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上[娱乐圈]作者:独行醉虾
第10节
陈墨的目光变得温柔了起来,没有回答杜叶青的问题,而是微微侧过身来,亲了一下身边的人。
正在为他们倒咖啡的空姐愣了一下,给了他们一个完美无缺地微笑,用英文说:“二位请用。”然后把咖啡分别放在了他们面前。杜叶青回了一句谢谢,听见陈墨说:“在h岛的时候,青哥曾经跟我说过,‘你和我不是一路人,这条独木桥我一个老人家自己走到黑就够了,你应该去走你们的阳关道’,记得么?“
杜叶青点了点头,他最初拒绝陈墨的时候的确说过类似的话,不仅仅是因为陈墨是与他不同的双性恋,更多的是对于陈墨的家世和年纪考虑之后说出来的话。
陈墨捧着咖啡,道:“你之前一直因为我的年龄和身世不愿意接受我,如果有一天你的担心成为了现实,而我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反过来还害了你,你大概会对我失望吧。”
杜叶青有些吃惊地微微睁大了眼看着陈墨低落的侧脸,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两人想着各自的心事,沉默了很久,杜叶青放松下自己僵硬的肩膀,歪过来靠在了陈墨的身上,道:“我大概懂了一点……不说了,睡一会。"
接近十小时漫长的飞行,杜叶青靠着陈墨睡了一会,醒来之后发现陈墨安静地低着头,刘海遮着眼睛,动作僵硬地闭着眼。他小心地动了动,让陈墨靠上自己的肩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从他的发丝间穿过。夜间航班上一片寂静,陈墨浅浅地呼吸从他耳边划过,在万里高空之上带着一种能够穿越时空的力量,让杜叶青心中一片宁静。暂时拂去两人之间陈年的误会和陌生感,他漂泊了五年的心好像终于落到了实处,打心底开始有了温度。
飞机在斯德哥尔摩着地的时候,当地时间是凌晨三点。两人在机场不远的酒店休息了一会,早上九点的时候一起在阳光明媚的咖啡馆里吃了早餐。杜叶青只说要带陈墨去一个地方,飞了这么久,陈墨也没有问目的地是什么,杜叶青也没有直接说出来。吃过早餐之后,杜叶青看起来并不着急,像个普通的旅客一样在公园里喂鸽子。
正值休息日,公园里人很多,尤其是追追打打的小孩子。杜叶青和陈墨并排坐在喷泉边的长椅上,十数只鸽子围在他们脚边,忙碌地啄着杜叶青撒下的谷粒。明媚但不燥热的阳光从天空中流泻而下,穿过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在地上和他们身上洒下温柔的斑驳。杜叶青低头看鸽子,陈墨偏头看他,有一个背着单反的中年大叔从他们前面经过,忍不住停下来,把这一幕拍进了相机里。
“时间停下就好了,”陈墨轻声说,“像做梦一样。”
“那这个梦要做很久了,”杜叶青嘴角微微上翘,“等到我们都老了,可以整天整天地像这样无所事事地坐在一起,喂喂鸽子,做做梦。”
陈墨和他紧紧地十指相扣,扣得指关节发白。杜叶青低下头,安静地看着鸽子们吃完了所有的谷粒,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身上的碎屑,站起来,拉住神色还有些恍惚的陈墨,道:“走吧。”
两人轻装上阵,只有杜叶青背了一个不大的背包,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牛排店吃过午餐之后,出租车转公交车转巴士,一直从艳阳高照坐到斜阳沉沉的时候,离开了相对繁华的市区,进入了一个人烟稀少很多的小镇。巴士里加上他们只有六个旅客,车站也冷清清的,下车之后前后都是一片绿油油的小山丘,整个视线之内只有两户人家。杜叶青在车站里拿了地图,走了接近四十来分钟,有一个小小的湖出现在他们面前。
湖边零零散散地种了十来棵树,附近的几块地被开垦了出来,种了一些花花草草和作物。有一栋不怎么起眼的木屋依湖而建,大约有三层,没有使用任何鲜艳的油漆,乍一看几乎要和天、地、湖融为一体。
他们走得近了,木屋的很多细节进入了视线之内:阴凉惬意的藤蔓架、做工精良的铜质秋千、被鲜花环簇悬在二楼的小阳台……陈墨的视线往右移的时候,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正拿着剪刀在小花园里修剪花草,穿着非常随意的背心和短裤,一张典型的西方人的脸,对于在娱乐圈里看惯了俊男美女的他来说算不上大帅哥,五官和身材也挑不出大的刺来。杜叶青很快也注意到了他,慢慢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神色还是平和的,只安静地、认真地看着那个人的脸,看痴了一样,足足三四分钟没有动静。
陈墨碰了碰他的手背:“朋友?”
