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浩钦脸色有些怪异,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自己没立场,微微清了清嗓子:“苏公子到是特立独行。”
闻墨弦只是看了他一眼,对此不置可否,轻轻挑了挑眉:“文阁主留下我,难道便是为了问我二人感情好不好?”
文浩钦有些尴尬:“苏公子别误会,老夫并无此意。我……我只想冒昧问一句,你那位小友家中可有亲人,如今多大了?”
他眼中又是期待又是紧张,直直盯着闻墨弦。
闻墨弦眼帘低垂,眼里有些暗沉,许久后她才看着那几乎是屏着呼吸的老人,缓缓道:“她父母是豫州的一对清贫百姓,生于天元九年上半年。”
文浩钦嘴唇微颤,喃喃道:“天元九年……天元九年,蓝儿,蓝儿便是……”他眸中一片苍凉,复又追问道:“他父母在哪,可是他亲生父母?为何是上半年,不知晓具体生辰八字么?”
闻墨弦未回答他的问题,在沉默片刻后,沉声道:“文阁主,我明白您在想什么,我信得过您,也便开诚布公同你言明,事实便是你想的那般。”
听了闻墨弦的话,文浩钦猛地站了起来,微乱的胡子不断抖着,脸也因为激动,涨的通红,他颤声道:“他……当真是,你……你可有证据?”虽然激动非常,他仍未失了理智,开口问道。
闻墨弦也不介意,反而在那边开始缓声道:“我识得她时,她方才五岁,那时新年方过,豫州还是天寒地冻。她便穿着一身不合身的单薄破衫,看着那些乞丐领粥……她那父母对她极不好,要将她卖给商户的傻儿子做童养媳,最后被我带回了家。”
文浩钦虽说仍在求证,可心里基本认定了,听得闻墨弦的述说,心疼得不行,双手青筋暴起,恨不得去教训那对利欲熏心的男女,他哑声道:“那孩子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人!原来蓝儿生的是个女孩儿,好……好。”此刻已然顾不得质疑,文浩钦眸子通红,已然开始哽咽:“那……后来如何了?”
“后来我家遭了大变故,落得家破人亡,也同她失散。她生很好看,同那对平凡夫妇一点也不像,后来寻她时,我便疑心此事,因此刻意逼问那对夫妇,他们才道出实情。当年惜儿的娘亲被那人追杀动了胎气,生下惜儿后遇到了那对夫妇,只是彼时她已然是强弩之末,无奈之下,临终前将惜儿托付给了那对夫妇。”
“原本是请求他们将孩子送到文渊阁,可两人怕麻烦,又害怕牵连自己,最终将孩子留下了,只说是亲生的。最初碍于她娘留下的银钱首饰,也算养活了她,只是生了个儿子后,家境贫寒,也就对她越发不好了。”
文浩钦老泪纵横,死死抓着石桌,悲痛道:“是我无能,我唯一的女儿我没护好,让她枉死,甚至连尸骨都未寻到。自以为可以追查凶手,替她雪恨,最终身陷囹圄,还让她的孩子被人欺侮。我糊涂,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去找孩子呢?!”
闻墨弦叹了口气:“彼时谁也未料到他会如此丧心病狂,他对外称遇袭失踪,恐怕文阁主之前也不愿承认她遭遇不测,故而就比耽搁了,并不怪你。”
文浩钦整个人似乎有些崩溃,他这么多年一直被关在那个地方,恐怕唯一支撑他的便是替文韵蓝报仇,如今见到最疼爱的女儿留下的骨肉,触及那些痛苦的往事,再也熬不住,当着闻墨弦的面,便哀然落泪,原本看起来儒雅矍铄的老人,瞬间颓然苍老了许多。
半晌后他才平静下来,嘶声道:“蓝儿在哪?那对夫妇可曾说过,将她……葬在何处?”
