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关心。”
“那当然。”
“哈,昨天下午去四季喝了咖啡。人家姑娘请的客,你说还能怎么样?”
“下午两三点见面吗?不会觉得怪怪的?”
蒋小凡和郑源说话,永远都是鸡同鸭讲。他强调女方请客,她却吐槽约会时间。
“嗯。”
“我看还是有戏。”蒋小凡喝口大麦茶作为总结。
郑源没搭腔。等呀等,有一句话想问欧阳,就是不见他回来。
吃完饭天色已经暗下来,走出韩国料理。欧阳从包里取出钥匙交给郑源,示意他先回去。
蒋小凡摆摆手:“你回去吧,我直接打车走了。”
欧阳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一起吃饭了,今天蒋小凡来找自己,肯定是有话说。但是听了蒋小凡的话,他也不再坚持,和她一起走到路边招手拦车。
“郑源要在你这儿住多久?”等空车的时候,蒋小凡问道。
“最多也就一周吧。”
蒋小凡点着头,不断地往远处张望。连着3辆出租车载着乘客从他们面前驶过,蒋小凡放弃张望,回头对欧阳说:“房子的事情别着急,等我爸妈来了再说。”
“也好,等他们来了可以多给些建议。”欧阳想知道其中的问题,却又开不了口。
“嗯……他们还想再考虑考虑。”蒋小凡说着,终于盼来了一辆空车。
欧阳正想问她“再考虑考虑”的涵义,蒋小凡已经灵活的钻进出租车后座,冲欧阳挥挥手。
“蒋小凡还是以前的样子。”看到欧阳恍恍惚惚从路边走回来,等在韩国料理店门前的郑源没话找话说。
欧阳讪笑道:“和以前一样,自己明白自己要什么,完全不给我被依赖的机会。”
进入夜晚,虽然没有白天的酷热,但迎面而来的风依旧炙热干燥,整个人就像站在空调出风口一样。
郑源用力眨一眨被热风吹拂到干涩的双眼,看看欧阳若有所失的表情,依旧想要找个冷笑话来逗他开心,竟一时想不出一个字。
“不跟蒋小凡说说今天看的房子吗?”最终只想出这句话。
“有空再说。她父母也要来了。”
郑源想起上周欧阳在他妈家吃饭说过,蒋小凡的父母来这边看他们,就要确定具体婚期了。
他不敢再接话,甚至说不出半句话来。欧阳也没有说话,两人默默走着路。
“我……”从主路转弯走上安静的街道,他们两个异口同声说。
哈哈。在尴尬的氛围中两个人都笑了。笑完之后,是更深的尴尬。
郑源想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可是他无法开口。
在等待欧阳开口说话之前,郑源突然觉得无趣极了。
“刚才,我不是怪你多嘴,只是……”欧阳为吃饭时打断郑源的故事解释。
眼前这个人,是别人未来的老公。现在他正在为着蒋小凡而烦恼。郑源自己只能在这里看着,至多听他抱怨,给他解闷。然后还有什么呢?当然他也不应该抱有任何其他期待。既然自己因为一时心塞说了不该说的话,就算惹欧阳不高兴,他也不需要欧阳的道歉。
“我知道。我跟顾钧打好招呼了,去他那儿住两天。”如此想着,郑源对欧阳低声说道。
路灯下,欧阳的脸色苍白,出乎意料的看着郑源。今天郑源和蒋小凡的对话让他确定,被过去困住无法前行的人,是郑源。
那件事情,已经有多少年了?欧阳在心里计算。
5年?甚至是更长久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欧阳认为自己已经完全放下。而现在他也知道,郑源没有。
或许,该找个时间告诉他,还是忘了吧。
☆、十六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好~
这章是老郑的硬广!
