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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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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国风云作者:岳树树

第20节

远处泛着银光的铠甲,正在拉弓,林瑄也已经把箭上在弦上,几乎是同时拉弓一较高下。周显的心提在嗓子眼,嘴巴紧张得干渴的黏在一起,王爷箭射慢一拍,这一拍足以让自己致命,给对手喘息。

箭在黑夜中穿行,如破晓不可阻挡。

跟着林瑄的身上被箭力贯穿。

“王爷——!”周显惊叫着,林瑄在马上因巨大的箭力险些从马上滑了下来,拉着末名的鬃毛才缓掉箭力。

林瑄射出的那一箭已经被对手挡住……

变化就在一瞬间,穿着银色铠甲的将军突然坠下马去,林瑄嘴边带着一抹微笑,“…擒贼先…擒王…”

“好…身手,只可惜你只接到了一支箭,每次也只会射一只……你以为你的箭真的会比我的快?”

“王爷——!”周显望着林瑄没入肉中的长羽吓得浑身哆嗦。

林瑄单手掰掉箭的后半部分,另一手拉着缰绳加速,“驾——驾——”

身后的周军果然乱作一团。

周显知道,王爷顾不及一切,不惜以身做饵,只是因为定北侯需要他。

第一百一十二章

112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

林瑄领着不多的近一百人马飞驰在夜里,这次出击算是失利,周军早有准备设局就等他们上钩,林瑄气得要紧牙关只能狠狠得抽马鞭加快速度。

“王爷,我知您救侯爷心切,王爷与侯爷更是情同亲兄弟,可…如今兵马不足,去只怕……”

“你既然知道本我与侯爷情若手足就不该说这样的话,此次我饶你,若再提起,休怪本……无情……”

周显在马背上看得清楚林瑄身上的箭伤虽然不重,激动间扯得她嘴角抽搐。保护王爷是他的使命,终究咬咬牙道:“诺!”

“你……”林瑄正要吩咐,忽然眼前一黑。周显越过马上,将林瑄抱了下去,低头望着昏迷的林瑄面色凝重,眼神坚决仍带着一丝愧疚,“王爷,属下逾越,你绝对不能以身犯险!过了今夜,要杀要剐周显任由您处置…”

河岸边,红色的血水渗透到土地里仿佛人间炼狱,躺下再也不可能站起来的战士,站着的战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躺下,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白猛没想到江熠死得早却留下个如此厉害的儿子,能打得很。如不是周军人多真不是这年轻后生的对手,两倍的伤亡人数让白猛心急如焚。尽管把照军已经圈住,他们那又猛又狠的架势实在骇人,铁甲上沾着粘稠的血液,脸上渐得血活像一个个嗜血恶魔。

“小侯爷——别怪我没提醒你,如今你只剩下二十人,投降吧。”

“投降——?战死我还有脸去地下见我爹,投降……我爹只怕能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掐死我,哈哈哈……”江陵月把剑插在地上,脸上的笑意丝毫没减。

“侯爷,你该为活得人考虑考虑,江老太君就你这一个孙儿,你若是死了江家的香火可就断了。”

“白将军,没听过‘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放心,我家老祖宗我了解,你就不必费神。江家世代为将,还没出过降兵,我若战死,老祖宗会哭着送我心里踏实。至于香火嘛,早晚都会断,你们白家也会断哦,不是你们这辈,就是下辈,或者下下辈,我看得开!不过看白家投降这事这么热衷,估计香火能延续好久哦……哈哈哈…照国的将士你们说是不是啊?”

照军笑成一团,白猛又被江陵月气得不轻,对生死在意的人最怕莽汉,无所惧畏的气势真的拥有灼伤别人的力量。

“今日,我江陵月能与诸位战死沙场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古来征战几人回!不管谁先倒下都要挺到最后!决不能丢了照国的脸面。”

“古来征战几人回!!侯爷威武!侯爷!侯爷!”

二十三位壮士怒吼的声音,让步远处的水鸟又一次惊得四下乱分,更惊得周军人心荡起涟漪,那是对对手的一种敬佩。白猛心里有种说不清的震撼,手也跟着有些发抖,眼神静静地望着一切,“杀!”

最后一次命令,今晚的战争应该结束了。

“杀——!”江陵月嘶吼一声。

“啊!啊——!”