闻墨弦看着这个哀戚的老人,眼里有些不忍:“为了让那人找不到线索,她……临死前让那对夫妇将她火化了,骨灰……也已然……我只能在那处替她建了座空冢。”
文浩钦听得五脏俱焚,双眼冲血,悲声唤了句女儿的小名,猛的喷出一口血。
“文阁主!”闻墨弦忙起身迅速封了他几处穴位,替他渡了些内息。文浩钦几欲癫狂,嘶吼一声:“萧衍!”生生将厚数寸的石桌震裂。
闻墨弦只他情绪崩溃,也就任他发泄,良久后,她有些复杂道:“文阁主,我同你说这些,是因着我明白您的心情,也晓得知晓这世上还有一个外孙女,对您而言是多大的慰藉。可是,我却希望,这件事惜儿永远不知道。”
文浩钦脸色一僵:“为何?”
闻墨弦眼神有些悲悯:“您觉得这份迟到了十六年的血缘亲情对她而言,是幸福,还是痛苦?也许您会很疼他,您也可以告诉她,她娘亲很爱她,可是您要她如何接受,她幼时的苦难,她的娘亲的死,都是那个给就她生命的男人造成的?您让她如何接受,她的出生根本就是一个悲剧,她生身父亲是一个伪君子。”
文浩钦面如死灰,他一生被人赞誉,自认为仁德睿智,可却在他最爱的女儿身上犯下大错,而一错,就让他再也无法挽回。女儿没了,找到了外孙女,却没脸,也没资格去认啊!
“那你……为何要告诉我?”
闻墨弦眼里有些痛色,低声道:“她过得很苦,即使她不说,我也晓得,她还是很希望有个亲人能好好疼她。虽然她有疼她的师傅,我也会尽我所能去疼她,护她,可那种血肉相连的亲情,我弥补不了。我给不了她娘亲,也没办法让她认父亲,甚至这个外公,我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让她晓得。让您知晓她的存在,这世上有一个与她有血亲的人牵挂她,疼她,即使她不晓得,也算是一丝慰藉了。而且,也许有一日,她认了您,在世上也有一份依靠。”
文浩钦直直看着眼前的白袍公子,年纪不大可那种稳重成熟让他都惊叹。耳边的字字句句,之前同他外孙女在一起时的体贴,无不流露着对她的深情。
文浩钦这次格外认真地看着闻墨弦,模样长得很好,虽然瘦了些,可是功夫好的很,身份虽然神秘,可毫无疑问,能护好他的外孙女。有心计却够磊落,今日那些行为表现,足以看出来人品出众。最重要的是对自家外孙女实在上心,这样的人让他很满意,他顿了顿:“老夫明白,在她面前。我绝不会透露一丝一毫。只是,老夫多嘴,公子与我那外孙女?”
闻墨弦也不扭捏,正色道:“我两早已订立鸳盟,虽未成亲,但在我心中,她已然是的妻子。”
文浩钦眼睛有些湿:“对她而言,你定然是她最重要的人,我也能感觉到你对她是真心的。我没资格去插手你们的事,只要你能让她开心,我就满足了。”
闻墨弦敛神正道:“您放心,我会好生照顾她,至死不改。无论日后发生何事,也请外公记住今日之言,莫要食言。”
文浩钦也肃然道:“自然如此。”说罢又朗声笑了起来:“虽说听不到她唤我外公,你叫也是一样。”
看着那笑出泪水,喃喃唤着女儿的老人逐步远去,闻墨弦微微叹了口气。
“你呀,这般坑人家长辈,合适么?”说话的是正苏若君,她给那中毒三人把完脉,进来恰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见人走了,才出声感慨道。
闻墨弦勾了勾唇:“我并未说我是男子,况且他之前也不以为惜儿是男孩么?再说,我并非刻意隐瞒,不过是形式所迫,不得不隐匿。”
“狡辩,不过他已然错了一次,这次怕是不会再错下去了。不过,当真要瞒着流惜吗?那人毕竟是她亲身父亲,她最后从别人那里知晓了,会不会同你?”
闻墨弦眼神暗了暗,神色有些迷惘:“她若想知晓,我瞒不了多久的。只希望她若不想知晓,我能瞒她一辈子。我不怕她会动摇,按她那死心眼的性子,我很笃定,我和那人,她连选择都不会做,可是,我怕她伤了自己。”
苏若君叹了口气:“所谓情深不寿,有时我到希望你二人都能自私些。”
正说话间,廖月快步走了进来:“公子,青州城到处都是三大门派的弟子,找了这么久,他们已经往城外来了,我们怕是要赶紧离开,不然虽能应付,但会暴露的。”
闻墨弦眉头一皱,随后开口道:“城内探子可还各司其职?”
