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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后良妃作者:戚华素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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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后良妃》作者:戚华素

文案

这是一个前贤后良妃双重生,解决前世遗憾并努力好好活着的故事。

——求问,女主坑皇帝结果皇帝自己死了,这是该皇帝憋屈呢还是自己憋屈呢,在线急等!by来自结局的主角君们上。

入坑注意事项

11v1,he,日更

2温馨甜爽文

3基友说这就是个cp为女女属性为双重生的宫斗宅斗

内容标签:宅斗宫斗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窈、赵怡┃配角:夏云景,紫烟,花影,红珠┃其它:戚华素

☆、第一章重回初见

大夏二十七年六月十八,恰是卫帝登基后的第十个千秋,圣人卫帝不愿大张旗鼓,便只说办个家宴,因元妃楚氏身子不爽利,这事便交给了元华贵妃韩氏。韩氏请了圣人旨意,在碧池设宴,碧池有十里接天莲叶,如今风景独美。

“今儿个圣人千秋,怎么也不见元妃出来。”假山前头,一名宫妃捏着团扇,趁着旁人都到前头去巴结新近得宠的贵人们,才悄悄与旁边交好的妃子咬耳朵,“若是元妃来办,哪里会用这碧池,也难为咱们叫假山遮的都快见不得人了。

“如今宫里有了元华贵妃,还要元妃做什么,”那妃子借着饮酒的空档说话,“如今元华贵妃风头正劲,自然不会叫人来与自己别苗头,巴不得咱们都叫圣人入不得眼才清净呢,都这么几年了,你难道还看不透吗。”

听了这话,那执团扇的宫妃也觉得忒没意思,“原以为圣人潜邸只得一妻一妾相伴,端的是难得的良人,便是进了宫也不会觉得难过。却不曾想这世上的男子,多得是喜新厌旧,妹妹你瞧,当年赵皇后住着的重华宫与如今的重华宫相比,是个什么样子,又有元妃在前,便是元华贵妃如今风光,可也说不得日后,还会出个什么皇后来呢。那边那个,指不定就是下一个呢。”

“噤声,这话也是咱们说得的,”那饮酒的妃子忙搁了酒杯去捂她的嘴。

“我这也是看她们都去了前头才同姐姐说的,这话出了口,我就忘了,可不记得方才说过什么哩。”

假山后头,宫人扶着元妃,满脸欲言又止,末了也只能拿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那二人后背。元妃摆了摆手,看向山前灯火阑珊之处,那身着月白宫装的筠妃婉转低眉,进宫这么些年头,到底是长进了。元华贵妃虽同圣人一并坐在上头,可圣人的眼睛,却都在筠妃处呢。

许是元妃的目光凝滞的久了些,筠妃便多往这边瞧了几眼,许是光线昏暗,也瞧不大清,只向着这边颔首便罢了。元妃微微一笑,只叫宫人扶着自己,从来路悄悄回去。

略走远几步,两人打小路出了碧池,宫人青衣才出声劝道,“娘娘您大不必将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您可是从圣人潜邸出来的老人,便是有旁人,您在圣人心里也是不一样的。那元华贵妃,不过仗着自己敌国公主的高贵罢了,却也不想想,国家都叫咱们大夏氏灭了,即便是高贵,还能剩下几分呢,能仰仗的也不过是圣人的宠爱而已,只是圣人再宠爱她,还能叫她生下个孽种不成。”

“且住口,”元妃楚窈轻斥了侍女一声,“我素日宠你,却是叫你越发的不知道地厚天高了,索性你也要家去了,也叫我少听着些。以后只能叫你爹妈夫君听去了。”话到最后,已然成了打趣。

“娘娘,”青衣听罢,立时便羞红了脸,“我爹妈那个样子,也就算了,若我日后夫君不好,我也能叫他拧回来的。只娘娘您,就是不爱听这些,也该多警醒些。娘娘您总是这么浑浑噩噩的,到底也不是个头啊。”

楚窈摆了摆手,“谁又能越得过我去,总归不过是那几个罢了,”末了又道,“你本已是低嫁,他还能给你脸色看不成,”这厢说话罢了,楚窈才恍惚看见四下景致似的,“这可是要到重华宫了?”

