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守仙归作者:东莱不似蓬莱远
第28节
第145章秋风起【三】
方恪刚在飞舟上站定便有八名腰系黄带的弟子便迎了上来躬身行礼。此次去雪峰山的路途遥远危机四伏,他们这一批人便是行护卫之职。这几名弟子一一自我介绍了一番将各自的长处说了一番便散开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领头的是一名留着八字胡的周立德,人称老周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其中还有两名熟面孔,一位是原玄剑门的打弟子孔渝青另外一位是当初押送方恪进慎行崖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钱朝明。这两人如今都是金丹中期的修为,其余五人中四人是金丹初期一人是筑基后期。
飞舟腾空而起出了昆仑山门。不知怎得原本看着晴朗的天气一下子暗沉了起来,云层黑厚压人。待过了一会儿果然是下起了大雨,飞舟在雨中行驶速度立刻慢了。幸而这艘飞舟是有避雨阵法的不然又要多几分不便。只是周立德皱看了一眼船舵上飞速消耗的灵石又掂了掂手中余下的灵石暗自咬了咬牙。
又往北行了半柱香的时间便一头扎进了一片茂密的山林。此地仍旧属于昆仑的地界,赫连家的人便是在此处接应他们。
他们这一行人,行踪要隐蔽又要通过宗门的防锁到雪峰山去。乘飞舟是不行的,路上飞舟被目标太大。而要想通过宗门的重重盘查,还得赫连家的人帮忙才行。
因此赫连彤才会发现他们上的竟然是赫连家的飞舟。
孔渝青等人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衣物去派发给被关在飞舟甲板最底部的王洛阳等人。
周立德手上捧了一连套的衣物给了方恪。方恪看了看衣物中还有一件避雨的连帽斗篷,他抬眼看去这斗篷是人手一件,但衣物却是各不相同。
方恪进了船舱的一间小屋将身上带有昆仑标记的衣物佩饰通通都换下,换上早已准备好的的华贵的杏黄色衣袍然后又将黑丝绒斗篷披上。
想了想,方恪直接往通往船舱底部的小楼梯下去。船舱最底部便是飞舟的能够通过阵法飞行的机妙所在,机关齿轮…阵盘占了大部分空间。
方恪踩着木质楼梯下来,迎接他的是一室通亮。王洛阳等人几乎是人手一颗夜明珠将整个船舱底部照射的比上面几层还要透亮些。
方恪正对上王洛阳带着几分恼怒的眼神。眉头微微一挑扫视了一圈或坐或卧的众人,只见王洛阳等人手中拿着分发的衣物却并没有换上的意思。
看到方恪众人面色还是收敛了几分,纷纷站了起来行礼。
“方师叔好。”
方恪看着眼前比起三年前的飞扬跋扈显得奄了不少的少年们,虽然眉眼之间仍旧带着几分稚气但一个个却都挺拔了不少有了几分成人的感觉。也是这里面大部分都已经十五六岁了,便是几个小的也到了该懂事的年龄了。在慎行崖关了三年,棱角总要磨掉大半的。
“我不好。”方恪掀了掀嘴唇笑的略带冷意的道。扫视了一圈,看到众人的修为比起三年前涨了不少,尤其是王洛阳已然是练气圆满。方恪嘴角翘了翘,看来把他们分开关在两个洞穴里是正确的。他们也如他所料的发现了慎行崖水牢底的秘密。若是单独一个个分开关押,发现水底灵脉的可能性可就低了不少。
一时间众人感到一股寒意,脑中却是纷纷忆起了那个夜晚。有的含怒带恨,有的惊惧不已,还有有的甚至抖了一抖感到臀背隐隐作痛。
“在慎行崖静心修行还是有点用处的。你们此番出了慎行崖对如今昆仑的处境了解多少?”方恪敛去脸上的冷色,淡淡问道。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一点。”王洛阳冷冷道。
“说说看。”方恪看了一眼王洛阳发现这半大的人架子摆的挺好,气势也挺足就连说话也说的听起来很有水平。
“昆仑四面受敌……
……目前看来昆仑是顶住了。比起太行仍旧是我们昆仑略胜一筹。”王洛阳微微扬起下巴,一股子自傲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
他这么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别说那些三十七代弟子了。即便是孔渝青等人眼中也是露出赞赏来。
“不过……”王洛阳唇角带出一抹冷笑道:“不过即使是胜,昆仑也是惨胜。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方师叔,您说对不对?”王洛阳对着方恪微微一笑,这笑容之中带着几分挑衅几分不屑。
方恪看着眼前只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少年,极其温和的笑了。
“说的挺好。”
“其实我挺不耐烦教你们这些小屁孩。人小鬼大的个个都是好样的,杀人放火抢劫斗殴你们是一次就做全了。”方恪一面笑着一面说,语气很淡很平和。
“按照这个发展下去,昆仑现如今也不必和太行打了,打什么打啊,昆仑到了三十七代自然而然就衰落了。后继无人啊,还有什么好打的呢?等个几年,几十年的太行轻而易举的就将昆仑给一锅踹了。…”
众人脸色一变再变。
“你少危言耸听了,有这么夸张吗?我们昆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衰落了?我们捞点灵石怎么了?”忍了又忍,赫连彤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跳了出来反驳方恪。
方恪敛下眼睑看着赫连彤,仍旧带着几分冷淡的笑意问道:“三年的闭关思过,你就反省出这三句话?”
