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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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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周还抓着铁盆的两边,指尖泛白,他撇开目光,有些慌乱地低下脑袋,在掩藏着什么。

齐丞琉一走近就看清了他眼眶通红一片,像是哭了好久。

齐丞琉心一紧,“你怎么了?”

谭周还是低着脑袋,他开口,声音很嘶哑,“先进屋吧。”

屋内光线不好,昏昏暗暗的,齐丞琉一进屋就看见了堂前摆放了一副棺材。

齐丞琉打了个寒颤。

他明白了……谭周为什么回家。

谭周把铁盆放在地上,又搬了一张长木凳过来,小声说:“坐吧。”

齐丞琉还盯着那副棺材,心底又酸又涩。

“谭周……”他喊他的名字。

谭周自己坐在凳子的另一端,低垂着眼眸,他低低地应着:“嗯。”

齐丞琉说不出话,他不知道说什么,但失亲之痛,他能感同身受。

“……节哀。”

谭周神情有些恍惚,他抬起眼,缓缓地看向齐丞琉,眼神无光,眼睛蒙着一层湿润的水雾,他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甚至都没有哭,可还是让齐丞琉心疼不止。

“齐丞琉,我没外婆了。”

齐丞琉黑眸沉沉地看着他。谭周也在看他,可他的视线是涣散的,像没有灵魂,只剩下躯壳,苟活于世。

齐丞琉忍不住伸手抱住他。

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心疼地抱抱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唤醒他。

谭周推开他,看向黑沉沉的棺材,“我外婆在看着。”

齐丞琉喉咙发干,他思绪很纷杂,乱得很。

好半晌,齐丞琉声音干涩地开口。

“你哭了吗?”

谭周闷着声音:“没。哭够了。”

什么叫够了。

就是哭不出来了啊。

哀伤到极致,哭也发泄不出来。

只能——

闷着,靠时间来解脱。

时间啊,可以带走一个人,也可以带走存活在世之人的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跑上来看了眼,点击掉得太惨不忍睹了。哎,你们有什么意见建议可以提出来,我会认真思考努力进步的。不过很感谢你们的评论,于是改了存稿时间今天双更。

☆、39

39

家里只有谭周一个人,他妈妈去打麻将了。

农村四五点就要吃晚饭了。

谭周起身,问:“你吃饭了吗?”

齐丞琉僵硬地摇摇头。

“我去做饭。”

齐丞琉一直都知道,谭周一点都不软弱,相反,他什么事都能压在心里,坚强得像个巨人。

所以,什么安慰话也没用,都是空话。

齐丞琉后悔没有早些来厂里,早些知道。

要是早些知道,他能……

齐丞琉顿住,一时间哑言,他能怎样?

“我帮你。”齐丞琉也站起身。

能陪着他,与他一起哀痛,或者,分担一些他的伤悼。

厨房搭建在瓦房左边,又小又脏,光线又暗。

谭周家里还在使用土灶,灶口后面放了个小木椅,椅子后面有很多木柴。

灶旁边放了两个水桶,一个是装着干净的水,上面浮着一把大塑料勺,另一个是用来装泔水的。

右边有个竹厨柜,四根竹子支撑着两层的厨柜,看着就摇摇晃晃的。

谭周打开电灯,看清了房梁上面布了蜘蛛网。

齐丞琉视线又转移到灶口处,说:“我烧火吧。”

谭周点头,而后自己走去厨柜,打开柜门,在下面一层拿出几个鸡蛋。

齐丞琉看见厨柜晃了一下。

“就只有鸡蛋了。”谭周问,“鸡蛋面怎样?”

齐丞琉说:“可以啊。”

谭周关上柜门,又踮起脚拿来吊在房梁下的篮子,从里面拿了面条。

齐丞琉坐在椅子上,才注意到旁边居然砌了个小口,装打火机和火柴的。

他觉得新奇,这些他都第一次见。

谭周把面和鸡蛋放在灶台上,走了过来,蹲下,手臂越过齐丞琉去拿打火机,另一只手抓来一把禾杆草,点燃,“我来生火吧。”

齐丞琉看着,“我也可以的。”

禾杆草很容易燃烧,不一会儿火就蔓延了,谭周放进灶里,又用火钳夹了一把放进去,很快,火就升起来了,谭周站起身,轻声说:“你放木柴进去就可以了。”

齐丞琉看着里面橘红色的火光,火很旺,照的他暖洋洋的。

他夹了木柴进去,抬眸看向谭周。

谭周正在打鸡蛋,他低垂着眼眸,刘海有些长了,挡住了些眼睛,他似乎感觉到了,伸手把刘海往旁边拨,又继续用筷子搅鸡蛋。

齐丞琉看得出神。

谭周打好鸡蛋,看见锅热了,便倒油。

直到放了水放了面,谭周才注意到齐丞琉的视线。

“注意下火。”谭周提醒他。

齐丞琉这才回过神,往灶里看了眼,发现柴烧得差不多了,他赶紧又添了木柴进去。

坐了这一会儿,就觉得身子暖烘烘的。

齐丞琉说:“坐这儿特暖和,要不你来坐一会儿?”