“正是呢,”青衣正回话,便到了重华宫门处。

“我进去看看,且也会会故人,你就在外面候着吧,”楚窈一看见重华宫门,就像是失了神智一般,推开青衣的手,就去推重华宫门,青衣本道宫门必是上了锁,谁料被楚窈一推即开,当真是怪事。

青衣一晃神,就慢了一步,再要跟上去,重华宫门却被锁了起来,约莫是被楚窈从里面锁上了。青衣在门外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还不见楚窈出来,这才有些急了。

却说楚窈一路进了重华宫,却只见满地尘埃,重华宫中又多是旧时景物,一时间心头感慨万千,不免流落下两行清泪。楚窈素有心疾,说她近来身子不大爽利也是确有其事,大抵是前些年担惊受怕太过,这一时触景生情,便来了倦意,也来不及出去,索性就靠着暖阁挂着稀疏果子的榴树睡了过去。这一睡,便不知年岁几何,楚窈却好似做了一场大梦酣畅,从一场意外的交通事故,再到乱世刚歇时的幼女,最后又是旁人眼里十数年荣宠不衰的宠妃,甚至于身后百年,青史一笔,还带了个贤妻赵氏良妾楚氏的名头。

楚窈从迷茫中醒来时候,她正藏身在河畔一棵两人环抱的大垂柳后头,半截身子都浸在水里,耳畔尽是惨叫讨饶之声,又有刀锋破骨之声叫人毛骨悚然。

楚窈略一错头,就看见碧莹莹的水里倒映出一张属于十二三岁少女的脸来,楚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倒影里的小姑娘也动了动,楚窈心头一拧,却没什么苦痛之感。楚窈突然就想起十几年前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样子,比现在这模样要略张开了些,许是长了几岁的缘故。莫不是上天垂怜,给了一回由头来过的机会。

楚窈带着几分期盼,小心翼翼的扒着柳树的树干往外边儿瞧,不料正被一个留着一把大胡子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胡人发现,那胡人狞笑着对着楚窈举起了手里带着肉沫的大刀。

楚窈心咚咚咚的跳着,却不是因为惧怕,她在心中默念,三,只听见马蹄声起,楚窈眼里迸发出喜悦的神采。

二,一把红缨枪破风而来,正中胡人咽喉,鲜血溅了楚窈一脸,楚窈叫这鲜血一惊,脸色也立时变得煞白,但心头喜意更甚。

一,她慢慢回头,正好看见对岸一名身披软甲,骑着枣红马的女将军勒住马缰对自己点了点头,一如当年,英姿飒爽。

不知怎么的,楚窈的眼泪立时喷涌而出,赵姐姐,一别十余载,我却活的糊涂,当真是错。

☆、第二章定居卫地

楚窈静静地倚在楚妈妈怀里感受着马车的颠簸,那一双眼睛直透过不时被风掀开的帘子往外头看,从这个方向看过去,正好是能看见骑马走在前头的赵怡背影次数最多的。楚窈看着赵怡的背影,就不自觉眯了眼。

楚妈妈虽是姓楚,却不是楚窈的亲妈妈,两辈子加起来楚窈都不知道自个儿亲娘是谁,楚窈原该称呼楚妈妈一声干娘的,不过楚妈妈这行好养女儿,称妈妈也就成了惯例。

楚妈妈原是西凉有名的善才,一曲琵琶能叫六军垂泪,后来嫁了个南方行商,便离了西凉。谁知道不过过了几年安生日子,楚妈妈那丈夫便死在外头女人的肚皮上,楚妈妈没得个儿子傍身,阖家家产叫人抢了个干净,楚妈妈咬咬牙一连收了五个女儿,楚窈便是最小的那个,带到楚妈妈身边时候,也不过才生了三日,比个弱猫也差不离了。如今头三个女儿早被楚妈妈安排着给南方高官们做了二房,保了她这十几年衣食无忧。老了老了,楚妈妈念着故土,方要带着最后两个女儿回去西凉,不想才到边境的卫地,就遇上今日这样的事,四女儿这厢赔了命,不知道多少银钱打了水漂出去,倒叫楚妈妈一阵肉疼。