二十三人纵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对付不了几千人的军队,江陵月朝远方看了看,心里五味杂陈。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加入倒下者的行列,江侯爷已回天乏力……气数尽了。最后的三名战士将依然紧紧将定北侯护在中间,脚下就是多年来征战的兄弟,没人知道下一个倒下的人是谁,但终究他们都会倒下。

“若有来生,仍愿当将军!”

在场的周军没有一个人会忘记这场恶战,还有照国定北侯最后的嘶吼。

一切都平静下来。

周显带着一百精兵气喘嘘嘘赶到,只剩下最原始的战场,一地上倒下的人横七竖八。他们还是来晚了,眼前似乎能还原今晚战场的惨烈程度。

“完了…侯爷,侯爷呢……”周显脸色泛白眼眶发红,目光不停在战场上搜索着,怕一眼找到定北侯。

天色泛白山谷里已经有鸟叫声,渐渐地林瑄才有意识,睁开双眼刚看清周围,心跟着一沉。

“陵月呢——!陵月呢!”几乎从地上跳了起来,燃了一夜的篝火消失殆尽。

“回王爷,周大人带兵去救侯爷了…”

身边的战士还没把话说完,林瑄气得面红耳赤,怒吼起来,“周显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急匆匆朝不远处悠闲吃早草的马奔去,拉上马抽起鞭子飞奔起来。

“王爷,王爷——”将士一个个见拦不住,慌忙牵着马跟了上去,动作慢的还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这地界儿谁都怕王爷有个三长两短。

林瑄的心里满是愧疚,后怕得不敢往坏里想。

“江陵月,你一定要挺住。”

“二哥,以后就是我们的天下。”

“二哥,我陪你打周国。”

“二哥,得月楼的菜色好,我们去尝尝。”

“二哥,你别生气,我都听你的……”

远远得就见周显带着人正清扫战场,林瑄鼻头发酸心里松了一松,急忙下马。

“王爷——”周显端正得跪在林瑄面前。

“免礼,”林瑄心不在焉,眼神不住搜寻着江陵月的身影,问道:“定北侯呢?”

周显依然跪在地上,沉声道:“回王爷,最晚…定北侯领兵全军覆没……”说出这几个字,周显悲痛到了极点。

“……”林瑄愣在那里,命令道:“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沉静的空气仿佛抽了林瑄几耳光。

手里的马鞭无情得挥向周显,鞭子是蛇皮做得很沉,一鞭下去周显的衣服跟着裂了口子,平日里林瑄都不舍得使劲儿全力抽打他的爱马,站在今日的他显得多么绝情。

周显捧着江陵月的贴身宝剑和残存的铠甲,“王爷……”

林瑄悲痛得几乎要晕过去,嘴唇不停的颤抖半天没说出一个字,艰难得走过去指尖轻轻得触碰着江陵月的遗物,手抖得如同秋日细雨。忽地奋力一挥,把东西全打在地上,吼道:“给本王看这些作甚!找——!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身,不然你们都跟着陪葬。”林瑄恨得后牙咬得咯咯直响,听得骇人。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王爷发起怒来不亚于地狱阎王。

“是——!王爷,属下这就加派人手继续找。”周显顾不得疼,甚至他不觉得疼,如果王爷不对他做些什么,他更难原谅自己。

四下无人,林瑄呆呆得望着周围,喃喃道:“陵月是二哥害了你……”

三日整整三日,定北侯毫无音讯。

营帐里,林瑄明显消瘦了好多。

见常安进账,林瑄急忙抬头,眼神里带着期许,“怎么样?有消息没?”

常安揪心得摇摇头。

刚刚摆好的膳食,林瑄提箸勉强吃了几口,“都撤了吧。”

“王爷,您又吃了几口…您这样身子哪里熬得住。”最近雍王脾气暴戾,常安不敢多劝却又不能不劝。

“咳咳咳……”林瑄忍不住咳嗽几声,“本王吃不下,叫你撤你就撤。”悲痛到难以下咽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常安刚出帐篷,林瑄放下手里的奏折,自言自语道:“悦君我一定不会放开你……”

“王爷,大将军求见。”

“传——”

大将军风一样地进到营帐。

“王爷,上次你从马背上射下来的人是周皇三子。”李立激动地搓搓手,他知道这几日王爷心里不痛快。

果然林瑄眼神一亮,微微敛眼,“哦—?”

