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钢笔在粗糙的纸面划出一道痕迹。
我觉得我要对蘑菇这个词过敏了。
我缓慢地把钢笔放下,跟沈镜秉对视,非常认真,男人抿着嘴,也很认真的看回来。
我开始怀疑这个龟儿子不会是跟我装傻吧。
“你知道蘑菇是什么么?”
“知道啊,是这里!”沈镜秉拽了拽自己的耳朵,然后在脱裤子的时候被我拦了下来。
“别别别,坐下坐下,我跟你慢慢说。”我一脑门子汗,每次跟沈镜秉着疼,我都身心俱疲。
我觉得是时候要过激疗法了,我要在他的意识形态里,把自己的独立人格和蘑菇这种生物完全的剥离开来。
这可能会造成他失去自我的短暂痛苦,但见效快,成功的可能性也更大。
必须这样。
“我教给你个任务好不好。”
我难得的和颜悦色让沈镜秉很受用,他立刻安静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摸了过来,把手搭在我的袖子边上。
他不敢扯,只是用手指碰着,仿佛这样让他安心。
有点心酸,但我不是年轻的小姑娘。
男人天生比女人心硬一点,而我是医生,心硬几乎是本能。
我只需要负责,不需要别的情感。
“你去外面找护士姐姐,把这张单子给他。”
说着,我在一张单子上简短地写了几句话,交给了沈镜秉。
我是要让护士带他去培育几株蘑菇,让他亲眼看一看。
他不是蘑菇,他也不长蘑菇。
沈镜秉走了,小黑才晃晃悠悠的端着茶杯进来了。
“哟,你那位走了?”
我瞟了他一眼,“什么这位那位的,别瞎说。”
小黑瘪了瘪嘴,沉思了一会儿,欲言又止的。
我笑了,“有屁快放,这么磨磨叽叽的可不像你。”
小黑撇了下嘴,“就是想提醒你一声。”
“嗯?”我一边做着记录,连头都没抬。
“沈镜秉好了以后不一定会记得现在发生的事,或者他会为现在的性格而觉得耻辱,他不一定会记得你,甚至更坏的打算,是他根本不愿意记得你。”
“说不定哪天,他就突然消失了,你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每天都带着希望和绝望过活,这会把人逼疯的。”小黑似乎很受触动,眼睛里带着回忆的光。
作为精神科医生,我们会比常人更加敏锐,我抬头看了眼小黑,“主任怎么你了?”
小黑似乎被噎了一下,但很快决定避开不谈,他慢慢地说,“我就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咱们是医生,他现在依赖你,不代表以后也是,还是别陷进去的好。”
我手中的钢笔还是停了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这些我都想到过。
所以才会不敢抱有什么希望,所以,才会害怕失望。
“嗯。”
我最后淡淡的应和了一句。
(8)
其实我从未想过和沈镜秉走到一起。
不是我不敢,也不是我嫌弃他,而是我比很多人都现实。
但不代表没动过心,也不代表我不爱他。
或许从天台的那天开始,我就已经爱上他了,爱得胆战心惊,诚惶诚恐。
我知道在危险时刻人类的肾上腺素会飙升,营造出爱情的幻觉,我是个医生,我知道。
但当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当这种情绪还没有消退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事情开始大条了。
但日子总是要过的,沈镜秉是我的病人,我是医生,这是天职。
我清清楚楚的知道,他总有痊愈的那一天。
自从帮他区分开蘑菇与他自己的区别,他的一些想法似乎开始和常人接轨了,也很少说些超出常识范围的言论。
虽然跟意识还有些混乱,但他在痊愈,而我却一天天莫名的心情有些低落。
我不是精神变态,自然不会因为他好起来而觉得难过,但这颗心,从不听我的。
无论是我爱上他的时候,还是现在。
我也想跟小黑谈谈,毕竟小黑也算是我的铁哥们了,但我这铁哥们明显在今天有些情绪低落。
不,是非常的低落。
我用桌子上的钢笔捅了捅他蔫蔫地放在桌子上的胳膊,“哟,装什么情圣呢?”
不知道我话里的什么刺中了他,他立刻起身,斜了我一眼,“说什么呢?”
嘿,我笑了,“你激动什么啊,戳到你什么痛脚了?”
小黑看了我半天,又软软地趴了下去,“今天我生日。”
“你生日还这么忧伤?”
“你不懂,”小黑又白了我一眼,“我,唉。”
他欲言又止,我赶紧过去磨他,他才慢慢跟我说了下去。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难过了,要我,我也不乐意。
小黑没爸,小黑的母亲生他的时候,大出血死了,他这下彻底是一个人逍遥自在了,每到生日的时候都孤零零的一个人,想到自己的母亲,难免有些伤感。
后来,他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倒是每个生日都陪他过的,但后来,那个人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他,又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
要不就不给,这样浅尝辄止更让人难受。
我看了垂头丧气的小黑一眼,试探着问,“主任?”
小黑似乎早就想到我能知道了,没承认,也没否认,反而沉沉叹了一口气,“情啊爱啊,都是扯淡,何以解忧――”
说着,男人豪气万丈的从桌子底下提溜出来一袋子啤酒。
我傻了,“你怎么搞进来的?”
“怎么搞不进来,爸爸偷偷存的。”小黑豪气地把啤酒罐摊在桌子上,扔给我一瓶,“来,一醉方休。”
小黑在我眼里像个英雄一般闪闪发亮。
但如果他醉了以后没有痛哭流涕搂着我脖子摇来摇去的话,会更像。
“你说,为什么?”小黑边哼唧着边指着自己,“我长得不好看么?”
我打着酒嗝,眯着眼看他,傻笑道,“好看好看。”
平心而论,小黑除了脸有点黑,长得还算可以,但我要安慰他,“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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