赫连彤气焰一下子消了竟是不敢直视方恪那带着点点亮光的眼睛。
方恪看到躲在最后面的余崇礼,对其招了招手问道:“你来说,你这三年反省出了什么?”
余崇礼瑟缩了一下,似乎是恨不得一下子躲到方恪看不到的地方去,踌躇了几下最终还是喏喏的道:“我们不该在门派的坊市里肆意收取费用,不该去劫道……更不该杀人越货强逼人的东西……我…还有不该,不该想要谋害师叔您。还有……”
方恪笑了笑,挥了挥手示意余崇礼停下。他慢慢道:“我的话是不是危言耸听,你们自己慢慢想。”
“废话我也就不多说了,今日你们会在这里只是为了四个字——戴罪立功。”
孔渝青不由转头看向方恪,明明昨日听甄聪说方恪说的是什么劳动改造来着,怎么就变成了戴罪立功?他怎么有种方恪在忽悠人的感觉?这一定是错觉。
……
方恪拉起斗篷上的帽子,几步走下飞舟。豆大的雨点啪啪的打在身上,虽然斗篷避水性不错,但却无法消除雨水打在身上的力度。方恪走在泥地上却是脚不沾地的。周立德走在他前面引路,身后也算是浩浩荡荡的跟了几十人。
王洛阳跟在方恪身后,帽檐一遮只露出尖尖的下巴,白皙手指抓着帽檐往下压。他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泥泞的路上。他修为不够自然做不到方恪那般。幸好靴子是上好的三品疾行靴穿着也不费力。
王洛阳皱着眉头,方恪之前说的那句话并非完全是危言耸听。他们当初和谢安合作时并没有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也没有想到谢安会疯狂到想要击杀方恪。不过,这事到后来闹的那么大,大的有些蹊跷就像有人故意推波助澜一般。王洛阳待在慎行崖三年脑中这个念头一直挥之不去。毕竟他们当初只是想挣点零花而已。
后来影响那么恶劣,确实不好。不但坏了昆仑的名声,也坏了昆仑坊市的信用。幸好停止的早,不然甜头越大他们陷的越深就会拔不出来了。
王洛阳眉头一松又想到方恪说的戴罪立功。还是去昆仑六营戴罪立功。王洛阳回头看了看有些狼狈的众人,嘴角挂上一抹冷笑。他们这些人放在门派里面倒是能够派上用场,出了门派就这么点微末修为只怕是拖后腿的。
所以这是发配边疆?王洛阳不由冷哼了一声。方恪还真当他们是三岁小孩一样好骗不成?