楚妈妈久经世故,只打量楚窈几眼,就能猜个□□分心思,她捋了捋自己滑落在耳畔的头发,才拿涂着丹蔻的手指头点了点楚窈的脑壳,“我的儿,你可别起什么旁的心思,若那赵小将军是个带把儿的,待你长成,叫妈妈过上几年好日子,妈妈我也能叫他立时上门提亲,偏那是个女娃娃,你就同妈妈好生过吧。”

“妈妈说的是什么昏话,”楚窈许久不曾听人说过这样的话,但也不至于忘了楚妈妈的脾性,她从楚妈妈怀里坐起来,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只是出门前听大姐姐说,卫王求娶了赵将军家的老姑娘做王妃。咱们在卫地,又遇着个女将军,我便想着这大抵就是那卫王妃了。”

楚妈妈闻言,挑了挑眉毛,伸手将帘子撩起一条小缝儿,盯着赵怡的背影打量一番,又看楚窈一脸认真,似乎并没有什么旁的心思,这才笑着揉了揉楚窈的头发,一双凤眼转了转,便道,“果然是妈妈的乖女儿,这西凉山高路远,不若咱们就在卫地安定下来的好,也能同你三个姐姐多些往来走动。”

“妈妈说的极是,”楚窈奉承着楚妈妈,心里也生出了一股子喜意,想不到一句话的功夫,便叫妈妈改了往西凉去的念头,也是同上辈子有了分别,想来留在卫地,也能多与赵姐姐见上几面,只是不知道这辈子可还有进卫王府的机缘。

楚妈妈又把楚窈重新搂在怀里,“妈妈的小心肝儿诶,这要住在卫地,可得选个好地方呢。”

楚妈妈的语气暧、昧不明,楚窈却没什么担心的。楚妈妈这下半辈子要紧的事情,也无非剩下把她楚窈买个更划算的价钱了,若她果真看上了卫王府,只怕其中变数也是不小的。

楚窈不再接话,楚妈妈在心里打着算盘,等到二人坐在马车上跟着赵怡的队伍进了城,楚妈妈果然找了借口同赵怡搭上话,求了个安定。有卫王府的亲兵带着,楚妈妈又舍得花价钱,不出两日,便买下了卫王府后头一所两进的宅子,又添了几房下人,过起了安生日子。

在楚窈记忆里,可从没与楚妈妈过过这样安生的日子,上辈子楚窈到这世上时原楚窈才十五岁,她与楚妈妈早就在西凉落地生根,原楚窈也早在十四岁就成了西凉有名的琵琶美人。至于四姐儿,听说是病死在往西凉的路上的,楚窈也是从没见过。事出反常必有妖,果然,才过了两日,楚妈妈就迫不及待的叫人把楚窈叫了过去。

“我的儿,你可来了,”楚妈妈忙把楚窈叫到身边,伏在楚窈耳边悄声道,“妈妈听说那卫王妃每月十五都要往白云寺去为战死的将士安灵祈福呢,”楚妈妈说这话时声音又小又快叫楚窈都难以听见,不过,楚窈毕竟是听见了的。

楚妈妈靠着楚窈,突然落下泪来,“四姐儿也走了三日,我这心里总是过不去。我四姐儿打小命就苦,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偏遇上这事去了性命,这几日夜里我常听见她喊疼,不时又叫我快些救她,我这心那便像是在那油锅里煎熬着,恨不能替了她去。”

“妈妈快别这样说,四姐去了,您心里不好过,可您若说替了四姐这话,那是叫四姐走不安心啊,”楚窈拿了手绢替楚妈妈拭泪,“咱们不如请上几位大师,为四姐做上几场道场,叫四姐别那么疼也是好的。”

