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飏瞥了他一眼，不带一丝感情地说，“不可能。”
“那你见什么见”，林骁楠突然灵机一动，“要不这样吧，憋了这么多年了，老子早都想揍丫一顿好的，你哪天去带上我，我帮你把这口气出出来。”
“别闹啊”，徐飏严肃道，“我没什么动力去揍他。”
不喜欢了，也不讨厌，跟个陌生人一样，揍他干嘛？浪费力气。
“要不是他说不定你也不会弯”，林骁楠道，“反正我看不顺眼他好久了。”
徐飏笑着摇摇头。
“你真要去？”
徐飏点头。
“真不要我去？”
“不用。”
“那不管他说什么你别轻易又被绕进去了。”
“我真不是智障。”
林骁楠终于妥协，道，“好吧，要帮忙就打我电话，打人随叫随到，出谋划策看心情，旧情复燃慢走不送。”
等到约定那天，徐飏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虽说是不在意了，但是无轮是谁，在旧情人面前，或许也不能说是旧情人，曾经刻骨铭心喜欢过的人面前都是想显得好一些。
他走进那家装修得很有古韵的咖啡厅，看见魏迟已经坐在木雕的椅子上了。
“来了”，从他一进门魏迟就看见他了，此时站起来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徐飏笑着跟他寒暄了两句，坐在凳子上，偏头看到桌上颇有文雅意趣的工艺品，顺口就道，“是你的风格。”
魏迟眼里一亮，脸上神情有些动容，“你还记得。”
徐飏真的是顺口就说出来了，也没来得及多想，见他是这个反应，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直奔正题，“你找我有什么事？”
“不急”，魏迟把菜单递过来，“好久没见了，你先点点东西，我们边吃边聊。”
徐飏本来就是来看看他想说什么的，只想三言两语解决之后走人，现在见魏迟这促膝长谈的架势，一时有些犯难，只好道，“我待会儿还有事。”
“不会耽误你太久的”，魏迟低垂着眼眸，一对笑眼此时看上去也有些黯然。
“那好吧”，徐飏拿起菜单，招来服务生随便点了一杯饮料解渴，接着礼貌性地挑起话头，跟魏迟聊起他毕业的打算。
说了几句话以后，原本他觉得跟一个曾经那么喜欢过的人再见肯定是相对无言，没想到真实感受却是，很自然，聊得很顺，仿佛两个路上碰到的陌生人一样，你不了解我，我不了解你，彼此之间有很多例行的谈话。
而魏迟这个人很好交流，让两个人一问一答很是流畅自如。
他真的没怎么变，还是那么爱笑开朗，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把气氛调动起来，让人情不自禁跟着他的思路走。徐飏只觉得此刻眼前这个人给予他很熟悉的感觉，仿佛透过他，还能依稀看到当年那个人的影子。
当年是多么好，尽管现在回想起来模糊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但他还是清楚地记得那段时间是他迄今为止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尽管很短，但是真的刻骨铭心。
连林骁楠当时都说，“笑笑笑，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就知道笑，有那么好笑吗？”
有那么好笑吗？他记不得了，只记得跟他在一起特别好，两分钟就能笑一次，发自内心的。
“你……”，两个人寒暄一阵后，魏迟终于切入正题，“你现在身边有人了吗？”
徐飏下意识地想要接口，却在挺清楚他说的话后停顿了一下，没有表示。
“没有”，魏迟敏锐地意识到他这个反应代表的含义，心里生出些希望。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冷静着问，“是吗？”
“聊点别的吧”，徐飏偏过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北京吗？”
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自己可能并不想听，徐飏忍耐着，在心里思考过几分钟就走。
“工作哪里都可以找”，魏迟自顾自说着，“但是后悔药这个世界上没有。大学这几年，环境很开放，周围的人也很开放，我认识了几个你们圈子里的朋友，他们都过得很好，让我渐渐意识到了当初在那个闭塞的环境里，自己有多狭隘。”
“魏迟”，徐飏看着他，面无表情道，“换个话题吧。”
“你听我说完”，魏迟认真地看着徐飏，意图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捕捉到那么一丁点儿情绪，“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徐飏，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说，如果你还是单身的话，不如我们试试。”
徐飏的瞳孔一缩，感觉心跳卡住了。
但是随后他就恢复如常，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你跟她，分手了？”
魏迟闻言脸色有些尴尬，“早分了。”
“嗯。”
“我不是……”，魏迟见徐飏在他几乎是表白的举动过后没有任何反应，既不惊讶，也不激动，一时间拿不准对方是个什么态度，有些慌了，“跟她没关系……我喜欢你，只是发现得太迟了。”
徐飏眼眸微动，心里却没有波澜。
这么多年过去，原来的深情和痛苦，早都被岁月冲蚀，化作微末消失了。
“我还有点事”，徐飏说着就站起身，“你要是没什么事再坐会儿，我去把单结一下，就先走了。”
