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君奚撅了撅嘴,很是不满地举起了自己的茶杯。
“新年快乐!”三人异口同声道。
【卷四曲终了】
☆、第63章危局
年初九,本应该是休息的人们重新投入工作,全国上下恢复运转的日子。但是,街道上、客栈里却依旧冷冷清清。
姚枂岚睁眼醒来,下了床,推开窗。街上不但没有店家放鞭炮庆祝重新开业,而且连人也没有几个。
“总觉得,”姚枂岚的眉毛拧了拧,“有点奇怪啊。”
他回头看向景眳朔,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但是却没和我说?”
景眳朔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姚姚,这些事情,还是等北千翎亲口和你说比较好。”
“你果然知道。”姚枂岚飞快地穿好衣服,走下楼。
景眳朔这时才完全从睡眠中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很可能惹某人生气了,手忙脚乱地下床穿衣服。
“唉,伙计,”姚枂岚叫住给他倒水的小二,“这城里发生了什么?为何过了初八还这么冷清?”
“客官,您真的不知道?”小二把茶壶放到桌上,“出事的可不是我们稆桑,而是皇都静阳啊。”
姚枂岚不淡定了:“静阳出事了?什么时候出的事?出什么事了?”
小二也不故作玄虚:“皇上失踪了半个月了,就在年初一那天,皇后娘娘在宰相叶大人的支持下宣布摄政啊。大家都说国内很快就有动乱了,哪里敢出门?”
“皇后摄政?”姚枂岚捏碎了杯子,“琴王爷和厉王爷呢?”
当初为了拉拢景眳朔,表示诚意,给韶宣帝写信汇报情况的工作从一开始便全权交给了他。就算没有赤马众帮他往来通信,他也一定知道皇上的异常,但却连这么大的事也没和自己说。
小二道:“厉王爷先几个月被皇上发配到静阳城外去了,厉王府也被封了,死了不少人呢。”
“死人?厉王府的人?”姚枂岚想起了分别那夜,北千翎失意的脸,“为什么?”
“好像是说,朝廷里的大臣有半数以上联名上书,说厉王爷企图谋权篡位。”
“琴王爷呢?”
“琴王爷被指贪图享乐,厉王爷离开静阳没多久就被软禁在别宫里了。”
“知道了。”姚枂岚握紧了带有杯子碎片的拳头,“谢谢你。”
景眳朔坐到他身边,拨开他的拳头:“姚姚,对不起我——”
“不是你的错。”姚枂岚把伤口上的碎片拔了下来,“这是我自己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的事,但是我却太过依赖厉王府的探子了。如果我早点知道,我——”
“你就怎么样?”北千翎出现在客栈门口,“你就冲到皇后面前,杀了她?把我带回静阳?还是杀了那些支持皇后的文武百官?”
“北千翎?”景眳朔站了起来。
姚枂岚不说话,拳头攥得更紧了。北千翎说的这些,他都做不到。也就是说,他对眼下的局势无能为力。
“弟弟啊,你很有谋略,但是在某些地方却欠缺冷静。”北千翎向景眳朔行了一个礼,“王爷。恭喜王爷得偿所愿。”
景眳朔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弟弟?”
他在姚枂岚对面坐了下来,折扇轻轻在姚枂岚出血的手上一拍:“松手,止血。”
姚枂岚依言松了拳:“千翎。”又向景眳朔解释道:“千翎是我的表兄。”
“我不告诉你呢,”北千翎还是无比悠闲地晃着折扇,“是因为你现在的行动更有用。比如,你在芊原,杀了王夫人,相当于把芊原从皇后的手中解救了下来。”
姚枂岚冷静了下来:“所以,你的本意是让我们走完十座城,把处于柳菀菀控制中的城池都翻天覆地一下?但是,你没料到她竟大胆至亲自摄政?所以就来找我了?”
