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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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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个被恶念撕咬尖声嘶吼着的夜晚,都不抵此刻难熬,郑常山如常人般静静坐着,眼神却始终落在了前面的后视镜里。

“需要再去医院做些检查吗?医药费我可以全权承担。当然如果你愿意早点来找我,我应该能帮到你更多。”

因为今天开车过来的是林桥,所以此刻前排空无一人。

陈京墨见他脸色不好开口问了一句,闻言的郑常山只在下意识地抬起下巴看了眼后视镜里自己那张纸白的脸后,先是挑着眉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接着凑近些本就近在咫尺的陈京墨笑笑开口道,“陈先生这句话实在见外了,不过举手之劳。”

郑常山这洞悉一切的眼神让陈京墨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心里的不高兴也更明显了,对于郑常山将救自己这件事这当作举手之劳,转眼就忘的事以陈京墨这样的性格没发不介意。

而郑常山见他这副强作镇定的表情,只将略显阴沉的视线落在了陈京墨的脸上,接着眯起眼睛带着点故意般开口逗他道,“下午还要接着上班,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陈先生。”

这话说完郑常山便干脆的要打开车门往外头走,他的动作没有一丝累赘似乎显得毫无留恋,可他的手掌还没有接触到门把,一只细瘦修长的手就已经快速地拦在了他的身前。

郑常山侧过头冲皱紧着眉头的陈京墨古怪地笑了笑后,陈京墨却也没移开自己的那只手,只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圈住郑常山与他身形相仿的身体接着,拧起眉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淡淡道,“我的话还没说完。”

“哦?那您想继续说些什么?”

听见这话陈京墨一时间又是一阵沉默,面对郑常山的注视,陈京墨头一次竟觉得是自己做的有些过了。

毕竟开始就怀疑别人险恶用心的就是自己,反倒是郑常山的不计回报衬的他一颗心都显得又些龌龊了。

这般想着,陈京墨也没再继续和郑常山僵持下去,只将自己的手从车把上缓缓拿开,接着一脸认真地抬起头,一字一句的望着郑常山开口道,“我只是想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郑常山。”

这句道谢显得有些僵硬,但对于陈京墨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而几乎在听到他这般开口的瞬间,一直显得有些懒洋洋的郑常山明显也愣了一下。

“不用谢。”

显得极为安静却不突兀的气氛下,郑常山难得也用正常的语气回了陈京墨这么一句。

他挺想告诉面前的这个男人不用对自己这么客气,因为就算是为他就这么死了自己也心甘情愿,可是话到嘴边,如今对陈京墨充其量只能算是个陌生人的郑常山却只是勾着嘴角轻轻开口道,“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不会坐视不管的,陈先生,比起您那些下属承诺的那些酬劳,我更希望知道您没事的消息,眼睛好点了吗?还疼吗?”

几乎在郑常山这般开口的瞬间,陈京墨心底愈涨愈多的郁闷情绪忽然一下子停止了。

今天见到郑常山之后产生的诸多不快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好像就因为郑常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陈京墨就没那么不高兴了。

他意外于郑常山居然注意到了自己当时眼睛的情况,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和郑常山提起过自己的眼睛问题。

即使他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只有陈京墨自己才知道他的心跳似乎都有些加快了。

枯竭的泉眼里再次涌出了泉水,衰败的树上也结出了新芽,相继开起了艳丽的花。

而在这种相对沉闷却并不显突兀的氛围下,看着面无表情的陈京墨也在心底确定了,他打从看见郑常山起,就是想从他嘴里听到这么一句话。

这般在心里想着,镇定地抬手将自己有些泛红的耳朵掩饰性地用手掌遮住后,陈京墨侧过头隔着金丝眼镜看了这一看上去就显得不太像个正常人的郑常山,心里居然有些复杂了起来。

但凡今天坐在这里对他说出这话的是一个看上去稍微顺眼点的人,他一定会立刻向她确认婚姻状况并义无反顾地选择和这个人共度余生。

可是面对同样是男性且看着就显得怪里怪气的郑常山,陈京墨就算是再这么意动也该想想自己究竟有没有心理准备让这样一个人成为自己的灵魂伴侣。

加上这对前半生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的光棍陈先生来说显得太困难了,所以当下他就决定先将自己短暂外露的情绪压下来,接着便以一种不近人情的口吻故意开口道,“你自己怎么想的和我没关系,一码归一码,我从不欠别人人情,拿好你的酬劳,今后我们也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关系,听懂了没有?”

