这么说来,似乎听说郑大宗师的外甥跟着他住进了太学院……”

或许任卿并非不喜欢他,只是不喜欢女子而已。若是喜欢男子的话……他盯着被人紧握了一上午却仍然白嫩光滑的手腕,神色越发暧昧缥缈。

任卿回到太学时,徐绍庭正在房中用小泥炉煮水。见他回来了,便将事先碾好的茶倒进去,加了姜泥和盐调味,煮好后分出一杯捧到他面前:“师兄今日入宫领宴,相必是喝了不少酒,还是先喝杯茶解解酒吧。”

茶水火候正好,入口后辛辣温热,冲洗去了一身紧张疲惫。善体人意的师弟主动上来揉捏着他的肩,虽然提不上什么技术,却能在按摩时用真气引导,揉散开纠结的肌肉,也揉得任卿那口郁气渐渐散开。

他撂下茶盏,叫师弟不必再揉了,那孩子却不听他说话,手越按越靠下,顺着腰骨敲、捏、揉、抓、捶,倒是似模似样地弄了好一阵。这么揉下来,他肩头腰间僵硬不适的地方都松泛开了,软洋洋地像是泡在温热的泉水里,呼吸渐渐绵长轻浅,也不像之前那样坚定地要推开徐绍庭了。

那双手在腰窝处稍稍停留了一阵,便顺着胡床往下,落到了随意伸展着的大腿上。沉实有力的手掌猛然推捻开肌肉,力道比之前稍重了些,刺激得任卿腰身一下子挺直,腿也收回来,按着他的手说道:“不要再按了!你是我师弟又不是仆婢,哪能执此贱役。”

徐绍庭却不听他的话,蹲身下去,按住他的腿弯,将一股温和精纯的真气揉散到大腿皮肉里,双手交错着向下捻揉,将他因久站而僵硬的肌肉捻开。他做得十分专心,只低头看着自己双手揉到的地方,对任卿的话语充耳不闻,寸寸捻揉着他的腿,说道:“师兄在宫中陪侍公主,必定心牵佳人,顾不上休息。这双腿若不趁着现在推捻松泛了,只怕有几天都要不舒服。”

任卿被他揉得骨酥筋软、心荡神驰,倒是听到“公主”二字时稍微分了分心,忍着双腿被人手与真气包裹的异样感答道:“公主金枝玉叶,不是外臣可以评断的。你我俱是铮铮男子,只消记得忠君爱民就够了,如何能问后宫的事!”

师兄既然在这种极度放松的情况下都不肯说半句公主的好话,那看来至少是不怎么着迷,光这一点就是好消息。徐绍庭那见不得人的妒火也似被这句话浇熄了,握着那双腿的力道放轻了些,不那么急切地要揉散他的意志,趁他神志松懈的时候套问什么了。

过了一柱香工夫,这场按摩才算完全结束。徐绍庭两臂酸软,任卿却也给他揉得脸色通红,额头鬓角都见了汗,箕踞在胡床上慢慢喘息。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气终于喘匀了,按摩带来的酸疼不适感也完全褪去,只剩下一种筋骨松快、血气顺畅的舒适感。

他又倒了碗茶汤喝下,只觉精神焕发,再看委顿在席上的师弟,便觉着又是心疼又是歉疚,忙握着他的双臂揉捻了一通,连声问道:“你这孩子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师兄不过进宫领宴,哪有什么可累的,反倒是你这么一揉,倒是消耗了许多真元和体力吧?”