杜叶青被他碰得整个人都缩了一下,转过头来。陈墨有些吃惊,皱起眉看着他发红的眼角:“怎么了?”
杜叶青笑了起来,表情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或许更像这两种感情交融之后的神色,声音有些哑哑的,道:“没什么,我去打个招呼。”
他大步朝着专心修剪花草的男人走过去,站在小小的花园的边缘,用英语朝着男人打了声招呼。男人抬起头来打量他们,冲他们温和礼貌地笑了笑,视线很快就落在了杜叶青身上,用流畅的英语回问:“两位都是亚洲人吧,是bnche的朋友?”
杜叶青道:“是的,她在家吗?”
“很快就回来了,”男人看起来似乎很高兴,马上放下了剪刀,带他们往木屋走,“先进来坐一会,一路找过来恐怕很累了。”
三人一齐进到了客厅里面。从外面看着只是朴素的木屋,里面却出乎意料装修得非常精良,远远比想象中的要宽,比起杜叶青在j市的别墅来更加宽敞精致,且多了几分生活的味道。男人进厨房给他们泡茶,杜叶青和陈墨并肩坐在沙发上,目光一寸一寸地打量客厅里的摆设,整个人都有些愣愣的,瞳孔发沉,像是在打量,又好像透过了这些东西在看什么别的。
男人为他们泡了花茶,端出了茶点和新鲜的水果,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视线依然是落在杜叶青身上的,有些拘谨的样子,没有说话,只冲着他笑,一边笑一边含蓄地打量着他。杜叶青正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门铃的声音。
陈墨感觉到杜叶青的身体一下子就绷紧了,男人也迅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道:“她回来了!”
男人去门口开门,杜叶青反而把头垂了下去,浑身僵直,紧张地盯着自己的手背。门口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用瑞典语和男人轻快地交谈了几句什么,然后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阵羽毛般轻的脚步声,一直停在了他们不远的地方。
杜叶青抬起头。
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年轻女人站在她们面前,光着脚,身穿一条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懒洋洋地盘起来,身材饱满、皮肤细腻,五官和脸型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眼角甚至连皱纹都看不到,却在右脸颊靠近耳垂的地方有一片烧伤的伤疤,如同完璧中的那一道刺眼的瑕疵,让人忍不住扼腕惋惜。
陈墨惊讶不已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又很快转头去看身边的杜叶青。杜叶青僵硬和痛苦的神色在和她的对视之中一点点缓和了下来,喉结滚动了一圈,突然伸手拉住了陈墨的手。
“我带他来见见你,”杜叶青冲她道,“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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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决定
兰鸢的眼睛发着红,肩膀轻轻地抖动着,美丽的眼睛里面含着泪水,似乎下一秒就要沿着睫毛滚落下来。杜叶青有些生硬地挪开了自己的视线,握着陈墨的手越来越用力,有指甲不小心掐进了陈墨的手背里。
客厅里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陈墨看着这两人,心里早已涌起了惊涛骇浪。他有猜测过杜叶青想带他去做什么,旅游散心,或者见什么朋友,或者谈生意上的事,甚至猜到了杜叶青想要和他做一个了结,却万万没猜到是这种情况。对于杜叶青来说,这恐怕是那场火灾之后第一次见到兰鸢,他已经跨过那道坎了吗?这么重要的决定又为什么要带他一起过来?