“是,我特意吩咐过,此中正是混乱时,想必能查到许多隐匿的事情。”
“不错,我们先撤,该留下的人仍旧不动。他们要是追过来,也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归,记得备份大礼。既然这青州的水已经浑了,那便再搅一搅。一但惜儿标注的几处有动静,立刻将事情弄大。”闻墨弦嘴角微挑,笑意依旧柔和,却不及眼底。
“属下遵命,主子,不知您准备去哪?苏州还是?”
闻墨弦顿了顿:“十年了,该回家了。”轻声低喃的一句,带着数不尽的情绪,听得廖月和苏若君都有些伤感,可也有些激动,既然决定回到那里,想必,很快就可以结束这煎熬十年的仇恨了。
吩咐墨影几人收拾好东西,闻墨弦去同那些人说明了情况:“青州城追兵快到了,难为各位先忍耐一下,带伤赶路。这边出事,想必名剑山庄也会很快得到消息,到时需要防范的也就更多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会分开走,我派人护送各位去一个地方。如今大家处境危险,希望你们能相信在下,安心跟随,待各位家中事情解决,便可以安然归家。”
众人俱都抱拳行礼:“苏公子高义,我等必然信服。”
很快各人都备好了衣服马匹,六七人一组,乔装成农夫商户,俱都整装待发。
顾流惜药性未退,闻墨弦让紫曦备了马车,替她换好衣服,抱着人出了院子。
等着辞行的众人见闻墨弦抱着个姑娘出来,又不见顾流惜,心里顿时笑叹一声:那少年原来是个姑娘,难怪两人如此亲昵。
文浩钦见顾流惜昏睡着,忙紧张低问:“怎得这般严重?”
“她手上伤口比较严重,方才处理伤口时给她服了麻沸散,药性未除,您别太担心。”
文浩钦听了才安心点了点头。
将顾流惜抱上马车,闻墨弦对外面众人抱拳道:“各位英豪一路保重,我们豫州再会。”
众人齐声道:“苏公子一路珍重!”
苏若君自然是跟着闻墨弦,坐在后面的那车上照顾肖蕴。想到肖梦锦,又不由担忧,青州出了事,肖蕴被救走,落霞楼一定会怀疑她,可是闻墨弦说,她会赶上来。若再耽搁,怕再次让肖蕴出事,因此她只能先离开,可是一颗心怎么都静不下来。
走了数里路,影子和跟着闻墨弦等人的三位中毒的汉子立刻戒备起来,马车也缓了下来,闻墨弦撩开车帘,淡笑道:“不必紧张,是朋友。”
话音刚落,一道纤细的身影掠了过来,神色有些焦急,闻墨弦看了看后面的马车,微笑道:“莫急,你想见的人,都在那上了。”
肖梦锦额头带着层薄汗,深深行了一礼:“谢谢!”随后急匆匆上了后面那一辆那车。
很快几声闷响传来,还夹着闷哼,闻墨弦看着晃了晃的车帘,摇头笑了起来:“赶路吧。”
这边苏若君捂着鼻子,眼泪都流出来了,而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压在她身上,手足无措地给她擦眼泪。
苏若君哭笑不得,她原本是听到肖梦锦说话的声音,出来察看,却被心急的肖梦锦直接撞倒,马车空间小,肖梦锦去拉她反被带了下来,直接压在她身上,牙撞上了她的唇,又磕到了鼻梁,痛的她泪水都出来了,怎叫一个混乱了得。
眼看把苏若君撞哭了,肖梦锦也呆了,都顾不得看她娘亲,赶紧把人扶起来,想给她揉鼻子,苏若君却闷不吭声的捂着,让她更是慌了:“对不起,我撞疼你了,你让我看看。”
发现她没有受伤,苏若君松了口气,摇了摇头,闷声道:“没事,只是有些酸。”被她撞哭了,实在太丢脸,坚决不能承认。
见肖梦锦仍是担忧地看着她,她只好松了手,鼻子红红的,嘴唇上都有些血渍,还有道牙印,看的肖梦锦又是心疼又是窘迫。
苏若君舔了舔嘴唇,低声笑道:“梦锦太热情了。”
肖梦锦脸色一僵,目光再不敢看她,耳朵红的通透。看到肖梦锦身后安睡的妇人时,才褪去,目光一瞬不瞬。
苏若君赶紧让开,握着她发抖的手,温声道:“你看,你娘亲就好好在这呢。她被关了太久,之前旧疾未根除,因此有些虚弱,我已经给她服过药了,以后我慢慢给她调养,定然让她好好的。从此以后,你可以陪着她,孝顺她,再也不必被人挟制了。”
肖梦锦使劲点头,眸子憋的通红,就是不肯哭,苏若君看得心疼,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在我面前,你不用逞强,想哭便哭。”看着一贯清冷的人眸子红通通地盯着她,苏若君将她抱进怀里,故作促狭道:“哭不出来么?那我给你扎一针?”