默默告退~
坐在对面这个男人,头发打着哑光发蜡向脑后梳去。幽兰色的休闲西装,搭配暗红色窄领带。光洁的麦色脸庞,一双眼尾微垂,瞳孔略近眼角却又极大极黑的大眼睛,虽然没醉也总像是醉三分,直看到人心里最想隐藏的部分。
郑源隔着偌大的实木办公桌和这个男人对望着,眼皮不眨一下。不远处的茶几上摆放着成套的紫砂茶具,茶几前的空地上则有一套i高尔夫,一根球杆随意撂在绿色的球道旁,几个高尔夫也随便扔在附近的米色地毯上。
“营销总监了不起啊,我才不鸟你呢。”一面在心里想着,一面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香烟放到一边,郑源猜测对方也是这么看自己的。
周一下午,广厦周刊主编就给郑源安排了新任务……采访恒力集团的营销总监。这家公司发家于本市,从刚需项目到豪宅产品线齐全,此外据说还利用资源和关系做一些行业投融资生意。
不过安排此次采访则是因为恒力最近推出高端楼盘,出于宣传原因,需要从区域楼市或者市场行情的角度展示项目信息,再配以广告合作公司的管理层传递的市场信息,写成类新闻稿……也就是俗话所说的“软文“。房地产记者免不了经常写软文,来房产周刊之前,郑源就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安排他采访了。
郑源这次采访的营销总监此刻就坐在他面前,名叫宋天昊。他年纪30岁不到,却已经做到集团级别的营销总监。来这里之前,郑源听同行说,恒力集团总裁之子的身份是宋天昊爬上这一职位的根本。
采访氛围说不上是差,还是最差。采访开始后,宋天昊端着一张老于世故的脸,不咸不淡却带着一丝厌倦的瞄着郑源。郑源则将准备好的问题一一抛出来。两人一问一答的对答完毕,郑源收起
录音笔和笔记本,说着客套话就想离开。
“我听过那首歌哦,塑料玫瑰花。”宋天昊脸上带着谑笑。
郑源当场傻了3秒钟,才反应过来。真是见了鬼了。乐队解散5年了,难道在这里遇见了歌迷?而且还是眼前这个超自恋的大少爷?
不过这也不能改善郑源对这个人的看法。他装作没听懂,冲宋天昊傻笑一下,提起背包转身就走。
“等一下!“宋天昊从办公桌后面奔过来,脸上谑笑已经消失。他伸手拽住郑源的胳膊,黑色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郑源的脸打量了十几秒。笃定的说:“没错,就是你,秋蝉的主唱郑源!”
眼看逃不过纠缠,郑源双手合十在胸前,深鞠一躬,笑说到:“幸会幸会,秋蝉早就解散。您先忙,我也要回去写稿子。”
虽然郑源这么说,宋天昊依旧没有放手,“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恒力集团是报社的重要广告客户,为了维护客户关系,郑源也不便推辞这种问题:“和乐队有关吗?好几年前已经解散了。”
“塑料玫瑰花里的那个你,究竟是谁?我一直很好奇。”宋天昊恢复方才的冷淡面孔,好像他向你提问,是对你的恩赐。
“玛丽莲·梦露。”郑源看了他的样子就来气儿,随口回答。
“我还以为是奥黛丽·赫本。”没想到宋天昊看起来深信不疑。
“呵呵。”郑源想起以前机缘巧合地看过的《蒂凡尼的早餐》,最不喜欢奥黛丽赫本在里边的演绎。
哈哈。没想到对方竟然爽朗的笑了。
“你还是原来的样子没变。”
原来什么样子?郑源下意识摸摸发梢。
“你要买房子吗?还是已经买过了?”郑源正丈二摸不着头脑,宋天昊却突然话题一转,跳到房子的话题上。
“没买,也不打算买。”
“就是说还是单身?”
