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记事篇作者:甜锦
第3节
停车场跟公墓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他们两个人就跟来时一样,沿着公路慢慢地走回去。
乐符从来没有跟江韬说起过关于自己父母的事情,包括江韬问他的时候,他都是缄默不语的。但这会儿一起走着,乐符倒是主动地说了起来:“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然后呢?”江韬接了话。
“其实我妈刚跟我爸在一起的时候,我爸的条件不是很好,我外公外婆都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为了能跟我爸在一起,我妈跟外公外婆的关系搞得很僵,直到我出世了才好一点。”乐符慢慢地说道,“只是那时我外公外婆还是看不起我爸,还想着办法劝我妈改嫁。”乐符笑了一下,“是不是挺极端的?”
“为人父母,大概都是为了子女的幸福着想吧,也许站在你外公外婆的立场上,他们就觉得你|妈适合更好的人。”
“应该是吧。”乐符点点头,“我爸一直很希望自己能出人头地,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说将来一定会让我跟我妈过上好日子的。后来他跟着我姑父,就是那天找到我的那个表哥的爸爸做生意,日子才慢慢好了起来。我出生的时候,我爸的事业也已经走上正轨了,我外公外婆才试着慢慢接受他。”
说到这里的时候乐符苦笑了一下:“可是等到一切都朝着大家最期望的走向发展时,我妈却意外地病倒了,还是癌症。她一开始不肯说,一直拖着挨着到晚期受不了了才说出来。这让我爸跟我外公外婆的关系又陷入了僵点,他们觉得是我爸没有照顾好我妈,让我妈太劳累了才这样。”乐符看了江韬一眼,发现江韬也在注视着他后,乐符又把目光收了回来,“我妈去世的时候,我还太小……说实话,那时都没有死亡是什么的概念。大人们怕我受不了,也一直没有让我去医院看过我妈,后来包括我妈|的葬礼,我也没有参加。我一直都不知道我妈原来已经不在人世了,只知道爸爸那段时间情绪很沮丧很低落。我只知道我很久没有看到我妈后,就问我爸,妈妈去哪里了?我爸跟我说的也很直接,说妈妈死了。可我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啊,还特别天真地问他,既然妈妈是死了,你怎么不去陪她一起死呢?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爸那时直接就哭了的样子,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后来我爸的生意越做越大,可是人却越来越没以前那么正直踏实了。”乐符叹了口气,“他对我一直都很溺爱,我要什么就给什么,我知道他是想把对我妈|的愧疚都补偿在我身上。但是,我们之前一直都很缺乏沟通。”
“我一直以为我爸很爱我妈,除了我妈外不会接受别的女人。直到他把别的女人带回家……那时我才小学吧……”说到这里的时候乐符顿了顿,“那个女人极力讨好我,想做我后妈,不过也是两面三刀的角色,我爸一转身,对我的态度就全变了——说到底她就是看上我爸的钱了。”
“他们还没结婚的时候那个女人就怀|孕了,然后被我从楼梯上推了下去。”乐符说到这里的时候偷偷撇了一眼江韬的反应,“那时真的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只是不希望她把孩子生下来才这么做,谁知道她被我伤得不能生了。”
“其实那时我也挺怕的,真的,不过没有人相信是我推的,那个女人在医生哭着指控我的时候,正巧我外公外婆过来看我了。两个老人就说:‘我们外孙从小就斯文懂事,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绝对不可能是他做的。’然后还威胁我爸:‘你看看这个女人,连这种罪名都要算在小孩子头上,你瞎了眼了你!要是以后我外孙受点委屈,我们拼了老命都跟你磕到底!’我一看外公外婆来了,就更没有胆子说是自己做的了,反而还增加了说谎的底气,一口咬定不是自己做的。”乐符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其实还是有些愧疚的,“最后我爸相信的是我。还为此跟那个女人吵了很多次架,后来给了她笔钱,他们就分开了。”