肖梦锦却出乎意料地没炸毛,埋在苏若君带着草药清香的怀里,无声落泪,最后低低说了句:“谢谢你,若君。”
苏若君环着她腰的手一紧,半晌后柔声道:“这是你第一次不连名带姓的叫我。”
肖梦锦脸色微红,微不可闻地说了句:“才不是。”当初苍山归来时,她偷偷亲她那一次,也是这般叫她的。
青州事了,肖梦锦娘亲被救出来,闻墨弦一行人轻松不少,丝毫没有被追杀的紧迫感。苏若君和肖梦锦更是难得可以在一处,以至于两人都没发觉,伸手安睡的妇人,手指微微颤了颤,最终却沉寂下去。
此时此刻,只盼岁月静好,前路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阁主下绊子了。短短时日内,众人见证了,实为百合,却从一路到言情,哈哈哈哈
☆、第127章
顾流惜醒来时,身子依旧有些无力,迷糊中能感觉到自己在被人抱在怀里,混沌的知觉依然能感受到身后柔软馨香的身体,在一阵轻微的颠簸中摇摇晃晃,让困顿未消的她隐隐又开始昏昏欲睡。
闻墨弦察觉到她不适地动了动,低声道:“惜儿。”
耳边低柔轻唤,让顾流惜又清醒了一分,眉头轻蹙,勉强睁开了眼。此时已然日暮西山,金色余晖铺陈天地,几缕透着熏红的微光,透过未遮严实的车帘跃了进来,刺的她眼睛眯了眯。正觉不适间,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双眸,微微拢着,替她掩去直射的光线。
被这一刺激,顾流惜头脑清醒了许多,眨了眨眼,看着眼前微暗的光线,以及那只漂亮修长的手,嘴角忍不住便挑了起来。
随后那只手顿了顿,接着指间微微拂过她嘴角的弧度,清雅的嗓音在耳边流淌:“惜儿很开心?”
嘴角弧度越发大,顾流惜伸出左手,将她遮在眼前的手轻轻拉了下来,握在手里犹如握了上好的软玉,细腻微凉,让她忍不住揉了揉,软声道:“嗯。”
闻墨弦看她懒懒地窝在她怀里,低头把玩她的手,这模样慵懒得跟猫儿似得,揉着些许余晖的眸子里,一片笑意融融。
看着她有些干燥的嘴唇,闻墨弦伸手拿了水囊,也未收回被顾流惜宝贝般握着的手,解了软塞,凑到她嘴边轻声道:“口渴了吧,喝些水。”
被她这般体贴照顾着,顾流惜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抿了几口水,白皙的双颊似乎也被那熏红的日光染了色。片刻后,她微微偏了头,看着闻墨弦:“我们这是去豫州么?”
