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之中作者:瑜光
缄默不语，享受着心爱之人陪伴在身侧的这份安静。
殷优突发奇想，他想着几百年前这条巷子会是哪般光景。此刻会不会有几百多年前的小孩踩着草鞋从他和殷刹身边跑过？抑或是背着沉重书箱的书童跟着书生赶考？
“哈……”
殷刹侧头，看着兀自笑起来的殷优。
“怎么了？”
“没事没事。”殷优摆摆手，“走了会神。”
“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了？”殷刹问。
殷优思索了会，把自己刚才所想的事情告诉了殷刹。
“或许会吧。”殷刹说，低头看了眼脚下的石板路，“我们跟前人走的是同一条路，哪怕周围的建筑被不断翻新，时代更替。”
“可能以前的我在这里见过以前的你……”殷优喃喃道。
“嗯？”殷刹没听清。
“没什么！哈哈哈！”打着哈哈，殷优把这个话题糊弄了过去。
两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在岔路口有个洗手间，殷刹进去后，殷优在凉棚下等着。
殷优掏出手机，正要解锁，拇指一顿。
他闻到一股熟悉的草药的香味，似乎在很久之前闻到过这种味道。
殷优抬头，四处张望着，最后把视线落在了一间不起眼的药铺。
像是要应景，这间药铺的招牌是仿古的，回春堂，三个字还是从右往左读。
殷优走近了些，药铺的折叠木门敞开着，还有木制的门槛。殷优扫了眼，大致能看到一些内部的事物，药屉木桌算盘，真让人有种进了几百年前的药铺的错觉。
不过比起这个，更让殷优惊讶的是，他看着这间药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脑海中划过一个不甚清晰的画面，和眼前所看到的重合在了一起。
奇怪，明明自己这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却有一种曾经来过了的感觉。
殷优挠着头想。
难道是梦到了这里？不可能……吧？如果不是薛景修在出发前给我们科普了下，自己连这条古巷的全称都不知道，更不可能梦到自己不知道的事物。
“好奇怪……”
殷优就这样呆立在店前，在店铺里的店员注意到他之前，他动了。
他朝药铺迈开步子，眼中充满了疑惑和惊讶。
为什么会有一种自己在很久，很久之前来过这里的感觉？
为什么脑海中的画面越发地清晰？
为什么自己会被这家不起眼的小店所吸引？
殷优有种预感，这些问题的答案，在这里，这家店里可以找到。
然而，就在他跨过门槛时，传来一阵晕眩感。
眼神一恍，殷优有种意识快被拉离肉体的痛感，这种感觉不亚于被活活剥皮。只不过被剥下来的不是人皮，而是他的灵魂。
就在他要放声大叫的时候，失重感取代了痛感――殷优被门槛被绊了一下。
殷优的平衡感在慌乱的时候也丝毫未减，他踉跄地向前跳了几步，最后稳住了身子。
舒了口气，殷优有些庆幸自己没有面朝地摔倒，这要是脸磕着石板路……嗯？脚下的石板路呢？
殷优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情景差点令他双腿一软坐到地上。
血红色的满月像是放大了几千倍挂在天空，像要滴血似的。
古建筑被黄色的雾缭绕着，看不清模样。
脚下的路也不是之前的石板路，乱石尘土，被冷冽刺骨的寒风一吹，砂砾就被带了起来。
然而路上的行人似乎毫不在意这些。
确实，这些对殷优来说是异常的事物，对这些黄泉路上的魂魄和鬼差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这、这……
殷优愣住，抬手给自己两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痛，眼一睁一闭，还是这副光景没变。
不是做梦。
那……这里是哪啊！？
我只不过是进了个药铺，就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天啊，谁都好，来告诉我这是做梦吧！
“小弟弟，你穿得真奇怪，我送了几千上万个人里没见过像你一样穿成这样的……啊，不管怎么说，喝下这碗汤吧，然后过了桥去投胎吧。”
就在殷优想要仰头长啸，一个长相和蔼可亲的大妈拍了拍殷优的肩膀。
她的手枯槁如朽木，另一只同样枯槁的手上拿着一只缺了口的破碗，里面装着金黄色的液体。
