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源笑着跟上他的步伐,仔细看着脚下规整的台阶,回答道:“不远不近,也挺好。”
说罢,他抬眼去看等着他的欧阳,继续问道:“你说这世上有两大奇药,一日丧命散和含笑半步颠,要是让你选你选哪样儿?”
欧阳认真思量下:“我选晕车药。”
郑源跳上顶台,远眺一眼经过大雄宝殿门前的僧人们的头顶,站定了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先前吃过含笑半步颠,现在已服下一日丧命散,怕是无药可救。施主你……”
欧阳不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眼眶却也不红了,径自向大雄宝殿走去。郑源收起不正经,跟在他身后。
郑源放稳了脚步亦步亦趋,可是他的心没法安放在肚子里。拜佛时,他求佛祖保佑欧阳每天都能顺心。还想再许个愿,又觉得自己太过贪心,便在心里默念三声南无阿弥托陀佛。
然后,他就满脑子都在想着,事到如今,谁欠谁谁对不起谁都说不清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欧阳想要什么自己想要什么那种王子公主从此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没有结局的故事是从不存在的真想来一罐一日丧命散再加一瓶含笑半步颠然后白日飞升。
于是,回程的路走地安静。再次走到那棵开花的杨树旁边,没有了根茎的滋养,那朵花朵已经发蔫儿,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欧阳在前面闷头走着,郑源追一段再追一段,之后便停下脚步,盯着那朵花片刻,抬高声音叫道“欧阳文思。”
欧阳犹豫着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郑源,嘴角挂着一丝笑。可郑源知道他没笑。
郑源加快步伐走到欧阳面前,伸手拭去他鼻梁上的汗珠,手指滑过他的双唇,之后便无处安放。
远处的山脉上,飘荡着孤单的一片云,它的影子完整投射在眼前的山脊上。下一次眺望时,那影子已然飘到了更远的山巅。
郑源眯起双眼望向那漂远的云影,再看一眼遇尔驶过身边的灰色丰田suv,咧开嘴笑了,提议道:“回去吧。”
欧阳收起原先的表情,从背包里摸出一盒白色万宝路,倒出一根叼在嘴角,才想起进景区时打火机被扣下了,便收起香烟,和郑源前后紧跟而行。
沿着双向车道旁的小径向南步行了近半个小时,依旧不见旅舍的影子,两人才发现郑源从一开始就带错了路。
泥土小路上,覆盖着新鲜的树叶,踩上去带着些潮湿和滑腻。欧阳跟在郑源身后低声问道:“你还记得来时候的路吗?”
嗯?郑源只顾着在前方看路,头也没回地发问。
他的身后,再也没有传来欧阳的声音。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着,绕了一大圈,回到旅舍时已近天黑。
旅社老板的母亲兼大厨做了一桌家常素菜,招呼他们一起拼饭。饥肠辘辘的两个人在餐厅的小方桌旁坐下来,吃着老太太自己种植、料理的南瓜和土豆。
“你们是第一次来五台山?”吃着饭时,老太太一面帮他们添上小米粥,一面闲聊起来。
郑源啃着手工馒头,点头说道:“大夏天想找个凉快的地方。”
老太太将锅里剩余的小米粥放回灶台边,回身在桌边坐下说:“山里晚上挺凉,你们记得盖被子。”
郑源答应着,和老太太聊些家常和旅舍的趣事。欧阳在一旁细嚼慢咽,自己吃两口,再帮郑源挑去炒南瓜里的花椒和红辣椒。
老太太听着郑源逗趣,拿眼睛去瞟欧阳,眼角堆满皱纹地笑问郑源:“他是你哥哥吧?”
郑源听了这话笑了,冲欧阳眨眨眼,对老太太说:“我们长得像吗?”