陈墨怀着几分奢侈的期望,掩盖起眼中多余的炙热,出声打破了这难耐的沉默:“伯母好。”
他的声音似乎惊醒了沉浸在他们的世界里的杜叶青和兰鸢。兰鸢颤了一下,深褐色的瞳孔把焦距落在了陈墨身上,眼睛里面还含着泪水,却已经高兴地笑了起来,走过来同时拉住了杜叶青和陈墨的手,道:“傻站着干什么,我们坐下慢慢说。”
杜叶青勉强坐了下来,看了陈墨一眼,道:“抱歉突然过来打搅你们,我们不会呆太久,过一会就走。外面那位……”
“我知道,小青,”兰鸢打断了杜叶青的话,“至少今晚,留下来住一晚。”
杜叶青皱了皱眉,似乎想反驳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吞了回去。气氛又沉重了下去,陈墨适时接过了话头,道:“那就打扰伯母了。我是陈墨,青哥的朋友。”
兰鸢把话题转到了他身上,问了很多普通的问题,偶尔杜叶青也会说上一两句。母子两人看起来都没有太大的异样,但谈吐间让陈墨有一种很深的违和感,好像两人都在小心翼翼地避开着什么。陈墨不能确定杜叶青为什么要带他过来,所以不敢说太多,同样如履薄冰地和兰鸢聊着。聊着聊着兰鸢突然站起身,兴致很高地说:“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没几分钟,兰鸢蹬蹬瞪地下了楼梯,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用天鹅绒包裹着的盒子,笑着递到了陈墨手里:“小青是第一次带人到我这里,没来得及准备,这个,给你的见面礼。”
陈墨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黑色的情侣耳钉。
他吃了一惊,下意识抬头去看身边的杜叶青。杜叶青的手突然放在了他的手背上,替他合上了盒盖,用谈论天气一样的语气道:“谢谢。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两个人都看向了他,陈墨的心跳漏了一拍。
“妈,我打算安定下来了,”杜叶青和陈墨十指相扣,“之后的几十年都想和他一起。再过段日子,等我们都闲下来的时候就去国外结婚。”
话音落地,客厅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陈墨像幻听了一样,整个人都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杜叶青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冲他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另一只手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似乎想让他安心起来,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搂。
兰鸢的手有些发抖,被自己严严实实地藏在了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嘴角还保持着笑意,道:“好,能定下来就好。"
“恩,”杜叶青道,“我们中间分开了很长一段时间,最近才重新在一起,还有很多地方没融洽起来……”
“没有什么比破镜重圆更宝贵了,”兰鸢道,“你们还有那么长时间,慢慢来。”
“我也是这样想的,慢慢来。”杜叶青对上了陈墨的眼睛,“那么长时间都熬过来了,这些都不算什么。恩?”
陈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喉结来回滚动着,伸手似乎想碰杜叶青的脸,刚动了一下又缩回了身后,嘴角扯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青哥,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杜叶青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收起来了,换上了严肃又认真的面容:“我是认真的,陈墨。”
陈墨的瞳孔一缩,一瞬间各种神色交杂,怔怔地看着杜叶青的脸。杜叶青的目光慢慢柔和了起来,低声道:“你当自己是什么?这么没有自信么。”
陈墨轻声说了一句“我……”,尾音消失在了嘴边,再没能把这个句子接下去。杜叶青替他收下了各自,重新把目光转向了兰鸢。兰鸢在他开口之前站了起来:“我今天高兴,今晚下厨给你们洗洗尘。小青不要着急,明天再走。”
杜叶青也站了起来,一边说着“没关系”一边和兰鸢一起走进了厨房里面。陈墨独自一人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在花园里遇到的男人回来了,在陈墨对面坐了下来,用英语和他聊天。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离了繁华都市的地方到处一片静谧和安详,这个叫做艾利克斯的温柔男人让别墅里的灯光亮了起来,开了两瓶珍藏的红酒,杜叶青和兰鸢一起做好了晚餐,中西结合满满地摆了一整桌。四人围着桌子坐下,兰鸢最先举起酒杯,举了好一会,欲言又止,最后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红酒。
另外三人同样安静地举杯,没有祝酒词也没有客套话,爽快地喝了个干净。
“开吃吧。”兰鸢说。
杜叶青和陈墨突然造访,兰鸢在二楼准备了一间带阳台的客房。晚饭过后艾利克斯和陈墨一起洗了碗,找了个理由把陈墨带了出去,留下杜叶青和兰鸢两个人在房间里面。
时间差不多是晚上八点左右,离开了室内之后,干净明朗的月光从天空之中流泻而下,把稀疏的树林、半眠的花园、微波粼粼的湖面全部笼罩了起来,温柔的白纱一般,带着都市所没有的静谧的味道。陈墨耳边还回荡着杜叶青说的那些话,心脏像被满满地灌进了湖水一样胀得厉害,久久难以平静。他一个人走到了湖边,随手捡了一块石子,让它轻巧地从水面跳了过去。
艾利克斯道:“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陈墨冲他笑了笑:“就像做梦一样。”
“能让你这么高兴的,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
两人面朝着湖水而立,艾利克斯道:“今天她也很高兴,我能够感觉到。”
陈墨的思绪暂时断了一下,偏过头去看艾利克斯的脸。再怎么样杜叶青也是兰鸢和别的男人一起生的儿子,这句话听起来却丝毫不在意。艾利克斯像是要验证他的猜测一样,有些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他们之间的事情你知道吗?”