这话说完陈京墨自己也有点紧张,他已经做好了郑常山和自己随时的翻脸的准备,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凝固。

然而他对面的这个人显然永远不可能和他正经的沟通超过三分钟,所以当下郑常山就低头怪里怪气地笑了起来,转而用自己的手戳了戳陈京墨极力掩饰的红耳朵,接着凑近陈京墨意味深长地开口道,“多余的关系?咱俩之前什么关系?亲过嘴儿的关系吗陈先生?”

“我以为那叫人工呼吸。”

陈京墨的耳朵以郑常山肉眼所见的速度变得更红了,只不过在面对郑常山时他还是显得冷淡而故作镇定。

可惜成功拆穿他伪装的郑常山今天已经打定主意不放过他了,当下他就不要脸地咧开嘴笑出了声,接着用带着色。情暗示的眼神眨眨眼睛道,“发生在未成年之间的才叫人工呼吸,咱俩之间的就叫亲嘴儿,陈先生,要不这样,我就什么酬劳都不要,你就再给我做个人工呼吸,怎么样?”

陈京墨:“……”

【您的朋友圈有更新!】

【禄星爸爸】:

生气了,家暴了。【委屈】

【警察】:什么!家暴!禄星赶快报警啊!

【街道办事处主任】:楼上还是太年轻啊,这分明是秀自己已经有家室了啊啧啧啧(︿)

【禄星爸爸】回复【街道办事处主任】:就你话多,走开。

【街道办事处主任主任】:qaq

第二十二章剃头

月中的夜色渐浓,卷帘门被拉下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一身白色罩衫的青年刚匆匆忙忙地将自己的店门挂上打烊的字样,还没来得及拎起自己的行囊,便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极轻极缓的脚步声。

出于危机意识青年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头来,可还没看得见来人的模样,他的脖子上就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握住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略有些熟悉的,透着股阴森笑意的声音。

“去哪儿啊?刚找到落脚的地方就走,不会是因为我吧?”

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僵住了脊背,这白天还本本分分开着间小理发店做生意的青年就和见了鬼似得煞白了脸,半天才抖着嘴唇满脸惊恐地冲身后的人开口道,“禄星……您大人有大谅……我剃头匠就是个小人物,真没想到您今天会亲自上门剃头,求您就当没看见我成不成,我把剃头钱还您,我可真不是故意收您钱的……”

自称剃头匠的青年此刻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崩溃,相比起白天那副温和俊秀的样子,眼下他这模样实在狼狈的很。

因为就在他被身后人反锁住胳膊禁锢住的同时,他一直以来维持的寻常人的模样就伴着一道金光消失了,而转瞬间出现的就是一个脑袋后竖着条长辫子,穿着长白褂子短马靴,肩膀上还挂着满满当当一布帘剃刀剪子的青年的模样。

剃头匠,同钉屐郎一样,都是咱们中国传统老行当中的一员。

明清时期,街头巷尾总有剃头匠为男子们刮脸剃头,他们时常肩挑一条担子,前面则是红色的小圆竹箩,里面藏有炭炉。

炭炉上置有铜盆,如竹箩上还插有小旗杆或者刁斗者,则为官办,后面是木柜子,可以坐人,柜子里面是剃头用的梳抿、刀具、磨刀的皮带、毛巾等,手拨击着能发出嗡嗡声的唤头,到了人多的地方就改用小木梆敲击以招揽客人。

这门老行当也算维持了近好几百年的时间,然而到了近现代却因为新式理发业和整体经营模式的变动而趋于淘汰,加上百年前的那场行主集体离职,所以剃头匠也和钉屐郎一样成了跳出人间仕途的叛逃行主。

不过相比起钉屐郎的老实本分,剃头匠似乎永远改不了他挑着个担子走天下的职业习惯,每每到了一个地方呆了没多久就要换个地方,所以就显得行踪不定些。

只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回刚到这儿没多久就撞上了他一直有心在躲的禄星司的人,而更可怕的是,居然还真就让他遇上了这传闻中最不好惹的前贪狼星本尊。

【西洋镜】

【转载】望朋友圈的各位广而告之!禄星司新任禄星已上任,现无法确定其信息,但可以预见禄星司即将对我等展开一场彻底清洗!众位叛逃行主请务必保护好自己的身份信息!据说已有一名叛逃行主遇害!不要主动暴露!不要主动暴露!尽量减少去人流量多的地区!出行注意回避!看见此条请立即点击转发!不转不是中国人!