步行了约莫半天的时间,娇生惯养的三十七代弟子们有些苦不堪言了。幸好雨已经停了。
方恪回头看着有些狼狈的赫连彤等人,又对上王洛阳一脸的冷然。不由笑了笑。突地方恪脚步一顿,往左前方的树丛看去。
果然树丛晃动了几下,从树丛中爬出一名灰袍修士。
周立德迎了上去,两人对了暗号。那灰袍修士便引着众人继续在丛林里穿梭。
过了一小会儿。眼前就出现了一小片开阔的空地。
“爹爹!”方恪身后发出一声惊叫。就见裹着斗篷一身泥土的赫连彤飞也似得冲进了其中一个人的怀里。
那人面上露出极淡的喜色,将赫连彤搂入怀中道:“彤彤,你的礼数呢?怎么大人了怎么还是如此莽撞。”
一边说着一边向方恪看来,对着方恪点了点头。此人正是赫连家现任家主赫连端。
第146章认亲
“彤彤!我儿受苦了。”此时突然一抹红影闪出抱住了赫连彤。只见一身披猩红色斗篷的美貌女子将赫连彤抱在怀里轻声询问,眼底更是泪光盈盈。
最后抹了泪竟是一双美目狠狠瞪向方恪。
方恪很是坦然的对其一笑,面上一丝愧疚心虚之意也无。因为他从未觉得此事他做错了。只是暗自在心底道,见家长这个环节果然避免不了。
秋水见其竟然还有脸对她笑,一时更是气上心头。她将赫连彤拉至身后,冷冷的看向方恪道:“好没教养的小子,见到长辈不知道行礼问安吗?”
方恪一怔,虽然对于没教养三字有些抵触,但毕竟对方确实是前辈他确实应当先行行礼。所以方恪微微一笑揖手一礼道:“晚辈方恪见过前辈。”
秋水面色顿时愈发难看起来,一双美目瞬的看向赫连端。赫连端先是一愣随即面色也难看起来略带谴责的看向方恪。
方恪看见两人的表情一时间有些疑惑不解,将自己的动作言语回想了一遍并未发现无不当之处。所以这是怎么得罪他们了?
赫连彤拉着她娘的手顿时有了底气,看到她爹娘对方恪的态度时更是忍不住偷偷低头笑了笑。让你关我,等着被收拾吧!
赫连端见方恪一脸的不解也不像是假装出来的,他扫视了一圈众人。发现那些小辈摆明的看好戏的模样,不禁皱眉。待看到自家女儿一脸掩不住的得意眉头锁的更紧了。
周立德见此就要向前一步挡在方恪面前,却被身旁的孔渝青拉住了。孔渝青使了一个眼色,周立德见方恪背在身后的手摆了摆。
出人意料的是赫连端竟然没有训斥方恪而是看向躲在秋水身后的赫连彤道:“我就是这样教你的?还不过来见礼。虽然在昆仑派中他是你方师叔但是他也是你小姑姑的儿子。你应当叫他三表哥。”
赫连彤嘴角的弧度僵硬起来,呆呆的看向她爹指向的人……的确是方恪没错。
“还不快去。”秋水推了赫连彤一把。
赫连彤跨出几步恰好站到方恪面前,她的身高只能看到方恪胸口位置。赫连彤仰起头勉强看清方恪。只见方恪低头也一副讶异的表情看向她。
方恪是她表哥?她怎么不知道?赫连彤木木的看着方恪又回头看了一眼她爹娘,最终行了一礼干巴巴的道:“赫连彤见过方师…三表哥,三表哥好。”
孔渝青和周立德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而其余人表示神转折已经让他们惊呆了。就连王洛阳都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
方恪终于记起‘他’和赫连家的关系。所以之前秋水和赫连端的不满是因为他称其前辈自称后辈。
方恪看着眼前不自在极了的赫连彤,略带无奈的笑了笑道:“见过……不用多礼。”
随即略带一丝尴尬的看向赫连端。
赫连端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怎么我们当不起你一声舅父舅母?”