“知道一点,”陈墨道,“似乎和火灾有关系。”
“他们母子有七年没见面了,因为那场火灾的原因。明明互相牵挂着彼此,偏偏谁也不愿意先跨出一步。这一次,托你的福呢。”
陈墨微微皱眉:“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利克斯笑而不语,学着陈墨的样子捡起一块小石子,却没有成功地让它在水面飘起来:“让他告诉你会更有意义不是吗?来,我们去散散步。”
陈墨和艾利克斯一起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客厅里只有兰鸢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左手撑着额头,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艾利克斯跟她说了一句什么,她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乱七八糟的泪痕。
陈墨愣了一下,她有些慌乱的胡乱擦了擦眼睛,冲陈墨道:“他在楼上。”
艾利克斯在兰鸢的身边坐了下来,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低声说着话。陈墨安静地离开了客厅上了楼,回了客房。房间里面没有开灯,杜叶青独自坐在摆满了绿植的阳台中间,被月光剪出了一个漆黑沉默的背影。陈墨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见他手里夹着已经快燃到手指处的烟,目光失落地垂在空荡荡的桌面上,眼角在月光下反射出发亮的水光。
陈墨的弯起食指轻轻从他眼角擦过,湿湿的。“你在哭?”
杜叶青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迅速把头偏了过去,在烟灰缸里掐灭了手里的烟:“没有。你们聊得怎么样?”
陈墨从后面环住了他,右手臂贴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弯腰有些急切地咬住了他的耳垂,另一只手从宽松的t恤上方沿着锁骨往下,滑进了更加私密的领域。杜叶青握住了他的手,转过身体站了起来,上半身和陈墨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云层悄无声息地移动着,月光再一次流泻而下,在陈墨乌黑的瞳孔里点上了皎洁的光亮。杜叶青背对着光注视着这双眼睛,情绪无声地隐藏进昏暗里,微微抬头去亲陈墨的嘴唇。
陈墨突然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阳台与卧室相交的地方,半边身子沐浴在月光里,半边身子潜进了黑暗。杜叶青愣了一会,伸手把从肩膀上落了下去的t恤领拉了上来,重新点了一根烟,面对着陈墨坐下:“不想?”
“你说的那些话,真的没有骗我?”
“坐七个小时的飞机来瑞典骗你?”杜叶青轻声道,“我一直没能为你做点什么,你和家里对抗的时候,你独自一人打拼的时候,我甚至从头到尾蒙在鼓里。这是我唯一能够补偿你……”
陈墨带着一点怒气打断了他的话:“我不要你的补偿和同情。”
杜叶青的语气柔和了下来:“我说错了,不是补偿你,只是做了我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陈墨,你是让我陷得最深的男人,五年前也是,现在也是,以后也是。”
“你昨天晚上,”陈墨的声音有些发抖,“明明厌倦我了一样……”
杜叶青朝他伸出了一只手:“五年前的事情,我发现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你。我心里有一道坎,这道坎我一个人跨不过去。”
房间里陷入了巨大的沉默,杜叶青的手停在半空中,一直到陈墨唇角微动,往前走了半步,让月光重新攀上了他的在岁月和磨练中变得成熟的脸。两人的手在这样柔和的月光里面紧紧地扣在了一起。
“好,”陈墨说,“就算你变得讨厌我,我也不会再放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知后觉自己竟然断更了一周……过年天天走亲戚打麻将外加痴迷于补番,初二还把手机摔碎了,笔记本也忘在了外婆家,各种各样的事情加起来,只剩下一句话……
我错了qwq,你们还会爱我吗……
☆、74|道别
“好,”陈墨说,“就算你变得讨厌我,我也不会再放手了。”
杜叶青笑了起来,把陈墨的双手都拉到眼前,晃了晃,道:“你的戒指呢?”