楚妈妈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身边似有话要说的妇人王林家的,作势要罚楚窈,“哪有这般说话的,做上几场道场,可没得这样的规矩。”

楚窈正扮着可怜,王林家的果然出来劝阻,“姐儿还小,哪里知道这许多规矩,也是关心夫人和四姐儿,才这般说话呢。咱们卫地正有一座白云寺,虽不是什么名寺,却端的灵验,四姐儿未嫁之女不能做道场,可明儿十五,夫人您却能去寺里替四姐儿点上一盏明灯,不过费几钱香火钱,也能给四姐儿照一照前路,不至于没个下脚的地方。”

“王林家的说的很是,妈妈,不如咱们明儿就往白云寺去吧,”楚窈给了王林家的一个感激的眼神,叫王林家的心里好生欢喜,“我记得你有个女儿唤作易娘的,可是在厨下做事?”

“正是呢,姐儿真是好记性,”王林家的一听这话,立刻喜上心头,忙不迭的奉承着。

“你回去叫她下午来给我磕头,让我看看,”楚窈又对楚妈妈道,“我身边正缺个年纪大些,能压得住事儿的,妈妈您也帮我相看相看。”

楚妈妈见楚窈有意岔开,也就遂了她的意去,便同王林家的道,“也不必下午了,你这会儿便去喊她吧,也把王虎家的柳娘叫来给我看看。”

王林家的原听立刻去叫,立时便要出去,又听得要叫王虎家的大闺女柳娘,脸顿时黑了一半儿,好歹记着是在主人家面前,没太过失态,只行了个礼就急匆匆出去了。

等王林家的出去,这屋里也就剩了楚窈和楚妈妈两个,楚窈站起来对着楚妈妈盈盈一拜,“果然还是妈妈厉害,女儿远不如呢。”

楚妈妈忙拉了楚窈重新坐下,“也是妈妈的乖女儿配合的好,那王林家的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用得好了,可是个宝贝呢。”

“可要是用的不好,那就是个炮仗,妈妈可得警醒些,”楚窈顿了顿,“她那个女儿易娘倒还不错,只我看着王林这一家子,也不像是活不得了的,妈妈可知道缘故?”

“你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去,”楚妈妈道,“王林他老子娘得了病,偏王林是个实性子,为了给老娘治病,欠了一屁股债,若不是王家阖家被咱们买了,那王易娘只怕已卖给一个死了的痨病鬼做老婆。王林家夫妻两个三十岁上下才得了这一个女儿,心里哪肯。”

“然后妈妈您愿意替他们了结,且又仗了几分卫王府的势,那些人不敢来找,王林家得了这救命的稻草,自然是千般愿意的,”楚窈接口道,“妈妈好算计,只是王家易娘能用,那为何又要看王虎家的柳娘呢?”

楚妈妈点了点楚窈的鼻尖,“王虎家的颇具些风姿,不像是好人家出来的,王虎是个哑巴,焉能管束得了她,我将她女儿一同唤来,一是面上要一碗水端平,二也是叫那柳娘不至于被她老娘教坏了。”

楚窈皱着眉头想了想柳娘的样子,便道,“若是早从根儿上坏了,岂不是个祸害?我可没听说过哪家女儿唤作蒲柳的呢。”

“你心里明白就好,妈妈我虽没心收个六姐儿,把那柳娘放在身边养个几日还是能的。”

楚窈闻言,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楚妈妈不收六姐儿,便是想金盆洗手了?上辈子楚妈妈到了西凉还再收了好几个容貌姣好的女孩子,开了个烟雨楼呢,这辈子,真能改了?这样想着,楚窈面上也不免带出了几分。

楚妈妈倚在引枕上,拿手绢扫了楚窈一脸香风,“老娘难能想着过几年安逸日子,你还不乐意了?”