“不是。…晚辈只是怕会显得有些唐突。”说着方恪微微一笑对着两人一礼道:“见过舅父舅母。”
赫连端虽然冷哼了一声却也算是接受了方恪这个解释,随即招来之前领路的那灰袍人让他来安排事宜。然后对着方恪道:“你随我来。”
方恪跟在赫连端身后到了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才停下了脚步。
“我问你,你为何之前二十余年从不去你母亲坟前上香祭拜?为何与你外祖家如此生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你认为你方家与我赫连家决裂你便也不再认这个外祖家?”赫连端道。
方恪眉头微微一动面上露出几分苦笑来道:“我……”
赫连端皱眉道:“有话便说,不要吞吞吐吐。”
“不瞒舅父,我小时候因为受了伤一点儿关于母亲的记忆都没有。更不用说外祖家是哪一家了,还是几年前得了先父的一副画作才知道母亲是谁。我不是不愿而是不能。”方恪说道。他见方恪以前在门派中的处境还以为赫连家对方恪也是十分不待见的,谁知道听赫连端的语气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赫连家才如此待方恪。这样说起来‘他’确实是挺冤的。
……
饶是赫连端之前已经为方恪想了千百条理由也从未想到过会是这种理由。受了伤?根本不记得?一时间赫连端面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细想了一遍。自从知道方恪被方明远送入昆仑时,因为当时他们仍旧对方明远不满便从未去看望过方恪。
后来方明远死了之后,他们倒是在昆仑为方恪打点了一番却也从来没有告知过方恪。后来想要去探望方恪却又因为这孩子从未祭拜过他母亲而寒了心,因此只是让人看顾着点便不再想要去探望他了。期间倒是派人去打探过原因,但方恪性格孤僻从不与人交心是以没有打探到任何。倒是方恪多次表现出了对方明远的崇拜,惦念之情。自从赫连家再也不提及方恪。
好似…的确他们从来没有对方恪说过他们是他外祖家。这样一来……方恪为何从不提及生母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受了伤,根本不记得母亲这种原因…谁能想得到?
“你的伤是在识海还是上丹田?”赫连端沉吟片刻问道。
方恪想了想方明远画轴上留下的话道:“两者皆有吧……”
赫连端不由探出神识想要探探方恪的伤,谁知神识才探了进去迎面便是一把银色小剑。赫连端一惊避开了银色小剑的锋芒脱口而出道:“虚化!你竟然会虚化了?”
由于赫连端的突袭方恪下意识的防备便亮出了识海中的小剑。意识到赫连端没有恶意后方恪又控制着收回了小剑。但赫连端无意间露出的高阶修士威压却让方恪猛地一震,差点受伤。
赫连端见方恪面色痛苦,连忙掏出一颗丹药喂入方恪口中。方恪不受控制的吞下丹药,心底一叹。好吧,他在这种高阶修士面前完全就是任人摆布的份。好在对方无恶意,要不然哪怕有十个方恪也是活不成的。
丹田一股清凉之气涌上,方恪缓缓调息一番后正对上了赫连端略带惊讶的目光。这虚化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能够虚化的人那个不是修为在元婴之上领悟了神识并且是神识足够强大的人?而方恪竟然是直接用灵识虚化了?
“你可是修炼了关于灵识的功法?”赫连端问道,问完赫连端意识到不妥又道:“罢了,你也不用告知我。往后这等手段也不要轻易示人,遇到那些专门修炼攻击识海的阴毒功法的修士或者灵宝这也不失为一个保命的手段。好好修炼一番,日后还会有更大的用处。”
“方才我只是想看看你伤在何处,如此便罢了。你那伤我猜这一定是方明远那货做的好事了。他简直是丧心病狂了。”赫连端眼底显出几分恨色狠狠道。
提到方明远赫连端又想起方恪就是这货的儿子,看向方恪的眼神又没有之前和善了。幸而他还记得方恪身上还流着他妹妹的血,不然还指不定他会怎么做。
……
“这些东西你拿着。我会和你祖父母解释的,日后要是有心便去长白山拜见两位老人,要是没心就算了。”赫连端瞪了一眼方恪后道。
“方恪愧不敢当。”方恪笑了笑推辞道。
“让你拿着就拿着。不要废话那么多。”赫连端冷冷道。
方恪只能接了赫连端扔过来的储物袋。
“这一路虽然在昆仑境内却也不怎么太平,尤其是你们还不能让太行派知道了行踪。我用赫连家运货的名义也只能把你们送到临近陵江的坊市。在那之后,你就要靠自己到达左神策营了。……”赫连端将这一路上的打算细细的说给方恪听。虽然面上一副不喜方恪的模样但实际对方恪提点了许多。
听完后,对于赫连端的安排方恪自然是颇有感叹。虽然他们是舍弃了飞舟不用,但却也不如方恪之前想的那般艰难。而是改走了水路,比起飞舟来这水路虽然慢了一点儿却是安全了许多。因为赫连家便是以水运和灵植闻名。如今虽然开战,但明面上赫连家算是中立者不偏帮任何一方只是给多方贩卖灵植而已。因此赫连家的运船出入几大门派比起一般人多了几分方便。
方恪很是诚恳的道:“多谢舅父。”
方恪眼角扫了扫树林,又看了一眼赫连端。心想不知道他师父说要给他的几名高手是否已经到了。智霄说他与赫连端汇合后,暗中保护他们的人也就到了。这一点就是赫连端也是不知道的。
只是就连赫连端都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那些高手有这么厉害?