老太太摇摇头,吃一口青菜炒蘑菇,慢悠悠地说道:“长得不像,看着像一家人。”
郑源哈哈笑起来,打算瞎扯一段。欧阳也勾起嘴角,回一句:“他是我舅舅。”
老太太一脸惊讶的打量郑源,摇摇头表示不相信。低头喝一口小米粥,再瞄一眼欧阳的表情,才终于相信了。
郑源在一旁埋头吃饭,不再言语。
吃完饭帮老太太收拾了碗筷,回到房间后欧阳就冲了凉,坐回沙发椅上,用客房里的火柴点起香烟,看着带来的那本薄书。3g没有信号,无线连接不上,郑源打开电视换了一圈频道自觉无趣,走了大半天路双腿隐隐酸痛,便跑去卫生间洗澡。
卫生间的镜子在水蒸汽的笼罩下覆盖着一层细密的水珠,郑源伸出手掌擦去水珠,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拿起一条毛巾由脑门儿处向后将脑袋包起来。再想一想,还是认真地刮了胡子,再甩开包着脑袋的毛巾。
走出卫生间时,欧阳正斜倚在一侧床边上看书。他的眼镜度数不深,近距离阅读时其实并不需要眼镜。也许是为了放松,他摘了眼镜放在一旁,一只手夹着烟卷,专注于书本。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一眼郑源,继续低头看书。随性翻了两页,再次抬起头来看向郑源,在床头柜的烟灰缸上按灭烟头,说道:“以后都不能帮你擦头发了。”
嗯。郑源按住心里的鼓动,磨蹭到床边和欧阳面对面躺下。侧过身用胳膊支撑起脑袋,想笑又不敢笑,可是笑容还是不自觉的从双眼中泄露。
“你想擦的话我再留长。”看着欧阳眼中隐藏的困意,他想让他开心些。
欧阳一手按着书页,一手伸过来抚摸他的头顶,没有回答。
郑源拉过他的手,耷拉着眼皮,仔细端详着他的手指尖,小声念叨:“听说,我是你舅舅。”
欧阳扇动睫毛,依旧没回答,只是看着他。日光下看起来是深棕色的瞳孔在冷光夜灯下,沉淀成更深的黑色。
见欧阳没有回应,郑源低下头亲上他沾着烟味的手指,问道:“这样也算是舅舅?”
欧阳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片刻后,他摇摇头。
☆、四十五【完结捉虫】
“我们不可能是真正的家人,更不是朋友。”欧阳摇着头肯定地回答郑源,令郑源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
他从欧阳手里拿过那本书,丢到自己身后的床沿上,凑到欧阳身边,再问一句:“这话不用你说。现在也没必要做三选一的选择题。”
欧阳被抢走了手中书,没有生气,反而翻过身俯卧在床上,下巴撑在胳膊上,说道:“你不是说过我生病住院,你也没资格帮我签字吗?以后真要是发生这种事,你就说是我……”
欧阳说到一半便不再说了,因为他感觉到郑源悄声趴在他的背上,伸手环住他的腰,不言不语。
郑源不胖,可也不轻。但即便如此,欧阳心里还是涌起一股安全感。
夜晚的五台山,空气里掺杂着一丝凉意。两个人这么贴在一起,温暖了很多。身处一片寂静中,欧阳轻轻摇动身体,不见郑源的动静,便保持着这个姿势躺着,伸手按下床头的电灯开关,没多久也坠入睡梦。
两个人的睡意,都是被断断续续、极力压抑的哭声和说话声驱走。
郑源抬起脑袋揉搓着双眼,支起耳朵确定是隔壁传来的哭声后,重新将脸贴在欧阳背上,没了睡意。
“是墙那边的人在哭,我没听错吧?”欧阳也清醒过来,声音里带着些沙哑,低声问郑源。
嗯。郑源极力将脸在他背上蹭了蹭,收紧环抱的双臂,简单的回答。
欧阳得到放心的答案,想要翻转身体,却发现被郑源抱着,一动不能动。
“下午你注意到了吗?”欧阳放弃挣扎,依旧俯卧着问道。
郑源被他问得一头雾水,表示什么也没注意到。
“住在咱们隔壁的,好像是出来私会的。”欧阳轻描淡写地说。
郑源对于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不以为意地应了声。欧阳继续说:“下午在大堂时,我听见那个男的给他老婆打电话,说是在出差。”
郑源继续应和,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欧阳噤了声,过了许久,用带这些睡意的声音悄声说:“你说,人为什么要结婚?像我爸妈以前那么好,不结婚难道就不能一直好下去吗?”
郑源伸手去揉搓他的头发,顿了顿,说道:“你应该问,既然决定要结婚,为什么还会出轨?”
嗯。欧阳趴着回答一声,想了想又说:“是不是因为没有信心。对自己对对方都没有信心。所以才会想抓住眼前的便利,又不想对已有的放手?”
