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老师痛心疾首:“我们班上就十六个小朋友。倒数第一名的小朋友缺考没来――你们家长应当多注意注意和我们老师沟通。”
顾东林瞬刹心如刀绞:“这是考了多少分啊?”
女老师神情哀戚:“九十九。全班都是一百分――咦?我记得我给你们家长发过排名的短信了。
”
顾东林嘴里唉声叹气,心里忍不住拍案而起掀桌大骂,报个成绩这一波三折你他妈是脑子进水吧,九十九,九十九还不够高么九十九,劳资当年每天泡在水塘子里摸虾考个屁九十九!可是二十年后全世界高校随便劳资申有没有!有没有!劳资拿着高学历喜当爹了之后毫无压力因为还能嫁进豪门喜、当、妈,然后在这听你念叨九十九,有没有!
所以去你妈的九十九!
女老师自然不能从顾老师波澜不惊的神态上估摸到那些内里无比黄暴的九十九。
这时候,被揍的家长和小孩吵吵嚷嚷推门进来,顾东林一瞧,不厚道地看成一大一小两只巨型热水瓶:肩宽体胖,膀大腰圆,标准桶状,顶上挂一软木塞,可以用π算体积的那种,是数九寒天必备的脂肪暖手宝。看穿戴应该还是家财万贯款,可惜长这个版型基本上就脱离不了暴发户的标签,是一个家族式的悲剧。
80、没人要的孩子天然呆
他登时不敢小瞧段榕他蔫吧的拖鼻涕小爷们了:厉害啊,能把这小热水瓶放倒,敢情是扮猪吃老虎。
段滦v笥芽吹饺人瓶就自动切入暴走状态,鼻涕也不管了,握着小拳头呲牙咧嘴的,十分野兽派,女老师赶紧伸着手指,指指点点说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你看,你家小孩……恨不能定格下来作呈堂证供。
那大热水瓶先生也额头只爆青筋,把他儿子袖口往上一抻,露出几个没好全的牙印:“你看看,你看看!”然后又把他的帽子围脖一摘,露出淤青来,“太没家教!”
段峦学蹬着和他爹一模一样的大眼睛,攥着小拳头站在顾东林身边,绷得紧紧的,虎视眈眈望着人家。顾东林往桌子上一靠,把小朋友拽身边,说小男孩子之间玩玩是常有的事情,打成这样,总归有个理由的咯。
那小热水瓶眼珠子一转,理由可多了,说我就是用了他橡皮一小下下!他可小气!要不就是把圆珠笔夹断了,墨汁溅到谁谁谁衣服上……嗦嗦一大堆。女老师无奈地看了段乱谎郏然后默默地凝视着顾东林,好像在无声地说是吧,是这样吧。
要不是顾东林穿得够体面,看上去不好惹,那大热水瓶直接就差点抡上来了,这时候只指着小朋友愤怒:“胚子太坏!没家教!”
顾东林抽了张纸,借着擤鼻涕的名义把小孩带出门外。
小孩气鼓鼓地还不太拉得动。顾东林大乐,觉得这幅迁怒的模样倒像足了他那便宜爹,蹲下身跟他平齐,“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啊。”
小孩叹了口大气垮了肩膀,说我错了,对不起,一小撮头发在额头上飘来荡起,那个不服气啊,把顾东林给逗得前仰后合的,长长地哦了一声,说这样啊:“错在哪儿啊。”
段履璋伤担我打人嘞。
“打人也分很多种。他打你你打回去,那也不算错。要是打得他不敢告状,那就更好了……”
小孩年纪还太小,基本上还分不清开玩笑和真话――他那便宜爹活到三十多岁还经常性分不清呢――听到这话就睁着那双和段榕很像的眼,狐疑地歪脑袋看他,卖卖萌。
看了会儿,蔫吧地往外挤字眼,“我先打他的……我错了。”
“你为什么打他呀。”
小孩子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终于下定决心坦白:“……他说我坏话。”
顾东林说这个理由好,我看也不像好人,倒像个热水瓶。小朋友天真道,什么是热水瓶?顾东林一抹脸想这是哪门子不食人间烟火,“扯远了,让我们把话头拉回来……不过你得说出他怎么个坏法呀,否则叔叔就不好意思帮你说话了。”为了保险又道你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叔叔就蹲得站不起来了呀,来,快说。说着把耳朵自动凑了过去,为段滦v笥严炊恭听。
段滦v笥丫执俚卦地挪了挪脚,红着脸,终于偷偷凑上去轻轻说了一句话,顺道把鼻涕蹭着了他叔的耳朵上,藕断丝连颜色艳黄的那种。
顾先生面色凝重与他对视一眼,然后点点头,站起来打开门,也不进去了,就站在门外。
“小拢告诉老师,他说你什么。”
段滦v笥芽吹浇准兜腥擞植坏定了,炸成个小仙人掌,咬着腮帮子不说话。
“段拢说出来!”