“怎么能呢,”楚窈忙改了喜色,“大姐姐从小常与我们姐妹几个说,妈妈您苦了一辈子,您愿意安逸几年,怕是难的。谁料竟真叫我给等到了,若是叫姐姐们知道,必要赶忙到卫地服侍您呢。”

“也不知道和谁学的,净会油嘴滑舌,可是今儿去偷了厨房的蜜?也不怕叫蜜蜂蛰了嘴。”楚妈妈心里熨帖,嘴上却不饶人。

“妈妈,快饶了我吧,您知道我是最怕那些的了,”楚窈看了看外边的日头,“怕是该用午饭了,”

这头正说着,那边王林家的就进来了,身后跟的捧着饭菜的可不正是易娘柳娘两个么。

☆、第三章寺中相见

易娘柳娘都穿着楚妈妈吩咐过的葱绿色衣裳,一溜儿双丫髻,戴着红头绳。易娘十四岁,身量更高,皮肤微黄,一双眼睛有着十分的神采,身上穿着丫鬟服饰,也还有一股子干练劲儿,看上去颇能拿得定主意,是典型的卫地女子。柳娘十五岁,还没有易娘高,皮肤倒是更白些,眉目颦蹙,像是南方的怨女,那一身葱绿衣裳,倒叫她穿出了□□分西子捧心的柔弱来。

楚窈只一眼,便能分出易娘柳娘的不同来,自然不用说楚妈妈了,楚窈看了看楚妈妈,却发现她对两人都很满意,因而便又看向那易娘柳娘。

王林家的指挥了两个丫头把饭菜端到房内的小桌上,这才请了楚妈妈和楚窈来坐,“奴怕迟了耽搁夫人姐儿用饭,就自作主张叫她们俩过来伺候。”

“这样也好,”楚妈妈点点头,看向柳娘,“可真是个水葱似的丫头,就是比南边儿的姑娘也不差什么,叫我一见了就喜欢,你就来我给张罗吧。”

楚窈见状笑道,“妈妈就喜欢颜色好的姐姐,我却更欢喜易娘呢,看着就稳重能干,是个好姑娘。妈妈就允了易娘跟我吧。”

世人皆爱好颜色,独卫地人更爱才干上佳的,因是多年征战,好颜色的女子往往招来祸事,累及家族,故此话虽是说易娘不如柳娘貌美,却是夸了易娘稳重能干,叫王林家的心里熨帖,脸上对着楚窈的笑都更真了三分。

“既是你喜欢,跟了你也就是了,”楚妈妈点了头。

闻言,王林家的忙叫易娘给楚窈磕头。又是一通忙乱,午饭过后,楚窈带了易娘回去,又嘱咐了易娘些许规矩,这一日便算安顿下来了。

次日天还不大亮,楚妈妈便带着楚窈上了马车,由王虎驾车,柳娘和易娘在里面服侍。今儿楚妈妈同楚窈都换了淡蓝色的衣裳,去了平日的金饰绢花,楚妈妈只用了一根云纹白玉簪盘发,楚窈也只在发间点上几处米粒大小的珍珠,楚妈妈去了手上的丹蔻,面上脂粉都只浅浅铺了一层,看上去倒是颇有几分憔悴。

等到白云寺时,天色已然大亮,楚妈妈带着楚窈去添了香油,拜过大殿,才独带了柳娘去寻方丈说话,叫楚窈自己走走。楚窈领着易娘,点了个恰从自己面前经过的小沙弥,请他带自己寻个清净去处。

这白云寺名气不大,地方却大得很,内中景致更是不少,那小沙弥却带着楚窈两个捡些僻静处走,人声渐少,就连易娘都觉得不对起来,楚窈走在后头,却是留意到那小沙弥腰间挂着的乌木牌上头刻着的花纹与旁的师傅不同,倒有些像是赵家的雁纹。

易娘快行一步,拦住那小沙弥去路,“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师傅这是要把我家姐儿带到哪里去?”