想起自己几天前还在嘲笑好友西洋镜整天转这种不知所云的东西真是个智障,如今自己亲自遇上了这种情况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般想着,剃头匠年轻温润的脸上不自觉地带上点视死如归的表情,就想争取时间和这新任禄星求个缓刑的机会。

可他这话没说完,就被身后那人给粗暴地打断了,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那个人正在因为他的话而发出笑声。

伴随着这诡异的笑声,不断有湿冷的气息喷洒在他的后脖子上,和条蛇的信子一样落在皮肤上湿湿滑滑的带着恶心黏腻的感觉。

而就在剃头匠吓得就快尿裤子时,那个和恶鬼一般的声音先是用手掌拍了拍他的脸,接着才复又开口道,“怕什么,就是找你聊聊天,白天看见我了还装不认识我,我可伤心死了。”

“……”

这话一时间剃头匠还不真敢接,毕竟他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招惹这据说从凶星司调职过来的新禄星。

可是今天白天这神经病已经一副摆明了要找自己事端的样子,眼下肯定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所以当下剃头匠就将手悄悄往腰间摸自己的剃刀,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那人就已经先一步低笑了起来。

“想动手?你究竟是剃头匠还是砍头匠?真忘了自己本来是干什么的了吗?”

这话听上去有些嘲讽了,被他又一次揭了短的剃头匠原本攥着剃刀还在犹豫,一时间脸色都涨红了,举刀就想刺向身后这人的胸膛。

可是他的剃刀到底比不上某个人的唐刀锋利,而几乎就在瞬间,轻而易举夺下他的剃刀折断又掐住他脖子的郑常山就将他狠狠举了起来。

“和我动手,是想死吗?”

郑常山歪着头笑着询问的表情看上去十分阴郁,肃杀惨白的面容一如他从前对他人性命的冷漠,看上去就充斥着一股凶煞扭曲的味道,而被他扼住脖子整张脸已经泛起一层死气的剃头匠发现再怎样挣扎都无法逃脱后也逐渐露出绝望的表情,半响他才一边仰起头剧烈呼吸一边断断续续地开口道,“禄星……饶命……我……我可以将功抵过……我知道……我……我知道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

剃头匠因为过于恐惧而脱口而出的话让始终面无表情的郑常山终于露出了些许兴味的表情,在稍微地松开些自己的手掌后,被他差点就直接掐断脖子的剃头匠也顺势摔在了地上。

而眼看着这瘦弱的叛逃行主滑坐在地上哆嗦着看向自己,这个刚才还表现的像个变态杀人狂的家伙先是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这才居高临下地望向他轻轻开口道,“唉,别害怕,刚刚都是开玩笑的,快和我说说吧,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嗯?”

剃头匠:“嘤嘤,我害怕qaq”

第二十三章约吗

翌日清晨,早起洗漱完后的郑常山喂完被他关在阳台的郑翠花便拎着公文包准备如平常一般上班。

他昨晚一直到凌晨才回来,剃头匠那小子领着他去了自己目前暂住的地方,又战战兢兢地把自己之所以会躲到桥水镇这么个小地方不乐意走的原因说了说,而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从剃头匠的嘴里再次听到那来路不明的耍禾谷的存在时郑常山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他们也让你跟着他们一块干了?”

“对……对啊,但是我哪是这么容易就被这种邪门歪道给勾搭走的呢您说是吧哈哈……禄星司虽然以前办事不地道,但好歹是公家,我一个前公务员也没必要和个开皮包公司的一起干吧?那耍禾谷的嘴皮子挺溜,什么待遇啊年假啊说的好的不得了,其实就是想劝说我去他们那个来路不明老板底下办事,我就听他说什么他们也有能力干涉人间仕途,不仅有正规的饭碗供我们分配,而且今后的规模一定凌驾在禄星司上面,我一听就觉得这他妈就是传销啊我才不信,所以我就跑了呗……”

剃头匠的表情看上去挺一言难尽的,因为本来就是市集小贩出生,所以他这社会经验肯定比钉屐郎多了不止一点半点,自然也不会轻易被洗脑。

不过郑常山听他这么说倒是对他当初能成功逃出来这事还有点存疑,而见这煞星一脸又要开杀戒的恐怖表情,被吓了一跳的剃头匠赶紧将手举过脑袋顶大声喊道,“哎哟我去!禄星!星哥!爸爸!小的真没骗你!要不是我手底下几个行灵当时护着我,我肯定也逃不出那俩王八蛋的魔爪啊!不信我把我家行灵叫出来行吧!您问他们!”