段滤嫠爹,被他叔一声冷喝,登时英雄气短,偷偷蔫吧:“他说……他老是说我是杂种,有爹生没娘教。”
顾东林进门,把手套慢条斯理地褪下来夹在咯吱窝里,把门合上。
“这种话,小孩子自己想不出来的吧,啊。”
他摘了眼镜,叠起来轻轻搁在桌子上,吧嗒一声。
“会为这话打人的,可不止我家小孩一个。”他抬眼,一下一下按着手指的关节。
……
小孩子是这世上最单纯也最邪恶的存在。顾东林早就知道。他也是这么过来的。而且当有人敢挑衅的时候,他向来会立马从路人甲变为极端精通此道。
从学校出来的时候,段滦v笥逊置骰褂械愫涂,为什么最后大热水瓶和老师都真诚地押着小热水瓶像他道了歉。他叔于是告诉他第一个人生真理:光脚的不怕穿鞋,穿鞋的,都胆小,经不住诈唬。
段滦v笥岩谰善婀值乜戳怂一眼,眼神蔫吧,但抵不住那心灵深处的黑水横流,表示我只是个小孩我又听不懂你个大傻逼。
司机一看他们出来就忙着要把段滤腿ド吓嘌蛋唷9硕林一问,好家伙,这是不到九点没得休息,钢琴国际象棋画画作文奥数,城东城北团团转,忙得陀螺似的。他就奇怪了,他爹那一手钢琴弹得,他居然还要给别人家赚钱?遂以二少奶奶的绝对权威告诉司机,甭了,上什么培训班,问小爷们你想去
干嘛呀。小爷们想都没想说要去上象棋课。顾东林按着他的脑袋给他擤鼻涕,说想,想一分钟再说,小爷们想了一分钟说想看热水瓶。
顾东林就把小爷们带去办公室里,给他看了传说中的神物热水瓶。小爷们表示像,太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隔壁长腿叔叔凑过来看西洋镜,说这小孩,你儿子吧?这祖传的笑……都这么大了啊,啧啧。
小爷们在办公室里写完作业,被引诱着吃了几块糖,开始被引诱着批判阶级敌人。大意是阶级敌人老坏,总说他是杂种,原因是来接他的人不是奶奶就是大伯,他就说奶奶是大伯的妖妇!后来知道他们是自己的奶奶和伯伯……依旧说奶奶是伯伯的妖妇!顾东林看着小同志一脸凌乱的表情,心想孩子的想象力果然无穷,这伦乱得相当nice,一般人还想不出来,拍了拍段滦v笥训募绨颍骸按虻煤茫〈虻煤茫≌獠攀悄凶雍捍笳煞颍就应该护着家里的弱质女流,你奶奶你伯伯,啊,怎么能被人在背后这么说!你做得对!”
小爷们挺了挺胸膛,立马表示可以跟他结拜兄弟,跟着他,他帮他打!
“那不行。”顾东林皱着眉头摇头,“打是要能打的,但是平常不能用,这个要藏到关键时刻。再说,靠拳头算什么本事?谁都有拳头嘛,你打他你自己还疼呢,不行,太低级了,女生不喜欢。而且你越打,他们越觉得你理亏,这办法不太好。打是外国人的法子,你是外国人么?”
小爷们懵懂摇头。
“那中国人的英雄,是什么样的呢?很简单,种地嘛。要种地种得好,别人打过来了,你就跑嘛,跑到西岐这个地方继续种,就有个姓姜的大美女看上了你。你们结了婚,把地种好,那就成圣成贤,圣王了嘛。哪个王是靠打人打出来的,是不是?那你这是……”顾东林做出很不屑的表情,小爷们拖着鼻涕就被蒙蔽了,梗着脖子很想当王,就问种地怎么种呀,不知道呀。
顾东林表示这事情恐怕不好办。你除了为这事要打人,还有什么事情呀?小爷们说就因为他老是胡说八道,别的小朋友也胡乱乱拿他的东西,他不喜欢。
“这怎么叫拿,这叫分封。他要,你就送他嘛,他拿你的,那就手断了,要尊你做盟主,要朝贡觐见――反正你乘机可以买更新的、更好的,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段峦嶙挪弊友凵褚涣粒思考了一分钟,终于大彻大悟说哦这样哦,对哦,好想要那把印着米老鼠的尺子
……盘算着盘算着又低下头去,说可是橡皮不能给别人。
“为什么呀?”