“不管过程是怎么样,这个结局对我来说,起码是好的。”乐符苦笑着说,“不过也可能是这个原因,后来我就不喜欢女人了。”
“我爸对我的期望一直很高,从小就让我学这个学那个,读这个读那个的。不过我们之间的沟通问题一直都没有得到解决。而且我从初中开始读的就一直是寄宿学校,双休日回家的时候我爸不是在哪里应酬就是在哪里出差,也实在没有时间交流。”乐符深深地叹了口气,“再后来,他就出事了。”
“那时我刚上大学,还在计划着第一个大学的假期去哪里旅游,他就被抓进去了。”乐符把目光投向了很远的地方,“我还没去看看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里面自杀了……如果他没死,等他出来,也许我们还可以继续过日子。但是他一死,那些所谓的亲戚朋友都把他的账算在了我的头上。他们觉得我爸肯定留了很多钱给我,逼着我拿出来。”
“再然后,也没有然后了,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江韬一直沉默不语地听着乐符把这些话讲完,在这时搂住了他的肩膀。江韬柔声对乐符说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你都有我,我会照顾你的。”
可能是当时拂面而过的风已经带上了早春的些许柔情,或者是太阳的温度温暖的刚刚正好,更也许是江韬说的这句话太煽情——乐符不由自主地想去相信,江韬对他说的这些话,都是认真的。
☆、第9章
乐符接到梁时恩的电话时,正在用纸巾擤着鼻涕。
这种乍暖还寒的时节,的确最难将息,乐符千挡万挡,最后还是没有能抵挡住流感的大规模侵袭,被敌人成功被攻陷了。
乐符带着浓浓的鼻音接了电话:“喂?”
大概是电话里的声音听不出来变化,梁时恩也没有发现乐符感冒了,依旧大大咧咧地问道:“乐符啊,你这几天在干嘛呢?怎么都不来我店里找我了?”
鼻子塞住的乐符觉得自己整个额头都是涨涨的,回答起来也是有些有气无力的:“开学了我当然在学校上课啊,不然能干嘛。”
“哦对哦,一毕业都忘记开学是什么日子了。”梁时恩在电话那头说道,“不过今天星期天啊,你不用上课吧?等下过来不?我这几天照着上次买来的甜品烘焙书做了几样甜品,你来帮我尝尝味道吧?”
乐符看了一眼时间,原来已经是正午过后了。恰好肚子也感觉是空空的。虽然因为感冒的缘故他并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但是梁时恩的请求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就答应了:“可以啊,那我等下过来找你。”
“嗯,那你快来啊,我等你啊。”
事后乐符很后悔自己当时冲动做下的决定。
因为等他到了梁时恩那里时,才知道梁时恩口中所谓的只做了几样甜品实际有满满的一小桌。
虽然对一个新手来说,要求甜品的相貌美观可能会有一点难度,但梁时恩做的甜品长相磕碜也就算了,味道也是十分的令人心疼。
乐符试了没几种就觉得自己要是天天吃这样的东西迟早得糖尿病,而且这还是在他鼻子塞得死死的情况下。但是乐符不好把话讲的太直接,他怕自己说的太直接会打消这个甜品新手对甜品事业的积极性,就很委婉地表示:“我觉得味道可以稍微淡一点。”
好在梁时恩愿意虚心接受建议,问:“是不是太甜了?其实我也觉得有点甜,好吧,下次我会改进的,到时候你再帮我来试啊。”
“……嗯,好的。”
直到这时,梁时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乐符的声音有些不太对:“你是不是感冒了啊?怎么说话都带着鼻音啊?”
“嗯,最近换季,大概有些着凉了吧。”
“哟,那你们家的那位岂不是得心疼死了?”梁时恩打趣地说道。他口中乐符的“他们家那位”除了江韬还会有谁呢?