徐绍庭享受着轻柔的按摩,一身疲累都被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快意压了下去,将头埋进任卿怀里,毫不客气地答道:“师兄,我肩膀酸得很。”

被两个难缠的主角折腾了一天,任卿也是身心俱疲,精神却是极为亢奋,倚在床头细细梳理着这一天的收获。最要紧的一件便是,他的圣母光环可以压制白明月,所以明天开始必须想法子积德行善,早点攒足圣母点;第二件虽然不如这件紧急,却也极重要——庄帝亲口下旨让他带白明月进秘境探索,这件事是躲不过去了,他必须找个可靠的人家寄放徐绍庭。

万一复试之前白明月就要去探秘,他的师弟就不能再在太学里住下,若是独自住在任家那片宅子里他也不放心……啧,要是师弟已经订了亲就好了,有丈人照应,他出门就不必担心了。

他盘算了大半夜,其中大多数想的却是给徐绍庭相哪家的亲事。一会儿觉着羊氏女白皙美貌好生养,一会儿又嫌弃羊家目光短浅,连皇后都没有皇后样子,别的女儿更配不上他师弟。连皇后家都看不上,至于五姓七家中的其他几户自然也是一一褒贬过来,完全没想到自己这背后挑剔女子的行为有多么失礼。

——可惜任家嫡枝没有适龄的女儿。以他们家的教养身份,养出来的女孩儿才配得上徐绍庭么。

纠缠了大半夜之后,师弟的婚事还是没有头绪。任卿也只得暂时放下此事,先去处理最要紧的一件。他几乎一夜没合眼,天色才刚刚放亮就揪起徐绍庭,梳洗一番后便乘着仙鹤下了成均峰,飞往秘境与长安城的交汇处。

徐绍庭从背后紧紧搂着他,声音低哑中还带着微微的鼻音,含糊不清地问道:“师兄今天不用做早课吗?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任卿回手托了他一把,以防他真在鹤背上睡着了滚下去,眯起眼看着幻壁外熙熙攘攘的大街,冷静坚毅地说了一句:“我们去花钱。”

他已经把父亲给他带上的千两黄金和灵珠、灵玉都带在了身上,准备以此施医赠药、济困扶贫,在最短时间内积累到足够的圣母点数。

时机稍纵即逝,一天也不可耽搁。西域秘境正是他制服白明月,掐断乱政根源的最好机会!

第33章

积攒圣母值的任务,没钱时有没钱的做法,有钱了自然就有更方便的做法——手里拿着真金白银,又有什么是买不下来的?任卿带着师弟离开太学秘境,往京城最大的药铺保和堂里坐了一会儿,就买下了药店最近所有来看过诊、又买不起药的病人的消息。

当然,还有那些人现在正需要却又买不起的药材。

那些人中有老病缠绵的普通百姓,更有受了重伤的武道中人。买下这些消息和药材花费之高,不只徐绍庭这样淳朴的少年平生未见,就连药店主人都变了脸色,一口一个“任君”地叫他,笑意顺着皱纹横淌,恨不得上去亲亲那堆金子,再认他做个义父义兄之类的。

负责点数的帐房先生眼都看花了,摸着金子喃喃叹道:“唉哟,老儿活了八十多年,可从没见过这么豪阔善心的小郎君。敢莫是天上的神佛托生,专门来救济穷苦落难人的?”

徐绍庭暗笑了一声:这算得什么,你们是没见过师兄在关山武学院时,早上出门一趟就有年轻貌美的小娘子朝他怀里倒、人稍少些的地方就有打扮得俏丽整齐的女娘哭求他买下自己的情状……师兄也忒心善,若没有我在前头挡着,还不知有多少人要得寸进尺地缠上他呢。

他心中充斥着得意、宠溺和无奈种种情绪,垂头浅笑,主动把药材和那些病人的信息按着地方远近、武功高下分好了类,然后才开口打断了店主滔滔不绝的奉承:“师兄,我都安排好了,咱们先去西二坊送药吧。”

主人拦了他们一拦:“两位郎君能有救济贫苦之心,我岂能不见贤思齐?我已经吩咐人备车马了,一会儿将药材都放到车上去,两位郎君乘车走这一趟,也不怕路远累着了。”

他一片好心,任卿自然愿意笑纳。至于牵来的车壁上绣了大大的“保和堂”字样,让人看了便要以为他们两人是药铺的人,代店主行这善心,任卿也不大介意,点头吩咐道:“将药材都装上。”

徐绍庭皱眉看着车身上的标志,当中拦了一句:“慢来,师兄若乘这车去,岂不是为人做嫁衣了?不如叫他们通知家里的车驾来,才好让人知道这都是师兄的善心。”