隔壁的哭声又高了一个调,郑源听了这话去拍他的脑袋,止住他的话:“咱们两个没结过婚的净是瞎猜。”
郑源见欧阳默不作声,又说道:“结婚肯定是想要双方变得更好啊。孔子说过,有信任才有进步。一切只想维持现状满足于眼前的敌人都是纸老虎。”
欧阳笑得几乎要把郑源从他背上抖下去,他顺势翻过身来将手搭在郑源的肩膀上,仰视着他,眼神却慢慢坚决起来。最后他吸口气严肃地说道:“我知道我这么说有些奇怪,不过…咱们,你和我,我们两个,结婚吧。”
郑源彻底傻住了,他注视着欧阳,发现他决不是开玩笑,便伸出手指在他的锁骨之间画一个小圈,说道:“咱们要结婚啊……现在是在山西……”
说着,他的指尖缓缓向下移动,停在左胸上:“咱们要穿过内蒙,越过国界一路向北,然后到贝加尔湖……”
说完他抬头看看欧阳勾起的嘴角,继续移动手指到左边最下方的肋骨上:“如果你不喜欢贝加尔湖,我们可以直接飞到莫斯科。”
“这里是莫斯科吗?”欧阳笑着伸手去确认,郑源按住他的手示意他认真听着。
“这里是莫斯科。如果继续往西北的话……穿过乌克兰、波兰,经过阿尔卑斯山。虽然德国也可以,不过还是海边好……最后,就到目的地了。”
他的手指隔着衣服在欧阳的肚脐上划一个圈,然后将手掌覆盖在上面,俯下身来在欧阳嘴唇上啄一下,问道:“很远吧?”
“远。”欧阳收起笑,稍稍坐起身,“多远我都会和你一起去的。”
“我们不用去那么远,也不需要那种证明。”郑源低声说着权作回答。可当他再次去吻欧阳时,却被欧阳抓住肩膀推远了,他看到欧阳眉头紧皱,眼眸里的湖水上满布乌云。
凝视许久,欧阳决定放弃语言。这种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的感觉在一瞬间让他失去了耐心。他一语不发地伸出双手捧住郑源的脸颊,不顾一切的亲吻着,打乱了他的呼吸,也打乱了他的游刃有余。
郑源在欧阳密如夏日暴雨般的亲吻中几乎喘不过气,他想推开欧阳说些什么。
“别说话。”欧阳的声音里没有一丝可以讨价还价的空间。他只想着反复亲吻、咬噬着郑源的嘴唇和脖颈上的皮肤,抚摸揉搓他的身体。他只想弄痛他,让他痛得受不了,让他放弃其他所有可能。
当他的耳边再次想起郑源低下去的声音时,他按住郑源挣脱的手臂,声音里带着些沙哑说道:“不管你说什么,你只能是我的。”
不过下一秒,他却冷不丁被郑源一脚踹开。
“你魔怔了!”郑源坐起身喘口气,伸出手拍上欧阳的脑袋,压低声音呵斥一声。拍打欧阳的那只手颤抖起来,或许并不是兴奋的遗韵。
欧阳坐直了身子,整理下衣服,始终没有抬头。跪坐着,沉默许久后开口问道:“你怕了吗?”
欧阳问了这个问题,没等到回复,便躲开郑源的手,抬起头来直视着他,压低了声音继续说:“我不允许你害怕。”
欧阳的话一瞬间刺激到郑源的神经,如果他有头发,一定会一根根都竖起来。他忍不住脱口而出:“什么叫你不允许?你能让我把话说完吗?”
欧阳没有转开视线,等待着。
“从燕城出发那天上午,我干了一件不知道是对是错的事。”如此说着,郑源再次凑近到他面前,“我想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所以就去拜托林老爷子替你留心着出国的机会。虽然你说你推掉了,不过他却说没问题,这两天就有消息。”
欧阳没想到郑源会提起这件事,他想再问些什么,却被郑源截住话头。
“这个月时间像几年那么长。说实话,我确实有些蒙。好像每一个决定都能定生死。可是如果没有这些折腾,我也不敢确信我们是分不开,也不能确信我没办法欺骗自己。所以我想,就把我们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清零吧。这次旅行,并不是谁欠谁的,而是清零重来。如果你有你热爱的事情,如果你不觉得我这次是强人所难,我一定老老实实的等你回来。”
说罢,他翻身跳下床去,光着脚跑到玄关处的置物架前,在自己的背包里摸索片刻,之后又飞速跳回床上,在欧阳面前跪坐下来摊开掌心。
掌心里,是一枚亚光银色的戒指,没有任何装饰。
郑源笑着去看欧阳亮起来的眼眸,柔声解释道:“这个本来是想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现在提早拿出来献宝。欧阳,你同意吗?”