乐符轻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道:“他最近出远门去了,还不知道我感冒的事。而且就这么一点小伤风也不至于心疼,你也太夸张了吧。”
江韬这次是突然有事,半个月前就急匆匆地离开了。说是出国,好像是因为他在国外投资的生意遇到了什么麻烦,处理起来的过程会有些繁杂,至今都还没有回来。因为现在两个人之间存在着七个多小时的时差,加上江韬在那边的工作又太忙了,他们基本上没有过什么大的联系,最多就隔几天通一个几分钟的电话。
在这种情况下,乐符也不好意思特意去跟江韬讲自己就是感冒了这样的小事。他觉得就算江韬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他又不能立刻回来,说不定自己还要被他一顿唠叨外加一顿询问,这种亏本生意,乐符才不想做呢。既然打电话的时候江韬没有发现,那他也绝对不会主动去提。
乐符跟梁时恩两个人就坐在那里悠闲地聊着天。
因为是正午后,生意稍微有些冷清,来的客人也少;梁时恩又是店长,偶尔偷偷懒聊聊天也没什么关系。
过了好久才来了一个客人,而且这个客人一进来,梁时恩的脸色就变了。乐符好奇地看着前一秒还好好说话的梁时恩怎么下一秒说变脸色就变脸色的?他顺着梁时恩的目光看到了那个刚进来的客人,直觉告诉他梁时恩跟这个客人之间像是有过什么过节。
不过一直背对着他们的男生看不到他们这边的情况,还是拿着托盘慢吞吞地挑选着蛋糕。
梁时恩站了起来,直冲冲地像那个男生走去,把他手里的托盘直接抢了过来,不耐烦地对他说道:“走,走,走,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
那个男生刚开始还是有点诧异的神情,但不一会儿,估计是认出来梁时恩是谁后,表情立刻也变了,嘴角泛起了那种特别嘲讽的笑容,语气也是带着刺的:“原来是你啊,我还想着脾气这么大的会是谁呢。怎么,我来这里买蛋糕碍着你了吗?”
“碍着了,你赶紧走。”
“凭什么,这家店是你的吗?”
“我还就凭这家店是我的了,你现在脚踩的地就是我开的店。你赶紧给我走,以后这里都不会做你生意的。”
“你……”那个男生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梁时恩很粗|鲁地把他一拽就想这么直接推出店去了。
男生狠狠地挣开了:“有病吧你?我自己会走,你放开我!”
“好,那你自己走,走吧。”
男生忿忿地瞪了他一眼,自己走向了店门,不过在就要出去的前一秒,突然转过头来又用那种嘲讽的语气对梁时恩说道:“真是没想到我们的金融系优等生现在自己开了甜品店啊,说起来我们也是同学一场,我会在朋友圈里帮你好好宣传的,不用太感谢我。”
“你……”
可惜梁时恩还没说完,那个男生就溜出门走了,隔着玻璃门,还对着梁时恩扮了一个很夸张的鬼脸。
乐符又想笑又好奇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梁时恩回过头来,意识到自己在乐符面前丢了点脸,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梁时恩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不好意思啊,有点私人恩怨,让你看笑话了。”
是人总有八卦之心,这方面乐符也是一样,他看着梁时恩对那男生的态度,简直就是有什么大仇的样子,便问:“你跟刚才那个人有什么过节啊?”
梁时恩的表情像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跟你说说其实也没什么。”
“嗯?”
“刚才那个人,人品很不好。”梁时恩压低了声音,“……他是被人包养着的。”
乐符突然觉得自己也中了一枪。
“不过现在这个世道啊,什么事情都有。这也不算是什么。”梁时恩继续说着,“这个人一开始还挺低调的,长的还不错,说话也挺斯文的。我有个朋友是gay,挺喜欢他的,知道他也是gay后,就想追他来着。其实我朋友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就是约了他一两次,都被他拒绝了而已。”
“然后呢?”故事到这里,也并没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然后我朋友就莫名其妙地被人打了一顿,就是那人找人干的。”梁时恩说起这段的时候就显得有些气愤了,“然后还拽了吧唧的跟我朋友说他绝对不会看上我朋友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的,叫我朋友离他远一点。所以我看到他这张脸皮特别来火,恨不得弄死他。”
“那你刚才这么对他,就不怕他也找人来打你吗?”乐符开玩笑似的问道。
“打我?那可不会。”梁时恩摆摆手,“我知道包养着他的人是谁,而且听说他们两个现在也快吹了,他的后台要倒了呢!”
