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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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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料玫瑰作者:三里河

第11节

欧阳胳膊肘撑在桌面上,看郑源吃饭。郑源被看得不自在,转过头扫一眼魏晨搬走后的主卧,找话说:“魏晨搬走了,我这还得再找人合租。”

欧阳低头摆弄着丢在餐桌上打火机,思量着没开口。

“怎么?要帮我介绍?”郑源看欧阳蔫蔫的样子,心里泛酸,继续找话。

欧阳抬起头,问道:“租房子想起来就不容易,我毕业快两年,还没在外边租过房子。”

郑源一口米饭卡在喉咙里,喝口汤问:“你们不是有宿舍吗?不用愁。”

“宿舍只能住两年。我那间,等到修好,估计也到退房的时候。”欧阳说着,在桌角寻摸着烟盒,打开看看只剩下一根,又放回原处。

郑源低头扒饭,头顶上感觉欧阳的目光紧紧粘着他。他不用抬头就知道,这目光一如欧阳小时候一般,拿捏着分寸和距离的恳求,让人无法拒绝。沉默着,等到再次无法招架这种目光的时候,

他抬起头,眼神在欧阳的笑脸上打个转,又飞到客厅的角落里去。他小声嘀咕道:“你一个人住自在惯了,这种房子能习惯?”

“没准儿真不习惯。”欧阳听了郑源的话,再次把弄起金属外壳的打火机,认真思索后回答。

郑源叹口气,将筷子并拢摆在饭碗上,说句“我吃好了”,便起身去洗碗。欧阳侧耳听见厨房里锅碗瓢盆一阵乱响,起身漫步挪回卧室。

收拾了厨房,郑源悄无声息的回他的房间翻找换洗衣服,欧阳坐在地铺上看书,问一句“找什么呢?”,他也没回答。

洗洗涮涮,想想欧阳还在借住,他又简单打扫了被自己搞乱的卫生间。出来时,他到空出来的主卧里看一眼。探头进去,发现昨晚魏晨堆着的杂物已经被清理一空。木质床架和弹簧床垫□□在外,看着有些刺眼。书桌、梳妆台上也空无一物。大衣柜开敞着,里边仅放着一张叠成豆腐干的夏凉被,亮黄色的花色依旧新鲜,那是魏晨留下来的赠礼。

郑源夹起夏凉被回到房间,把夏凉被丢在欧阳脚头,说一句:“半夜开着空调冷的话,把这个盖上。”

欧阳放下手里的书,仰起头看着郑源,笑说:“没事儿,我也住不了几天。”

说着,他拱拱脚趾,把双脚藏进夏凉被底下,继续看书。

郑源气的就差吐血了。他从没想到欧阳这么会磨人。

不就是失个恋,他就自暴自弃、本性毕露了?

郑源手里用毛巾擦着湿头发,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他看着欧阳,欧阳看着书,书百无聊赖的时不时发出哗啦一声。他继续擦着头发,直到感觉头顶可能要开始秃顶了,欧阳也没回头看他一眼。

墨迹了一会儿,郑源清清嗓子开口了:“那个啥……咳……我看主卧收拾的挺干净,你要是不嫌弃,搬来住也成。不过这是老房子,水管容易堵、冬天暖气也不热、周末楼里的大妈早上6点多就在楼下聊天,总之毛病挺多。你要是看不上也没关系。要是能凑合,就当是帮我分担些房租了。”

说完一长串台词,他又想想,搔搔眼角说:“主卧一个月1500,一次付三个月房租,比你在宿舍贵了好几倍吧?”

欧阳听了郑源的话,合起书本,沉吟一下,带着些小心翼翼,问道:“我什么时候能搬来?”

