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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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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之外作者:云之豆

第6节

景眳朔尴尬地退后了许多,道:“你要是信得过我们,就让我们帮你一起看。我们可以背下书上的内容,然后再找时间背给你听。”

姚枂岚挑眉:“你们?背得下吗?”

景君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景眳朔这最后一段话他却是听了去的。闻言,忙信誓旦旦地拍胸道:“可以的,可以的。姚公子,我记忆力好着呢。”

“你信不过我们也没关系,不过,”景眳朔抓着姚枂岚脖子的手忽地收紧,“现在给我,吃饭,睡觉。”

有这么威胁人的嘛,有这样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嘛。不过,被景眳朔这么一闹,姚枂岚的心里轻松了很多。他抓着景眳朔的手腕,猛地一用力,腿脚对准景眳朔的膝盖轻轻一踢,景眳朔没有防备,就这么被他甩到了一旁。

两个人并肩躺着,姚枂岚道:“是我操之过急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许是太过劳累了,许是两人的陪伴让他感到安心,姚枂岚闭上眼没多久就沉入了梦乡。

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景眳朔朝景君奚使了个眼色。景君奚会意,退出了阁楼里的这间小房。关上房门前,还不怀好意地朝景眳朔笑了笑。

这小子,迟早有一天要宰了他。

景眳朔抬起手,方才抓着姚枂岚脖子的手染上了草药的香味,不过是放在鼻翼前嗅一嗅,便能让心融化成一滩柔情水。景眳朔悄悄把那只手握成拳,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心道,这他娘的,还真是着了魔了。

☆、第20章了然

正月初,奈雲国终于下了第一场雪。

朝和国处在奈雲国南边,所以,这是景君奚见到的第一场雪。

姚枂岚换上了棉袍,依旧是白得无暇。他合上书,道:“好了,这是最后一本了。”

景君奚如蒙赦令,大叫道:“哦——”一边跑下楼,找周边住家的孩子一起玩雪去了。

“你不和他一起去?”姚枂岚也不抬头,问道。

景眳朔靠坐在窗台上,披着一件黑色大氅,手持一卷书。“几岁了,还和孩子一起玩雪?”

姚枂岚浅浅一笑:“也是。像王爷这般——”

景眳朔从窗上跳下来,止住了姚枂岚的玩笑话:“今晚烧?”

“今晚烧。”姚枂岚道,“正好下了雪,控制火势更方便了。”

姚黛月的身体,还好好地躺在宅子内。不知道姚枂岚给她服了什么,两个月来,她的身体竟没有腐烂,就像睡着了一般。不过今夜,姚枂岚会让她,连同这百年的姚家大宅,沉入火海之中。

“王爷不用担心我,”姚枂岚把散落在地上的书捡起来,“已经过去了。”

景眳朔不言,姚枂岚又道:“说来,今次真是多谢王爷了。从入玖歌城以来,我姚枂岚就欠了王爷许多人情,将来,定将加倍奉还。”

景眳朔瞥了一眼他的神色,鬼使神差地,轻声道:“以身相许如何?”

此言一出,两人都当机了片刻。紧接着,姚枂岚发出一连串笑声:“王爷,你若是看得上我这样的,也未尝不可。”

“玩笑而已。”景眳朔状若平静,整了整大氅,“我去看看君奚。”

“什么啊?”姚枂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对了,”走到门口,景眳朔又折了回来,“关于‘那位大人’,关于你家的仇人,你还是没打算告诉我吗?”