闻墨弦低低应了声,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顾流惜觉得她有些奇怪,那感觉不同于往日的娴雅温柔,似乎有些灼热,看的她心跳都乱了。
闻墨弦没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怀里的人。此时转头看着她的顾流惜,脸色微红,投进来的夕阳微光映在她漂亮的脸上,嘴角还沾着一些晶莹的水渍,此刻微微映着光辉,透着难以言喻的诱惑。那一开一阖的润泽唇瓣,更让她崩紧了弦,声音有些低哑:“嗯。”
这微哑的声音似乎透着股火热,让顾流惜觉得脸隐隐发烫,尤其对着闻墨弦的目光,刚喝了水的她,觉得又有些发干,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闻墨弦深吸了口气,低低道:“嗯,嘴角还有些水渍。”
顾流惜一愣,正要抬手去擦,闻墨弦却已然托着她的下颌,轻轻在她嘴角舔舐一下。一向身子寒凉的人,柔软的小舌却滚烫非常,这若即若离地亲吻激得顾流惜浑身一颤,左手终是松了闻墨弦的手,捏住了她的衣襟。
闻墨弦缓缓离开,眸光却依旧炙热,随后伸手小心握着顾流惜包扎好的右手,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她就这般盯着顾流惜,嘴角缓缓勾起,被遮掩了真容的脸此刻的笑容,却依旧美得不行,顾流惜禁不住她这般缓慢的磨折,低低嘟囔了句,随后贴了上去。
闻墨弦看着尽在咫尺的人,很快便回应起来,揽住顾流惜的腰肢,启唇让略显羞涩的人进来,随后极尽缠绵。这些时日她们虽然一直待在一处,可自从那次跟闻墨弦有了一次不算彻底的欢愉,两人便似乎克制了许多,这般热烈的亲昵也甚少。
此刻氛围正好,两人又禁欲许久,在顾流惜有些憋闷时偏开头时,才发觉两人已然抱着滚做一团了,衣襟也凌乱不堪。不过难得的是,这种时候,压在她身上的闻墨弦还不忘护着她的手。
然而在压抑地低喘之后,顾流惜看着仍在摇晃着前行的马车,顿时被雷劈了一般,脸色愣是红得发紫,连忍不住喘着的气都被她憋住了。
闻墨弦看她从愣神到羞涩到僵硬,也是愣了愣,看着她盯着马车窗口,顿时也反应过来,外面驾车的可是……
闻墨弦微微别过头,然后赶紧揽着顾流惜起了身,很是正经地理好了衣服,白皙的脸上带着方才还未褪去的潮红,隐隐有些情欲的味道。耳根子也透着粉嫩的红,缓缓道:“今日都未曾用过饭,现下可是饿了?”
顾流惜目光游离,一直忍不住暼外面,她方才应该没发出什么声音吧?随后又是羞愤欲死,即使没发出声音,这么近,两人气息的变化,有内力在身的紫曦怎么会听不到!
思及至此,她也不回答闻墨弦的话,只是颇为幽怨地看她。闻墨弦原本也是窘迫,她再怎么厚脸皮,也只是对着顾流惜,方才她只是想浅尝则止,没料到有些出离控制了。摸了摸鼻子,复又软声道:“之前我让人给你熬了汤,想来你醒了能用了。虽然赶的急,我仍特地带着了,你喝点,再用些点心。”
顾流惜听得一愣,哪有人逃命还带着汤?她顺着闻墨弦的动作望去,这马车应该是廖月她们特地替闻墨弦准备的,马车里面除了软垫,另一边还放了一张方桌,似乎还能折叠,刚好能放些茶具。因着冬日严寒,闻墨弦又畏寒,竟然还配了个暖炉,外面配了铁罩子隔开,闻墨弦却是从旁边拎出一个小汤盅。
在顾流惜目瞪口呆时,又拿着小碗舀了汤,凑过来给她喂汤:“来,张嘴。”
顾流惜乖乖喝了,汤味浓郁醇香,却并不油腻,带着股鲜甜,微烫的热汤滑过味蕾,落入腹中,舒缓了有些饥饿的胃。
细细尝着汤,顾流惜看着认真给她喂汤的人,忍不住感慨道:“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富贵人家,这时候居然还能喝汤。”
她虽是感慨,眸子里却满是笑意,到把之前的羞窘忘了。
闻墨弦瞥了她一眼:“是不是觉得我骄奢淫逸,败家的很。”
顾流惜嘻嘻一笑:“才没有,不过你这般有钱,我却是个穷鬼……”随即她压了压嗓音“你嫁了我,我得想想怎么养活你,以免委屈了你。”
闻墨弦手一顿,抬眸直直看着她,脸上表情很是淡然,眸光深邃,看的顾流惜有些心虚,嘟囔道:“是你自己承认的。”
见闻墨弦依旧看着她,顾流惜没辙了,软声道:“好了,我嫁你还不成嘛?”