任卿要的本来也不是扬名,而是圣母点的真实惠,花钱能买到脑残光环就已经值回票价了。他摆了摆手,低声教导师弟:“行善不欲人知、不图后报,才是君子所为。你当初救助那些弱女子时,岂不也是连名姓都不肯留?我如今做的和你那时都是一样的事,只领受店主人好意就是,不须计较顶了谁家的名字。”

何况那些病人看到药铺的名字,恐怕对他们的信任还多些。教罢了师弟,他又吩咐店主:“再送一辆车来供我们兄弟乘坐,让你们坐堂的骆大夫和陈大夫上车随行,万一遇到病人有什么变化,也好当场看诊开方。”

店主笑容浅了几分,脸上闪过一抹惊诧神色:“任君竟认得我店中两位供奉?可是他们两位老人家不轻易看诊……”

什么不轻易看诊,上辈子还不都是出诊一趟十两银子的普通大夫。难不成这辈子也升级成什么宗师、大宗师的了?这世界也太不讲究了,读书人都改成习武的也就算了,医士又来凑什么热闹!两个坐堂大夫不给人看诊,这是打算改行开武馆么?

他好看的眉毛略皱起来,整个人便多了分疏离出尘的冷意,一种微妙的鄙夷气场缠绕在他身边,目光淡淡,像是要从店主的湖丝长袍下榨出那个“小”来:“要多少钱?还是灵珠、灵玉、妖兽内丹、灵药、灵符法器……”

为了行善救人花出大笔金银不算,竟连这些习武之人孜孜以求的宝贝都肯拿出来,只为了请大夫给素不相识的看诊,这是何等……视金银如粪土,才干得出来的事啊!这下子连店主都觉着自己遇见神仙了,深吸了几口气,让因为听到太多珍材重宝而翻涌的心平静下来,压抑着扑上去认大哥的心情答道:“任君请稍坐,我这就去问问两位供奉。”

“不必问了,我和陈兄都答应。”低沉苍老的声音从楼上响起,一个鹤发朱颜的矮胖老儿便从楼上步下,步伐看似沉重,脚下却丝毫声音也听不到,三两步便飘飘然落到地面,向任卿拱了拱手:“小郎君悲天悯人,我们两个老头子自负为杏林国手,可这医者仁心都不及郎君多矣。既蒙郎君相邀,我们这就同你前去,不需要另加什么报酬。”

上辈子再普通不过、连自己家门都很少有机会进的坐堂大夫就这么以世外高人的姿态出现,这感觉简直比郑卫成了武学大师、崔远从诗经变成了拳经博士更古怪。任卿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叹,忍了好一阵才忍下那股荒谬感,也拱了拱手:“两位大夫如此仁心,晚辈和师弟代那些病人谢过了。”

骆大夫下楼不久,更仙风道骨的陈大夫也下来了。他的态度和充满仙气的外表全然相反,客套至极地说道:“救人是我、我、我们兄弟、的本份,哪能还要郎、郎君感激,不像话,实在不像话。”

他大约是口舌不便给,有些自卑,说起话底气就不如骆大夫那么足,但也只是说话不利落,看诊时倒是一把好手。他们乘着车子从西二坊的普通病人那边转起,如一般老人气喘、中风之类的老病都是由他接手,一针下去顿时气脉通畅,瘀滞疏散,症候眼看着就见好转。而一些低阶武人的跌打伤则由卢大夫出手,削肉接骨无所不为,也当得上是手到病除的良医。

这些病人大多家境贫寒,没病的人看着也是满脸愁容,小孩子们更是瘦骨伶仃,几乎比得上当年在徐家见到的徐绍庭了。任卿亲手送了药之后,出于点不知是同情还是爱屋及乌的心理,还给那些人家留下点散碎银子,让他们给病人和孩子添菜。

他们一路走,后头就拖了一路受助者的感激声,几乎要把他和徐绍庭传成上界下凡来历劫的神仙。听得多了,再厚的脸皮也有些承受不住,徐绍庭终于佩服了师兄的先见之明——这还是打着保合堂的名义,要是以任卿的名义来做,明天他们俩就能被人供到堂上了吧?