他问这话的时候,声音清冷而不带任何感情,竟是一丝愤怒也没有。

姚枂岚踌躇道:“抱歉,眳朔,我觉得,还不是时候。”

“是吗……”景眳朔垂头看了一眼地面,“我知道了。”

姚枂岚把案上和地上的书一本本地捡好。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些孤本,几乎就是姚家的家史,见证了姚家千百年的兴衰。这些珍宝就这么断送在了他手里,他实在担不起这个责任。

但是,担不起也得担。

就如同,他已是姚家末裔这一事实,他不想承认也得承认一般。

“对不起啊,爹,娘,黛月。”姚枂岚把书一本本地放回书架,“这些姚家的传家宝,到我这一代,算是要彻底消失了。”

他腾出一只手,压在了心口的烙印处。

“这圣丹,你们也别怪我毁了它。”千百年来,为争夺这圣丹,已有太多人死于非命。外族人的虎视眈眈,同族人的自相残杀。或许,它从一开始就不该诞生于世。

“我向你们保证,姚家的医术不会断绝。”姚枂岚停下手,看向窗外,恰巧看到景君奚扔出一个雪球,正中邻家小孩的脸。

那脸上,已不见当初的阴郁,满是飞扬的神采。

“但是呢,姚家的血统可能就此断绝了吧。”姚枂岚接着自言自语,“如果报了仇我还有幸活着呢——嘛,虽然不大可能啦——我就要游历四方,像爹年轻时那样到处治病救人。可能,也许,大概,会和某个人一起,当然要看人家愿不愿意。”

“因为你们都在看着我,所以我想着要先说一声。不过你们放心,那些都是其次的。”姚枂岚停在书架前,“我一定会为我姚家讨回公道。”

“我一定会让那个人,粉身碎骨,血债血偿,不得好死。”

恶毒的诅咒从那张调笑不断的唇中泄出,姚枂岚的眸中重又燃起了不可言说的暴戾与残忍。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深深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对不起啦,千翎。”这回,他没发出声音,只是动了动唇,“我答应过你的事可能做不到了。”

他把信和书一起,塞进了书架里。

“一起消散了吧,我不想让任何人背负和我一样的仇恨了。”姚枂岚的手指缱绻地抚摸着红木书架,“对不起,都怪我太无能。”

“君奚。”景眳朔出现在景君奚面前的时候,所有的孩子都是一愣。

景君奚忙摆手:“唉唉,弟兄们,我师父他只是长得严肃了些,其实心地很善的!”

“师父?”一个孩子笑道,“什么嘛,原来你没和父母一起吗?”

“什么?”景君奚不解其意,问。

孩子们纷纷嘲道:“我们不和野孩子一起玩啦。走了走了。”

“…”

景眳朔看着四散的孩子,道:“我很抱歉,君奚。”

“不,不关您的事。”景君奚无奈地把手上的雪球扔在地上,“之前也都有过这样的情况。我已经……差不多习惯了。”

景眳朔摸了摸他的头:“我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你们?”景君奚抬起头,“师父也是?”

“我的父母,据说是在我出生没多久就去世了。”说到这里,景眳朔的眉尖蹙起。关于那个许久未出现的梦。关于那位大人的真相。

“而姚姚,姚枂岚他的父母,大概是在他八岁时去世的吧。”景眳朔搂过景君奚,在他头发上亲了亲,“我们都走过来了,所以我们比任何人都坚强。”

“师父是因为觉得我像小时候的你,才收留我的吗?”

“一半吧。”景眳朔松开手,“你知道,君奚,杀人,从来都不是我想做的。救你,对我来说,兴许算得上一种赎罪吧。将来若是能死在你手里,对我来说未尝不是极好的结局。”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了,景君奚被压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

“师父,你刚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嗯,这个。”景眳朔压低了声音,“今晚我和姚姚就会把姚家大宅给烧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带上吧。但是不能带太多。”

“…我知道了。”景君奚拽着景眳朔的衣袖,“姚公子,真的要把自己家给烧了吗?他竟舍得?”

“他不舍得,但是,总有些事情,是你不愿意也得做的。”景眳朔道,“人生在世,有谁能万事随心所欲?就连天子,也有很多情非得已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就要看你如何取舍了。”

“天子也有情非得已的时候?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要成为天子?”景君奚问,“既然人人都不能如愿活着,那么拼尽一切位极人臣又有何意义?”