说到这里,梁时恩又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立刻打住,把话题引到了别的地方。
他跟乐符说最近想把店内的布局摆设再重新改动一下,但是工程量很大,他也没有一个具体成型的想法,希望乐符帮他一起出谋划策。只是乐符在这方面也是一个一窍不通的门外汉。两个人只好上网看看论坛,网站,观察参考一下别人是怎么装修的。
梁时恩经常想一出是一出,每出都还很认真的样子。一会儿想着要不要打折促销,一会儿又想着再怎么宣传,还想到了送外卖这个点子。幸亏乐符脾气耐性都还行,不然也禁不起他这么跳跃的思维。
看着他这样子,就算是乐符,也觉得梁时恩这种不能把一个想法老老实实贯彻执行好的人,的确不是像能做生意的料。不过这话他最多也就在心里想想,不会真的说出来。
江韬终于回来了。
有天下课的时候,乐符在校门楼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轿车,就知道是江韬来接他下课了。
只是这个时候乐符的感冒不但还没有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现在不仅是鼻塞了,还一直咳嗽,动不动就要咳几声。不说话的时候还好,一说话就是一连串的咳嗽,在学校跟人说话都是:“我觉得这个咳咳咳咳,不好意咳咳咳咳……等下咳咳咳咳”然后咳着咳着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会笑出来。
所以乐符上车的时候,一直惹着自己想咳嗽的欲|望。他知道要是当着江韬的面咳太严重,江韬是会指责他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后,还会逼着他按时打针吃药的。
但是江韬是谁?一看乐符的脸色跟唇色就知道他人不舒服,肯定是感冒了。
“最近怎么样?看到我你都不表示一下吗?”江韬看着乐符不说话,也不发动|车子。
乐符努力地点了点头,表示我很好的意思。
“哑巴了?”
“不是,咳咳咳咳……最近,咳咳咳咳……”乐符一开口,还不小心呛到了口水,咳得更严重了。
“怎么咳成这样?”
“咳咳咳……呛到了,呛到了咳。”
“哦,那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行,咳咳咳……”乐符想忍住不再江韬面前这么咳的,可一开口就忍不住了。
“你这是感冒了吧,咳的这么严重?行了别说话了,你开口就咳。回去要吃药,不行就打针,这样咳啊咳的怎么好好说话?”
“你才回来就这么唠叨我啊咳咳咳,一点都……咳咳咳……”
最后在江韬的强烈“逼|迫”下,乐符不情不愿的打了针吃了药,不过神奇的是,这么一针打下去,当晚乐符的咳嗽就好了许多。乐符觉得是好事,可是江韬还是要说:“早打针不就好了,非要拖着,咳嗽很舒服是不是?”
