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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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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无名作者:螟蛉子

第31节

不想到了晌午的光景,庄少功引一帮人来看他。见他黑发如瀑披散,穿着不知何故沾了墨痕的亵衣,光着白净的双足,倚在床上啃茶点,全没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威风,好悬没背过气去。

所幸来的皆是亲朋好友,除了玉非关和苏谷主之外,没一个敢取笑这位病劫。

苍术见了这个阵仗,也觉自己的师父不像话,涨红了小脸,拿着扎银针的陶偶避出去了。

“时至今日,仍要瞒着我,”庄少功红了眼眶,强自稳住气息,对无名道,“难道你就要这般坐以待毙?我听玉老前辈和苏谷主讲了,如今只有两个法子:一是,你去寻无敌,定要与他重归于好。二是,上一任病劫有一张药方,唤作‘离恨’,可以令人忘尽前尘,你服下此药,将无敌忘了,另与一人长相厮守。你若不愿与我为伴,我便为你主持招亲,挑选一个称心如意的。”

无名听得庄少功要为他招亲,嘴角荡起一丝笑:“家主,你是愈发的长进了。”

匠门少主鲁琅,把住庄少功的肩,夸赞道:“无名,论起长相厮守,似20这般的檀郎,只怕你打着灯笼也没处找,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落得个‘宿心不复归,流年抱衰疾’??

神女门的扇舞小丫头上前来,拉住无名的手,期待地道:“若是你招亲,我定来比武。”

“何以见得,定是比武招亲?”无心白衣如雪,坐到床边,款款表意,“却也算上小弟。”

无颜听了,也抢上来:“大哥的武功这般高强,比武招亲时,要打一辈子光棍。何况男子招亲,图的不是武功,便来个比美,只要夜姑娘不添乱,我定能教那些小丫头羞得悬梁投河。”

无策道:“阿姊,皮相是无常之物,武功更无关紧要,大哥要招亲时,须招秀外慧中的。”

夜烟岚凑热闹:“从不曾听闻男子招亲,我一无所有,就是以后有银子,跟了我不吃亏。”

玉非关听至此处,自觉当仁不让,笑道:“若要招武功高,富可敌国,皮相可入眼,且也有智谋的,恐怕只有本教主。”苏谷主和孟老先生听了这话,连同屋内其余人,一齐拿眼觑着他。

苏谷主蹙眉道:“玉兄,无名才十余岁,你今年贵庚,隔着三代人,你怎下得了手?”

玉非关道:“如花美眷,谁人不爱?引得无敌来抢亲,把那小子一并收了,岂不快活?”

无名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气,对庄少功说道:“这两个法子,没一个,合我心意。”

庄少功见众人胡说八道,也是无可奈何:“你有什么打算?”

“让我死。”无名倒头便睡,拉过蚕丝凉被,背对众人蜷住身子,捂个严实。

庄少功对着这一团凉被,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无名,你若是如此,我也只好死了!”

第105章我不如他

庄少功泪如雨下,以死相逼。他如今贵为家主,这般一闹,众人也顾不得无名了,连忙来劝。

夜烟岚和蓝湘钰左一个右一个,手忙脚乱掏绢帕,替庄少功拭泪。还有匠门少主鲁琅,扶住他,一下下竐疟臣顾称f呤サ妒琢彀4粼蛎加罱糁澹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瞪住无名不言语?

无颜见状,自凉被中扒出无名:“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家主也是一片好心。这数旬来,我们几个谁不知晓,家主从未合眼睡过一个好觉。他常和无策讲,我们几个多受些累,好让你早日从这些俗务中解脱。你别看他做家主像模像样,还不是为你熬出来的,你说这些丧气话,实在不应该!”

庄少功一听,哭得更是肝肠寸断。想当年,他赔上江家满门性命,认庄忌雄作父,才换得无名一条性命。若非如此,不待上一任病劫赶来制止,无名就已命丧玉氏兄弟之手,那还有今日?

去金陵途中,他对无名动了心,想与无名断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发着白日梦。

如今梦醒了,也不求了,只盼无名活着,哪怕他日分离,各在一方,只要一世安乐,何尝不是与子偕老?可就是如此,无名还要轻言生死。教无名或是招亲,或是去寻无敌,无名也不去。

无名见庄少功泣不成声,心内自也有一番计较,他曾说过非无敌不娶,也曾答应过无敌,不再去碍无敌的眼。岂能为自己的性命,要寻一人长相厮守,就出尔反尔,或是招亲,或是去寻无敌?