“这个……”景眳朔从未想这么多,一时半会竟答不上来。

“并不是所有人都想位极人臣、坐上龙椅,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能活得自在随意。”姚枂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人之所以被束缚,是因为自然本身、人群体本身需要一个法则维持平衡,这个法则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与一个人的自在安然无关。位极人臣或是坐上龙椅,乃是你的‘愿’,愿得到了满足,被束缚的感觉自然能得到减少。”

“姚公子!”景君奚向他招手。

姚枂岚来到两人跟前:“君奚,方才我说的,可是懂了?”

景君奚诚实地摇了摇头。

姚枂岚笑道:“罢了,以后你会有属于自己的解释。”

景眳朔问:“收拾好了?”

姚枂岚点了点头:“我们先用了晚膳,再点火吧。”

进了房门,姚枂岚才想起,这三个人,一个是养尊处优的王爷,一个是养尊处优的前皇子,一个是养尊处优的幕仲公子,晚膳该怎么办?

姚枂岚吞吞吐吐地问:“我,我们前些日子的晚膳是如何解决的?”

景眳朔觉得好笑:“你真的不记得了?”

“说不记得,不如说,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件事。”姚枂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难道是王爷你……”

“怎么可能。”景眳朔把手指放到唇前,“既然不知道,就看好了。”

长长的哨声响起,紧跟着是欢快的马蹄声。

姚枂岚明白过来,抱拳道:“王爷果然聪明绝顶,在下佩服佩服,甘拜下风。”

景君奚解释道:“师父提前和城里的一酒家打好了招呼,每天都让绝尘去给我们带饭。”

“这样啊。”姚枂岚揭开饭盒的盖子。

氤氲的热气冒出,景君奚迫不及待地要动筷,却被姚枂岚喝止:“等等。”

他拿出一根银针,插进了饭菜里,银针刹那间变为了黑色。

“君奚,你马上骑绝尘往华涂跑,没遇上我们之前不要停下。”景眳朔把景君奚抱到马上,“我们会追上你的。”

景君奚点头应了,一拉缰绳,绝尘便往前跑去。

“我就说她怎么会没有动作,原来如此。”姚枂岚把收集好的燃草放到宅子的中央,又四处撒了些。景眳朔拿来一个火把。

“准备好了?”姚枂岚从他手中接过火把。

景眳朔点点头,姚枂岚深吸一口气,把火把扔到燃草上。

熊熊烈焰瞬间炸开来,姚枂岚与景眳朔对视一眼,一同跃至宅院外边。

本应该去追景君奚,姚枂岚却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停了下来。景眳朔知道他需要在看一眼自己的家,什么也没问就跟着他停了下来。

“你可以先去追君奚。”姚枂岚悠悠道。

“没关系,他可以照顾好自己。”言下之意是,我比较担心现在的你。

姚枂岚无力地笑笑:“王爷多虑了,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即便如此,心还是会痛。

烈焰席卷着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本书,连同那躺在了床上的佳人一起,终会把一切吞噬殆尽。

“那酒家,恐怕已经被灭门了。”

“…”景眳朔看向姚枂岚,“我知道的。姚姚。我知道的。”

姚枂岚捞起袖子,把光滑手臂的手臂放到唇前:“没关系,我会一起帮他们报仇,你放心。我一定会让真凶形神俱散,尸骨无存。”