陈墨抬起下巴,解开了自己衬衣最上面的两个扣子,露出了被黑色的绳子串着、落在锁骨中央的戒指。似乎出乎了意料,杜叶青有些心虚地“啊”了一声,陈墨皱起眉,反过来摸他空空如也的手指:“你的呢?”
杜叶青的目光挪开了,盯着楼下的花园地:“三年前被我扔地中海里面了。”
陈墨没有说话,杜叶青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回答,转过头去,正看见陈墨解开了自己脖子上的黑绳攥在手里,走到了阳台边上。
“等等,”杜叶青站起来,大步走到他身边,“别……”
然而戒指已经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色的抛物线,光芒若隐若现,很快无声地坠入了如镜的湖面,只留下几道悠闲的波纹,像一个被打碎的梦境。
杜叶青恼火地转过头看陈墨:“干什么,这么小气?”
陈墨竟然在笑,总是黑沉沉的瞳孔被月光映得熠熠生辉,有些灼热地盯着杜叶青的双眼,道:“下一次换上真正的戒指。”
杜叶青愣了一下,陈墨眼中过分赤/裸的灼热让下意识地想移开目光,又像被磁体紧紧地吸引着怎么移都移不了,看着看着,胸口也变得发烫了起来,话说得不留情面,嘴角却是往上勾的:“在那之前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恩,”陈墨重复着杜叶青白天说的那句话,“慢慢来。”
杜叶青笑了笑,转过身去,手肘撑在铜制的栏杆上。陈墨走到他身边,轻轻勾住了他的小指。
一楼寂静的花园里面,换了一身白色裙子的兰鸢走到了盛开的不知名的花群中。她似乎刚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手里提了一个花洒模样的东西,站在花园里面给花草浇水,映入楼上两人的视线之中。杜叶青慢慢站直了身体,十指无意识地扭在了一起,被陈墨握在了手里。
过了一小会,艾利克斯也跟了出来,慢步走在兰鸢的身边,低头和她说着什么。兰鸢一时停下了动作,侧过身,月光照亮了她的脸。
杜叶青脸上的笑意已经不见了踪影,却也没有流露出痛苦或者难过的神色,只是面无表情地直直看着花园里的两人,看着兰鸢的脸。陈墨皱起眉,顺着他的目光往楼下看过去,花园里的人似乎也因为什么起了争执,兰鸢把花洒扔在了地上,转身往房间里跑,艾利克斯快步追上她,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任由她挣扎也没有放手。
杜叶青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陈墨握了握他的手,道:“在看什么?”
杜叶青收回了目光,背过身去,靠在了陈墨身上:“看她脸上的伤疤。”
陈墨搂住他:“现在的技术应该可以……”话还没有说完,杜叶青突然从他怀里走了出去,在背包中拿了换洗的衣服,一言不发地进了浴室。陈墨在原地愣了一会,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也跟着推开门走进了浴室里面。
早上接近四点,天还没有亮,因为时差原因一直处于浅眠的陈墨感觉到床面动弹了起来,等到大脑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面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
陈墨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觉得胸口一窒,安静地坐了几分钟之后才慢慢回想起杜叶青昨晚说过的那些话,稍微冷静了一点,起身去找人。整栋楼到处都静悄悄的,一楼二楼都没有找到杜叶青的身影,打他的手机,结果从卧室里面传来了手机的震动声。陈墨想要去三楼和天台看看的时候,在楼梯处遇到了同样急匆匆的艾利克斯。
“嘿,伙计。”艾利克斯一脸惊讶地打开了灯,“起这么早?”
“您也很早,怎么了吗?”
“我在找她……等等,你在找杜?”
两人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相同的东西。几秒的沉默之后,艾利克斯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耸了耸肩膀,冲陈墨笑道:“我回去睡个回笼。”
陈墨心里还急着,忍不住皱眉道:“您不担心吗?”