“随时,那房子空着呢。不过今天晚了,哪天我找个时间帮你……”

“好。那就明天吧。”郑源话还没说完,欧阳就果断的答应下来。

欧阳这个兔崽子!郑源在心里暗骂,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绝他,还兜兜转转、拐弯抹角。要合租,这话直说,难道他郑源还能逃跑不成。想到这里,他莫名的心里弱跳一拍,抬头看见欧阳睁大了眼睛对着他笑,笑容里带这些昭然若揭。

郑源意识到,自己的弱点被欧阳握在手里,捏得死死的。带着些不甘,他推脱道:“明天不行,明晚我跟顾钧去采访。“

欧阳说着没关系,我自己搬就行,就手打新手机上看看时间,说声要睡觉了,便堵住了郑源的话头。他在手机上开启闹钟后放在床头,拉起叠放在脚上的夏凉被,滚到床里边,转身背对郑源酝酿起睡眠。

郑源在他背后挥挥毛巾,撇着嘴走到客厅,茶几上的闹钟显示时间还不到晚上十点。他打开客厅的空调,窝在沙发上,没心没思的看起本市晚间新闻报道。哪个小区有人跳楼、哪家公司违章经营,似乎都离他很远很远,远到宇宙的另一边,而他自己却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迷迷糊糊看了一会儿电视,他心里那种没着落的空缺,渐渐被欧阳就要搬来和他同住这件事占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妥帖。虽然困到不想动,他还是挣扎着关掉空调,爬回卧室去睡觉。

欧阳睡觉很乖,经常趴在枕头上一动不动得睡一夜。郑源胡乱滚上床,扯起昨天晚上两个人一起盖的毛巾被,闷头就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郑源感觉自己的左手臂麻木到找不到左手的存在。他从睡梦中费力摆动手指,过了一会儿,左手总算是找回来了,手臂依旧动弹不得。

他努力睁双眼,借着窗外路灯打进来的微光,才明白是因为睡在一旁的欧阳。

欧阳仰面睡着,呼吸匀称。但他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夏凉被底下伸过来,紧紧抓住郑源的左手腕。白皙的手指在黑暗里异常清晰。

郑源轻轻握住欧阳的手腕,试图拉开他的手。没想到欧阳的手指反而条件反射似的紧一紧。

郑源意识到这可能是欧阳和蒋小凡在一起的一种习惯。想到这种可能让他心酸。但如果这样任由欧阳握住手腕就可以给他安慰,郑源没理由不顺着他。

因此,郑源放弃抵抗,僵直着半个身子,彻底睡不着了。

反正醒着也是醒着,他不自觉地朝熟睡的欧阳凑一凑。

凑到多近才是合适的距离,这个问题在他脑海里呼啸而过,之后就被忘到九霄云外。最终,他的鼻尖触到了欧阳的头发。他闻到一种像雨后的树木才有的味道,混合着青涩的麦草味。

这种味道像回到童年般让郑源安心,却又有些许和那时不一样的感觉顺着鼻腔直搔到他内心深处。

郑源心里一个激灵,陡然间觉得脑頬连着耳朵火辣辣的烧起来。

他猛地向后缩回身子,感觉鼻子里一股热流缓缓流出。他赶忙伸出空着的手捂住鼻子,试图爬起身去拿放在书桌上的纸巾盒。

郑源如此手忙脚乱,欧阳抓着他手腕的手再次紧了紧,在感觉到外界的异动后,欧阳整个人都清楚过来,下意识轻开了手。

郑源正坐在床沿,仰着脑袋伸长了胳膊去够纸巾盒,一个没提防,扑通一声趴到了地板上。

欧阳打床头摸过眼镜戴上,带着些迷糊打开床头灯,向郑源的方向张望:“你怎么滚地上去了?没事儿吧?”