在安静下来的房间里,欧阳仔细聆听着他的话语,直到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便伸出左手。而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手臂如此沉重,手掌也像机械手一般僵硬,不听使唤。
郑源小心翼翼地将掌心的戒指戴上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抬起头来忍住忍不住的笑,说道:“我选尺码的眼光还算准。以后我就套牢你了。”
欧阳低头去看戒指,默不作声,眼泪却从他的眼角慢慢渗出。他伸手想要擦拭泪水,却没想到眼泪顺着脸颊止不住的流淌,最终变成了止不住的低声哭泣。
郑源揽过欧阳来,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说着“好了,不哭了”。直到那哭声止住了,郑源扳过他的肩膀,伸手替他擦掉残存的泪水,展开双臂说道:“我说过以后我要套牢了你,现在,我也是你的了。”
寒冬腊月的平房里,就算装了电暖器,还是冻得人不想爬出被窝。
郑源探头看看墙上的古旧时钟,才早上七点出头。他把整个脑袋都藏在被窝里打个喷嚏,刚想再眯一会儿,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咯噔噔跑进门来,奔到他床边。他屏住呼吸,正要考虑是不是打几声鼾,蒙在他头上的被子瞬间被掀开半边。
“源源叔叔,别装睡了,快爬起来。”团团手里扯着被角,站在床边上,穿这件红色的呢子大衣,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你这么早就起来啦?小脸儿都冻红了,快来叔叔被窝里暖暖。”郑源笑着伸出双手去揉团团红扑扑凉冰冰的小脸,再趁机咯吱她两下。
团团嘟着嘴往后磨蹭两步,义正言辞地“谴责”道:“叔叔你快起床,一会儿赶不上一小的活动啦。”
郑源揉揉眼睛,重新躺倒在床上叹口气。自从加入新闻周刊的深度调查组这一年多来,虽然工作很有意思,但是他还没能休个完整的周末。好不容易这周末东拼西凑了两天假,没想到昨晚团团妈来这儿一顿磨叽,今天上午他还得代替父母带团团去参加实验一小的新生开放日活动。
郑源伸个懒腰,从热腾腾的被窝里爬出来,带着团团到正屋里坐定。
母上和附近几个老太太去东南亚玩儿了半个月还没回来,郑源正在愁着早饭没有着落,这才发现刚才睡得迷糊时,团团妈叮嘱过顺手带来的早饭在厨房。
招呼了团团吃着豆腐脑,他便去刷牙洗脸。
整理好行装,叔侄两人迈出了小院儿,沿着胡同朝实验一小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团团突然仰起小脑袋,伸出带着粉色毛线手套的小手,一本正经地问郑源:“叔叔,你冷不冷,咱们来拉手手好不好?”
“好呀。”郑源学着小孩子的腔调答应一声,拉住她的小手。
团团的表情似乎安稳了些,不过还是没迈开步子,依旧仰着脑袋问道:“妈妈说,我今天要听叔叔的话,早点儿参观完哥哥姐姐们的表演,让叔叔早点儿去接人。”
郑源被小孩子问的一怔,答道:“没关系,叔叔下午才去接人。”
团团点点头,蹦跳两步,又抬起头问郑源去哪里接人。郑源说是机场。
团团没去过机场,天上飞的飞机倒是见过。她抬头看看没有一丝云彩的蓝天,小眼珠转一转,认真地说道:“我将来也要坐飞机去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回来的时候叔叔你要来接我。”
郑源伸手帮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刘海,笑说:“好呀。团团肯定能飞到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
团团美滋滋地低头蹦跳两步,抬头再问一遍:“真的吗?”