“投、投胎？”殷优吓白了脸，“你是……孟婆？”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孟婆明显受到了惊吓，碗里的液体随着她的动作洒了些出来。
“我……”
――快跑。
殷优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呢喃，但他猛地回过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快跑。
又来了，又是这个声音。
――离开这里。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还没到时候。”
殷优无意识地说出它将要说出的下一句话，身体比意识先动了起来，抬起手，打翻了孟婆手中的碗。
“哎呀！”孟婆惊呼，一看殷优已经转身跑路了，赶忙大叫出声，“来人呐――来人呐――有个魂跑了！”
“呼――呼――”
殷优奔跑着，感觉自己轻盈地要飞了起来。
他花了五分钟明白自己是在黄泉路上，花了一分钟明白自己因为拒喝孟婆汤被鬼差追着，又花了30秒确定自己现在既不是人也不是鬼魂的状态――因为感受到耳边呼呼的风刮着脸颊，还有之前掌了嘴后的火辣辣的痛感。殷优实在是搞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了。
毕竟是校耐力长跑的亚军，把后面追着的鬼差无常给甩了一条街，但是他这样茫无目的地跑着，也不是个办法。
没办法了。
殷优绝望地闭上眼，渐渐停下脚步。
他被两个小鬼架着到了鬼王殿下。
这里的气氛比黄泉路上还要糟糕，乌云密布，像极了游戏里的终极boss的关卡场景……早知道进店铺之前写好遗书了。
要是殷刹知道自己要死了，会不会跑到阴间把我逮回去？唔，依他那脾气，估计会。
唉，可惜，想说的话，还一句没和他说起……
殷优一路上胡思乱想着，皱着眉头，嘴角却是上扬的，一副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但鬼差哪会注意这，他们只管把逃跑的生魂抓到鬼王面前，然后等候发落，再按鬼王所说的处理掉生魂。它们才不会注意这些魂魄的情绪想法，哪怕它们自己原本也是人类。
殿内，两个鬼差依旧架着殷优不放。
其中一个鬼差垂首，毕恭毕敬地开口。
“尹大人。”
“什么事？”
殷优听到那熟悉的声线，一惊。
和殷刹一样的声音……
但是，却有着殷刹所没有的威严和令人寒噤的冷漠。
殷优想要知道殿上的人是谁，倔强地昂起了首。
那个男人背对着他，一身黑袍，绣着同殿外那轮满月一样的鲜红色流苏。
和黑袍相同的是，他那一头黑色的短发。
这背影，是……
“殷刹？”
没有经过思考，殷优脱口而出。
仿佛同时，又仿佛是在下一秒，男人的身形一震。
他回过头，和殷刹一模一样的脸上，在看到殷优之后，冷漠的表情刹那间被讶异替代。
“寅……由……？”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殷优穿越了！但不会很长，下章就穿回来~
第42章古巷(下)
“寅由？……不，你不是。”
尹煞从殿上走了下来，停在殷优面前，深深地看了眼这位跟自己的故人十分相像的人。
他不是殷刹……
殷优眼中闪过一丝遗憾，被尹煞捕捉到。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本名？”明明是第一次见。
我才想问你呢。
殷优无奈地看向尹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尹煞细细打量着殷优，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眉头紧皱，露出痛苦的神情。
架着殷优的俩小鬼浑身一颤，他们都知道，尹煞上一次作出这种表情，是在那位大人死后……
“原来如此……”尹煞看着殷优，目光却像是透过了殷优看到了其他的什么东西。
他让架着殷优的两个鬼差退下，“你们下去吧，我有话要单独和他说。”
话？什么话需要单独和我说……
被松开的殷优连忙活动一下酸痛的手臂，同时，他心里乱糟糟的，好多问题在心中盘旋不下，纠结得他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这里不是你该在的地方。”鬼差走后，尹煞说。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眨眼就到了这里……”殷优说。
“你果然是……”尹煞轻声说。