“等等”，魏迟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这么干脆，连回复都不给一个直接走人，他连忙拽住徐飏的手腕把人拉住，“别走。”
徐飏站着没动，感觉握着自己的手掌很大，而且很用力。
“你这是拒绝我了吗？”，魏迟问，眼里有些受伤的情绪，一再确认，“是拒绝的意思吗？”
“魏迟”，徐飏深吸一口气，“你现在这样有什么意义？”
当年他那么喜欢他，他都不要，如今呢，三言两语就想把他劝回去？
抱歉，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那是风。
第30章
魏迟一怔，“徐飏你是在怪我吗？”
徐飏摇头，低声道，“太久了。”
“你的意思是”，魏迟艰难地问，“你已经对我没有任何感情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徐飏看上去那么念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完全把他给忘了。
他是醒悟得晚了些，可是从前，那个时候，从来没有人告诉他，男生也可以喜欢男生，在他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的时候，只想逃避。
直到后来，有了女朋友，心里还是有些挂念，高中毕业，想到兴许这辈子再也看不见这个人了的时候，心酸而茫然。
直到大学，接触了一些人一些事，才发觉这个人一直都在心里，跨不过去了。
所以他毅然决然地北上，想要填补曾经这一段遗憾。
一想到能够再见徐飏，他有一段时间甚至激动地经常失眠，闭着眼构想见着这个人以后如何表露心迹，又害怕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这种患得患失的心理，折磨得他半夜阵阵惊醒。
徐飏不说话，但态度明显是默认了。
“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魏迟艰涩地道，“我是真的喜欢你。”
放在以前，要是他用这样一种类似于恳求的语气要他跟他在一起，徐飏肯定二话不说就心软了。然而感情是有时限的，迈过高中那一道坎，他仿佛重生了一般，很多事都看淡了。
何况他当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曾经差一点就要表白了，在魏迟忽然把他所有联系方式拉黑的拉黑，删除的删除，在路上当个陌生人一样看都不看一眼的时候。
就差那么几天，他都准备好了。
在那天两人不由自主牵了手以后，他就决定这个周末，他要把跟魏迟中间那层朦朦胧胧的纱撕扯下来。他熬了两天的夜，算好那天刚好是魏迟16岁零143天，就写了5983张纸条，从魏迟出生那天算起，一天一张，每一张都是一句话，装在一个铁皮盒子里。就等着等打完蓝球，找个借口把人留下来，然后他们俩人沿着学校后山走走绕绕，把话说开。
可是是魏迟不给他这个机会，在他满腔热血的时候，迎头就是一盆冰水，浇得他遍体生寒。
太冷漠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冷漠的一个人。
明明平时那么爱笑的一个人，原来冷淡起来是这样的。
“都过去了”，徐飏摇摇头，“算了。”
“你有男朋友了？”魏迟突然道，手上不自觉加重了力气，“是不是？”
徐飏被他一直握着，他本来腕骨就比较明显，此时感觉到被捏得有些疼，于是挣了挣，“不是。”
魏迟明显松了一口气，将他的手放开，又怕人一放就要走，于是稍微侧身挡着，“试试跟我在一起，别急着回绝，好吗？”
“魏迟”，徐飏叹了口气，意识到他现在是执念过不去，如果不认真对待他，仅凭三言两语他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出这个门的，只好正色道，“我不想跟你试。”
“为什么？”，魏迟立马问，“我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徐飏截住他的话，“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会弥补，我们俩在一起会很开心？但是我不要了，我真的已经不喜欢你了。”
“你喜欢上别人了？”
徐飏知道他一定会问这个问题，如实道，“或许吧。”
他不是有意模糊，只是自己都还不确定。
当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脑海里模模糊糊浮现出宋旭的身影，但是这个喜欢还太肤浅，甚至是莫名其妙，难不成就因为宋旭老是招他，他就真的动心了？
就这么被套路进去，他不甘心。
“不要敷衍我”，魏迟还以为徐飏只是为了拒绝他随口说说，“我们多接触接触，说不定就能找到以前的感觉了，说不定你就重新喜欢上我了。”
“不会，够了，我不想再说了。”
“你就这么狠心吗？”，魏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徐飏松口，下意识就说了重话，“连头都不回了？”
徐飏只觉得好笑，当初翻脸不认人的是谁，连头都不回的是谁？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想计较，也不想搞得苦大仇深地还去追究什么当年，但是难道魏迟现在就能随便倒打一耙？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漠了？”
徐飏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你是在说我吗？”
