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秘密作者:归海一玉
第8节
蒲怀言只好回道。“这个是自然。”
令玦不再在批阅奏折时停笔发呆,不再在上朝时有意无意的看向某个固定的位置,不再在夜深人静时突然怀念某一个怀抱。
他似乎终于如他所愿回到了从前,宛如那一夜冰冷的池水一般索然无味的,死气沉沉的从前。
和展宴初之间的一切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或许,他和展宴初会一直这样,除了君臣,再无更深的交集。
长福坐在石凳上,垂头丧气地摇着蒲扇扇着那药炉,双目无神的瞧了眼眼前腾起袅袅的烟雾。“少爷,你说那郎中是不是个庸医?老爷这病,怎么总也好不了了呢?”
展宴初拈起根药草,细细打量着,叹了口气,将药草放回纸包内:“久积成疾,怨不得那郎中。”
长福哭丧着脸抿了下嘴,终是没忍住,道:“少爷,您也别怪小的说话不好听,老爷这次病的那么重,小的真怕……真怕……”
长福没说下去,用胖乎乎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脸上立即留下两道乌黑的烟痕。
展宴初眸光微黯,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下长福脑袋,蹲到他身旁安抚道:“哭什么,我都还没哭呢!你放心吧,爹多少次都熬过来了,这一次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展宴初将纸包递给长福,深吸了口气,苦笑道:“其实,咱们这些动辄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哪里还会在乎什么生死。唯一怕的,是这个世上还有牵挂,还有遗憾吧!”
“老爷的牵挂……”长福打开壶盖,将药倒进药壶里,想了想,看着展宴初道。“小的知道了。老爷总念叨着少爷的婚事呢!前些日子,少爷的心上人找人来府上送信,老爷还说,那姑娘这么有心,若是不介意做个侧室,进了展家的门,绝不亏待了她……”
心上人?展宴初想了下,才想起长福说的怕是那日令玦派黑衣人送信的事,自言自语道:“爹,怕是误会了吧……”
长福没注意他说什么,只回道:“少爷,您什么时候让老爷看看您那心上人吧!不然,画像也行啊?虽然小的知道这不符合礼仪,可,老爷看了,心里头也安心点啊!”
展宴初心里一阵抽痛,呵,如果爹知道,他爱上的是怎样的人,他会不会……展宴初拧眉闭上眼睛,不敢想象。
“长福,别和爹乱说了,那日……不过是个朋友送的信罢了!”
大殿之上,令玦高居龙座。英俊非凡的脸上微露疲态,又被玉旒掩住,只留神秘与威严。
“此次漠北举兵犯境,众卿以为,应当派谁去更为妥当?”
陆锋和孟奕羽同时出列,单膝着地跪到地上,拱手道:“陛下,臣愿前往,戴罪立功。”
令玦微微颔首,正要下旨。
展宴初沉默片刻,也站了出来,跪到地上:“陛下,臣愿往!”
孟奕羽惊讶地看了展宴初一眼,连忙又拱手对令玦道:“陛下,臣以为,漠北此次派来的不过是些庸常之辈,不足为惧,展少将军现下还有婚约在身,心有牵挂,贸然出征,恐怕不妥!”
令玦僵了下,眯缝起眼睛,冷道。“展少将军既然报国心切,朕便成全他。此次漠北一战,就由你三人一同前往吧!”
“陛下,这……”孟奕羽有些为难,还想开口为展宴初说话。
令玦却扬起下颚,不再看他,只冷道:“今日之事,就到这里吧!退朝!”
“展宴初啊展宴初!你,你怎么想的啊!”孟奕羽一退了朝就恨铁不成钢地把展宴初拽到角落里。“漠北派来的那厮听闻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有我和陆锋差不多就够了,你瞎掺和什么劲儿啊!”
展宴初苦笑了下。“多一人,总没害处吧!”
“你,你舍得啊?”
“舍得什么?”
“谁都知道,你展少将军马上就要成为窦家的准女婿了。”孟奕羽“啧”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你就不想在成亲之前多看陛下几眼?”
展宴初怔了下:“你都知道了?”
孟奕羽心虚的抱着胳膊,干咳几声。“你自己喝醉酒说的,怪不得本将军啊!”