“？”殷优抬头，疑惑地看向尹煞。
“没什么。”尹煞移开视线，“看来只能找他了。”
尹煞带着殷优回到孟婆桥，无数魂魄投胎转世的地方。
殷优以为尹煞要让他投胎转世，但后者看也没看桥一眼，转身朝一家不起眼的店铺走去。
殷优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有些诧异，他们要进的店，不仅不起眼，还没有挂着招牌，冷冷清清的，不像是会有人来的样子。
而且……店内的格局，总觉得有点熟悉？
“这不是尹大人吗！”就在殷优还在打量着店内的情景的时候，一个素衣男子听到声响，从里屋走了出来。
男人有着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身上还有着隐隐的药草气味。
“白生。”尹煞朝这名叫白生的男子点了点头，后者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
白生看向尹煞身后的殷优，惊讶地呼出了声。
“天啊，这位难道是……”
“他不是。”尹煞打断白生。
“但是他的灵魂……”
“嗯，是他的转世，但已经不是他了。”尹煞叹息般说道。
“怎么会，不可能……”白生依旧惊讶地看着殷优，“几百年后的魂，怎么会到我们这里……”
被白生这么一问，尹煞不再说话，而在一旁的殷优，也渐渐从一头雾水开始明朗。
转世，我？
谁的转世，寅由吗？
殷优想起那场梦，那个铸着剑的青年，那个黑袍的男人。
梦中的人的脸庞逐渐清晰，青年是“我”，而那个黑袍的男人则是……
殷优抬起头，看着尹煞的背影。
尹煞和殷刹，难道……
“事不宜迟，我先去准备一下。”最后看了一眼殷优，白生小跑着离开，剩下两人，坐在店里等候着。
殷优在疑惑着，然而就在下一秒，尹煞已经给了他答案。
“能告诉我一些后世的事情吗？”
“啊？哦……后世？我那个时代的事情么？”殷优回过神，听到尹煞的问题，似有些惊愕。
尹煞点头。
“挺好的，唔，很和平，穿的用的吃的住的也都不一样，我每天都过着很平淡的生活，啊……也有一些不平淡的事，比如现在。”说着，殷优笑了起来，“我身边总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每天都过得够呛的，殷刹不一样，他总能化险为夷，啊……”
殷优发现自己无意识提到了殷刹，连忙收了口。
然而尹煞却无动于衷，反而说出了让殷优诧异的话语。
“再跟我多说一点吧，你的事情，还有……殷刹的事情。”尹煞看向他。
有那么一瞬间，殷优似乎看到尹煞的笑容。
跟他不般配的，温柔似水的笑。
“殷刹他……”殷优说，想起殷刹，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准备好了！”白生叫道。
两人跟着白生走到里屋，推开木门，房间里放置着一人高的木桶，里面漂浮着千奇百怪的草药，似乎加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水是黑色的。
“赶紧进去，五分钟后就失效了。”白生催促道。
“进……进去？整个人？”
“是，很多灵魂跟你一样在不是投胎的时间来到了这里，只能用这样的办法返魂。”白生说，“我有接手过不同时间的灵魂，但像你这样从将来过来的，还是第一次……”
“总之快进去吧！过了时间就失去药效了。”花了我好几株百年才能长成的药草啊。白生有些肉痛。
踩上木桶的梯子，看着那黑漆漆的水面，殷优在一鼓作气栽进去前，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着尹煞，笑着说。
“谢谢你，还有……再见了。”
扑通――
并没有想象中的窒息，冰凉的水包裹着全身，像是风一样拂过。
黑漆漆的水中，仿佛看到了点点微光在眼前闪烁。
像是扑火的飞蛾，殷优朝着那点微光伸出了手……
白生爬上木桶，而桶里什么都没有。
“呼，看来是安全回去了。”白生抹了把额间的汗，松了口气。
“尹大人，已经……咦，人呢？”白生回过头，却找不到尹煞的踪影。
阎王殿上――
“通知所有鬼差，寻找铸剑师寅由的残缺的魂魄。不管剩几魂几魄，只要能找得到，全部送到尹大人面前，寻得者必有重赏。”
无常站在殿外通知着众鬼差，殿外霎时间像热锅一样沸腾了。
然而殿内却异常的清冷，尹煞攥着那缕在寅由墓前割下的，黑色的断发。
他紧紧攥着，作出了决定。
“再见吗……嗯，我们，必会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