从这一日起,庄少功不思饮食,终日叹息落泪,哭肿了两只眼,没多久便卧床不起。

看这个架势,无名若是走火入魔,坐以待毙,他当真要陪着一起死。

无名反倒卧不住了,再不能打吃喝等死的主意,煎药熬粥伺候庄少功,庄少功只是不吃。

这书呆倔起来,当真是油盐不进。请庄忌雄夫妇来劝,这对夫妇虽心疼庄少功,却也无可奈何,听庄少功抽噎着讲了些原委,庄忌雄对无名冷笑道:“你干的好事!”说罢,便拂袖而去。

庄夫人柔声劝无名道:“阿佚是我夫妇二人看着长大的,你既然是断袖,又把家业让给了阿佚,我们也只好认了。你若还肯认这个家门,要问你父亲和我心目中的儿媳是谁,那自然是阿佚。”

无名将这对夫妇撵回住处,又去寻庄少功,也不顾庄少功挣扎,强灌了他一碗粥。

如此守在床边,入定坐了一夜,待庄少功睡得安稳些了,才起身出门来。

无心一身白衣,候在屋外的曙光中,拎着个包袱,见了无名,一声不问,把包袱交与他。

无名正想去代州打探无敌的下落,无心便闻弦歌而知雅意,不由得睇了无心一记。

无心眸光挑挞,这才笑道:“大哥,为了家主,你不得不走一遭了。”

无名垂目道:“为了家主,而不是为了无敌,我只是去瞧一瞧,带不回无敌。”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大哥没有胜算,不妨让我陪大哥同去。”

无名摇了摇头,与无心出了庄家,立在鸳鸯滩头,回望身后的屋舍,吩咐道:“以我现下的功力,去代州只需三五日。你留在家中,告知家主,我在水畔的羊蹄山闭关,少则十日,多则半旬。待到出关,是去寻无敌,还是忘尽前尘、由他招亲,我给他一个交代。”

说罢这番话,无名连马也不骑,施展轻功,孤身往代州去了。

须知《九如神功》,练至玉非关的火候,已能千里江陵一日还。无名虽不比玉非关有近百年功力,却也天资聪颖,加之静极思动,心思迫切,不眠不休趱路,竟在两日间,就已抵达代州。

为了避人耳目,无名扮作一个小乞丐,四下打听一番,得知喜鹊嫁给了一个百夫长。

去吕府和小五家中窥听,得知无敌与镇关侯柳飞沉打得火热,又往雁门关下的营盘去瞧。

这已是秋雨连绵的时节,晌午的光景,已稠云密布,天色晦暗。

无名点倒一个士卒,扒下衣物换上,忽而听见无敌的声音,往那处走去——

却是练兵的校场,立着一排箭靶。无敌正手持弓箭,与一位穿银甲的将军立在一处。

那将军说笑间,转头见了无名,把手一招,纵声唤道:“就是你,过来!”

无名早已易容改扮,并不怕无敌认出。得令疾步走近,作待命状,立定盯住无敌一瞧,个头又长了些,比往日健实许多,唇上的胡髭不曾刮,一副英武刚猛的模样,乍一看有些陌生。

再看守在无敌身旁的将军,细眉凤目,谈笑风生,颇有一种雍容的儒将气度。

无敌并未留意无名,问这将军道:“侯爷,你要我见识一指射箭法,怎地却不亲自比划?”

原来这银甲将军,正是镇关侯柳飞沉。柳飞沉笑道:“我军中随便揪出一个士卒,也会使这箭法。你与我这士卒比划,也教他见识见识,你在金陵射中应大人的护心镜的本事,让他开开眼界。”

无敌也笑道:“那有什么了不起?我一个朝廷钦犯,侯爷到处声张,也不怕惹祸上身。”

柳飞沉打觑道:“你只管把心放宽,只要你从了我,留在代州军中,我保你一世平安。”

说到此处,柳飞沉把弓箭交予无名,拍住无名的肩道:“快射一箭,给我长长脸。”

无敌这才撺掇无名道:“听他的作甚!他自己不来与我较量,你便胡乱射了,看他敢如何?”