“你……”展宴初无奈的叹了口气,沉默了半饷,才道:“既然注定没有结果,尽早摒弃心里的杂念不也是好事么?能在另一个地方为他效忠,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孟奕羽指着他,最后只能摇摇头,放下手。“真拿你没办法!反正,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以后别后悔就成!”
令玦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御书房中,脚步沉重如灌了铅一般。
为什么会那么难受呢!
明明已经决定不会再想他了!明明已经决定从此与他只为君臣!为什么,为什么在他请命出征之时,心中竟会痛如刀绞!
展宴初,你就真的,对朕连半点的留恋都没有么!
呵,也对,从始至终,你能给朕的,也不过只是你的一片忠心罢了!
令玦麻木的打量着御书房,想到展宴初与他的那一夜,那个缠绵的吻,那替他披上衣服时温柔的话语。
他狠狠的将桌案上的东西扫落到地上,想要米分碎心中不断浮现的回忆。为什么要卸下伪装,为什么要抱有奢望,为什么要贪恋那一份温柔,为什么要爱上一个不可能的人,令玦!今日一切的痛苦与无力,全都是你咎由自取!
“滚!全都给朕滚出去!”令玦近乎疯狂的咆哮道。
那些宫女太监都吓得连忙退了出来,就连蒲公公走入殿内时,也被那满地的狼藉惊到了。
“陛……陛下?”蒲怀言诧异而忧虑的看着他。
令玦哽笑着看着满地的摔的不成样子的书卷和器具,终于悲哀的发现,不管再怎么努力伪装,他原来从来就没有放下过。
其实,他一开始就隐隐的知道,知道自己还会抱有奢望,就像当年,无论母妃再怎么虐待他甚至扬言要杀他,他还是在心底暗暗贪恋着母妃偶尔良心发现时的一点温存。直到那一日,母妃终于拔出了剑,毫不留情地向他刺来。
他向来不愿抱任何念想,一旦有了,便是执念。非要被逼到绝境,才肯万念俱灰。
如果注定没有结果,他必须强迫自己忘掉那个人的温暖,在他娶妻生子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之前。
否则,他又将如何承受,那重返一个人的冰天雪地之后的漫长岁月。
令玦闭上眼睛,冷道:“公公,去安排那件事吧!”
蒲怀言顿了下,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迟疑地问道:“陛下的伤还没好,老臣以为……”
“无碍。”
蒲怀言这才叹了口气。“那陛下……想选谁?”
令玦冷笑了下。“随便。”
除了那个人,其他的人都已经无所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总有人说咱家小展太弱(明明是温柔强攻好不啦),所以考虑下明天让小展吃醋爆发下23333,故想出换人之损招,表急,请相信每一个虐点都是为了更好的甜~
第25章
令玦身着一袭黑底镶金龙袍,站在城楼上,静静看着展宴初率大军出了城门。
大风吹的旌旗剌剌作响,马蹄声铿锵如雷,展宴初披坚执锐,稳稳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即便是在人群之中,令玦也能一眼辨别出他的背影。
那矫健挺拔的背曾背着他走过漆黑的密道,令玦仿佛还能记得那宽阔的脊背的温热。
现下那背影正在渐渐远去。
直至几乎看不清人影时,令玦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起手,看了眼手里被攥的温热的青瓷药瓶,将它挥出了城外。
那小小的药瓶跌落在城外初青的草地上,一瞬间瓶身支离破碎,细白的药米分尽数没入湿泥。
令玦拂袖转身,没有再回头。
展宴初心中突然莫名一阵抽痛,倏然转身,看了一眼城楼,上面的人已经走了。
“看什么呢?”孟奕羽打趣展宴初。
展宴初摇头笑笑,转回身:“没什么,走吧!”
孟奕羽没再说话,拍了拍展宴初肩膀。
“公公,你给下官这么多画册做什么!这些下官可都懂!”一个男子坐在座位上,拿着手里的画册毫无羞耻的翻着,眉眼间颇有些老练与轻浮。
蒲怀言看着他,心里不觉又有些后悔,其实他选了关瞿,主要是听了御医的建议,关瞿已经年过三十,生的英俊健壮,经验也很丰富,但关瞿的品行上蒲怀言却并不怎么看好。
他不着痕迹的微微拧眉,对一旁的侍卫道:“再去给关将军多抱些来!”