“知我者莫若弟也。”北千翎颔首,“现在朝中,除了厉王党的人,都对皇后效忠。我的人,我也让他们假装向皇后示好了。讨伐我的折子,后期基本都是出自他们的手。我们的错,就在于总想着一锅端,没有及时铲除皇后的势力。”
“千襄那个笨蛋,本来还只是觉得他善良过头了,迟钝过头了,没想到还是头蠢猪,竟让皇后的势力渗透到他治下。”景眳朔无奈地摇头,“还有那个叶澄蔚,居然会向着皇后。”
“向着皇后的,恐怕不是叶澄蔚,而是叶家。”姚枂岚道,“叶家的势力本就很大,叶澄蔚不可能违背家族的意志。”
“眳朔,你去把君奚叫下来。”姚枂岚给自己的手上药,“我们要有所行动了。”
看到景眳朔乖乖地上了楼,北千翎笑眯眯道:“然后,你打算怎么办?”
“你知道我会怎么办,但是他估计不会同意。”姚枂岚指了指自己的腹部,那里的疤还未完全褪去。
“啊啊,”北千翎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太过深情的爱,也是一种负担啊。”
“这点,对你也是一样的。”
景君奚下来,先是恭恭敬敬地给姚枂岚行了一个早安礼。尔后,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对北千翎行了礼:“厉王爷。”
“哦?”姚枂岚饶有兴味地看向北千翎,“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北千翎笑道,“给他上了一课而已。”
景眳朔切入主题:“你们打算怎么办?”
姚枂岚不答反问:“王爷打算怎么办?”
景眳朔道:“我们兵分两路,我的兵力,现在能调用的,基本都在华涂城以外的我国边境。我要去华涂,把军队调一部分回皇都。姚姚和我一起,厉王爷就回静阳与皇后暗中斡旋一阵,找到皇上。他肯定还在皇宫里,不过是被皇后软禁起来了。”
“不行。”姚枂岚道,“这个计划不够完美。的确,华涂以外的朝和现在对我们已经没有了威胁,但是你还是不能调动太多的兵力。”
姚枂岚看了景君奚一眼,见后者并无异常,遂继续道:“现在静阳城内的禁卫军和小兵营都在皇后的手中了,支持她的说不定也有其他的将军,你优势不大。要是真打起来麻烦就更大了。”
“所以?”风雨欲来。
“所以……”姚枂岚怂了怂,“所以,兄长要去说服我们的盟国,让他们向百官施压。而去皇城,与皇后斡旋,找到皇上的,就是……”
“不行!”景眳朔猛地一拍桌子。好在客栈里没什么人。
姚枂岚一脸“我就知道”,但还是把话说完了:“就是我和君奚。”
“我?”景君奚指指自己,“我去了能干什么?”
“你不能去,君奚也不能。现在的静阳太危险了。”景眳朔不由分说,“你不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不放心了。就算要兵分三路,你也要给我去说服同盟。”
北千翎:“……”
姚枂岚扶额:“静阳城里根本没人见过君奚,只要不暴露他的姓,他就是安全的。我带他去,自有我的理由,我相信他的能力,也可以像你保证,我能保护好他。”
景君奚听了,忙道:“我去!”
“你保护他?”景眳朔嗤道,“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保护他?”
姚枂岚耐心地劝道:“就是因为静阳危险,所以才不能让千翎去,他是下一任皇帝,决不能出事。静阳见过我的人少,即使皇后把我的画像贴在了街上,我也能易容。我去,比他去更有效。”
“而且,我一介布衣,说服力哪有储君强?”姚枂岚道,“只有照我说的做,胜算才是最大的。”
“‘决不能出事’?‘储君’?‘胜算’?”景眳朔的眼眸中映出了怒火,“我说过,比起你来说,我根本无所谓这个国家会怎么样。不许你去!”
姚枂岚也怒了:“如果保护这个国家是我的愿望呢,我的心愿你也无所谓了是吗?我认识的瑾渊王可是宁愿置自己于危险中,也会尽力拯救更多人的善人。你这样,哪里还像个王爷?”
“我就是我,不是什么瑾渊王。”景眳朔的嘴唇在发抖,“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了自己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搭上所有人我也要守护好。然后呢,不喜欢我了?想要离开我?我告诉你,应了就是应了,我不准你走!”