无名见无敌说话时,始终冲柳飞沉挤眉溜眼,全然没往自己身上瞧,因而漫不经心地以拇指扣箭尾,拉弦过耳,将箭镞对准靶子,不着痕迹地略压了压,一箭飞出去,恰钉在靶下的柱头上。

柳飞沉见这一箭射得如此拙劣,自是脸上无光,夸张地把一只手捂住眼睛,摇头不敢看。

无敌让柳飞沉逗笑了,揽住无名的肩,一口一个“好兄弟”,道是有意为之,箭法甚高明。

无名望一眼箭靶,望一眼柳飞沉,任由无敌揽着,一副茫然而不知所措的模样。

柳飞沉待要训这个傻不愣登的士卒,却见无敌神色大变,举止有异——

把手在这士卒肩头揽了一回,忽又往下,滑至腰际握了一把,继而见了鬼似地,撒手就要逃窜。

柳飞沉也顾不得责问无名的箭法,一把拉住受惊的小鹿般仓皇逃窜的无敌,想问个究竟。

无敌这才立定,慌忙看了无名一眼,可无名只望着柳飞沉,和寻常士卒没两样。

疑是自己多心了,这个肩薄腰细的身量,也未必就一定是无名,便只是怔怔地盯住观瞧。

柳飞沉见状,随口问无名是谁的部下。无名心细如发,又是老江湖了,自是对答如流。

“疑神疑鬼的作甚,”柳飞沉勾住无敌的肩,“还怕我这军中有细作,谁来向你寻仇不成?”

无敌闷头寻思了一回,依旧不十分放心,瞪圆了双目,止不住地端量无名。

无名又立了片时,见柳飞沉连哄带劝,自身后搂住无敌,手把手拈弓,还将一只手抄至无敌胸前,覆在心脉所在之处,亲热地道:“来,这一指射箭法,诀窍不在一指,而在乎心。十指连心,于心跳的间隔挽弓,这一箭必然平稳。像你此时心跳如兔,换作一般的士卒,准头早已歪了。”

无敌好似已习以为常,任由柳飞沉搂抱爱抚,只是受了一场虚惊,收敛了许多,并不作声。

这个情状,无名自知做了王八,却并不如何气恼。当夜宿在营中,听士卒讲了镇关侯柳飞沉为无敌斩参将胡衷的事,再细想自己往日待无敌的种种,实在不及柳飞沉万一,心下暗道,我不如他。

虽有一瞬,想与无敌相认,但见无敌如惊弓之鸟,脸上没了笑容,也就绝了念想。

到了后半夜,士卒皆睡熟了,无名起身来,施展九如神功,听得无敌下榻处。循声而去,隔着三合泥墙,只听屋内二人呼吸交缠,一片衣料相磨的暧昧动静,柳飞沉压低声问:“怎么又睡不着?”

过了片刻,无敌闷声道:“也不知,小凉糕何时才见好。”

柳飞沉道:“有兽医照料,不可操之过急,若去了蹄铁,或是再不能驰驾,还是先用药为妥。”

无敌道:“我真是个悖时鬼,以往从不见它病,只今年多灾多难,连马也不安生。”

无名听至此处,寻至营中马厩,见小凉糕已瘦成了一条,独自立在木栏内,便把栏门打开。

小凉糕吓了一跳,颠着左前蹄,往后退了几步,好半晌才认出无名,又一瘸一拐吃力地往外拱。

无名借着门外斜入的月光,施施然折身,单膝跪地,轻而缓地,对小凉糕摊开一只手。

小凉糕抖了抖耳尖,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眸,抬起蹄球红肿的左前蹄,软软地搭在无名掌心。

无名细看了片时,就近寻来草药、清水、烈酒和酥油等物,在马厩内清出一片空地。

他令小凉糕侧卧在地,以小药罐煎热酥油的工夫,先清洗左前蹄的泥土和脓水,拔却蹄铁,排出九针,挑了裂隙里的石刺,放出污血。又以烈酒仔细揩拭,拿草药敷了半个时辰,才道:“别动。”

小凉糕一向是由无名医治,哪里敢不听他的话。任由他浇下稍许滚热的酥油,烫糊了那蹄缝深处的伤口,只是扬颈扭头看了他一眼,唇齿咀嚼着,不时呼一口气,似要伸舌来舔,却并不作声。

无名扯下一片布料,做了个蹄套,套在伤处。这一下子,小凉糕舒爽了,就要拧动身躯翻转四蹄。无名覆身按住它,顺了顺滑软温热的皮毛以示安抚,也懒得动了。一人一马,就这般赖作一团。

如此过了五六日,无名一面救治小凉糕,一面观察柳飞沉的为人。

到了第七日,无名白昼旁观无敌脱了衣衫,亲自打铁为柳飞沉铸造兵器,这蠢材大约是近来豪放得很了,叉腰论各式兵器的长短,胸前两个小点儿一览无遗,还浑然不自知。入夜之后,他则偷窥无敌冲凉,那撅着紧翘的屁股肉、哼着不着调的山野小曲的蠢模样,与往昔倒是没两样。