可惜看病施药增长了圣母点之后,再赠银子就不涨了。而且并非救治每个病人都能增加点数,换作第二个得了同样病症的人,圣母点就不再增长。他们将店主那张单子上的人家跑了大半儿,圣母值才涨了三十三点,再加上从雪原回来剩下的五点,差两点才满四十。

剩下的只能寄望那些武人受的都是不重样的重伤,每治一个人都能涨一点了。他弹了弹手上的单子,抬眼望向对面位子上的两名大夫:“下一个是义宁坊余方炻,病况不明……两位大夫不曾给他看过诊么?”

陈大夫费力地说道:“看、看、看过了,但是,看不成,疯、疯虎一般,好厉害——”

骆大夫赶忙接过来说道:“那人身上没有外伤,我不擅治内病,故而是请陈老上门接诊的。他似乎是出门游历时伤到了头,神志不清,陈老才进门就险些给他砸伤。而且那人不知得了什么奇遇,功力比本身境界高出来好大一块,家里人都制不住他,只能锁在屋里,开的药也吃不下去。可惜了,好好的一个人,若是不疯该有多大造化……”

说话间马车就停在了余家门外,药店的伙计从车上下来,主动上去敲开门,将任卿施医赠药的善举告诉了出来开门的妇人。那妇人自称是余方炻的妻子,含着泪将众人迎进门,大礼谢道:“几位若能救得阿郎,妾来生愿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陈大夫在外人面前一语不发,神情落落穆穆,被墩实又面善的骆大夫衬托下风姿越发卓然。妇人一双眼绕在他身上,恨不得将这位活神仙用目光送到丈夫身边,立时治好他的病。

她急急地领着众人穿过一重院落,往后院走去。路上只听到声声沉重的“咚”“咚”,不像是撞门声,倒是连地皮都有些摇动,仙风道骨的陈大夫走路越发轻飘了,低声说道:“就、就是、这个声……”

任卿刚从白明月身上试验了圣母光环的实力,正是气势最盛壮的时候,哪怕这撞击声中已经搀了砖瓦落地的清响,也还能气定神闲地安慰众人:“进去之后由我制住那人,陈老只管放心给他看诊就是。阿继你别跟得太紧,留在后头保护两位大夫。”

两位大夫有什么可保护的,徐绍庭想保护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可惜那个人的步子走得太快,始终站在他前头,向着他还没能达到的地方向往无前地走着,叫他怎么努力,也始终差着那么一线够不着。

但是……徐绍庭暗自比量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抬眼看了看云端上妆盒大小的玉京,暗暗冷笑了一下:至少比某人近。

再往前走了两步,内院大门忽然被人撞开,跌跌撞撞地冲出两个武人,冲着那新妇惨声叫道:“尤娘,他冲出来了……”

尤娘脸色稍变,厉声喝道:“住口!今日有神医上门给余郎治伤,你们大呼小叫地成什么样子!”

她这么一喝,那两人倒不敢再说话,只是额头青筋乱蹦,脸上冒了虚汗,看着有些不像样了。但在他们身后露出来的,是一片更不像样子的世界——

那个院落简直已经不能称之为院落,正房的门窗和门窗之间的墙都已经破破烂烂,破洞间还可看到些锁链的踪影,两侧厢房更是倾塌了一半儿,院里的青砖坑坑洼洼,原本还种了两棵古槐,也歪歪倒倒,半个树冠都陷进了房顶上。

任卿目光在破烂的院子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正在院中挣扎的男子身上。那人若没疯时,应当是个普通的中年男子,而现在却神色狰狞,衣袍破烂得有一块没一块,露出伤痕累累的干瘦身体,手臂上还缠着银光闪闪的铁链,咆啸着向外奔来。

尤娘站在众人身前,目光闪动着,像是在想什么主意,终究只是咬了咬唇,楚楚可怜地看着任卿:“我家兄弟们已经制不住余郎了,请小郎君救他一救吧。”

