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头上传来一声叹息,那双靴子,又缓缓地踱远了。
即便是那靴底,也比这污浊的牢房干净些。傅眉心中又酸又苦,眼前一黑,便昏晕了过去。
八月初二,这次复审的结果上报到了朝廷。
巡抚陈应泰和督抚马鸣佩的判断,与边大绶的判断截然不同。他们在卷宗中断道:“傅山以青衿而为道士,异言异服,踪迹诡秘,所云拒绝宋谦见面。若系知情,何不举首,若不知情,当日何所见而拒绝之也?”这段话却是另避蹊径,点出了傅山的朱衣黄冠,不服教化,又指出了傅山当日不与宋谦见面的不合理之处,形势变得极为不利。
八月十二日,顺治帝下旨:“三法司合议具奏。”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三法司会审一直纠结了两个月,复核意见才批了下来:“据傅山供称有姓宋道人屡次求见,山并拒绝,未曾见面,有布政司魏经历亲见。及加严讯,复供若宋谦认得山,情愿甘罪。情似无干。且当日宋谦口供只言其在汾州一代游食访人,原未云所访何人。谋叛大案,岂容一语悬坐?现在张锜、朱振宇、萧善友等口供亦绝无一字连及,该府亦称其‘云游访道,审未结交匪类,与宋姓始终未面,仇口诬扳’。而该抚以‘若系知情,何不举首,若不知情,何以拒绝’等语定案,尚属游移。”案子,就这样又被发回山西重审。
这一篇复核虽只寥寥数语,但却做得滴水不漏。即为傅山脱罪,又没有过于驳了巡抚和总督的面子。尤其点到其他同案犯的口供无一字连及傅山,对傅山极为有利。那句“谋叛大案,岂容一语悬坐?”更是振聋发聩,掷地有声。这一篇锦绣文章,自然是出自龚鼎孳的手笔。
所有这一切,傅眉都是不清楚的,自那次受刑之后,他便一病不起。他身上刑伤不轻,兼之缺医少药,再加上担心父亲的安危,心中郁结,又及阳曲监狱中环境更劣,复赶上天气渐冷,狱中无衣……几下里一夹攻,导致傅眉的病势颇为沉重。好在身边有三叔照料,总算是躲过了这一劫,渐渐恢复了元气。
待傅眉伤病好转的时候,已经到了腊月,妻子朱氏托人从老家送来了棉衣,但却未能见上一面。
这些日子以来,傅眉和傅止又被提审过两次,但两次都未能和傅山照面,也打听不到傅山的半点消息。
傅眉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这漫长的等待,似乎比酷刑更加难熬,让人觉得心灰意冷。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案呢?傅眉回忆着褚仁说过的那些只言片语,想着,已经半年过去了,也许……转过年来,就该有结果了吧?褚仁那里,应该也在使力,只是无法交通音讯而已。或许,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还是那双薄底快靴,又一次,站在了监房门口。
傅眉盯着王秉乘的脸色,心中忐忑,不知是吉是凶。
“跟我来……”王秉乘将傅眉带到一旁,沉声说道,“你父亲,已经绝粒七日了……”
“什么?!”傅眉大惊,一把抓住了王秉乘的手臂。
“魏经历交代过,要我关照你父亲,你可有什么办法,让他不再一意求死?”王秉乘低声说道。
“让我去见他!”傅眉叫道。
王秉乘摇了摇头,“只这个不行,督抚有令,不能让你们见面,以免沟通串供。”
“爹爹……爹爹他为何一意求死?”傅眉颤声问道。
王秉乘右手平伸,手心向下,放在胸前,说道:“边大人是主张你父亲无罪的,但是上头两位却是认为有罪……”王秉乘说着,又把左手伸出来,覆在右手上,“而京里三法司又为你父亲开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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