关瞿闻言合上画册,笑道:“公公,这……怕是用不着吧!一两本解闷就行了!若公公非要那么古道热肠,还不如找两个美人来,最好一男一女……”
“全部看完!”蒲怀言命令道,关上了门。
蒲怀言从偏殿走了出来,急的来回踱着步。
他犹豫的看了眼外头,天色灰蒙,乌云密布,一切都是昏暗的,压抑的让人窒息。
蒲怀言像是得到了肯定一般,终于再也忍不住,从袖子里抽出信对一旁的侍卫道:“把这封信交给展少将军!越快越好!”
那侍卫忍不住为难道:“公公,您忘了,展少将军奉旨出征,应当早就离开京城了!”
蒲怀言一向是很好说话的人,这次却不似平素那般通融,只是急急地斥道:“不管用什么办法!一个时辰之内,必须送到!否则,仔细你的脑袋!”
那个侍卫忙跪到地上,拱手道:“是!属下遵命!”
蒲怀言待那侍卫走了,才看着那乌云密布的天,叹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就助咱家赌这么一次吧!”
“这天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陆锋烦闷地掀开帐帘走了进来,狠狠拧了把披风,挤出一汪子的水。
“是啊!真是出师不利啊!”孟奕羽顺手扯过陆锋的披风,擦了把脸上的雨珠。
“呸!怎么说话呢?乌鸦嘴!”陆锋啐了他一口。
展宴初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二人闹腾,忍不住摇摇头笑笑,又顺手倒了两杯热茶,招呼道:“天一直阴着,下雨也是理所当然。孟大哥,锋弟,你们两个就别站在那闹腾了,先过来喝点茶暖暖身子!”
“还是展弟体贴!”孟奕羽弯腰,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拿起杯热茶喝了两口,舒了口气,又无奈道。“阴着就一直阴着吧,你说,现下这雨越下越大,多耽误行军啊!”
陆锋大步坐到椅子上,一口灌了热茶,也叹道:“可不是!要是天再暖和些,本来还可以冒雨行军的!这天还冷着,将士们淋着雨,肯定吃不消!只能先安营驻扎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当是养精蓄锐了!”展宴初安慰道。
“报——”帐外传来急急的一声传报。
孟奕羽正喝着茶,被呛了下,连连咳了几声,斥道。“什么事啊?这么急!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出城门就有敌军搞突袭了呢!”
那侍卫也来不及认错,见到展宴初就跪到地上,急急拿出信,显然是快马加鞭仓促赶来的,看起来极为狼狈。“展少将军,您的信!”
“我的信?”展宴初有些诧异,接过信道了句。“有劳了。”
“这才刚出征呢,什么信,要这么急?”陆锋忍不住问道。
“大概是爹写给我的家书吧!”展宴初笑笑,拿着那封信,拆开看了起来。
展宴初只看了片刻,脸色就猛然变得煞白起来,笑也僵在了脸上,手指几乎都在颤抖。
孟奕羽见展宴初变成这样,眸光微黯,猜出了大概此事是与陛下有关。
“展大哥,你,你没事吧?”陆锋并不知情,还是头一回见到展宴初这样,禁不住担忧的问道。
展宴初却仿佛听不到了,只是抖着手将信紧紧攥在手里,眼睛通红。
孟奕羽面色凝重地看向他。
展宴初快步走向帐门。
“展大哥,下那么大雨,你去哪儿啊!”陆锋好奇的问道。
展宴初停住脚步,背对着陆锋,一字一顿道。“回京!”
“什么?你!”陆锋急得站了起来想去拦住展宴初,却被孟奕羽抓住了胳膊。
“让他去吧!”孟奕羽眯缝起眼睛。
陆锋看着展宴初掀开帐帘,消失在雨中,急得对孟奕羽道:“让他去?你知不知道,咱们可是奉旨出征,不是出来玩,他这样贸然回京,就不怕被守城的兵卫抓起来么!”
孟奕羽劝他道:“别担心,写信的人既然能把这封信送到他手上,让他回京,想必自有安排!”