乐符有点理亏,不过被说说就被说说呗,反正也不会少几块肉。
☆、第10章
吃过晚饭后,乐符懒散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因为晚上吃得有点多,他肚子有点撑,靠在沙发上的时候乐符就感觉大脑有些迷迷糊糊的。
江韬今晚有事,没有回来吃晚饭。但是他说好了再过一会儿就会回来的,还说今晚要带乐符去个地方。乐符问他是什么地方他又不肯说,只说了肯定会给乐符一个惊喜。
乐符坐在沙发上一边等着江韬回来,一边双眼朦胧得快要睡着了。他想着不能睡着,就只是靠着休息一下,但是意识却忍不住的飘散起来。双眼一阖一开地半睁着,断断续续地听着看着电视剧里上演的故事。
剧情似乎是一对小情侣因为意见不同而发生了争执,彼此都是嘴上不饶人,咄咄相向。大概是女方在言语上占了下风,扭头就想走,但是被男方一把拉住。女方狠命挣扎,但就是挣脱不出来。一来一去的,就被男方推进了一个小房间里。
小房间真得很小,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床。女方本来以为男的是想硬来,就更加激烈的反抗,但是力气不敌男方,被压制的死死的后又被脱去了衣物。
女的又羞又恼,嘴巴一张一合的不停的说着什么,乐符没有听清楚。
男方脱去了自己的外套。
没想到手里握着一把匕首,一刀扎在了女方的胸口上,将她活活杀死了。
场面太过血腥,乐符没有意料到剧情会是这样的发展,但是他却没有移开视线,故事也还在继续。
男方继续用这把小匕首一刀一刀的插在女方的身上,每刀都很缓慢,每刀都会有血出来。女的在尖叫,歇斯底里的尖叫,乐符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聋了。
可是男方并没有停手,残忍的画面还是继续,是将她身上的肉都割了下来!最后女方就只剩下了一堆带着血迹的白骨被可怜的堆在床脚!
现在的电视节目怎么都这样了?乐符觉得胃部泛起一股酸酸的感觉,恶心的想吐,很不舒服。
只是最令人想不到的是,男方做完这些事情以后,竟然转头扭向了镜头,朝着镜头露出了一个诡异猥琐的笑容,然后,举起那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一只手,还用手指点了点乐符的方向,开口说了一句话。
乐符感觉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心跳的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还不能动弹。
与此同时,电视里的面部特写越来越大,越来越靠近……男方黑洞洞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乐符!
“啊——”乐符尖叫的坐起身,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眼前没有电视更没有故事,只有白色的墙壁。房间里的落地窗帘没有完全拉上,属于春日的光芒透过两边窗帘之间的缝隙照射起来,日光就这么斑驳弯曲地只照到床脚的一角。周围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清脆响亮的鸟鸣。
乐符感觉自己的脑袋很重,还晕晕的,思绪什么有些混沌不清。
他看到房门被打开,江韬走了进来:“醒了?”
乐符好奇迷茫地眨着眼睛,望向江韬。
“你发烧了,知道吗?”
乐符摇摇头,还觉得头有点昏昏的。江韬倒了一杯温度适中的水,递给乐符。乐符接过,咕噜咕噜地喝下,干涩的喉咙舒服了很多,可说起话来时的声音还是有些苍白的无力:“我只知道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自己生病了自己还不知道吗?身体不是你自己的吗?”江韬难得用如此严肃认真的语气跟乐符说话,乐符也被吓了一跳,“你既然知道自己生病了,就要早点吃药,非要拖到发烧才舒服?”
江韬几乎从来都没有用这么重的语气跟乐符说过话,乐符本来就有些虚弱,此刻江韬声音一重,他就只觉得莫名的心慌,心跳也扑通扑通地加快了。
凶什么凶,乐符在心里想到。他自觉被这么一声吼得有些委屈,心头也酸酸的,但是又不想在这个时候跟黑着脸的江韬硬碰硬地顶嘴,更而且他也没有那个力气。
乐符沉默不语地将剩下的水全部都喝完了,再继续一言不发地缩回被窝里了。
昏昏的脑袋沾上枕头顿时就觉得轻松了很多。
江韬的手很自然的覆上了他的额头,感觉是黏黏湿湿的,也不嫌弃:“出了不少汗,是烧退了吧?人还难受不难受?”