什么鬼逻辑!郑源不想回答,敷衍着点点头。
“刚才看见你那么关注常山区楼市,还以为你要买房呢。”宋天昊解释道,“不过你要是有朋友计划买房,尽管找我,我帮你要折扣。”
明明知道是客套话,郑源也不得不接住他的好意,连说谢谢。
“别谢我,到时候请我吃饭就行。”宋天昊脸上不自觉的又带上了热络。
郑源和他客套着,走到公司前台外的电梯前。和宋天昊道别时,看见他又挂上那幅冷淡自负的表情,和经过的公司下属点头致意。
这简直就是个大少爷嘛,真麻烦。郑源一想到以后还要和他打交道,就头疼。
坐在地铁里,列车穿行在地下隧道里的噪音片刻不间歇的传进耳朵。昨天晚上在母上家的沙发上凑合睡了一晚上,现在困得要死。
“城市里,开满了,塑料的玫瑰花……“郑源在地铁晃动中睁开眼,车厢天花板上的青绿色灯光少见的刺眼。拜那个大少爷所赐,一个旋律不断在他脑内循环播放,没有停止键。
郑源回到母上家,快速整理了采访内容。趁母上出门,站在房檐下抽根烟,他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正屋西侧的储物间上。
这个储物间原本是他的卧室,自从他上大学后不怎么在家住,便被改成了储物间。推开门,房间里胡乱堆放着纸箱、旧桌椅、储物箱、坏掉的电风扇和灰尘。而他想找的东西,却在房间角落的储物柜里。
郑源花了两个小时在闷热的储物间里将杂物整理妥当,连床上堆放的纸箱也在一旁垒好。打开储物柜左下角的抽屉,从里边摸出一个deo录音带。录音带放在手里掂量掂量,却被搁在一边。家里没有播放deo的设备,他只能在抽屉深处翻找着,最终找到一张套着手绘封面的刻录cd。
《灰土》……秋蝉。色彩混杂的抽象图案上,用隽秀的黑色字迹写着专辑名和乐队名。
cd盒背面,同样的字体写着7首歌名,每一首歌名的字迹都是不同的颜色。最后一首便是《塑料玫瑰花》。
郑源从储物柜上方的抽屉里找出cd播放机,吹去机体里外的灰尘,接上电源,貌似还能用。cd播放机连接小音箱,略带交流电杂音的歌声便缓缓流出。
“城市里
开满了
塑料的玫瑰花
我和你
在阳光下
说不出想说的话
只有在夜里才能见到
最湛蓝的天空
霓虹灯爱的荆棘丛
在黑暗中召唤我
在黑暗中召唤我
在黑暗中召唤我
冷酷而又美丽
塑料的玫瑰花
凝固的笑容下
有多少心在挣扎
只有在夜里能把自己
从痛苦中解脱
……
过来过来在我身边
坐下
别说话
轻轻再拥抱我最后
一下
可以吗
过来过来在我身边
坐下
别说话别说话”
百无一用的郑源有一项专长,唱歌。
大学一年级时,离远父亲的管束,他和3个同学组了个小乐队。乐队成立时是初秋,窗外的知了依旧叫个不停,几个想睡懒觉不成的队员便决定乐队名叫“秋蝉”,曲风走的是摇滚那一卦。郑源负责演唱,偶尔也出出主意写写歌。
不幸的是,现实永远不及精彩。
秋蝉正如其名,半死不活。状态不好的时候他们就埋头练歌,绞尽脑汁的想创作,在台下看别的乐队演出。状态好的时候会参加那种拼盘式的演出、在酒吧表演。挣的钱都用来买设备,录deo,可是寄出去的小样从没收到答复。
但现实也永远比精彩。
秋蝉在熬过了3年时间,就在他们大三那个夏天,竟然进入了全国校园摇滚乐队大赛决赛。现在郑源回想起来仍觉得是做梦。“多亏你的狗屎运。”当年,依旧是个圆脑袋的鼓手兼小打顾钧就是这么对他说的。
决赛在临近的大学大礼堂举行。当晚观看演唱的观众绝对是平时演出的好几倍。
其实这个年头,自己的音乐是个什么水平,别说专业音乐人,就连秋蝉的成员也都心知肚明。或许并不是他们创作的歌不好听。只是很难有人愿意花时间,用自己的耳朵去挑选喜欢的音乐。他们如此坚持下去,注定是条断头路。而这次决赛可能就是秋蝉生命的最巅峰了。
郑源在台上卖力演出,环视台下的观众,美女、型男、gic、书呆子……即便现在他们的脸上带着狂热,之后会怎样呢?即便他处理好下一个真假音,又能怎样?人们需要的是娱乐,而不是卖不出去的音乐。
他嘴里唱着烂熟的歌词,脑袋里却只闪过曾经在书里读到的一句话:“……当时我就想,这些全是伪善冒骗的人。他们适当地假弄堂皇的言辞而自鸣得意。让新来的女生大表佩服,其实心里只想着把手伸进女生裙内那回事。等到升上大四了,赶紧把头发剪短,准备毕业后进家大公司,娶个从未读过马克思的漂亮太太、替孩子取个文雅又讲究的名字……“
结束这场演出,他也将进入大四,开始准备谋生。想到这里,便失去力气再唱下去。
老旧的礼堂里,郑源的目光所及满是人的脸孔,没有一张是他想见到的。只有那么一个人,坐在靠近礼堂后方过道边的座位上,虽一脸平静,却对郑源投以极其认真的注视。这个人就是当时和郑源同校,正在就读一年级的欧阳文思。他没有受到周围气氛的鼓动,却也是最认真聆听的人。
欧阳不会在大学里假弄堂皇之词吸引女生注意,更不会在毕业后只想着娶一个漂亮太太,替孩子娶个文雅又讲究的名字。当时的郑源如此认为。
高中三年,欧阳已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每年都来郑源家。每当郑源问起,用郑源父亲的话就是:“你自己不好好学习,也见不得欧阳认真学习?”