“夫妻吵架,果然什么都能往感情上扯。”北千翎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两位,建议你们回房再吵。”
景眳朔喘着粗气,四下看了一眼。掌柜和店伙计已经投来了奇异的目光,再吵下去,估计为数不多的住客也要看过来了。他看也没看姚枂岚,上楼摔上了房间的门。
“撒娇?”北千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眳朔,吃惊道。
姚枂岚无奈地点了点头,跟着上了楼。他其实很喜欢景眳朔向他撒娇,但不得不承认,这次撒娇有点难办。
姚枂岚做好了要翻窗而进的准备,但景眳朔却没栓上门。
还好,没有气到失去理智。看来有商量的余地。
姚枂岚走到景眳朔面前,摸摸他的下巴:“你干嘛这样,没说不喜欢你啊。多大了,小王爷?”
“抱歉,我失态了。”景眳朔看来有在好好反省,“我只是不想,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我知道的。”姚枂岚停下手,“但是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
“你不知道,”景眳朔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点了点,“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那就是罪魁祸首啊。姚枂岚在心里感叹道。
且不论所有的情起自哪里,没有那一吻,景眳朔不可能意识到这份心意。
“我知道,”姚枂岚道,“我不会死的。”
景眳朔叹了口气:“按你说的做吧。”
脖子上一片冰凉,景眳朔低下头:“这是什么?”
“白泽玉。”姚枂岚绕到景眳朔身后,帮他调整了一下吊绳的长度,“是姚家的第二个传家宝。在我爷爷之前,都是由姚家主母佩戴的。”
“主母?”景眳朔的脸扭曲了。
姚枂岚轻笑一声,把玉坠放到唇边吻了吻,然后塞进了景眳朔的衣襟里:“白泽玉和圣丹代代相传,不可分割,你把玉带在身上呢,也就是把我的心带在身上了。它不碎,我就没事,你可以放心了。”
“真有那么神?”景眳朔当然不信,不过放在身上到底是个安慰。
“你可记住了,一定要多加小心。”景眳朔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要是你死了,或者再受一次那么重的伤,不管是谁在掌权,我都要率兵把整个静阳给攻陷了。”
“”诅咒他不说,还下了这么毒的誓。可怕,原来瑾渊王的心比他还黑。
“记住了,记住了。”姚枂岚指天指地指心,“一定不忘。”
“吵完了?”北千翎似乎看得很开心。
“嗯。”姚枂岚白了他一眼,“那就这样,我带着君奚,先到柏麓找曹大人,请他带我们进静阳。千翎去找盟国。王爷去华涂。”
“曹大人?他会帮你吗?”景眳朔不放心。
北千翎道:“我的脸,也就在老官面前有点用了。”
两人做的最多的就是拉拢老一辈的官员。他们有的已经告老还乡,有的虽然退离前线,但在朝野之中也是德高望重。
十年,绝不会变为一纸空谈。
“枂岚,”北千翎竖起手掌,“等我回到静阳,希望看到一个平安无事的你。”
姚枂岚伸手和他握在了一起:“兄长,比起担心我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你若不能说服盟国,我布再多的局也没有用。”
“好浓的醋味啊,师父。”景君奚幽幽道。
“说什么呢。”景眳朔看向他,“君奚,保护好你自己。”
景君奚拍拍自己的胸:“放心吧,师父,我没问题的!”
几人翻身上了马,姚枂岚把景君奚拉到了自己身前。
北千翎把扇子伸到三人中间:“那么,这一次是真的——”
“静阳见。”
☆、第64章遗老
“曹老爷,有人求见。”
曹仲正和人下棋,闻言头也不抬道:“请回吧。”
那人也是花甲之年,满头白发,握子的手也有些颤颤巍巍了。
“怎么,也不问是谁,就请回啊?”
曹仲落下一子:“最近来找我的还少吗?不是求我写信到静阳去,就是找我分析天下时政的。可是我舞文弄墨一番,对朝廷又有什么影响呢?”
那人边笑边摇头:“你啊,多少年了都没变。”
“老刘啊,”曹仲乐道,“你别说我。天天跑来我这里下棋,不也是为了躲人吗?你不就是怕那些人求你去找你的老部下们,让他们起兵谋反吗?”
家丁又跑上来报:“老爷,他们不肯走。而且,还让我送来了这个。”
“这是?”那人好奇地看了过去。
曹仲把折扇放在手里把玩了会儿,道:“这是厉王爷的折扇。快请。”
那人笑道:“什么嘛,装作隐居了的样子,其实还是很关心的不是?”