乐符就着他的手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头晕。”
“那就睡吧,继续睡,睡醒就好了。之前给你打过针了,等下醒来再把药吃了。”江韬顿了顿,又说,“你知道你昨晚烧得有多厉害吗?医生说你烧到快40度啊,差点没把我吓死。我几乎整夜都没合眼等着你醒过来,就怕你被烧坏。”江韬深深叹了口气,言语之中竟有些无力感,“宝贝儿啊,江先生年纪大了,心脏禁不起你这么折腾啊。”
乐符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又觉得鼻翼也开始泛酸了。
大概生病的时候人的确会容易变得脆弱吧。刚才江韬凶他的时候他还觉得委屈生气,现在江韬一温柔,他就觉得那一片酸汪汪的感觉一下子就全部蔓延占据了整个心头,那种感觉刺激的他都有些想落泪。
事实也是如此,乐符的眼眶迅速积满了泪水,他想努力憋住的,可泪珠就一颗颗地滚落了出去。
“你哭什么?”江韬在他身边坐下,“是不是人太难受了?嗯?还是我刚才太凶,吓到你了?”
乐符摇摇头,吸吸鼻子想把眼泪止下来,但是没成功。
“乖,你别哭啊。”江韬很少见到乐符落泪,甚至可以说乐符基本没有在他面前以这种形式哭过;就连当初最艰难的那段日子,乐符都不曾在他面前落过一滴泪来示弱。江韬是很擅长哄好任性时的乐符,但对怎么哄好在哭泣的乐符,江韬也是有些手足无措。江韬显然对眼前的突然情况慌了神,“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嗯?你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啊,别哭啊。”
江韬伸手想将乐符脸上的泪水抹去,但却越抹越多。想去拿放在一边的纸巾时,又被乐符拉住了手,乐符抽抽噎噎地开口:“你……你……别走。”
“好好好,我不走。”乐符这么一句,让江韬觉得自己心尖上的肉都在疼,“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乖,别哭了。”
一种很陌生却很美好的情愫在乐符心里落地生根,又立刻开花结果。
他觉得自己对江韬所有的防备戒心,所有的怀疑恐慌,都在被内心的脆弱撕去了保护层后眷眷不舍地接受了江韬所给予的温暖安全。
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罢;是短暂可忘的也好,是长远弥久的也罢。因为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实在太诱惑太珍贵,又刚好满足了他最大的那部分空缺。他的内心曾拒绝过这样的安全感一次,或者也拒绝过第二次第三次,但现在却怎么都拒绝不了这一次。
他还是掉进了江韬那个充满爱意柔情的那个坑里。
晚上的时候,乐符的状态终于好了些,头没有再昏昏沉沉的,也能下床走动了。
大概是早晨醒来的时候在江韬面前那么失态地哭过,乐符有些不好意思,一直把脸藏在江韬的怀里,不肯开口跟江韬说话。
发烧的乐符会撒娇,这是江韬对乐符的一个新认知。
抱着怀里还在闹害羞的乐符,江韬就忍不住想逗逗他:“怎么,现在害羞了啊?”
乐符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有点恼羞成怒的样子,把头抬了起来:“不理你了。”
看到乐符这还泛着红的双颊跟氤氲着水雾的双眸,江韬就觉得自己有些忍不住了,一下子就把人压倒在了沙发上面。
乐符没想到江韬会突然有这样的动作,惊叫了一声:“你干嘛啊?”
江韬不正经地笑了一下,颇有流氓的意思,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亲了起来。
“我还生病着呢,你住手!”乐符伸手去推江韬,但是敌我实力悬殊,乐符根本推不动,“你就不怕我把感冒传染给你吗?”
江韬直直地注视着乐符的双眼,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衣服扣子:“那就都传染给我吧。把你的病都传染给我,我来替你生病吧。”
“……”
乐符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注视着江韬的双眸了,那里面包含着的情愫,简直深情得能溺死人。可即便他闭上了眼睛,依旧还是能感觉有种悸动的缠绵,包围了他的整颗心。
乐符觉得自己是真的沦陷在了江韬所设的温柔陷阱里爬不出来了。不管他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理智,头脑又是多么的清晰;可在这一刻,所有的伪装都已经丢盔弃甲,只剩下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