郑源捂着鼻子不敢回身,含含糊糊说句:“地铺,摔不疼。”

欧阳听他这么说,还是不放心,就要起身来帮他检查。郑心想这可不得了,赶忙爬起来,一把抓过书桌上的纸巾盒,头也不回得说了句“我去厕所处理,你睡吧”,便奔出卧室。

到了卫生间松手一看,血已经不流了。其实,一共也没流几滴血,就算被欧阳看见也可以解释为是磕碰造成的。可他回想起出卧室前最后一句,却骚得不敢看镜中的自己。

“我去厕所处理下”,乖乖,一个单身大龄男青年,半夜需要去厕所处理的还有什么?况且他还顺手拿了盒纸巾。

郑源在水龙头底下草草冲把脸,决定把人生最羞耻事件奖颁给此刻的自己。

从此以后,郑源就将在欧阳心中成为痴汉的代言人。

早知道会这样,打死他也要在发现手腕被抓住的那一刻叫醒欧阳,好让他把手松开。

但郑源舍不得叫醒欧阳,所以现在才会自作自受。

他在卫生间里蘑菇,却听见欧阳打开卧室门,走向卫生间的脚步声。

这套房子一共就芝麻点儿大,欧阳的大长腿用不了几步就能走到卫生间门口。郑源不直面欧阳,趁着欧阳还没停下脚步,他猛地推开卫生间的门,低头径直往卧室走。

“没伤着吧?”欧阳见郑源直愣愣迎面而来,关心的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回屋睡觉。”郑源头也不回的奔进卧室,一头铺倒在枕头上。欧阳刚才的话,在他听来无疑是种委婉的嘲讽。

欧阳站在过道里,一头雾水。

“不就是上火流鼻血么,怎么跟毁了容一样怕人看见。”欧阳回想起郑源枕头上的几滴血迹,心里纳闷。郑源平时对自己的长相不怎么上心,今天怎么扭捏起来了?

不过他又想到方才郑源趴在地板上,露出绯红的脖颈和耳根,却觉得有意思。那红色像染在了他的视网膜上,极为触目。

一直以来,欧阳文思认为自己就算被称作现代版柳下慧也不为过。不过此刻站在闷热的过道上,他觉得自己需要缓一缓。

打开客厅的窗户吹一会儿温热的夜风,欧阳回到卧室,只见郑源已经用毛巾被从头到脚捂个严实,紧贴着外侧的床沿一动不动。

“热吗?”他走过去轻轻扯一下盖在郑源脸上的毛巾被,郑源的脑袋死死压住毛巾被的被角,默不作声的向床里翻了个身,身后的白色棉质背心和黑色短裤歪七扭八的卷在一起,露在毛巾被外边。

欧阳伸脚轻轻踢一下郑源露在外边的“狐狸尾巴”,郑源的腰像弹簧一般闪开,伸出手将毛巾被扯好,盖严实。

欧阳忍住了笑,将空调调低了两度,绕过床垫从另一边躺倒在地铺上,小声说:“明天我还是把东西从宿舍搬过来吧。这样就不用跟你挤一张床了,你也自在。”

郑源像是睡着了,没反应。过了一会儿,他背对着欧阳翻过身去,说了声:随便你。”

☆、三十

灯光交错,音乐震耳欲聋。在混杂了烟酒、香水和汗水的空气里,郑源点起根烟洗洗肺,瞬间觉得自己老了。

台上一身黑色亮片装的女生唱完一曲劲爆版的《sexybitch》,小指撩起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的长发,送出一个飞吻下了台。台下的观众一阵疯狂的欢呼。坐在郑源对面的顾钧,跟着打了个呼哨。

顾钧昨天说的采访,实际上是来在这家同志酒吧采访刚下台的那位变装歌者。他们现在所在这家隐蔽的酒吧,和上大学时郑源他们的秋蝉乐队演唱过的那些酒吧,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男的多点儿,女的少些,各玩各的,看似少了不少纠缠和纠纷。

郑源伸手照着顾钧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没好气的问道:“走吧。话也谈了,歌也听了。”

顾钧委屈的默默痛楚,瞥了眼舞台左前方举着照相机的摄影记者,悄声念叨:“老焦还没拍好照片,一会儿要去后台取景。”

郑源没了脾气,叼起烟卷百无聊赖的打量四周。

环顾之后,郑源看顾钧带着一脸八卦,也在偷偷摸摸的观察四周环境。他凑近一些,小声问到:

“这种采访,你一个人来就行,找我干嘛?”