小孩子的变化是很快的。郑源抛开见不到欧阳的烦恼,转而结交了一堆新朋友。
大二那年的寒假,已经临近年关,欧阳突然打来电话,说要和郑源讲话。
“我要考你就读的大学。”欧阳在电话里的声音,一年比一年陌生。不知道他正在那里,背景音里传来火车轮碰撞铁轨那规律的节奏。
“你肯定能考上。”郑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外省考生想考郑源所在的大学,真不是简单一句话就能实现的。
然而当年9月份,欧阳真的成为这所学校的学生。而且是王牌学院的王牌专业。
再次相见的一年以来,他只是安静的聆听郑源的每一首歌,然后告诉他,每一首歌的颜色是什么。
欧阳就是欧阳。
进入前三甲的乐队返场演出时,郑源唱了那首《塑料玫瑰花》,改编自郑钧的一首老歌。欧洲现代室内曲风注定只能曲高和寡。
比赛后的小型庆功宴,无非是一群朋友聚在一起喝酒。欧阳也来了,坐在一旁安静的抽烟,听他们插科打诨,毫无疏漏的打点东西。
郑源喝多了酒,看到欧阳坐在桌边,明明身边挤满了人,却依旧孤零零的样子,便忍不住提议一起出去透透气。
初夏深夜的街道边,寂静无声。北方晚开的槐花,远远的递送着吝惜的一丝余香。
当郑源在比赛结束后问欧阳,这首歌怎么样时,他也只是说,很好。
很好。
他只是说很好,却胜过一切赞美之词。
当欧阳伸手为他整理散落的发丝时,他吻了他的手,手指和手心。那只手混杂着烟草味和汗水味,纤长的手指不是在制作精巧的模型装置,就是在画画,全是郑源看懂又看不懂的图案,一张接一张,从这只手下滑过。
是头脑发热,还是受气氛影响顺势而为,现在连郑源自己都辨别不清。总之,那个时候,他抓住欧阳的手,将他拉近自己,然后凑上去亲上了欧阳的双唇。
欧阳没有躲闪。郑源抬起头,看到他的眼里没有惊慌、没有尴尬,更多的只是困惑。
你喝多了?欧阳依旧平静的提问,让郑源只能点头称是。
喝多了,短路了。郑源笑着打哈哈,顺手拍拍欧阳的肩膀,示意他该回去了。
之后的酒局上,欧阳一如往常。郑源知道,欧阳看出了他的迷茫,却无法理解他的感情。在他情感分明的世界里,郑源是家人、是“小舅“、是久别重逢的儿时玩伴,如此而已。
郑源清楚记得,那天晚上,已经不知是凌晨几点,就在他告诫自己忘记晚上发生的事情时,欧阳突然打来电话。
我们一起去哪里吧?
欧阳在电话那端的声音异常清晰,叩响郑源的心。他反应过来,欧阳之前并非拒绝。而他,更不想删除他和欧阳的记忆。
于是,他们约好了第二天在火车站见面,搭乘黄昏的火车。
时间定下来,可是去哪里呢?
“能够买到什么票就去哪里。”欧阳少见的在电话那端提议。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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