待到无敌抡胳膊擦身歇下,他在屋顶坐了片时,又潜入马厩,放倒一副小鸟依人模样的小凉糕,取出柳叶刀,替它修了修开裂的左前蹄,补上裂隙,重新镶上一块令匠人特制的蹄铁。

确信小凉糕提踏自如,他才施展轻功,连夜启程,独自一人回了阳朔。

这一来一去,前后不过十四日。庄少功得知无名闭关静思,要给他一个交代,身子便好些了。

这日清晨,他披衣坐在书房中,拾掇四书五经,誊写往日的批注,作扩办家塾之用。

昔年教他功课的先生告知他,若想引得阳朔的子弟皆来此念书,最好还是考取一个功名。听闻庄家是前朝旧臣的后人,故而不愿入朝为官,也从不参加科举。而他是江家之子,却没这个妨碍。

可是家中养了一窝朝廷钦犯,到底还是不能去春闱一试身手。何况无名有性命之忧,他又怎能抛下无名?无名若是坐以待毙,因走火入魔而丧命,那他一口气哽在心头,能活几日也未可知。

正这般不着边际地想着,庄少功执笔抬头去拿书,却见无名悄无声息地立在案前。他连忙搁下笔,起身去把无名扶住,嗫嚅再三,才紧张地低声问道:“你想得如何了,你可想好了?”

无名点了点头,转过身来,与庄少功面对面,伸指在他眼睑下轻挲了一记。

庄少功好半晌醒悟,前些时日,他哭得没了体统,一双眼又红又肿,不由得有些羞赧。

无名冷不丁地笑了一声:“想好了,服下‘离恨’,忘尽前尘,你要如何为我招亲,随你。”

第106章敢爱敢恨

无名再如何老成,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平生第一次动情,想要善待无敌,讨无敌欢心。

奈何,两人皆非完人,有诸般弊病,做了一对断袖,更是勾心斗角,还不如做兄弟时松快。

此番见了无敌另结新欢的情状,无名自认不如这新欢,却不知眼见未必为实,耳听也未必为真。

有分教,无敌滞留在代州军营盘,实非心甘情愿。他自诩好汉,有恩必报,欠了镇关侯柳飞沉天大的人情,须得偿还,加之也想与柳飞沉交个朋友,便将死劫所习的破阵之法和盘托出——

柳飞沉擅谋略,晓枪箭,于阵法却因循守旧。之所以爱重他,正因他在金陵破了八门金锁阵。

除此之外,他还为柳飞沉锻造奇兵利器,又收拾了关外的流寇马贼,替代州军扬名立威。

如此过了小半旬,眼见雁门关太平,无敌自感还清了人情债,便要洒洒脱脱,事了拂衣去。

孰料,才翻身上鞍,小凉糕却哀嘶一声,软软地伏下身,跪倒在地。

疑心是自己长胖了,跳下马来看时,小凉糕蜷着左前肢,敢提不敢踏,不知是害了什么病。

“我寻个兽医来瞧,”柳飞沉挽留道,“你只管放心住下,医好了马,再走也不迟。”

无敌离了无名,与小凉糕已是相依为命,自不能抛下它不顾,只得点头答应了。

听兽医讲来,小凉糕是在两三旬前,他与柳飞沉在夜间赛马,过滹沱河时,让河底的尖石刺破了蹄底。因拖得久了,不知何时才能治好。若是治不好,不能再站立,恐怕只有给小凉糕一个痛快。

无敌只想去贺兰山开马场,却未曾想,养的马若是害了病,谁人来医治?他以往从未操这份心,马也从未害过病,皆因无名在他身旁,想到此处,心中一痛,便不敢往下想。

柳飞沉叹道:“也怪我,若不是我与你纵马疾驰,小凉糕也不会受伤。”

“与侯爷有什么相干?只是我要逞能,它又命不好,跟错了主子!”

柳飞沉见无敌守着小凉糕,终日闷闷不乐,强拉他去顽耍,想方设法哄他高兴。

无敌满心是离了无名,就算去贺兰山开办马场,一旦马发了瘟病,也势必会赔个精光的念头。

怕柳飞沉因小凉糕的伤而自责,也只得装作没事人一般,强颜欢笑。

这一日,二人正在校场射箭。恰有个士卒走来,柳飞沉一时兴起,便要这士卒与无敌较量。

当着这士卒的面,柳飞沉谈笑间,半真半假,教无敌从了他。

无敌闻话,笑了一笑,有口难言,心内好不烦恼,思忖道——

自打侯爷听闻我是断袖,待我似有些不同了,他好好一个镇关侯,有过妻室,岂会倾心于我?

