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蚀行动作者:A黑桑A
的问题并不惊讶。他慢慢道:“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会在这儿?”
徐子敬眉梢一扬。――今天这是要把话都说得清楚明白到再没有退路和余地么。他歪了歪脑袋,肩膀上的伤口又隐隐地疼起来。他的表情算得上坦诚:“如果我说,我不喜欢那些事情呢。”
叶昔笑了一下:“你是做这行的。”他凝视着徐子敬,道:“你真正的相信过一个人么。”他答非所问。
而徐子敬只是笑笑。他向叶昔道:“这只不过是职业。”言尽于此。这职业给了他太多,也要求得太多。他自此拥有行于黑暗捍卫光明的荣耀,但也自此承受那黑暗中的冷酷与残忍。他们都是做这一行的,早知道信任是太过脆弱的东西,甚至经不起一个闪回间的考证。太多事儿不是他们可以过问,却真正主宰着他们的生死和悲欢。
可是我信你,与这份职业本无干系。
他并需喜欢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也不怎么乐意去揣度国内那群人的心思。做他的事情,尽他的心,如此而已。
只有这么一个人,不在这冷漠的范围之内。
徐子敬缓缓开口:“叶昔。”他注视着站在面前的男人,微笑一下:“我信你。”
叶昔看上去不为所动。
徐子敬的语气还是那样,平淡里带着点笑意:“你知道我。”你知道我从来不惮于追逐我爱着的人。
叶昔没再说话。他转身走掉了。
徐子敬在男人身后低声地笑,声音回荡在这寒冷而又空荡的房间里,伴随着叶昔离开的脚步声。有些时候沉默并不是坏事情呢。徐子敬想,如果只是为了最后的告别,如果只不过想问一个“你信不信我”的问题,你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
承认自己心动不是很艰难的事情啊,叶昔。我收到了。
51天狗
国内下了第一场雪。中午时候的气温又升上来,而会议室里面空气冷凝。
“这是今天上午被送到行动处的录像带,大家都看过了,现在,有谁有什么要说的。”女人声音平静,但脸上十分严肃。
温秋岑看着前方的大屏幕,没说话,而手指不自觉地把水杯握得死紧。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样的沉默,而大屏幕上赫然定格的,是叶昔的身影和那轰然洞开的合金大门。
宁刃靠着会议桌,她并没有掩饰那划过每个人脸上的,过于锋利的审视的目光。而与会的并不只是行动处的人。陈志先看着屏幕上自家行动处的处长,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尴尬。
宁刃重新开口:“那么,是没有人能对这录像做出解释了。”
陈志先慢慢道:“宁刃,这录像带是怎么到行动处的,来源查清楚了吗?”
宁刃摇头:“来源不明。我推测应该是通过我们在俄罗斯的人传过来的。”她微微眯起眼睛:“毕竟现在了解这录像的真假和叶处长的处境比较重要。”
陈志先只是点了下头,没再说话。
宁刃也不客气,直接下了命令:“一处的同志们分成两组,一组人追查这盘录像带的来源和真实性,第二组尽量了解现在俄国的情况,找出一切和我们情报部人员动向相关的消息。”陈志先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女人发号施令。眼下情报部已经处于劣势,叶昔的事情无疑将会成为未来零三攻击情报部绝佳的把柄,可是大敌当前,也只能任由这“外人”“暂时”入主行动处。
宁刃在停顿了两秒之后道:“温副处长,我们两个人,负责查清叶处长到底是否有变节嫌疑。”
温秋岑终于把目光转向宁刃,然后点头应了声“是”。
散会后的会议室没什么人,陈志先看向宁刃:“宁队长,这次也多亏了你临危受命,叶昔的事情,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他语气很客气,却若有若无地咬重了“队长”两个字。
宁刃倒挺谦逊地点点头,道:“我会尽一切努力。”女人表情平淡,“也希望陈部长能够支持。”
陈志先沉默了两秒,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道:“这件事情应该和‘天狗’有关,但是牵连很广,希望宁队长能够谨慎地调查。”
宁刃终于露出一个达成了目的的明朗的笑容,“有您这句话就够了。”
陈志先起身走掉。
女人百无聊赖似地转了转手里的钢笔,终于又眯起眼睛,注视着那大屏幕上的人清晰的面孔。“叶昔,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越从外边推门而入。
“看见了?这又是谁耍的手段,老二你要是知道,最好早点告诉我。”宁刃头也不回地道。
简越沉吟了片刻,道:“你看过‘天狗’的全部档案了?”