小孩儿蔫吧,招呼他低下脑袋来他要洗耳恭听才肯说。
后来顾东林怎么也忘不了,那天段峦低蹈嫠咚,那是他爸爸给的,他舍不得用呢。
顾东林听了,摸了摸孩子,说用吧,你爸爸买了好多呢,都囤着给你用。你也可以送给小朋友,这样他们都会知道,你才不是有娘生没爹教。
段峦学表示我才不信呢,爸爸都不来看我。说着还故意问他一句,是吧,是吧是吧,就盼着顾同志前来澄清。
顾东林唉声叹气说你爸爸穷呢,这不是在外头用力赚钱嘛,否则你哪来橡皮分封。段滦v笥咽艹枞艟,拖着鼻涕说真的啊,但是眼睛亮晶晶的,回家的时候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爸爸住的地方。顾东林说什么时候都好啊,一边给活蹦乱跳的孩子擤鼻涕一边心想,这是遭了什么孽,这种事。
晚上回家段滦v笥延帜璋闪耍做了坏事不敢进家门,怕大伯怕爷爷说他不好好上培训班,急得团团转。他叔又嫌弃他不够爷们,做事不敢当。段滦v笥寻倏谀辩:“那……那是我不对嘛……我不好好学……”
顾东林牵着那老要擦鼻涕的手,斜着眼睛昵他:“学不好怎样呢?”
段滦v笥押芑炭值厮挡缓煤醚В就不优秀,就比不过别人啦,没前途啦,娶不到老婆啦……可见思虑深邃。
顾东林停下脚步,蹲下来郑重其事地默默他的脑袋:“段滦v笥眩这世上大部分人就是很傻很愚蠢的。有些人蠢到极致呢,即使你不那么优秀,比不过别人,只能有个平凡的前途,偶尔做事还五迷三道,还是会很爱你很爱你,爱的要死要活。那些很爱你的人呢,在乎的不是要你做个优秀的小孩儿,他们更想你做个开心的小孩儿。就像你的爷爷奶奶,你的大伯伯 ……”顾东林想了想,想到了某人,嘴角突然轻轻往上一扬,“还有你爸爸……懂了么?”
81、我在你里面呢
段滦v笥淹嵬罚卖萌,被问及懂没懂的时候眨了眨眼睛:“有一点懂。”
走了一段路,觉得这问题回答的不太好,又拽拽他:“一半有懂,一半没有懂。”
过门厅的时候开窍,握着小拳头星星眼:“那……那以后是不是可以不用去上培训班了啊?!”
顾东林赶紧捂住他的嘴。
晚饭后大榕儿也为这事儿来找了他一次,挺为小履芎退和平共处高兴的。顾东林一边心想我这么大个人我还欺负一小孩儿?还和平共处……我打他还是他挠我?一边垂着眼睛透过酒杯看大榕儿两千多块钱的黑丝,享受着人间仙境。大榕儿见他但笑不语,还以为他恼了,只轻声说这种事情,阿姨也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若是你真的不能接受,那也没有关系,偶尔来看看就好。只是不要生阿榕的气,当时我和他爸爸只顾着想孙子,没考虑那么多,现在这样也挺好,阿姨更希望你们两个不要被孩子的事闹僵。
他笑笑:“慢慢来,看缘分吧。我保证以后段榕至少每星期回来看小孩一次,至于我的话,尽量陪他一起来。处得好,我们再慢慢增加回来的次数,然后试着把他接家里去住一住,看小孩习不习惯,我们也好摸索一下怎么相处。真的可以的话,住着住着也许就不回来了吧。”
大榕儿很满意。顾东林也很满意:大榕儿从一开始就特别上道。他觉得女人在这方面,天生就比男人来事得多。这次也一样。后来顾东林问了问段榕,大榕儿压根没找他说过这事儿,显见是把内事权全权移交给他了。
比段柯像样多了。
段柯可是在他经过的时候,窝沙发里抱着小孩儿瞟了他一眼,轻飘飘道:“嗯……今天表现不错,值得表扬。”小孩儿很懵,顾东林却明白这话是冲着自己来的。回头一看那厮嘴角正邪恶地上扬,像是专等着宠物发火。
顾东林一愣,嘴角也邪恶地上扬。人生在世,若圣与仁,则吾岂敢?不戳他一刀,夜不能寐。
在客厅里没待一会儿,顾东林就上楼跟段榕说回去吧,不想待了。段榕好几年没正经回过一趟家,思忖着他还有三天假,怎么就急着回去了?顾东林只低头不语。
段榕哪看过他这番恹恹的模样,一边怎么了怎么了一边赶紧收拾东西往箱子里扔,整完了在他身边上蹿下跳搔耳挠腮的,宝贝,宝贝,这是谁招惹你了?小拢课衣瑁俊…我哥?
顾东林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