“成。”干净利落得应了,继续喂汤,顾流惜却哭笑不得。
两人腻腻歪歪喝了汤,马车也不急不缓进了兖州,一行人的装扮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夫人,寻了个客栈住下却也未引起让人注意。
进了房内,顾流惜透过窗户看到了外面那装扮的三人:“墨弦,你准备如何处理这些人。”
闻墨弦看了看窗外:“他们这些人在哪里关了许久,知晓的事情不少,况且心中对冥幽教和名剑山庄已然恨之入骨。虽说大多被人冒名顶替了,可只要帮他们重新掌控门派,不但可以破坏冉清影她们在江湖中隐藏的势力,同时可以成为日后对付他们的利刃。”
“你是不是已然准备好,要对付他们了?”顾流惜眼里有些忧虑,这一切似乎都超出她的情都要提前了么?当初准备了十四年的闻墨弦,如今提前动手,会不会出问题。
“不错,而且想必他们也等不及了。冉清影去豫州的心思,昭然若揭,这次红袖招暗室被袭,冉清影怕是更沉不住了。这次回去,豫州怕也要变天了。”
见顾流惜有些忧心,闻墨弦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担心?”
顾流惜点了点头:“我同你说过,上一世你是四年后才动手的,如今因着我的出现,似乎都变了,我怕……”
“我晓得,我若没信心不会轻易出手,你摸担心。我这次提前了四年,是因着我的身子比之前好了太多了,再加上有你指点,翻出了青州这事,我所准备的东西已然足够了。”她看着顾流惜,眼眸微扬:“最重要的是,我不会直接出手,落霞楼和冥幽教彻底决裂了,如果没了心昔阁的威胁,一直妄图掌控武林的名剑山庄和冥幽教,势必会再次产生矛盾。而且之前我便派人潜入冥幽教,调查蔺印天寻找纯钧和夺我爹的那两块血玉的目的,之前就隐约有了线索。只要弄清楚他的目的,我们便能占据主动地位。”
听了闻墨弦所言,知晓她有完全考虑,顾流惜也就稍微安了心,想起之前想要同闻墨弦讲的事,她忙道:“墨弦,你有没有想过,对付冥幽教,可以从他们的内部入手?”
闻墨弦一怔:“惜儿的意思?”
“蔺印天自己没有做教主,而是让冉清影顶替你的身份,说明什么?”
“你是说,冥幽教有人仍念着我爹?”
“不错,其实之前一直想告诉你,上一世你攻破冥幽教成功除去蔺印天,最大的助力,便是冥幽教有两位长老的临阵倒戈。”
闻墨弦眼神微闪,随后弯了弯嘴角:“可是大长老许世仁,三长老万春林?”
顾流惜一愣:“你同他们接触过?”
闻墨弦摇了摇头:“毕竟是爹曾经的部下,既然要对付他们,自然仔细查过,这两人同我爹感情最好,这十年来基本不问教中之事,也不大赞同冥幽教的动作,故而由此猜测。”
“不错,只是不知道如今是否会改变?”
“无事,既然上一世他们帮我,如今便依旧有可能,待我身份无需隐匿,我会找机会接触他们。”
“嗯。”顾流惜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颇为疑惑道:“可是那些人被关了这么多年,难道那时候蔺印天便准备对付名剑山庄了?”
闻墨弦眼神有些暗沉,语气嘲讽:“不过是分赃不均,由此生了嫌隙,小人之交,焉能长久,名剑山庄恐怕也未曾信任过他。”
“分赃不均,你是指?”
“冥幽教地处西域,当时苏家的家产基本都被萧衍所得,蔺印天不过得了一些金银珠宝,虽然当时看起来占了大便宜,可任谁也晓得,那些商户生意更能长久,萧衍得了那些,这些年早就敛了不少钱财。当然最主要的不是这个,据千机堂调查,当初孟闲庭运的那把剑,至今仍在名剑山庄。”
顾流惜恍然大悟,难怪当初冉清影一直同她讲苏家灭门的凶手是名剑山庄,怕是因着那一次都彼此明白,没了苏叶,对方就是称霸路上最大的阻碍。
只是如今令人困惑便是,蔺印天为何要寻那两把剑,如果一把是纯钧,另一把又是什么?从不曾现世的剑如何能和蔺印天扯上关系?还有那常允墓中,故意布下血线蛊,设置一把假剑的又是谁?