顾钧带些不以为然,说道:“在这儿,你让我一个人坐着,我害怕。”

郑源扑哧一声笑了,上大学时他们乐队没少去酒吧赚钱。顾钧总是目不斜视,专心打鼓,心虚到冒汗。眼睛被不停旋转的灯光照射的有些干涩,他举起手来揉揉眼睛,说道:“那你应该带你们部门的小姑娘一起来。你们两个往这儿一坐,保管没人找你搭讪。”

顾钧看出郑源的困倦,摇摇头,问道:“别扯淡。刚才就想问你了,你那两个大黑眼圈,昨晚去哪儿鬼混了。”

面对顾钧的问题,郑源抬不起头。今天晚上欧阳搬家,他也没好意思恬着脸去帮忙。想起昨晚自己闹的糗事,郑源直冒冷汗。

顾钧见郑源没有回答,打从桌子上的小碟里捻出个花生米,放嘴里没滋没味儿的嚼着,八卦地告诉郑源,秋蝉的贝斯手老边,要结婚了。

郑源手一抖,烟灰落在手背上,惊到:“哪个姑娘这么有能耐?”

顾钧指指自己的圆肚子,小声说:“有了……不过老边也算高兴的不得了。”

秋蝉的四个人里,数老边最风流,也最有商业头脑。毕业后,他借着乐队积累下的资源,现在开着一家服务娱乐公司的公关活动公司。当年正是老边把郑源推销给唱片公司。后来郑源拒绝签约,老边一度和郑源翻了脸。

这两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虽然和好,但已不比以往。郑源自知自己浪费了老边的苦心,听到老边要结婚,打心眼里替他高兴。

单纯的友情就是这样。闹翻了再和好,即便关系不能恢复如初,一个“老朋友”的称号,就能掩盖一切心结。少见面、少联系,想通透了,这个朋友就算做点头之交。

而恋人却不能如此。分手了,再回头,就算做朋友也不可能想当然的心安。

“你说,是不是起码在恋爱上能折腾,折腾得起,才能做好音乐?”郑源回想着当年陪老边做过的荒唐事,忍不住问顾钧。

顾钧瞪圆眼睛,严肃地说道:“你在说你自己?说不准。不过看你这迟钝的样子,会喜欢上谁?”

郑源听了这话,拿起桌子上的百威,灌了两口,眼睛盯着桌面,念道:“欧阳。”

这话出口,不仅顾钧,连郑源自己都被吓了一跳。面对顾钧被雷劈了一般的表情,他挥着手解释道:“我是说像欧阳那种性格的。绵里带刚。不对。秀外慧中?也不对……总之啊,别总是逼得太紧,能互相体谅就好。”

顾钧听着郑源啰里八嗦的解释,心里明白这只是掩饰。他对这件事少不了震惊,却总觉得不在意料之外。打从一开始,他就觉得,郑源和欧阳的关系中,存在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看郑源尴尬的样子,他打趣道:“得了吧,你配不上欧阳。”

郑源举起手里的烟盒做事要打,顾钧合掌求饶,笑说:“别别别,说笑说笑。”

郑源放下烟盒,正冒着冷汗,台上换了个年轻男子,一副休闲打扮,不紧不慢的唱起王菲的《迷魂记》。

顾钧这边跟着歌声摇头晃脑,在桌子下轻轻踢了下郑源的脚,朝他左后方努努下巴。

郑源扭头,看见他们紧邻的双人桌旁,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看起来至多十p□□岁的男生。男生一头褐色短发,右耳骨上一排6个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黑体恤、黑色九分裤,明明挺酷的打扮,黑色高帮air鞋筒上方,却跳脱地露出一截嫩绿色的袜子。他一人坐在桌旁,双肘支撑在桌沿上,虽然面前已经摆着4、5个空酒瓶,但看他略带些迷离的眼光,手里把玩着手机,不像是来消遣的。