魏迟怔了，今天的徐飏脸上终于有了除了礼貌的面具以外的别的表情，尽管那表情让他有些心凉，让他意识到他可能踩过徐飏容忍的底线了。
见魏迟愣在那，徐飏接着说，“那时候我拼命找机会跟你说话，你就拼命躲，当着其他人的面装作没看见我，我跟你打招呼你不理，我找人帮我约你你也不来……”
“我……”
徐飏抬手，他的情绪终于有些起伏，呼吸变得沉重，“你听我说完。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你先听我说完。”
魏迟面上有些挣扎，终于还是闭上了嘴。
“我是真的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徐飏抿了抿嘴，低下头，低声说，“所以你不要以为我现在拒绝你只是为了出口气，说实话，很多以前的事我都没有刻意去记了。”
“如果……”，魏迟突然一阵心酸，似乎意识到什么，却还是不死心的问，“如果你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愿意等我吗？”
徐飏抬眼看了他一瞬，满眼的覆水难收。
“不会有如果的”，徐飏顿了一会儿才说，“你那时都有女朋友了。”
这句话仿佛是一根刺，一下子梗在魏迟的喉头，他嘴里一苦，强忍着沙哑道，“我那时候只是慌了，你知道，要走这条路，太难了……”
“那你现在……”，徐飏当然知道难，那时候他一边看着魏迟跟他女朋友出双入对打情骂俏一边还要跟自己挣扎，他知道他不可能像魏迟那样喜欢上女生，所以才默默下定决心找个合适的时机把话跟自己家人说明白。
“我都来找你了，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徐飏摇摇头，“你爸妈知道吗？”
“我还没告诉他们。”
“你想过怎么告诉他们吗？”
魏迟愣了愣，摇摇头。
徐飏料到是这个答案，“根本没想过告诉他们是吗？”
“不是……你听我说……”
“我毕业以后在路上碰到过你爸，他跟你似的，我打招呼也当做没看见”，徐飏声音很平静。
“可能是没看到吧……”，魏迟自己说这话也没底气，徐飏当初升学宴上出柜这事闹得他们那一届人尽皆知，毕竟本来他成绩好就经常是人人口里的别人家的孩子，然而出了这事以后，他爸难得跟他说怪不得后来没见你去找他打球了原来他这人人品有问题。
徐飏也不拆穿，只是说，“可能你也只是执念而已。”
要说喜欢，可能是喜欢，可是这么多年不见，他喜欢的也只能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现在喜欢，就想试试，那试试之后呢，发现不合适就退货吗？
或者合适，那又能怎么样呢？
“算了，我真的不想说了，魏迟，你要是愿意，我也愿意继续跟你做普通朋友，你来北京有什么困难或者需要帮忙的，我都尽量帮你，但是其他的就算了。”
魏迟一见徐飏明显是再没有多话跟他说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劝一个人回心转意说不难不难，说难也真的难，关键是看那个人。
然而徐飏这个人虽然向来温和，大事小事上只要他乐意也都愿意迁就，可是在有些方面，却是半点也不留余地，不可转圜。
比如认定，比如感情。
徐飏见他脸上表情很是纠结，于是主动道，“我去结账。”
他正准备转身，魏迟却忽然伸手往前一捞，把人拥进怀里。
徐飏本以为话都说通了，魏迟毕竟是特地过来，可能需要时间接受，却没想到话虽通人却还没想通。
他双手覆上魏迟的肩，扣住，往远处推。
“放手，魏迟。”
魏迟对抗着推他的那股力气，把头抵在徐飏肩上，“我不要跟你做普通朋友，我要做你男朋友。”
“你……”
徐飏话还没说完，感觉到一股大力将自己往后拉，他往后踉跄了两步，随后又被一只手抵着他的背扶稳了，同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离他原点。”
魏迟被推了一把，他抬起头，看见一个长相很出挑的男人站在徐飏身后，一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上。
他惊讶地发现徐飏似乎对于这种姿势毫无反应，犹豫地问，“他是……”
徐飏没有立即答话，宋旭似乎在等着徐飏说也并不急着接话。
“你有男朋友了？”
徐飏摇摇头，“没有。”
“那他？”
徐飏正欲说话，宋旭终于开口了，“准男朋友。”
他说得十分随意，却又带着些志在必得。
第31章
魏迟连忙去看徐飏的反应，意外地，徐飏并没有反驳。
他垂下头，掩饰自己泛红的眼角，低声说，“我还是来晚了，是吗？”
徐飏见到他有些落寞的样子，心里也不太好受，于是道，“你别这样。”
魏迟深吸一口气，又吸了吸鼻子，小声却又极清晰地说，“对不起。”
徐飏当然知道他为什么道歉，原来早就不在意地事情，被这样翻起，还是有些感慨，但是就如刚刚跟魏迟聊天一样，这个人不过是个普通的陌生人，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我走了”，徐飏看了他一眼，知道两人以后大概是不会再见面了，有些人注定只是一个过客，然而时光匆匆，他也不觉得可惜了。
说罢去结了账，同宋旭一起走了。
走出咖啡馆，徐飏才想起来问宋旭，“你怎么在这儿？”
宋旭笑着道，“我跟朋友约好了在楼上吃饭，也是巧啊，就碰到你了。”
说着他又凑到徐飏耳边，“还好我碰到你了，要不然说不定你就被别人拐跑了。”
徐飏不接他这话，只是道，“那你去跟朋友吃饭吧，我先回去了。”
说着就要走，却被宋旭一把拉住胳膊，“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别走了，跟我一起去玩玩呗。”
第8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