谭周摇头,“我不冷。”

齐丞琉盯着他,很认真地说,“谭周,你脸色很差。”

谭周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锅里煮着的面条。

用灶台煮饭就是特别慢,好久水才烧开,好久面才煮熟。

齐丞琉起身去拉他过来,把他按在椅子上,不容拒绝地说:“就坐一会儿。”

谭周妈妈打完麻将回来到厨房就看到这幅场景。

她倚在门口,吹了下口哨,似笑非笑地,“哟。”

齐丞琉和谭周看向门外。

谭周顿时不自在了,他下意识地挣开齐丞琉的手,想要起身。

谭妈妈啧了一声,充满嘲讽,“俩变态啊。”

说完就往地上啐了一口,“真是晦气,输钱了回来还看到你们这恶心样。”

齐丞琉几年前就见过谭妈妈,一个吊儿郎当、没有一点当妈样子的女人。

谭妈妈年轻时在外面打工被人搞怀孕了,她当时年纪小不懂这些,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想要堕胎也不能堕了,无奈只能回到村里,生下谭周后,就把他交给妈妈照顾,自己又去外面混荡。

谭周从出生就是不受妈妈重视的,就连名字也是随便瞎起的,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日历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周字,就叫谭周了。

也是庆幸,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日”字。

谭妈妈在外面玩够了,在谭周读初中的时候回来了,就待在家里,农活时就忙,清闲的时候就打麻将,就这样,无视他人的闲言闲语,日子将就一下也还是可以的。

直到谭周去县城读高中——

那件事发生之后,谭妈妈觉得自个儿前几年真傻,还想着给儿子攒学费,啧,还不如打麻将来得自在。

谭周苍白着一张脸,恐惧地看着妈妈。

齐丞琉挡在他前面,虽然心底不悦,但还是礼貌地喊了一声:“阿姨。”

“谁是你阿姨啊!”谭妈妈瞪了过去,“你他妈过来干什么?”

齐丞琉按捺住火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看看。”

“哟。”谭妈妈走了过来,一把把谭周抓了过来,她抓着谭周的头发,谭周在她手里就像是一个不堪一击的娃娃,任由她摆弄,“来看这垃圾啊?”

齐丞琉咬紧牙,他佩服自己的耐力,要不然他肯定一拳朝她脸上挥去。

谭周脸色灰暗,一点生命力也没有。

锅里面条已经煮熟了,还没来得及放鸡蛋下去,水慢慢的和面条糊成一起。

谭妈妈像扔垃圾一样把谭周扬了过来,“这个被插/屁/眼的废物不要也罢,送给你好了。”

齐丞琉下意识地搂住谭周,疼惜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问:“没事吧?”

谭妈妈双手抱胸地冷眼看着他们,看着就恶心,她说,“现在你们滚吧。”

谭周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两手冰冷,句句话都像把利剑,快狠准地刺进胸腔。

齐丞琉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攥着谭周的手,向前一步,硬梆梆地说:“你搞错了,我才是被上的。”

谭周这才像是有了感官一样,呆愣愣地偏眸看他。

“管你们谁搞谁,赶快给我滚!”

齐丞琉拉着谭周出去。

谭周回头,不敢看妈妈,却轻声说:“妈,面条煮好了……”

齐丞琉心底涌来了大量的酸水,又酸又涩,他哑着声音,“求你了谭周,对自己好一点。”

天空的颜色很淡,带着浑浊的白,西边却是一片灿烂的晚霞,像灶里燃烧的火,远远望去,像是要把这些树、山、房子、湖水都一一烧尽。

村里人家都在忙晚饭了,外面没啥人。

齐丞琉安心了一点,谭周不用听到那些闲言闲语……至少,现在不会听到。

谭周任由他拉着走,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上了马路,齐丞琉看了眼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他才敢抱住谭周,大手抚向谭周的后脑勺,一下下地安抚着。

他低哑着声音,低而缓地说:“谭周,还有我……还有我……”

谭周眼角带着湿意,他闷在齐丞琉的胸膛间,感觉到泪水蔓延下来,他喃喃:“我还以为我哭不出来了。”

泪水浸湿了齐丞琉的外套,齐丞琉抱他抱得更紧,“你以后想哭就躲我怀里哭,不用担心被别人看见了。”

齐丞琉带着谭周开车回到县城。

一路上,谭周只一声不吭地看着车窗外,可他的思绪不知道飘到哪了。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每一件都让人痛苦。

齐丞琉好几次抽空看了眼谭周,半个小时过去了,谭周还是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的。

“谭周。”齐丞琉开口喊他的名字。

谭周跟没听见一样。

齐丞琉没再喊了。

算了,让他静静。

到了县城,齐丞琉停在一家饭店门口,去打包了饭菜回来,而后又驱车去找了个酒店。

直到下车,谭周这才醒了一样,他看了眼车窗外,“到了?”

齐丞琉俯身过来帮他解安全带,一边说:“到了。”

这是第三次和齐丞琉住酒店。

谭周站在酒店大厅,一阵恍惚。

他看向前面明灿灿的灯光照耀下的齐丞琉,身影颀长挺拔,穿着颇为休闲帅气,一看就是个还没工作的年轻大伙子。

齐丞琉外表上变化不大,和读书那会儿差不多,很耀眼张扬。

但是,他实际上变化又很大。

齐丞琉走了过来,拎着两塑料袋的食物,样子很傻。

谭周说:“我明天要回去。”

齐丞琉愣住了,“为什么?”

“明天我外婆下葬。”

“我陪你一起。”齐丞琉说。

“你别——”谭周极为艰难地说,“你别去,外婆不……”

话语戛然而止,齐丞琉却明白了,他笑了笑,“好,我不去。我送你回家,就呆在集市。”

“嗯。”

☆、40

40

进房间后,齐丞琉打开饭盒,一边叫谭周过来吃饭。

电视在放着广告,没有人在看。

谭周走了过来,齐丞琉把椅子推来让他坐下,又给他拆了筷子,“饿坏了吧?快吃吧。”

齐丞琉说完就埋头狼吞虎咽起来。

他实在是饿坏了,又累又饿。

谭周端着饭盒,他没啥胃口,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实在是吃不下。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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