一看到男生的脸,郑源就明白顾钧提醒自己的意图。这个男生的眉眼之间,活脱脱就是年少版的欧阳。如果说他跟欧阳有什么不一样,除了装扮,那可能就是欧阳从不轻易在外人面前露出的迷离眼神,还有欧阳应该比他高出一截来。

“怎么了?”郑源打量过黑衣男生,回过头来明知故问。

顾钧一愣,摇摇头说:”没事儿。你看那个小孩儿像不像欧阳?本来还觉得这酒吧老板够正派,原来未成年人也能来喝两杯。这小子,你别说,跟欧阳还真有那么几分神似。我说你,诶诶,他过来了!”

顾钧正说着,一如往常叨叨的家常表情突然变的急躁起来,猛敲几下桌子提醒郑源注意身后。

郑源赶忙回过身,只见那黑衣男生仓促的推开面前的桌子,往酒吧门口张望片刻,便朝着距离最近的郑源走过来,张口就说道:“哥哥,手机借我用一下。”

不沾亲不带故,现在的孩子在酒吧张口就跟陌生人借手机?郑源一时没反应过来。

“快啊哥哥,我手机没电,再磨蹭他就跑没了!”黑衣男生看郑源一脸茫然,摇晃着他的胳膊,半命令半央求的说道。

原来是要给人打电话,早说嘛。郑源定定神,取过手机解了锁,刚递到半空,就被黑衣男生一把抓过,飞速拨了个号码。

他焦急的端着手机朝门口张望,嘴里骂一句“妈的,不接”,便挂断电话,抓起挂在椅背上的黑色单肩背包,推开挡路的人,直追出门去。

“郑源,你手机还在他手里!”看郑源还在发愣,顾钧在一旁抬高声调提醒。

郑源被少年这一出整的有些发懵。虽然以前跑热线时也采访过如此碰瓷的事件,但他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慌忙起身追着黑衣男生出了酒吧,顾钧付了钱也紧跟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到了街上,只见男生的身影正沿着街边朝西跑去。

跟黑衣男生比,郑源绝对是老胳膊老腿儿。幸好常年在外奔波,郑源跑起来也绝对不输给他。

在下一个路口,郑源终于追上了黑衣男生。不过,他追过去的时候,男生并没有逃跑,而是气喘吁吁的望着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男生弯下腰,两手撑在大腿上喘着气。似乎是一阵慌乱之后突然醒过劲儿来,酒意上头,他丝毫没有注意到郑源的存在,背靠着路旁的电线杆溜坐到马路牙子上。没了声息。

郑源吓了一跳。心说这又是什么碰瓷新技能?他在男生身后5、6米的地方站了一会儿,看到男生一声不响地坐着,便走到他面前,伸出脚踢一踢男生的鞋尖。

“起来了。”他催促着,可是男生依旧没有反应。

郑源赶忙蹲下身,借着路灯观察男生的脸,发现他只是喝醉了之后,便安下心来。

“小子,手机还我。”他伸手晃了晃男生的肩膀。

男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像是在看郑源,又像是没有看。郑源这才注意到,他的左眉梢上,也挂着一个小小的银色眉环。

“你还回来干嘛?”看着郑源,男生嘴里悄声说道,将两条纤细的胳膊攀上郑源的脖子,紧紧贴在郑源胸前,再次一动不动。

郑源慌了手脚,想要推开男生,却发现这小子天生树獭力,怎么推都推不开。

背后,顾钧气喘吁吁的惊叹传来:“郑师傅,你这是找手机呐,还是找乐子?”