“叔叔绝对说到做到。”郑源答应着,拉着团团的小手朝实验一小的校门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终于告一段落。
用几个月时间写一个月的转折和选择,有的时候写到做梦都会梦到这些情节,依旧有很多不足和遗憾。
虽然整个故事可能会让人起腻。或许也会让人觉得现实很无奈。究竟是不是这样,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但是最起码,在现实流里有选择、能选择,是不是也算一种幸运?
祝你能保有这份幸运,别放弃、别浪费。看文的小天使们,送给你们一千万的感谢。
☆、番外bos
作者有话要说:惊悉药团为了纪念首专发行二十周年要举行全球巡回演唱,希望17年能到□□来,否则这辈子我可能都看不上他们的live了……攒攒攒攒人品~
这个故事是思考人设时的一部分完整构思,没法放在正文里,放在番外里吧。
初秋的深夜,空气里隐藏的寒意悄无声息地伸出触角,攫住睡梦中的人。
他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本能地将被子扯到脖子边上,尽可能再裹紧。他喜欢这种被子拥在脖颈处的暖意,就算双脚晾在外边也不在乎。
身边不远处,似乎传来流水声。难道在下雨?醉意中,傍晚走进酒吧前漫天红霞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天旋地转。
这是燕城一年中最秋高气爽的时节,没道理下雨。
勉强支撑起眼皮,想要瞥一眼落地窗外的情况,不料看见的只是素白色的窗帘。
他讨厌这种寡淡的颜色……这窗帘如果不是……
想到这里,眼前再次天旋地转。他重新闭上双眼,认命般贴上枕头,头痛欲裂。
枕头上似乎还残留着让他安心的味道。
像小狗般咻咻嗅两下。才发现只是自己的幻觉。
“……”
好像听到熟悉的声音,也是幻觉吧?他再也支撑不住醉意,重又跌回睡梦。
“昊昊,你就留在这儿给小茂做老婆好不好?”
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传来,他在醉梦中翻转身体,胡乱抓两把额头上散落的头发,但没有醒来。
梦里边,他似乎还是个小孩子,站在一个光线昏黄温暖的客厅里,不远不近地观察着客厅里里的环境和其他几个人。
这个客厅里摆着成套的红木家具,装修风格却像是很多年前的样式。客厅的一面墙边摆放在一个巨大的落地柜,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鸟类标本。
看着那些鸟儿的彩色羽毛,他有些心生寒意,扭过头在恍恍惚惚中辨认,坐在中式红木沙发一端的,似乎是自己的父母。那时候他们还很年轻,脸上带着往如隔世的笑容。和现在相比,那笑容里带着些低人一等的恳求,弯起的眼角看起来无比谄媚。
他看得心里来气,转过视线去看和父母对话的人。那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穿着灰色的休闲西装,头发凌乱的堆在头上。这个男人的名字在他的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如此朦朦胧胧思索着,他感觉到中年男子身旁投过来的一道视线,紧紧黏在他身上,让他更加坐立不安。
他向那道视线的主人偷瞄一眼。发现只是一个约莫3、4岁的小男孩儿,浅褐色的头发和浅褐色的眼睛,白皙的小脸上,却挂着像个小大人一样严肃认真的表情。小男孩儿那双眼睛紧紧盯住了他,像看见了诱人的糖果般不肯转开。
“去!”他被小男孩儿看的心烦,小声呵斥一声。
小男孩儿并没有被他吓退,反而迈着小脚走近两步,伸出手,掌心里摆着两颗糖果。小男孩儿抬起头看看他,再看看糖果,之后便长久的直视着他的双眼,似乎在说,拿去吧。
他被那双浅褐色眼睛里某种说不清的执着抓住心神,极其不安的用手指捻起了衣角的白色蕾丝边。
那乳白色包装的糖果看起来诱人极了,可没有母亲的吩咐,他不敢伸手。
“小茂喜欢姐姐吗?”正和灰衣中年男子相聊甚欢的母亲注意到两个小孩子,扬起悦耳的声音问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回头看一眼他母亲,扭过头来继续注视着他,点点头。举着糖果的小手依旧停在半空中。
三个大人看见小男孩儿那稚气的举动,齐声笑起来。
母亲一面笑着,一面走到小男孩儿身后,轻轻搂住他的小肩膀,在他身边柔声问道:“那让姐姐留在这儿,长大了给你当老婆好不好。”
小男孩儿回头看着他的母亲,似乎在努力理解她的话语。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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