令玦坐在龙案前,专心批着奏折,一切仿佛如常。
“陛下,该沐浴了。”一旁研墨的小太监见时候差不多了,欠身提醒道。
令玦手中的笔顿了下,冷冷应了一声。“朕,知道了。”
他将那一卷奏折批好,拂袖搁笔,起身。
“驾——驾——”展宴初骑着马在雨中疯狂的驰骋着,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马蹄将污泥踏的高高溅起。
信里的内容不断的回荡在他的脑海,他的心中痛如刀绞。
陛下,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从来都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独自一人承受痛苦!
令玦褪尽了衣物,缓缓踏入浴池之中。缭绕的雾气笼罩着他,他麻木地擦洗着身子,水珠从他雪白的肌肤上蜿蜒滴落。
身上仿佛还残留着展宴初的味道。
他闭上眼,已经够了,至少,他生命中的第一个人是展宴初,那就够了。
蒲怀言暗中替展宴初打点了一切,但由于跑的太急,展宴初到了宫中的时候,几乎是从马上直接滚了下来,污水溅得他满身都是,膝盖也擦破了一大块,一瞬间便渗出了血。他却顾不得伤,咬紧牙关,站了起来,一瘸一拐,拼命的在雨中跑着陛下,等我……求你,等等我……
令玦沐过浴,出了水池,他站在诺大的浴池前,由宫人伺候着穿上外袍,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衬得他俊美恍如仙人,可那双漆黑的眸子却冰冷死寂的没有一丝生气。
一旁的宫人用发带为令玦简单束好了发,侍卫为令玦撑着伞,走了出来。
天色已经完全昏黑了下来,雨打在伞面上,发出簌簌的沉重声响,又汇聚在一起,不断注落。
令玦不由自主地停下来,伸出手,感受着那从伞面上倾泻下的冰冷的雨水,那些雨水冲刷着他修长雪白的手指,从他的指间不断溢出。
这么大的雨,展宴初的行程一定被耽搁了吧……
令玦感到有些好笑。怎么突然又想到他了?
啧,真没用。
殿外,昏天黑地,殿内,烛火通明。
关瞿跪在地上,偷偷的看向令玦。
其实,他不是一次两次这么看着令玦了。从令玦还是皇子的时候,他就惊讶于那个少年的容颜。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令玦无疑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人。
令玦的那张脸明明那么冷傲而犀利,却又是那么的精致,绝美,摄人心魂。
在令玦还是少年的那个时候,令玦的脖颈处时常会露出一些暧昧的痕迹,常有大臣以为那是令玦的妃子太过厉害,还时常私底下取笑,只有他会猜测到,那样凶狠的痕迹,是男人留下的。
令玦这么多年没有子嗣,莫非就是因为他根本就对女人不行?而是喜欢男人?
关瞿的喉结动了下。
在他看到蒲怀言给他看那些画时,他就隐隐有些猜测了,现下,这里是令玦的寝宫,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马上就可以和这个他一直可望而不可及的绝色之人共度良宵了。
他庆幸着自己是被选中的人,浑身都禁不住的兴奋起来。
关瞿直直的盯着令玦整齐的领口,恨不得立即将那里撕开,将那个冷冰冰的人压到身下,让他脸上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同样的场景,却是不一样的人。
令玦坐在龙座上,看着跪在殿中的男子。他生的比展宴初还要英俊些,但那眼里浓烈的qg欲却让人生恶作呕。
令玦剑眉微蹙,眼里更冷了几分,站起身向内室走去。
关瞿跟了上去,在令玦停下时,迫不及待的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令玦一被碰到,就像是被击中了一般,僵了下,手里也蓄了掌力,随时可以取下身后之人的性命。
“陛下,你好美!”关瞿忍不住在他耳边痴迷的赞叹道。
令玦突然想起了那些幼时的过往,想起了令玖是怎样边赞叹着他的美,便将他的身体肆意猥亵蹂躏,玩弄的伤痕累累,肮脏至极。
为了守住这具身体的秘密,他的唇舌,他的手指,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沾染过那些肮脏污秽的东西。
再后来,就连他一直坚守着的私密之处,都已经被攻破了。
令玦自嘲的冷笑了下,呵,他这样肮脏不堪的身体,还有什么值得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