等方恪和赫连端话毕,两人直接在树林中绕了一番走到了水边。这河道是陵江的一条小分支,他们便是在此处上船的。待两人上船时,其余人已经安顿好了。
只不过王洛阳等人面上带着清晰可见的忧虑。显然方恪告之他们的目的地让他们比起之前愈发的不安了。
方恪抿唇一笑,他是故意没有说明白要让他们做什么的。他此次不过是希望带着他们沿途历练一番,然后扔到军营里面让他们见识一下战争的残酷,让他们明白他们如今享受到的安乐生活是多少同门弟子用血和汗换来的。他们又凭什么在门派中嚣张跋扈,草菅人命?就凭有个好父母吗?
至于其他的,他也不用他们做,其余人也不会让他们做。等他从雪峰山回来了,便又将这他们领回门派去。相信总有一部分会明白的。因为军营生活对人的改造是很大的,而战争的残忍又能让他们飞速成长起来并且更加有身为昆仑人的自觉。
第147章遇伏【一】
如方恪所愿,他在船上的第一个夜晚便见到了那八名高手的头头。一名浑身黑色几乎融入到阴影里面去的中年人,耷拉着的眼皮下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闪出锐利的光亮。面上深深的法令纹让他显得更加阴沉。见过方恪一面之后,这位中年人便消失了。
上船第二天,赫连端夫妻二人便离开了。赫连端夫妻二人便提前离去了。他们送方恪到这里边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辞别赫连端二人后的某一天。
方恪突发奇想的认真的搜寻了整条船,试着找出那八名高手的所在地。结果没有找到这八名高手的丝毫痕迹。反倒是引来了其余人的侧目。找了几次方恪就放弃了,只是偶尔站在船便向水底望去的目光饱含深意,他心想莫非都坠在船底?
周立德每每看见方恪看向水底他便也探头看向水底,然后摸不着头脑的想着方恪这是在做什么?
这样的次数多了,引得船上其余人都纷纷探头探脑的看向水底。就连王洛阳某一日也高昂着下巴状似不经意探出脑袋看了一眼。但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越是看不出来,他们越是对方恪的行为感到好奇。
从第一个人试探着往下扔了一块石头之后,他们丢下去的东西越来越五花八门,暗器,甜点……甚至有人装作失手扔下去了一把木椅。可惜连鱼都没有惊起一条。
倒是多次以后周立德想到了什么。莫非是有暗探坠在了他们船底?周立德摇了摇头,这几乎不可能因为为了防止这类事件船底设有阵法。若是元婴以下修为根本奈何不了这个阵法。若是元婴以上修为……他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最狼狈的方法?要知道水流这么急行船这么快。就是修为再高也会很狼狈。更何况…咳,众所周知船上产生的污物都是通过一个管道从这里排出去的。
如果你不想被一些残羹冷炙或者污水直接冲到身上的话你就不要这么做。太不体面了。
但是周立德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立马就派了人下去探查了一番。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就在船上众人猜测方恪到底在船上找什么又在水底找什么的情况下。
这艘船顺流而下,倒是颇有千里江陵一日还的风范。不过小半个月,陵江便到了。
从昆仑越往南去,越是动荡。
起初路途中经过的各个坊市算是一片祥和之色,散修们也显得分外安逸竟然是比昆仑派内的气氛还要松快些。直到几天后,遇见的商船也好散修也好都显得非常匆忙而且警戒。而到了陵江,形势愈发严峻了。光是站在陵江,你都能感觉到空气重弥漫的躁动和不安。这里离战场实在是太近了。
周立德一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双腿微开与肩同宽,笔直的站立在船头。
方恪自然明白周立德为何会如此戒备。暗中跟上他们的人不少,有劫道的也有各方面来的探子。虽然最后这些人都化作了鱼饲料,但是很显然这说明他们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了。