“据可靠消息,周三皇子伤势很重,只怕要归西了。”

“哼—!他本就该死,让周朝老儿多派几个儿子来给本王杀杀。”

“这三皇子在他父皇那并不讨喜,周朝皇族历来很少上战场。周军现在粮饷充实,只怕是有得打了,”

“朝里粮饷近日调拨还及时么?”林瑄忽然回过身来问道。

“唉……粮饷最多还能维持半个月。”李立来此就是为了粮饷,近日他送出去催粮饷的折子迟迟得不到批复,皇上那也有日子没传消息来了,这账还怎么打……真是怪了。

“皇兄那也没有消息?”林瑄眯起眼,英俊的面庞上全是凝重。

“皇上那好几日没有消息了。”

林瑄抚额,朝李立挥手道:“大将军先回,本王来处理此事,你安心领兵就是。”

“等王爷好消息,末将先告退。”

到了这个时候,林瑄突然意识到此刻,她的皇兄林瑾在做选择,是打还是不打。林瑄心里又蒙上一层灰暗,若是林瑾要她回朝撤兵,她该如何?

手里的杯盏落地,茶水洒了一地。

“王爷,您怎么了?”常安忙跪下来,捡起杯子。

“……常安,你说皇兄是不是从小宠爱本王?”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长兄为父,皇上对您一直都爱护有加,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无奈生在帝王家,帝王有很多无奈的时候,也可能要做无奈的选择…”林瑄笑了笑,“反倒不如你们自由,把杯子收起来就退下吧,本王想一个人静静……”

“诺——”常安第一次在林瑄的眼神里看出了害怕,他自己也很震惊。

一个人若是有了想守护的东西,就常常会害怕失去。

第一百十一三章

天色渐白。

靠着树睡了一夜,杜蓬莱醒来浑身僵硬,伸着懒腰站起身。脚边的篝火一夜的燃烧剩下半明半昧的灰烬。望着不远处独立的质弱背影,忍不住摇摇头,漫步过去。

随行护卫拦在面前,“杜先生,这是给您的消息。”

“退下吧。”杜蓬莱接过千里之外的讯息,匆匆一瞥面无表情地将纸头放到篝火上,片刻信纸燃了起来。她一步步走上前面的小土丘。

“王妃,又一夜没睡?”杜蓬莱有些无奈,女人太聪明总是很难缠。

回过头来,是一张仙子般的面容,哪怕是浅浅一笑也让人心旷神怡,“杜先生,早。”

“悦君不是没睡,不过醒得早些。”

季悦君目光再次落在远方,背南向北。

杜蓬莱嘴角偷笑,也笑林瑄有如此福气,却是她羡慕不来的。

“再往北走一日就到照军营地,”杜蓬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王妃想王爷了吧?”

“……”季悦君没有吱声,杜蓬莱却望见她听到“王爷”两个字身子不自然的有些僵硬。

杜蓬莱轻声说:“我想王爷对您的想念绝不会比您的少……尽管带您至此地,我还是劝您不要向前,别去找她。”

季悦君抿嘴秀眉微皱,“那还请杜先生赐教,为何王爷要你带我走。”语气温婉而坚决。

“……”杜蓬莱没有出声负手而立,季悦君也不催她二人僵持地站在风中。

杜蓬莱在岔路口上,一路以来她都在犹豫,今天不问对错也该有个决定。

“王妃,王爷让我带你走是为你好,王爷瞒着你也是为你好……即便王爷再厉害,她也不过是个凡人,即便她想保护的东西也不一定能护得周全,有些事情我觉得您还是应该清楚的,所以我决定都告诉你……如今事态又不同了……”

转过身去,季悦君在杜蓬莱的眼里看到沧桑,那不是一种无奈,而是看透一切的无动于衷,心里无端多出些挥之不去的琐碎。

“杜先生请说,愿闻其详。”

“你是周皇的女儿非季沐之亲生……”杜蓬莱相信对于复杂的问题越直白的表述越利于理解。

“你在胡说什么……”季悦君向来端庄临危不变,如今脸色却难看得紧。

“我并没有胡说,这是事实……”

杜蓬莱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季悦君听完愣在那里半晌没出声,心里如波涛翻海,为不曾谋面的娘亲悲伤,想来她的一生是多么无可奈何,更没想到得是她的娘亲竟然爱的是林瑄的姑姑,她如今和娘亲走上了同样的道路。

“坦白来说,如今照周开战起因是你。”杜蓬莱说到这也不再吱声,静静等着季悦君把刚刚的谈话内容消化完。

是啊,周国要公主回国,如今季悦君已经是照国王妃照国怎么可能轻易放走,更不要提照国和周国的血海深仇。季悦君的身份也处在尴尬的境地,一方面碍于雍王妃的名号照国就该保护她,但她又是林瑄杀父仇人的女儿,照国更多得选择是……何况自古以来为一个女子开战,往往没有好下场。