女人点头。
简越慢慢道:“天狗任务当时还有第四个执行人。”
宁刃猛地回过身来。她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慢下口吻:“你肯说了?还真是难得。”
“是王祥。”简越道。“王祥当时以‘叛逃’作为掩护在sslc卧底。”
宁刃哼笑了一声,看上去并不惊讶。
档案里头白纸黑字写的分明,天狗行动的目标,便是当时在于sslc做生意的车臣武装,他们的手里有不少重要的情报,而任务执行人叶昔和徐子修,在派往国外执行外潜的过程中身份暴露,导致徐子修牺牲,王祥彻底变节。
可是有时候,白纸黑字,不一定就是真相。
做这一行,探究真相往往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这里大多数的真相,并不黑白分明,并不光明磊落。而它在你不知情的时候,以光明和正义的名义,要求了你的牺牲和承担。
宁刃的声音在会议室里面回荡:“如果那两个人知道,‘天狗’当初不过是为了巩固王祥在sslc的可信度设计的戏,会是什么反应。”
简越像是叹了口气,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他们的身份暴露是个意外,情报部只能选择保护最大利益。”
宁刃一声哼笑:“‘意外’么?”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讽:“这可不像情报部的水平哪。那么王祥的身份利用出卖掉叶昔和徐子修得到巩固也是个意外咯?”
简越没有说话,只是将眉头皱紧。
宁刃慢慢地道:“所以,事实上情报部也不能肯定王祥如今的忠诚?”
简越看着女人,半晌,终于道:“日蚀的目标并不是sslc。”
宁刃扯扯嘴角:“给‘天狗’行动收拾烂摊子,叶处长倒也果真大人大量。”她又何尝不知道,那个人从来对当初徐子修的死耿耿于怀。当时情报泄露,情报部只能将徐子修和叶昔当做王祥的垫脚石,而此时看来,他们对王祥的忠诚度的怀疑已经到达了临界。日蚀行动的目的,不单单是调查sslc,恐怕真正的目的,是确认王祥目前的阵营吧。
特工这个职业,信任永远在第一位,最重要,也最单薄。
谍战这个游戏,人心永远最难看破,信任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的筹码。
宁刃慢吞吞地道:“情报部这一手,着实不怎么光彩啊。”
简越终于笑了笑:“这本来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职业。”
宁刃耸耸肩膀,她不知道向着哪个方向,又向着谁,笑道:“这个评价其实还挺中肯的嘛。”
简越对她有点怪异的表现浑不在意,只淡淡道:“你把监视器装回去了?”女人摊开双手笑了笑。
简越慢慢道:“徐子敬,应该不知道这些吧。”
宁刃笑了:“你和徐子修熟,未必就了解他这个弟弟。”她顿了顿,道:“叶昔知道的事情,他未必不知道。”
那个男人并不是喜欢揣度这后边的弯弯绕绕,光明背后的黑影,可他并不是傻子。说起来零三是国之利刃,但没人喜欢不明不白地豁出性命去被人当枪使。而徐子敬做到副队长的位置,不光是作战能力的关系。
经历太多血火的人,往往有着过于敏锐的,野兽的直觉。
简越不再说话。他也算是看着叶昔在这情报部里头长起来的。他执着于徐子修的死,而现在,终于到了最后。如果证明王祥在他们身份暴露时已经叛变,那么情报部不可能再纵容下去。
王祥身上的危险性让情报部无法再无视下去,那个人如果真的是双面间谍,日蚀行动便会直接演变成锄奸行动。
而sslc的芯片,不过是逼着王祥行动的砝码。得到了是一石二鸟,得不到,便是一次实验。叶昔和徐子敬,回得来最好,回不来,便是投石问路的那一块石头。只需要确定王祥的身份,后面的事情,自然还有其他的人来替他们完成。
而他们什么都知道。
监控器那头。陈志先沉默了,直到电脑屏幕上蓝天白云绿草地的桌面变成眼花缭乱的屏保。他拿起电话。“喂。陈志先。把所有经手今天上午监控录像的人员全部报上来。”
处长办公室里的监控录像密级很高,技术处的人员通常只负责将录像原样上交部里,不能查看。而经手人员都有严格的规定。
宁刃俏皮地跟简越挤了挤眼睛。――她这一招,算是彻底发泄了心里的怨气,顺便逼逼这情报部里头的鼹鼠。
※※※
徐子敬在阴冷的地下囚室里昏昏沉沉地睡着。他梦见很久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跟在叶昔身边一圈一圈地跑五公里,大汗淋漓以后假作不经意地去够人家的肩膀;梦见那会儿偶尔还会露出个笑模样的的徐子修穿着笔挺的军装在自己跟前带着点可恨的傲慢的声调说教他;梦见他接到那个人已经牺牲的消息时,越障时的泥水正从身上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梦见好像就是不久以前,他被锁在一个连窗户都没有的狗窝一样的地方,吃着坏掉的罐头在脑海里重放他的士兵们一个又一个倒下的样子……
求不得的人,追不上的目标,永远不再见到的亲人和战友,绝境的折磨。
男人慢吞吞地摇晃了一下脑袋,然后眼神渐渐清明。他看上去还是那么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难以发现男人将下颚的线条绷紧起来。他并不喜欢的那些记忆,竟然在梦里头也不安生。
而他从来不需要提醒。
现在叶昔该是已经开始行动了吧。
男人慢慢地在脸上形成一个微笑。在阴森的牢房里竟然有些可怕。
52恳求
酒店大堂装饰奢华,叶昔四下张望了几秒,然后迈步朝靠墙的插座走去。
“殷先生。”叶昔向已经等在那里的男人打了个招呼,坐下。
穿一身黑色修身西装的人抬起头看了叶昔两眼,淡淡笑了一下:“最近情况怎么样?”