周立德之所以会被甄明委以重任当然是有原因的。他经验丰富,曾经多次完成门派中类似的任务。最令方恪看重的是周立德曾经是昆仑埋在太安城的暗桩。直到四年年前暴露了。他才回到昆仑并且成为明面上维法堂的人。
能够当暗桩的人都不会简单。方恪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仍旧落在周立德的背影上。
直到孔渝清打断了他,递来了一封信。
方恪才回神将视线从周立德身上移开,打开了这封密信。
那边周立德顿时松了一口气,挪动了一下站的有些发僵的脚。有些夸张的用衣袖抹了一下额头,虽然他并未发汗。然后立马暗地里给了孔渝青一个感激的目光,天知道方恪这样盯着他给他的压力有多大?对方虽然年纪不大修为也并不足够碾压他,但那眼神就好像要把他整个人给剖析透彻一般。还有那种暗带剑光的威慑感,他敢肯定方恪练得剑诀一定是非常凌厉霸道的那种跟他平日显现的温和全然相反。
而方恪一边看信,嘴角却是几乎克制不住的弯了起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了几乎闪瞎他们眼的灿烂笑容。孔渝青几乎要克制不住的探头过去看一眼那封信了。信上说了什么好消息吗?
方恪笑眯眯的随手一个火球把信烧了个干净,然后看着眼巴巴看向他的人道:“太行派祝顾之等人被打回太安城了。”
孔渝青等人眼睛一亮,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低声说了几句话,方恪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回舱。
孔渝青眨眨眼,不知为何他觉得方恪的那个笑容应当不仅仅是为了这件事。
也就是在方恪一脚踏入舱门的瞬间,方恪猛地回头道:“有伏击!所有人马上离开这艘船!”
方恪眉头微微皱着,人已经一瞬间冲进舱内。三十七代弟子大部分都在舱内。然而已经迟了。
响彻陵江两岸的轰鸣声响起。巨大的声音似乎震的山都在晃动。一颗巨大无比的,足足有船一半大的巨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方恪的船压来。速度快的几乎让人感觉这巨石不是被人从两岸抛出而是突然出现在船的正上方。
周立德在方恪喊出那句话时便知道要大事不好,他脑中几乎马上就浮现了一套对抗方案。就在他张开口的瞬间他发现他已经什么都不必说了。瞳孔中映出的巨石,让他明白弃船是唯一的方法了。
周立德疾奔出那颗巨石压制的范围,饶是他身法运行到极致他仍然感觉道腿部遭到的撞击。不是巨石,而是巨石溅起的水花,周立德脑袋一阵发晕耳边是一片轰鸣声。然后便是恍惚的仿佛已经离开了身躯的神智。但在下一瞬周立德才猛地回神猛地往下潜去。这时他才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的水流。几乎回神的瞬间他便下意识的往方恪等人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就在巨石出现的一瞬间。一名黑衣人冷冷的勾起嘴角。看向江面上如同纸船一般被拍扁压下去的船。还有一个个跃入水中的黑影以及黑影手中黑黝黝的匕首。他眼中呈现着满满的势在必得。
身后另外一名黑衣人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很嘶哑。笑起来的声音和破风箱似得极其难听。然后看着江上的漩涡朝着地上呸了一口唾沫道。
“干他娘的,竟然敢戏耍老子。看老子不弄死你们。”
前面那名黑衣人略带疑惑的道:“你这身本领还从未被人识破过,这次怎么会被人发现?”
那黑衣人脸皮狠狠一抽道:“我起先也不相信,但……干他娘的,想起来就来火。对老子发暗器,扔石头也就算啦,妈的连椅子都扔下了了,还有一块绿豆糕……味道还挺不错。呸呸呸……若不是我逃的快,又隐藏的好。估计就要被抓个正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