话音落下,剃头匠手底下的几位行灵也在金光中现身,郑常山面无表情地看着几个小娃娃模样的孩子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剃头匠还不忘谄媚地笑了笑,接着指着这几个小屁孩就开口介绍道,“来来来,都来给禄星爸爸打招呼啊,这是光头,寸头,大背头,童花头,丸子头,唉,离子烫别害羞,出来出来……”

各种发型化作人形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感觉还是挺微妙的,名叫光头的行灵本身就是个小光头,眼睛圆溜溜的还知道给剃头匠主动作证证明自家行主的清白,而听了这些叽叽喳喳的小行灵的话,郑常山也算暂时确定了剃头匠的成分,不过在一番恐吓过后,咱禄星爸爸照例就要抛出橄榄枝了。

郑常山:“玩扣扣吗?”

剃头匠:“诶,爸爸,微信行吗?”

郑常山:“行,先加进来吧,咱们拉个大群,钉屐郎也在,你和他认识吧?”

剃头匠:“啥!!他没死啊!!朋友圈里都说他已经被你杀了啊!!这咋回事!!啊啊!!”

郑常山:“讨厌,人家又不是变态,干嘛好端端的杀人,你说对吧?”

剃头匠:“……”

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剃头匠就被郑常山给这么拉到他们三百六十行工作群了。

只不过这么一折腾,郑常山第二天起来时都快八点出头了,出门时住他楼下的那位在镇政府工作如今已经临近退休的张副书记正巧在楼道口探头探脑,看见他过来了这花白头发的老大爷明显想和郑常山打个招呼,而郑常山在从胸前口袋里掏了只烟出来递给这张副书记后也顺势笑笑开口道,“张老,这么早站这儿锻炼呢。”

“哟,小郑,上班去了啊,挺早啊,这不刚刚帮你阿姨下楼倒垃圾嘛,诶,看见没,底下那辆车,停那半天了……诶,这烟不错。”

张副书记这般说着朝楼下努努嘴,郑常山和他一块站楼道上往下一看一眼就对上了那辆对他来说显得莫名眼熟的车,而还没等郑常山说上些什么,张主任就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门感慨道,“你说会是来找谁的?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哪个小姑娘这么大面子?哦哟,仔细看看这牌照得是二级牌照吧?我可听说全国也就三百多张吧?我要有闺女一定得去敲车窗问问哈哈……”

张副书记的语气听上去开玩笑的意思居多,不过看表情也是真挺好奇的,郑常山似笑非笑地站他边上抽了会儿烟见他这样也没主动吭气。

只不过和这张副书记又聊了几句之后,这在镇政府混了快半辈子的小老头不经意地就将话题往郑常山身上带了带。

“小郑,你来桥水镇时间不算长吧?三四个月?还没半年吧?”

“对,参加工作不久。”

“恩,那是不错,年轻人就是比我们这种糟老头子机会多太多啊。前段时间你们扶贫办在溪涧村的那个工作就搞得挺好,向市里汇报工作时曹鑫茂还特意提了你的名字,说是招商单位那边给你打过招呼点名表扬了你,过几天镇长开会估计就要提起来了,你比镇政府不少年轻同志学历高,在曹鑫茂面前再好好努力一把明年说不定就能调回市里工作了……”

张副乡长这般说着,望着郑常山的表情不自觉带着点对后辈欣赏和肯定,他自打郑常山搬来这老干部宿舍后就天天能见到这年轻人上下班,在镇政府工作接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对于他的为人处事和办事能力也算是有所感触。

毕竟郑常山除了平时看上去虽然阴沉是阴沉了点,其他各方面倒是相当出色,堪称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

这样的年轻人现在扶持一把对自己总是有利无害的,所以心里这么一琢磨,张副书记就主动给郑常山指点了几句,并暗示了他接下来可能要面临的工作安排。

听他这么一说,郑常山自然也是含笑不语地谢这老书记几句并立刻回楼上给老头拿了条来时蒋芸叮嘱特意带过来的好烟,而接了这烟的张副书记也在笑过后拍了拍郑常山肩膀顺口道,“行,小伙子挺上道,要是我有闺女,就找你做我女婿了,可惜啊可惜,赶紧上班去吧,别迟到了。”

这般说着,郑常山和张副书记说完话就往楼下走了,出了楼道外头刺眼的光线弄得郑常山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而还未等他走出两步,那辆刚刚还被张老头议论了一番的车就停在了他的面前。