叶昔嗤笑了一声,他端起桌上的瓷杯喝了一口,里头的茶水已经冷了。“是你提出见面的,殷墨。”
殷墨挑了下眉梢,道:“如果我不提出见面,恐怕得不到关于那边寄到国内的录像的解释吧。”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还有,我记得当时合作的内容只有帮助你进到sslc的基地,怎么现在,除了芯片叶处长还有别的收获么?”
叶昔目光一沉。他对殷墨着实没有多少好感。眼前这人动作优雅语气温和,而实际上却带着一股子冷漠和矜傲。他自己在这边卧底将近两年,此刻还能直接称呼他在国内的职务。这样的自负,并不让人喜欢。叶昔沉吟了两秒后开口:“我需要找机会把芯片送回国。”
殷墨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那叶处长个人的打算呢。”
叶昔淡淡看他:“现在只有我能拖住sslc,一旦我携带芯片回国,立刻就会惊动他们。”
殷墨笑了:“你告诉徐少校你的计划了么。”
叶昔忽然沉默了,过了一会,他缓缓道:“他不需要知道全部。”
殷墨对这个答案并不惊讶。他只道:“徐少校并不愚蠢。而且,他的脾气我想叶处长你应该比我清楚。”他停顿一下,似乎并不准备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现在,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sslc基地最机密的地方,会对你的虹膜做出回应呢?”男人的声音依旧轻松而愉快,但显然这并不是一个用来谈笑的问题。
叶昔低笑了一声:“殷先生又是怎么知道的?”
殷墨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我有我的消息来源,想来叶处长并没忘了殷某的来历吧。”
叶昔笑了一下,而他的嘴唇却扭曲出一个厌恶的弧度。“宁代处长让你来核实的么?”
殷墨淡淡瞧了叶昔一眼:“叶处长,你现在处境可着实不妙,一个不小心,那女人可真就能把那‘代’字儿去掉了呐。”他看上去意味深长。
叶昔似乎无动于衷。殷墨说的是事实,虽然措辞并不客气。他不打算反击。零三的人护犊子,他是外人,他们没必要和他客气。
殷墨慢吞吞地问道:“你觉得国内会没有察觉么?”
叶昔挑挑眉毛。他知道殷墨指的是他在追查王祥的事情。如果宁刃和国内真的因为那份录像带怀疑到他的忠诚,现在他就不会坐在这里。他的目光不含任何杂质地扫过殷墨脸上的表情,道:“国内察觉了,也不见有过动作。”男人慢慢前倾了身体,道:“将在外。”
殷墨“哈哈”地笑了,他道:“有时候,”男人像是好笑又像是认真:“我真的很佩服你,叶处长。”
而两个人之间气氛冷凝。
叶昔不喜欢这种感觉。他知道自己执着于徐子修的死,这一点让很多人都不怎么舒服,他也知道眼下的境况,是他找到真相的最后的机会,也是追逐最艰难的时刻。
有时候是人自己给自己套上枷锁。然而这背负,一个人永远无法自己卸除。
叶昔眯起眼睛看着殷墨。他忽然微笑了一下,道:“殷先生,有些事情,还是不插手的好。”
殷墨耸耸肩膀,他漫不经心地道:“我不傻。”男人脸上表情一丝不漏,而叶昔清楚他接受了自己的威胁,尽管很不甘愿。
国内鞭长莫及,更何况这本是日蚀行动的真正目的,然而总有些人希望能以那个芯片作为一个完美的收尾,或者,以两个执行人为代价的失败告终。只要天狗的失败被彻底掩埋。而显然,行动处的处长同志“执拗又天真”,却并不是什么可以当枪使的人。
他要得不过是一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