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又再度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茶寮——任无心与商无庸依旧在与老和尚说话,看上去一派平稳。
如果任无心果真是中了石瘀之毒,那么下毒之人又会是谁?是谁既知晓兽心崖的秘密,又不希望任无心修为精进,甚至不惜下此毒手?
答案呼之欲出。
心念一动,练朱弦立刻拈动响指,跳过那些冗长沉闷的清谈场景。如果的确是商无庸下的毒,那么这一幕必定会接下来的香窥中留下痕迹。
果然还真被练朱弦给找到了。
场景移换,又变成了深浓的黑夜,月光将庭院中的竹影投映在室内的白墙上。
商无庸从床上坐起,身上早已换好了一套黑色的夜行衣。
他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出,然后飞身翻上房顶。
放眼望去,视野里填满了高高低低鳞次栉比的房屋,但全都黑灯瞎火的。更远些的地方是高耸的里坊围墙,灰灰白白、在夜色里若隐若现。
练朱弦知道这里绝对不是碧云居,而凤章君已经报出了更为确切的地点:“这里应该是柳泉城。”
柳泉城距离摩尼寺并不远,商无庸也许是临时找了个借口说有事要办,这才下榻在了城里的客栈。此刻,他脚步无声地沿着客栈屋顶的山脊走了十几步,然后小心翼翼地蹲身下去,揭开了几块瓦片向下偷望。
瓦片下方是另外一间客房,任无心正在榻上安睡,看样子不到天亮不会醒来。
商无庸仿佛满意,这才重新起身,御剑朝向城外飞去。
练朱弦的心中已经浮现出了不安的阴影,他拈动响指,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商无庸的目的地究竟是何方。
的确是摩尼寺。
当看清楚月光之下,崖壁上那个朦朦胧胧的金色“佛”字时,练朱弦承认自己默默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为了避免惊动寺内的僧众,商无庸直接御剑飞到了兽心崖的崖顶,而后徒手沿着陡峭的山崖一点点向下攀爬,最终顺利地来到了最近的一处禅窟之中。
由于仅供面壁禅定之用,禅窟内部极为狭窄,常人只能躬着身体打坐,甚至就连转身的余裕都没有。
无法燃灯照明,商无庸干脆伸出手去,一寸寸地在洞壁上摸索着,希望能够凑巧摸到一块尚且活生生跳动着的石瘀,然而却一无所获。
好在这似乎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听见商无庸在昏暗里轻吸一口气,而后停下动作,开始面朝窟壁轻声祷念起了什么。
“……看那边!”
练朱弦首先注意到洞窟的墙壁上隐约亮起了一点红光,像是一点烧红了的炭火,又好像是被乌云遮住了的红日。
紧接着,那点亮光突然跳动了一下、又一下,俨然如同一颗镶嵌在岩壁上的心脏,有规律地突突搏动起来!
这就是石瘀,是商无庸利用自己内心的一部分执念所制造出的毒物。
在练朱弦惊愕而又失望的注视之下,商无庸取出了任无心赠予他的那柄匕首,准备将石瘀从岩壁上挖下。
可就在刀刃楔入岩壁与石瘀间的边际时,一种难以名状的剧烈痛苦瞬间击中了商无庸的心脏,让他闷哼一声,险些失落了手中的工具。
练朱弦叹道:“……执念在心不在石,要想从心里把这块瘀给挖出来,怕不是要经受住剐心剔骨般的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