“上来。”

车门打开,里头坐着的依然是他家看上去又英俊又儒雅又斯文又高贵总之好看的不得了的陈先生。

郑常山当下就挑高了眉毛,气色永远显得不大好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些异样的薄红,见状的陈京墨将自己的金丝眼镜推了推抿了抿嘴唇,脸上的表情稍显现出有些许不耐,而下一秒,郑常山已经干脆利落地弯腰坐了进来,将车门关上后还不忘勾着嘴角冲前排佯装自己不存在的林桥招招手打了个招呼。

“陈先生,林秘书,早啊。”

“陈……郑先生,您也早。”

强行将嘴里那句陈太太咽了下去,为了避免自己的老板陈先生由于过分恼羞成怒将自己开除出公司,林桥最终还是微笑着冲坐在陈京墨身旁的郑常山打了个相对正常的招呼。

尽管他的心里早在昨天亲眼目睹自己老板是怎样和后座这位男士相处的时候就已经认定了他未来老板娘的位置,但是看这如今情形,自己老板要真正追到人还是有些困难。

这般想着,为自家光棍老板操心快十年的林桥不知怎么就有了几分焦急,而眼见脸皮薄的陈先生自打人家坐进来之后就只顾着低头只看公文也不说话,林桥用力地咳嗽了一声,接着立马主动打破沉默冲郑常山笑着道,“陈先生看您昨天腿脚不太方便的样子,所以今天一早就让车子先过来准备送郑先生您去上班,下午您下班的时候可以提前打个电话给我们,我们近期就在桥水镇附近办公,接您下班也是顺路,很方便的,要是晚上时间来得及两位也可以一起吃个饭对不对?陈先生,您觉得呢?您昨天不是还让我帮忙打听下郑先生平时的口味的吗?”

陈京墨:“……”

郑常山:“2333333333333333333”

陈京墨的表情看上去很是一言难尽,可以想象如果此刻郑常山不在场,林桥被丢出去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然而话题既然已经一下子进行到这里,内心大起大落如今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的陈先生只能在侧过头掩饰住自己尴尬的表情后故作镇定地看了郑常山一眼道,“我没有问过他。”

看上去就是一副很努力在撒谎的口气,郑常山和林桥同时低下头笑得肩头剧烈耸动,对自家这位和大闺女一样动不动就害羞的说不出话的陈先生实在有些把持不住,然而昨天挨的打还历历在目,所以当下郑常山只能努力克制地掩了掩自己上翘的唇角,接着勉强维持住正常的表情叹了口气道,“时间上我都可以的,其实应该我来请陈先生吃饭才对,多谢您之前在我领导面前美言了。”

“……”

听见这话的陈京墨表情看上去不冷不热,几乎在瞬间林桥就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好像没有方才那么高兴了。

这么想着林桥心里顿时一紧,知道自家老板那颗脆弱的玻璃心肯定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而还没等他来得及提醒郑常山一句陈京墨这个人最忌讳这个,郑常山已经勾起嘴角冲陈京墨眨了眨眼睛一脸挑逗意味地开口道,“恩……不过相比起刚刚那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想和你一块吃个饭才是真的,亲爱的陈先生,请问我能有这个荣幸邀请您一起共进晚餐吗?”

伴随着郑常山这句显得不太正经的话说出来,林桥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了下来。

车子里方才还显得冷凝沉闷的气氛伴着又开始不说话的陈先生变得有些腻歪起来,搞得闷头开车的林桥一时间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了,而见此情形已经摸清他脾气的郑常山也含笑不语,只将自己的手指落在交叠的双腿上点了点,脸上的表情却显得轻松惬意。

而一直到林桥将车子开到镇政府门口,郑常山拿起公文包准备下车时,一路上都再没有搭理过他的陈京墨这才缓缓地侧过身子,先是示意郑常山低下头,在将他略显凌乱的衣领整理了一下后,又抬眼望着郑常山泛着灰的眼睛道,“谢谢,这也是我的荣幸。”

第二十四章开房

目送着郑常山走进镇政府办公楼,等那消瘦高挑的背影都看不见了,陈京墨才示意林桥将车发动接着往镇子外面开。

前头开车的林桥心情愉悦地勾着嘴角,见后视镜里的陈京墨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不说话,他想了想还是主动搭腔道,“郑先生看上去挺健谈的,您就别想太多了,您不是对他也挺有好感吗?上次在山上的那件事本来就算是难得的缘分,更何况你们可是差点就错过了啊……”