他张开嘴,在手臂上大大地咬了一口。

利齿入骨三分,血淌了下来。姚枂岚送开口,垂下手臂,看向那大火。

流不出泪,心却太痛,唯有流血,才能缓解那心伤。姚枂岚幽深的眸子里映出了火光,脸颊苍白而似有湿意,薄唇上沾了血的殷红。

火光掩映之下,那面容竟显得绝美无双。

景眳朔从未见过有一个人,坚强至斯,坚定至斯。

被咬伤了的手臂紧紧地攥成了拳,血流不止。景眳朔的心被猛地一揪,就像中了这一拳一般。

景眳朔轻轻扳过姚枂岚的肩,把他抱在怀里,不让他再看。姚枂岚竟也没推开他,顺从地闭上眼。

这一刻,景眳朔心里忽地生出了为这个人毁天灭地的想法。

这一刻,景眳朔了然了,他早已喜欢上了这个人。

或许是那山洞里的一支冷箭,或许是那一瓶鹤顶红,或许是那噩梦醒来时的一吻。

景眳朔想起了那梦里,静阳对他说的话:“爱就是你对着一个人时,心脏砰砰直跳、平静不下来,想要更多地触碰对方的心情。和你爱的人在一起,无论是多么枯燥乏味的事情也会觉得幸福无比。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愿意为了那个人放弃一切。乃至,即使毁天灭地,在所不辞。”

然而,看着那充满仇恨的泛红的双瞳,他也了然了,除非姚枂岚完成了复仇,不然,他这辈子也不能说出自己的心意。

☆、第21章那年你我(其一)

两个孩子正在草地上玩耍。

较大的孩子是个七八岁的男童,较小的孩子只有两岁左右,是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小女孩。

“枂岚,回来!”

听到女人严厉地斥责声,姚枂岚撅了撅嘴,灰溜溜地跑向她。

“带你妹妹一起!”

这姚枂岚的,便是姚家主母秦氏夜珊。

“珊珊,今日要带枂岚去皇城看瑾渊王夫妇吗?”家主姚青云走出门外,有些不忍地看着被呵斥的姚枂岚。

“是的。”夜珊答道,“方便的话,相公也一起吧。”

“也好也好。”姚青云摸了摸下巴,“我有很久未与熙晨喝酒了。”

“你们男人就知道喝酒。”秦夜珊嗔道,一边把姚黛月交给她的爷爷,“那么,就麻烦您老了。我们数日便回。”

夜珊与静阳,乃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中密友。二人被并称为“皇城双绝”,是名噪一时的才女。静阳温柔娴淑,善诗书与歌舞;夜珊强势逼人,善绘画与织布。

夜珊嫁给医圣姚青云之后,便搬离了皇城,定居于玖歌。但是每年她都会回到皇城,与静阳叙叙家常。

这年二月,年关刚过,夜珊便带着丈夫和儿子,前往皇城。

两位夫人许久未见,甫一见面,也顾不得旁人的眼光,便抱在了一起,就好像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般。

“没想到,这回青云也来了。”景熙晨也很兴奋,因着两位夫人的缘故,两人也是多年的好友了。

姚青云抱拳行礼道:“瑾渊王,熙晨兄,久违了!”

这时,姚青云的身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姚枂岚拽着姚青云的衣角,神情紧张地打量着两位陌生人。

“枂岚也来了啊。这回可真是热闹了。”景熙晨笑道。

静阳看到小姚枂岚,很是喜欢,忙上前摸了摸他的脸:“枂岚啊,满月之后就没见过了呢。长得真是俊秀。”

“哪里哪里,”夜珊道,“比你家眳朔差远了。”

无论是在家中邻里,还是在私塾中市井上,姚枂岚都被夸作是美男子。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说他貌不如人,而且这个“别人”还是他亲娘。

姚枂岚瞬间怒了:“眳朔?那是谁?”

夜珊伸手在他头上敲了敲:“你先给我向静阳姨、熙晨叔问好。”

“疼啊,娘。”姚枂岚抱住脑袋,“你小心我变笨!”

一个带着稚气的声音由远及近:“方才是谁叫我?”

静阳忍住笑,指了指快要被掀开的帘子:“枂岚,待会要出来的呢,就是你口中的‘眳朔’了。”

姚枂岚于是放下手,睁大了眼睛看向帘子的方向。

一个锦衣小孩掀起了帘子走出来。他头戴玉冠,面容与静阳有九分的相似,剩下的一分,是承自瑾渊王的俊朗与傲气。

姚枂岚的眼睛瞪直了。

“娘亲,爹爹。”景眳朔很有礼貌地给父母行礼,又转向来的客人,“夜珊姨。还有这位,我猜是夜珊姨的夫君青云叔吧。还有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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