家丁带上两个人来,但其中并没有北千翎。
看那一身白衣,曹仲已是心里有数,犹是问道:“你们是?”
“晚辈姚枂岚拜见曹大人、公孙大人。”
景君奚跟着他道:“小辈景君奚拜见曹大人、公孙大人。”
“景?”公孙刘放下棋子,“瑾渊王的儿子?长得不像啊。”
“非也。”姚枂岚道,“是瑾渊王捡来的便宜弟子。”
曹仲让人撤去棋盘,上了两个茶杯:“请坐。坐下再说。”
正是下雪天,院内的小湖结了冰,有几个小孩在湖边堆起了雪人。
公孙刘道:“这么说,你和瑾渊王一同出行的传言,也是真的了?”
“是的。”姚枂岚的语气不卑不亢,“皇上命令我和瑾渊王把十座城都走一遍,既是考察两位皇子的政绩,也是为他最后看一眼大好河山。”
曹仲很欣赏他的待人方式:“不愧是少年军师、姚家后人,年纪轻轻就有了这般气度。那你们走完了没有啊?”
“很可惜,并没有。”姚枂岚道,“一接到皇后摄政的消息,厉王爷便赶去找我们了。我们只能中止原计划,得先挫败皇后的阴谋。”
公孙刘捏了捏小胡子:“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瑾渊王已动身前往华涂,调动军队;厉王爷也在前往同盟国的路上了。”姚枂岚道,“我准备回到静阳。”
“你来,是想请我带你回静阳?”曹仲问。
“是。在下虽然不才,但也会些易容术,不会给曹大人添麻烦的。”
“帮你不是问题。”曹仲打断他的话,“只是,我问你,你回去之后,能干什么?”
“想办法找到皇上,重新联合厉王党的人,尽可能地游说不坚定的官员。”姚枂岚道,“最重要的是给他们二人拖延时间,不让皇后有进一步的举动。”
公孙刘感叹:“竟能软禁圣上,只手遮天,一个女人,能走到这一步也是不易啊。”
公孙刘是武将,曹仲是文官。所以曹仲完全没有公孙刘这般悠闲,厉声道:“恕我不敬。如果你找不到圣上,或者你找到圣上,圣上却已变为了一堆骸骨,你怎么办?”
姚枂岚坚定道:“皇上多半还活着,我,不,是这个孩子一定会找到他。”
景君奚的身体一抖,但却不敢说话。
“你何来的自信?”
“皇后与皇上夫妻二十年,皇后再怎么心狠手辣,估计也不会杀了皇上。”姚枂岚恭恭敬敬,“而且,若真出现了您所说的情况,只要厉王爷和瑾渊王两边能够顺利,皇后也就坐不住那个位置。”
曹仲又问:“如果原先那些支持你们的人,改变主意,支持皇后了怎么办?”
“把他们说服回来。”姚枂岚毫不犹豫。
曹仲道:“你这是匹夫之勇。不是事事都能如你所想。”
“事实上,能如我所想的事情太少了。”姚枂岚面色不改,“可是,我必须这么做。但凡存有一丝理智的人都会清楚地知道,这个国家落到了那个女人手里便没有未来。她或许擅玩阴谋诡计,但一个国家,岂是阴谋诡计能够撑起来的?”
“那些支持她的人也都是被一时的局势蒙蔽了。我要让他们好好看清楚,等待这山河的会是什么。”姚枂岚失望道,“一国重臣,怎能如此鼠目寸光?”
“皇后在下一盘大棋,但其中的‘将’并不是她。”曹仲把一颗棋子放到姚枂岚面前,“我和你一起去吧,变成这般局面,也有我的责任在。我的学生,总还是会听我说两句的。”
姚枂岚收下棋子:“叶澄蔚吗?”
“事情突然变得好玩起来了。”公孙刘笑了起来,“既然如此,容我也插一脚吧。”
“曹大人,公孙大人,此行凶险。”姚枂岚道,“您二位已经为朝政殚精竭虑了一辈子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这些后辈吧。”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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