那小沙弥被拦住去路,也不恼,只回转身来向楚窈施了一礼,“故人在前面等候,施主自去便是。”说完,竟自己打来路回去了。

易娘忙劝楚窈,“那小师傅如此行事,必是有人授意,姐儿你才来卫地,哪里能有什么故人,姐儿咱们还是回去吧,那小沙弥走得不快,奴也记得来路的。”

楚窈摆了摆手,心里约莫有了些底气,“若说故人,也是有的,既然到了门前,过门不入却不是正礼呢。”

楚窈言罢,绕过了易娘,径自往小径深处去了,易娘没得法子,又劝不动,索性走到楚窈前头去,“我在姐儿前头,若遇见什么,姐儿你快些跑回去喊人。”

“哪里有这许多坏事,”楚窈口里不在意的说着,心里却更看重了易娘几分。

主仆二人过了个半月门,就看见了一处房舍,正门大开着。二人又行了不过几步,便有一名紫衣侍女走了出来,“我家王妃请楚家姐儿进去说话,这位妹妹同我在外面候着吧。”

楚窈前世与这个侍女交情颇深,因她偏好紫衣,赵怡便赐了她紫烟的名字,紫烟是赵怡从娘家带进王府的陪嫁,后来年纪大了不愿意嫁出去,反倒自梳做了嬷嬷,赵怡去后,身为元妃的楚窈便派她去总揽太子夏文渊宫中事务,直到二十七年六月十八,楚窈在重华宫悄无声息的没了性命,紫烟都还好好呆在东宫。

“有劳紫烟姐姐,”楚窈也没管紫烟面上的惊奇,看着打从听见王妃这个词开始就十分局促的易娘道,“我进去了。”

楚窈进了正门,就觉得这屋子同当年卫王府里的小佛堂极像,也不要人提醒,径进了西面的耳房,才掀开耳房的垂帘,就听见赵怡的笑语。

“一别经年,楚妹妹倒是比以前更随性了,连紫烟也打趣起来。”赵怡坐在榻上,穿着一身灰布衣裳,头发盘在脑后,插了根乌木簪,像极了道观里的女道士,看着楚窈却是满脸笑意,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还不快过来坐。”

“紫烟可是姐姐你的宝贝,我哪儿敢打趣了去,”楚窈快步走到赵怡身边,上下打量一番,“这衣裳忒难看,也敢叫你上身?仗着自个儿底子好,也不该这样糟蹋。”

“卫人只觉实用便好,哪里比得了妹妹的手艺,”赵怡拉着楚窈坐在榻上,“我估摸着总要□□十五年才能得见你,却是忘了你也是从卫地去的西凉。”

“既早知道是我,怎么拖到此时才与我相认,”话一出口,楚窈就觉得不像,又忙解释道,“我也是前几日才来,迷迷蒙蒙醒了,就已经躲在那大垂柳后头,不过片刻功夫,就见得了你,”言罢又掐着嗓子,唱了句吴语,“将军救奴性命,当以身报之,将军可愿否?”

“你倒像个无事人,那日见了是你,三魂都飞的干净,若不是我手上还有个把准头,今日我就要往柳荫底下去奠你了,”赵怡说话间只横了楚窈一眼,本想再说些什么,到底是忍了。

“说来我与姐姐本就是那时候见的,姐姐施恩良多,哪里记得一个还没长成的小姑娘呢,”楚窈故作委屈,叫人怜惜,又道,“幸而上天垂怜,叫我与姐姐都偷来一世光阴,也是姐姐眼力好,一眼就认了我出来。”

“你是个惯会奉承人的,把人抬得高高的,才一下子摔下来,多少人还在后头念着你的好呢,”赵怡抬手理了理楚窈耳畔的发丝,又见楚窈微红了脸颊,心里平添几分欢喜“我记得你是□□元年生的,现今也该十三了吧,你妈妈不往西凉去,反留在卫地,可是有什么旁的打算?”