“可我们对彼此还不太了解。”

拧着眉头一副思索的神情,想起刚刚郑常山对自己的那个明显玩笑意味多些的态度,陈京墨就有些不太高兴。

他自觉是个完美主义者,对于很多事情都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高要求,大到企业内部管理小到家具摆设都有着堪称吹毛求疵的苛刻标准。

然而从郑常山身上他就是感觉不到一点他有在认真听自己说话的感觉,那种正常人和神经病之前沟通的困难感一直挡在他们之间搞得陈京墨也很不自在。

加上之前从未有过正式的感情经历,陈京墨也不太确定自己这样贸贸然地接近郑常山是不是显得太过突兀。

毕竟他能在无数商业决策中表现的无比果断,但就是无法好好地和死不正经的郑常山说上超过三句话,而一见自家老板终于肯搭理自己了,嘴角带笑的林桥也立马侧过头语带鼓励地道,“唉,有什么了解不了解的,我当初开始追果果妈的时候我不是也不认识她嘛!处对象这件事不就是看对了眼鼓起勇气去了解之后才开始考虑要不要确定恋爱关系的嘛!您难得遇到个想主动接近的人,这可是比发现人类新大陆还了不得的事啊,相信我!这次您肯定可以的!今晚和郑先生吃饭的时候陈先生你就主动点!您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可能找不着对象呢!”

这般说着,兴高采烈的林桥就差没用力挥小旗给他家迟钝慢热的陈先生加油鼓劲了。

毕竟打从四五年前起他就做梦都盼着这天的到来,能有个陈京墨喜欢也喜欢陈京墨的人出现,他自然比谁都高兴。

而见陈京墨一副始终放不下架子故作冷淡的模样,赚着秘书的钱操着亲爹的心的林秘书心里难免有些着急,所以在思考了片刻后他最终还是壮着胆子故意揭他短道,“而且,您看上去不是也挺喜欢郑常山先生这样的类型啊嘿嘿,长的帅,身材也好,还有那大长腿啧啧啧,我刚刚在后视镜里可注意到您也一直在偷偷打量郑先生的腿呢……”

陈京墨:“……”

林桥:“陈先生,我错了,您别这样,都是我的错,你脸红成这样我好害怕。”

陈京墨:“走开。”

……

陈京墨和林桥这边刚离开,那边刚进了单位的郑常山还没坐下就被自己的直系领导曹鑫茂叫了过去。

沿着镇政府走廊上了楼,郑常山一路上的脚步很缓,路上还和总务处一个小姑娘找了个招呼,等他进了四楼办公室敲了敲门,仰靠在皮椅上打电话的曹鑫茂一看见是他就有些不明显地皱了皱眉。

“啊,你来了啊,等一下啊。”

曹鑫茂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怪异,郑常山不动声色地望了他一眼转而在他办公桌前坐下就等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等时间就不知不觉过去了二十分钟,而当曹鑫茂好不容易挂上他那通充斥着无聊废话和浮夸笑声的电话后,他先是表情挑剔地看了眼从表情上看不出一点不耐烦的郑常山,接着挑挑眉略带虚伪地开口道,“小郑啊,久等了,一上班把你叫过来挺不好意思的,但有个事要通知你,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主任,您说吧。”

似笑非笑地望着曹鑫茂,打从入职以来郑常山一直表现的本分老实,因为上下级的关系生疏所以曹鑫茂对他也了解不深,只不过看他这幅病歪歪的模样曹鑫茂也不怕他掀出什么大风浪,而这般想着,曹鑫茂咳嗽着低头喝了口茶缸里的茶水接着略带些轻视意味的开口道,“前段时间溪涧村的扶贫工作,你和杨斌都出了不少力,可是这效果实在不明显,组织上也我们超支的投入有些不大高兴。我身为你的领导,自然不希望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挨上面的批评,所以啊今天就把你特意叫过来说明一下,省得你拎不清……这一周我会先把你调动到附近的村政府去工作一段时间,王乐文会代替你接下来的工作和招商单位洽谈,你就安心的去乡下反思一下自己的错误,怎么样?”

这番话看似说的周全,然而要不是早上刚见过张副乡长和他说过话,郑常山还真不知道这位曹主任胆子居然这么大直接就要拿自己给那位关系户开路了。

而见曹鑫茂这幅势在必得的模样,原本还面无表情的郑常山忽然低笑了起来,一连串诡异的笑声把曹鑫茂弄得直接愣住了。

“你笑什么?我说的话有什么可笑的吗!”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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