战争总是要有人死,甚至是很多人死。百姓的生活也会受到各种影响,各阶层的矛盾跟着变尖锐,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引起的,那这个人早晚要成为众矢之的,被天下人所唾弃。

季悦君打了一个冷颤,“难怪皇上至今没宣召此次征战的缘由……不过周国也没说……”

“皇上既然这么做自然是承认你的王妃身份,周皇也没吭声只怕也是把你这个女儿当真了,他昭告天下之后陷你与被动的境地。”杜蓬莱分析得口沫横飞,“不过,此一时彼时。周国三皇子战死了,江……”念头一转,“王爷跟着李立领兵打得也很吃力,战争除了调兵遣将之外比得就是内部供应,说白了就是烧钱……”

“王爷那现在缺粮饷?”

杜蓬莱没有吱声算是默认,季悦君疑惑得望着杜蓬莱,“那杜先生现在为何不让我去找王爷?”

“王妃是聪明人,”杜蓬莱向前迈了一步,有意无意地拨弄着脚下的黄土,“王爷是从谁手里抢走您的?”

“你是说……”季悦君抬头对上杜蓬莱的眼睛,眼神坚定心却有了涟漪,嘴上自然迟疑。

“你想得不错。”杜蓬莱抬头,“……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可皇上有些事情上是万不会纵容王爷的,即便是王爷她也不敢肯定,才会我带王妃走。若是王爷有七成以上的把握,依照她的性子也不会让王妃离开她了……为了你她什么都敢做,唯独这一件事,却是让她万分为难的。自古江山和美人都是难选,何况王爷如今连选的资格都没有……”

季悦君沉默着,杜蓬莱说得每一句话都很大胆甚至是放肆,无奈得是她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悦君很是奇怪杜先生对皇权并不像常人一样惧畏,反倒有种置身事静看一切的平静。”季悦君冷冽的声音分不清这话时褒奖还是讽刺。

“呵呵…我的家乡比较特殊,在那片大地上五千年的历史出过很多帝王,终究是黄土一培。任何社会形态都有终结的时刻,我们不过是历史长河里的过客,帝王制度也有终结的一天。可惜时代背景不是我们能选择的,可是时代背景又最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你可知道今日的一席话会招来杀头之罪。”季悦君几乎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杜蓬莱笑了笑,“王妃你不会的,你和王爷是一路人。”

“那你说,如果王爷有资格选得话,她会选什么?”季悦君冷冷得盯着杜蓬莱的眼睛仿佛想看透他一样。

“王爷是性情中人。”

季悦君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喃喃道:“不问明天,我只要她现在好好的。”

“杜先生王爷向来说你博学睿智,你说这仗该不该打?”

“我不喜战争,战争意味着马革裹尸还的悲烈,意味着妻离子散。任何人都不该为了个人私欲引发战乱。不过……王妃不必过于自责,照国和周国早已是血海深仇,这一仗早晚都要打,如今皇上是被动参战,而你给你他可打可不打的理由,这才是王爷害怕的。”

“皇上当初让定北侯在城门守着是为了试探王爷…”想到这季悦君一阵后怕。

杜蓬莱没有搭话,只幽声道:“王爷和侯爷什么交情,朝里有几个人不知不晓,侯爷手里掌握着十万精兵,皇上就算再宠爱王爷可他终究还是皇上。”皇家本无情……

季悦君的手心冒汗,她明白林瑄的所有为难和努力都是为了她的安危。

“如果……”

“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因果。有什么样的因就有什么样的果。王妃也不必多想,事情尚未到山穷水尽,何况山穷水尽又一村。”

“杜先生你说得对,你带我去找她吧……”

“哦?听了我的话,王妃不害怕么?”

“不怕……”更不想在还有退路的时候逼得她山穷水尽。

“王爷比很多人都要幸运,”杜蓬莱望着季悦君的眼光充满欣赏,“能设身处地为对方考虑,带着一个勇敢的心,相信前方的路也没那么难走。”

季悦君笑了笑,揶揄到:“杜先生果然是王爷的谋士,处处为王爷考虑。”

“羞愧,羞愧”杜蓬莱尴尬地笑了笑,“王妃果然兰心蕙质。”

“悦君不过说笑,杜先生是局外人看得透彻……杜先生请受悦君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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