“我才学得妈妈十分之一的手段,哪里就那么厉害,”楚窈嘴上谦虚,心里却颇为得意,听闻赵怡问得年岁便回,“正是十三了呢,”略停了停,“前日我们跟着你进城,她便临时改了主意,怕是想顺着你的手,把我送进卫王府,她好在卫地安心养老呢。”

“定是你说了什么,不然,按楚妈妈那难缠的性子,能真愿意定下来?”赵怡有些不信。

“姐姐是怎么知道?”楚窈有些心虚,却又立时正色道,“我不过将你卫王妃的身份透给她罢了,留在卫地的决定,可是她自己下的,再没旁人能改呢。”

楚窈想了想,“说来今日往这白云寺来,也是因着妈妈她听闻你每月十五都要往这里来,才设计下来的。不曾想,我正预备着找你,你就派人引我来了,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果然是长进了,心有灵犀一点通这话都能出来,”赵怡打趣道,“别看这院子清净,若没得人带路,你连前头的小路都走不得,我若不叫人引你过来,还能叫你钻地不成。”

楚窈立时拍手应道,“我若钻地过来,姐姐可得替我备下温泉花瓣,最好还有南商锦缎,南海珍珠,若能有百花御膳,就是极乐了。”

“便是你不说,也是有的,”赵怡忽而正色道,“既是你妈妈要送你进府,你自己可愿意?”

“除了进府,我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去处么,”楚窈倚到赵怡肩头,“贩夫走卒妈妈可看不上,再不济她也要个豪商高官,卫地里能合她要求的,能有几个?不如遂了她的意去,还能进府帮你。”

赵怡沉默半晌,“总归你才十三岁,也不急在这一时,过几日我找个由头接你进府,先吊一吊你妈妈的胃口。”

“那敢情好,若有个盼头,她是不会生别的心思的。”

两人正要说些私房话,便听见紫烟在外头喊了一声,“王爷来了。”

这可真是热闹,赵怡同楚窈对视一眼,便一同起身,赵怡走在前头,楚窈略慢上半步,就如当年府里同行。

☆、第四章三人初会

楚窈赵怡两个才掀起帘子,就看见夏云景从外边进来,赵怡见了,索性停下脚步等他过来,楚窈从赵怡身后挪出一个脑袋,扮作涉世未深的少女,偷偷打量着夏云景。

夏云景用乌木冠挽着头发,穿着一身石青色的衣裳,上头用银线绣着云纹,看着不像是卫地的手艺,许是卫王府养着南来的绣娘,只是在卫地日久,到底染了些卫地的味道。

夏云景常年与将士同吃同住抵御外敌,身材便比南方男子更为健壮,只眉眼间更比其他卫地男子多了几分精致,楚窈想起昔日赵怡曾说的太子肖父,原本是不大信,只以为太子的精致是随了赵怡的,如今看来,不过是夏云景年纪渐长,渐变得英武起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到寺里来了,”赵怡把夏云景让进耳房,“不是说要往军中去的。”

夏云景摆了摆手,“临时有些事情,便没去成,想着你今日在寺里,便来接你,”言罢又看向楚窈,“这是哪家的姐儿,看着倒不像是卫人。”

紫烟随后进来取了小桌放在榻上,又叫易娘捧了茶水摆好才出去,楚窈等赵怡夏云景落座,这才过来向夏云景行礼,“民女楚氏见过卫王。”

赵怡见夏云景对楚窈有些兴趣,挑了挑眉头,心里一股子闷气便生了起来,只道今日运气不大好,竟在见楚窈时叫夏云景提前见了,果然是一步乱步步乱了。

好在赵怡没忘了楚窈正在给夏云景见礼,便伸手将楚窈拉到自己身边,“楚妹妹才十三岁,便生得这样好看,可不敢叫王爷您瞧得多了,瞧得多了,便要记在心里的。”

楚窈心里一跳,便佯作玩笑道,“王妃都看了奴这么久,看来奴是在王妃心里住着啦。”

赵怡一顿,脸上便漾开笑意,正要说话,便被夏云景截了话头子去,“这倒是实话,王妃与你这般投缘也是少见的,”说着,又看向赵怡,“日后常叫她进府与你作伴吧。”

“既王爷都开了口,楚妹妹,日后我可是要常接你进府玩的,可不许推辞,”赵怡转过去与楚窈说话,正大光明的撇了撇嘴,又对楚窈眨了眨眼睛。

楚窈素知赵怡有几分孩子心性,也被逗得笑出了声,“姐姐请我去玩,哪里有不去的道理。只是不知姐姐预备和我做些什么,针织女红琴棋诗画妹妹是不在行的。”

“聊什么琴棋诗画,今日得一盆花,明日有一块石,等到山花开了,出去走走,不更快活?”赵怡说着,又看向夏云景,“王爷觉得如何?”