俗话说的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定是我耐不住寂寞,仗着侯爷待我好,勾惹侯爷在先!

就好似大哥,也是我勾惹他在先。我须是一条有担当的汉子,害大哥断了袖,如何还要害侯爷?

我欠了侯爷的人情,一如大哥欠了少主的人情。侯爷对我有意,一如少主对大哥有意。我以前不知大哥为难。大哥说道,他并非少主的良配,狠心拒绝少主,是不愿少主泥足深陷。我只是不信。

可如今,我连大哥也抛下了,只想胡乱寻些快活,不必再患得患失,又岂是侯爷的良配?

因此望着柳飞沉,挤眉溜眼,无敌心中想到,若想脱身时,侯爷那一万两银子,是不能要了!却想个什么法子,既能教侯爷死心,又不伤了情面?只可恨没有采花大盗,有采花大盗来采老爷时,老爷与这采花大盗好一场。让侯爷撞见,侯爷是个识趣的人,看清了我的为人,必定不会再如此纠缠。

正盘算着,搂住士卒称兄道弟,却发觉这士卒的身量,与无名惊人地相似。

他勾惹了柳飞沉,寻思着要孟浪一场,此时做贼心虚,最怕见到无名,不由得吓了一跳。

柳飞沉虽替他证实这士卒不是无名,可他深知无名的本事,一时间心如鼓擂,没个理会处。

当夜与柳飞沉歇下,无敌辗转反侧,柳飞沉搂着他,问他如何睡不着。

无敌暗想,大哥便是来了,也定以为我投靠了侯爷,做了朝廷的走狗,不愿与我相认。

且不要打草惊蛇,免得侯爷得知,又不待见大哥,没的给大哥惹出麻烦,使得大哥一发地恨我。

先试一试,我只说小凉糕病了,若是大哥来时,以他的功力,一定能听见。他再如何恨我,再如何瞧不起我,也定会救治小凉糕。过几日,我再去看小凉糕时,它若是好了,就是大哥来了。

如此这般,过了几日,无敌一步步走入马厩,见小凉糕好端端地立着,扭头就冲出去寻无名。

可走了几步,心下已明白,无名不在此处了。不觉红了眼眶,寻思道——

当初,大哥了断得那般痛快,如今出尔反尔,来代州寻我,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有什么差遣?

他见我这般趋炎附势,定是失望透顶,以致千里迢迢赶来,却改了主意,不愿相认。

无敌一心想打探无名出了什么变故,也顾不得向柳飞沉秉明情由,纵马出了辕门。

他在代州的茶馆内坐了一日,只听得几个恒山下来的山岳盟弟子说道,山岳盟盟主叶隐岩仙逝了,如今山岳盟群龙无首,各门各派收到英雄帖,皆赶往武当山,要推选一人,做下一任盟主。

听到此处,无敌一拍脑门,猛地想起一件事来——

去年无名散功时,他向武当大弟子萧尽义求救,曾许诺,助萧尽义当上武当派下一任掌门。

彼时,萧尽义听了这话,要他去寻药王谷的苏谷主,还赠了他一枚小续命丹。

这个人情欠大发了。如今正是时候,山岳盟盟主叶隐岩仙逝,不但整个山岳盟群龙无首,连武当派也没了掌门。定是萧尽义追逐掌门之位,有求于他,却以为他在庄家,把帖子送到了无名手里。

无敌松了一口气,心道,大哥来寻我,或许是来替萧尽义,送武当派的帖子。

到底是如何?入了夜,他往鬼市子走了一遭,向往来的江湖人士打听。庄家确没甚大事,只是新任家主庄少功扩办族塾,而病劫无名足不出户,据传是要自创五种武功,废了《天人五衰》。

无敌放下心来,一想到无名扮作士卒,近在咫尺,却不与他相认,心底又如刀割般难捱。

这本是个与无名重归于好的机会,若他孤身一人,无名指不定要与他相认。

偏生他耐不住寂寞,没的招惹了镇关侯柳飞沉。

他与无名分道扬镳在先,异想天开,盼望着与无名和好,又如何对得住待他不薄的柳飞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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