郑源扭过头说:“别废话,先帮我把手机拿回来。还在他手里捏着呢。”

顾钧叹口气,从男生手指缝里扣出郑源的黑色苹果4s,在手里掂了掂,说句:“还是报社发的那个?你这手机可真有年头了。”

“现在不是耍贫嘴的时间。”郑源从男生的手臂中挣脱出来,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扶起来,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跟顾钧说:“你帮我打一下他刚才用我手机拨的电话号码,总不能就把个小孩扔在这儿吧。”

顾钧看看男生沉睡的脸,再看看郑源,摇头叹气的转过身去,拨通了郑源手机通话记录里的第一个陌生号码。

结果不出所料,对方已经关机。

顾钧把手机塞回郑源的裤兜,说道:“关机,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看这样子,方才的酒吧里并没有这男生的熟人,否则他也不会向郑源借手机。

现在是夏天,这又是个大男生,把他撂在这儿,等他自己醒来也没什么问题。不过把一个疑似未

成年人扔在深夜的路边不管,郑源总觉得自己做不出这种事。

他正在犹豫,顾钧一拍手道:“得了,你把他带回去吧。反正他醒了就会走人。”

郑源一听,火就上来了:“你大爷的。欧阳住我家呢,我这半夜带个醉酒的小孩儿回去?要不你行行好,做这个好人吧?”

顾钧站在路边打车,赶忙摇头拒绝。

“我跟我爸妈住。这要是个普普通通的男生我还有借口。你看他这一耳朵钉子,可不行。我妈嘴碎,你也不是没见识过。唠唠叨叨、啰啰嗦嗦。今天早上我去报社之前,她还念叨我,让我努把力减减肥,不然哪家的姑娘都看不上我。这还不算,今天早上我的早饭里,就少了个包子……你说她要是看见……”

顾钧一路啰嗦下来,郑源赶忙打住他的话,说道:“好好,我知道了,改天我给你介绍个美女。”

顾钧没应对,打量着倚靠在郑源身边的男生,暧昧的笑道:“欧阳知道你没安好心,失恋了还跑去找你,我看他不讨厌你。这么着,你带这小子回去给欧阳见见,没准儿还有点儿好处。”

郑源看着顾钧的笑容看的心里发毛,正想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被顾钧推上停在面前的出租车后座。

“师傅,去龙潭湖。”顾钧向司机嘱咐着,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郑源扭头看见顾钧在车窗外挥挥手,再比出个打电话的手势,突然反应过来。回头再看顾钧,已经被出租车拉开老远的距离。

“这孩子喝醉了?”出租车司机盯着后视镜问郑源,一脸担忧。

郑源本想用睡着了糊弄过去,不过这一车的酒味儿,就算司机是个瞎子,也不会相信他的鬼话。

“没喝几口就醉了,回去我妈又得收拾我,怪我带坏了小孩儿。”郑源打哈哈应付。

司机师傅再扫一眼后视镜,说道:“这是你弟弟?长得不怎么像。”

长得像那才鬼了呢。郑源在心里默想,嘴上却说:“瞧您说的。我爸是他姥爷,这是我外甥。我姐嫁人早,离得也急。下个月就要再婚去美国了,这孩子舍不得,才喝成这样。”

司机师傅听了叹口气,没再说什么,默默打开收音机。

☆、三十一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好~

黑衣男生看着瘦弱,分量却不轻。郑源一个人把他拖上六楼算是累的够呛。

小心翼翼的打开防盗门,郑源探进头去打探屋内的动静。客厅的灯开着,屋里收拾的一尘不染。

他歪头看向主卧,房门虚掩,黑乎乎分辨不出什么。欧阳应该已经收拾好行李睡下了。

他尽量小心的把男生安置在沙发上,回头仔细观察主卧,祈祷欧阳已经睡熟。等一会儿男生醒过来,要赶紧请他走路。

他心里打着算盘去厨房寻觅些东西解渴。打开冰箱,满满一格金罐凉茶噎得他说不出话。关上冰箱门再仔细一看,拉门上贴着一张便签,写着:喝些凉茶消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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