夏云景不由拊掌道,“这回你算找着一个同路人了,也罢,我每日也与你们寻些新奇东西来,便哪一日不能得了,你教她你赵家枪法也是能过的。”

“那也不是不成,”赵怡对楚窈道,“我赵家枪法要些功底,我先教你些保命功夫,这才是要紧的事儿。”

“若学着,就是得了,我也怕再遇上那日胡人一样的事情哩。”楚窈拍手道。

“胡人?”夏云景突然出声,看向赵怡,“可是前几日你回府时遇上的那队?”

“正是呢,那日若不是我正好赶到,怕是楚妹妹也与她四姐姐一样,要埋在那荒郊了。为着这个,她妈妈本要带着她往西凉老家去,也不敢再走,请我帮着,在王府后头买了个院子,孤儿寡母的,我便想着多照看些,”赵怡瞥见楚窈多紧张似的,偷偷攥紧了自己衣裳,便安慰的抚了抚楚窈的头发,见着夏云景眼里多了几分怜惜,这才道,“她父亲去得早,家里头没个男人顶门立户,我便叫人巡逻时,也多往她家那边走走。”

“正该如此,”夏云景又对楚窈道,“若有人欺负你妈妈,便来请王妃做主,只你们不过才住了三日余,怎么就往白云寺来了?”

楚窈心里一跳,忙起身又行了个礼,算是谢过卫王、王妃,这才慢慢道,“民女妈妈总五个女儿,头三个姐姐早在南地便已出嫁,独民女与四姐随着母亲,前日四姐走了,妈妈心里辗转,昨个儿家里有媳妇荐了白云寺上来,母亲想着能与四姐点上一盏灯,也等不及再耽搁,这才今日来的。”

“也是她妈妈一片仁慈爱女之心,”赵怡叹道,“我来时远远见了她,才派人去请她过来说话,”说着,就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请她来时,她妈妈正在方丈处说话,我虽叫人去说,也不知道她妈妈知道了没。”

“你吩咐的事情哪里能不好好办的,且安心吧,”夏云景又道,“听这话来,你本是南人?”

“回王爷,是。”

“哪里分什么南人卫人,俱都是大夏子民,王爷糊涂了。”赵怡瞪了夏云景一眼,把楚窈搂进怀里,楚窈也作受惊样,不敢抬头。

“王妃说的是,俱是大夏子民,是本王说错了话,”夏云景自进门后头回改了自称,才让人觉得他像个卫王了,“只本王昔年也在南地长大,算是老南人,也不知南地如今成了什么样子。”

夏云景在南地长大这事,楚窈是听过的,□□称帝前本就是南王,后来一举灭了十王,方改了纪年,封了子嗣,楚窈抬起头来,“南地是龙兴之地,又有京城定都,自然热闹,商人百姓,俱是笑语,一派繁华盛世。”

“南地素是个好地方,可惜离京日久,竟数年未能回去。”夏云景说这话时,周身气势与方才大不相同,倒像是楚窈侍奉十多年的那个卫帝了,楚窈低下头,不再接话。

赵怡倒是道,“总会回去的,也叫母后能好好看看你。”说着,便伸了只手去,握紧了夏云景的。

楚窈见状,只在面上做着羡慕,看夏云景回握赵怡的手,然后爽朗一笑,心底却有些不懂,夏云景同赵怡少年夫妻,又有太子夏文渊在膝下,赵怡上辈子又怎么会突然暴毙,且夏云景也毫不伤心呢。楚窈心里想着,便觉得赵怡原本放在自己背上的手倏地抓紧,又骤然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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