任卿就是干这个来的,当场抽出星陨铁长剑,行云流水地在地上划了条线。剑气顺着那条线冲向前方,掀开了满地屋瓦,将那人的来势狠狠阻拦住,他就趁着这一点工夫腾身而起,从玉佩里取出傅妖锁缠向那人的双足。

他的姿态如凌空低飞的鸿鹄,说不出地优雅舒展,右手长剑剑气吞吐,使得如自己的手臂一样;左手的绳索就欠了几分灵活,抽出一个后弯的弧度,带着呼啸的风声往他脚踝处抽去。里头那人眼里似乎也没有他,根本不知躲避他的招式,挥舞着短短的链子一头撞上来。

地上的砖头如雨般打在那人的膝头,他却全无反应,缚妖索狠狠抽在他脚上,竟也没能拦住他的脚步。这人的皮肉像是钢铁做成的,全无痛感,绊也绊不倒,任卿只好放弃更保险的法子,身子在空中一倒,头下脚上地伸出手,五指成爪按向他头顶。

尤娘和两个大汉脸色骤变,齐声厉喝道:“住手!”

三人生怕他这一掌打伤了余方炽,联手向空中冲去——这时候倒不怕那疯子伤他们了。尤娘的身法竟也不弱于那两个大汉,而且纤腰一拧,速度还更快些。但他们的速度虽快,却快不过一道剑风。就在三人跃起之际,门外横扫过一道剑光,正削在余方炽的脚踝上,连削带打,把他一只脚削断,推得身子往后歪倒。

任卿被人三面围堵,又不好用剑对付这些只是来解救夫婿兄长的苦命人,只好将左手缚妖索一抖制住了尤娘,右手从玉佩中摸出一把不知是灵珠还是寒玉的,天女散花般望空抛洒。

他还没带得及学暗器,这一手既没准头也没力道,却打得两个人身体如长虫般蠕动,在空中拚命乱扭,只为多收集一颗灵珠。这个空当间,任卿双腿一收,人就在空中平平挪了几步,右手落下去贴上了余方炻头顶,五指被体重坠着滑向下方,终于紧捏住他的颈背。

野兽般疯狂的男子仍在咆啸踢打,却像是被掐住了三寸的毒蛇,任它怎么挣扎也挣不出捕蛇人的手心。

“师兄!”徐绍庭急急冲了上来,剑气一绕一甩,便把正在专心捡灵珠的两人拍到砖墙上,又用缚妖索扣住尤娘,急赶过去将剑架在余方炻脖颈上,哑声问道:“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任卿收起陨铁剑,冲他摇了摇头:“我无事,你做得很好。只是下次记着先护住旁人,师兄还不至于被这样的人伤到。”

保和堂的伙计战战兢兢地捡起了灵珠灵玉送还给他,徐绍庭便代收了,放进自己玉佩里。任卿看着那两人被扫进砖墙里的人,便想到自己一把灵珠洒出来,两人争相抢夺的情形,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想不到拿这珠子当暗器,人竟争着自己往上撞。真有这么好用的话,我也不必想着去打造什么趁手的暗器了,直接洒灵珠多省事。”

那是灵珠、灵玉啊,寻常武士不管是狩猎妖兽还是做保镖、侍卫,一年能拿到十几二十枚灵珠就不少了,灵玉更是见都少见,拿大把这种东西当暗器,有人舍得不抢吗?

两个被埋在墙里的苦命汉子回过神来,听见任卿的说法,各各肚子里都燃起一腔仇富的火焰。若不是被徐绍庭一剑抽得厉害了,说不准真要冲出去把自己辛苦接住的宝物再抢回来。

这对师兄弟天生开挂,从来不用外物辅助修行,也没有过要需花灵珠换东西的时候,看这些却是不当好东西。徐绍庭只管用长剑压制住余方炻,看着他疯狂狠戾的模样和地上三个不识好人心的男女,嫌恶地问师兄:“这病还治么?”

第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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