顾流惜阖着眸子揉了揉眉心,她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上一世蔺印天败得如此迅速,总觉得蹊跷?而且即使到了最后一刻,她也不知道冉清影有没有得到纯钧,她身上的血玉何时没得,她也记不得了。
对了,冉清影为何要去找师傅,是因着他剑圣的身份暴露了?可她却隐隐觉得不对,既然晓得师傅是剑圣,自然明白他不可能替冥幽教做事?
闻墨弦见她眉头越拧越紧,低声道:“惜儿,怎么了?”
顾流惜有些迷乱,也有些慌张:“我觉得我好像有些事情记不得了。”
闻墨弦眉头微皱:“莫急为何这般说?”
“我之前同你说的事几乎都是同你和冥幽教有关,我也一直以为当初师傅生气我为冉清影犯下如此大错,将我逐出师门了。可是方才我想起师傅,突然觉得不对劲。我只记得师傅将我逐出了师门,彼时师姐和师弟还活着。可我记忆中师姐和师弟最后都枉死了,可我突然发现我不记得他们……他们如此遭难的,他们……他们遇害,师傅不可能不理,可……我的记忆中……师傅再也未出现过。”她说地语无伦次,脸色也有些发白,越说她越觉得她遗忘了很多事情,冥幽教怎么灭的,她当时在哪?她如何知晓蔺印天死的,如何知晓冥幽教判乱的?对于冉清影的头号死敌心昔阁,她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了解的如此少!
随后她冷静下来,仔细思索,突然发现她最后知晓的事情,都是从冉清影嘴里得知的!但是她很确定她带着冉清影逃跑,被冉清影告知真相,再到闻墨弦身亡那一段却是亲身经历的!这,她之前回忆往事时,为何会忽略这么大的漏洞?
也就是说,她混乱的记忆是从名剑山庄的武林大会后开始的,直到她和冉清影被追,她才真正记住了最后的那些画面。
闻墨弦秀眉紧蹙,随后却是认真看着顾流惜:“惜儿,你别慌,那些都过去了。你的情况本就特殊,携前尘往事,出现记忆混乱也未可知。但如果不是外界因素,而是你当真记不得那一段,那么定然是那段日子出了很重要的事。”她伸手拂了拂她的脸颊,安抚她的情绪,缓声道:“但是,惜儿,你要记着那已然是以前的事了了,无论期间发生了什么事,都已然无碍,它还未发生,你明白么?”
顾流惜还是有些心急:“可是说不定是很重要的事,跟你有莫大关系。还有师傅,对,我不记得你的事,也不记得他的,定然同这些有关。我若记得了,你……你便不必……如此辛苦。”
“惜儿。”闻墨弦出声打断她的话,嗓音轻柔下来:“你知道么,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你什么都不记得,带着那些记忆对你而言太苦了。你不记得一点也不要紧,你要相信你媳妇很厉害,只要有你陪着,我一定能替爹娘报仇。那些不知道,遗忘的真相,虽然我没办法替你完整重现,但我亦可以陪你一同慢慢寻找,不管那些遗忘的有多重要,它都终将消散。而真正的事实,我和你一同去造就,好么?”
顾流惜呆呆看着她,原本因着陡然意识到真相而失措的眸子,逐渐平稳安静,最终恢复一片清明,隐隐有细碎光泽浮动,随后认真点了点头。
靠着温凉的怀抱,顾流惜眸光暗沉,此时她突然意识到,除了冉清影,蔺印天,萧衍,她的师傅也将是这场纠葛十几年恩怨中,不可或缺的人。师傅,欧煌,铸剑世家,天机门,珞珈十九诀!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算是腻歪加引出一些事情,虽然现在没办法明说,但后面会提。这样能理解,智商情商都不算差的流惜为何对前世冉清影的老对头,以及她有所好感的阁主还有心昔阁知道的不多吧。不是她一味的不关注,后期再怎么不关注都杀到门口了也该知道了,这就是问题所在。
后面开始一点点揭示这场纷争的原因来由,以及开打准备。阁主快过年了,新年礼物也该提上日程了,嘿嘿。
☆、第128章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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