艾利克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意外的温柔:“他们是母子,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陈墨怔了一下,艾利克斯笑着冲他眨了下眼睛,小幅度地挥了下手,真的又转身重新回了卧室里面。
陈墨心中有些说不出的烦乱,不知道是因为找不到杜叶青,还是看到了毫不在意的艾利克斯,或者两者皆有。杜叶青不怎么愿意跟他提起母亲的事情,艾利克斯却对他们过去的纠葛无所不知,是因为他还不能像艾利克斯打开兰鸢的心扉那样么?还是因为青哥所说的横在他心里的那道沟?
那股不安的感觉又浮了上来,陈墨独自回到房间里面,坐在杜叶青昨天坐的位置上,一边抽烟一边一遍一遍地想着杜叶青昨天在客厅里说的那些话,努力想把心中的动摇压下来。外面深蓝色的天空渐渐有了光亮,在阳台上无能为力地坐了两个小时,陈墨最后还是去了一趟三楼也天台,依然没有杜叶青的身影。
他多少知道杜叶青突然带他来到这里的目的,也知道自己的这些不安、占有欲和慌乱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但漫长的分离让有些东西深深地刻进了骨子里面,几乎成为了本能一样的东西。为什么青哥会一下子态度转变,说出那样的深情告白?又为什么青哥一直不愿意跟他提起痛苦的往事?为什么天亮之前就起了床,把他一个人留在卧室里面?昨天晚上他在失眠吗,在想什么时候,在后悔自己的决定吗?
陈墨又一次在阳台的摇椅里坐下,七点了,天已经大亮,杜叶青还是没有回来。他抽着烟,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神经病,又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了心中杂草一样疯长的阴暗念头。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看过的一篇叫做《托尼瀑谷》的短篇,不断的得到,不断的寄予希望,都只是为了让主角陷入永远的绝望和孤寂,这样的故事情节越发地让他的情绪走向了冰点。他再伸手去摸烟的时候,发现烟盒子里已经空了。
八点,艾利克斯做了早饭,招呼陈墨吃饭。陈墨像往常一样给自己带上面具,像正常人一样进食,甚至和艾利克斯用英语聊了十多分钟的天。八点四十,他们一起洗好了碗,杜叶青没有回来,兰鸢也是。
艾利克斯去花园照料植物,陈墨找他要了烟,一边抽,一边整理房间,把昨天换下来的脏衣服全部扔进洗衣机里面,再一排挂在阳台上,把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打扫了一遍。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
有一只金色毛发的大狗从远处跑到了花园里面,艾利克斯放下锄头和它玩了很久,又进屋拿东西喂它。陈墨坐在椅子里,从楼上看着这些,等待的焦躁让他的心开始凝成块,好像在这个漫长的上午里沉进去了一样。
十一点,远远地从小路的尽头走来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高的那个左手提着一条大鱼,右手提着一个大袋子,矮的那个穿着碎花长裙,背着单肩背包。神色昏暗的陈墨眼中终于有了光彩,从椅子里一跃而起,伏在了栏杆上看着杜叶青熟悉的身影。很快,他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以最快地速度把烟头和烟灰倒进了垃圾桶里,打开所有的门窗让新鲜空气进来,去浴室里面用冷水洗一把脸,甚至洒了一点洗面台边的香水,遮住自己身上浓重的烟味。
底下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然后是兰鸢和艾利克斯说话的声音。有熟悉的脚步声往楼上来了,陈墨背靠着椅子,背着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房间的门被推开,带着黑眼圈、略显疲态的杜叶青终于走进了视线之中。
杜叶青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全部灌进肚子里,走过来拉了一下陈墨的手,栽进椅子里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去了一趟市区,累坏了。你吃东西了吧?”
陈墨若无其事地笑道:“恩,艾利克斯做了早餐,吃完之后还把房间打扫了一遍,昨天的衣服也都洗了。”
杜叶青看了一眼阳台上的衣服,笑了起来,转过头再看陈墨的时候,心脏突然不适地跳了一下。
陈墨脸上还带着笑,像以前很多个日日夜夜那样深情又温柔地注视着他。杜叶青忍不住微微皱了一下眉,陈墨嘴角轻动,问他:“怎么了?突然皱眉。”
杜叶青看着他:“你打了香水?”
“不喜欢?”
杜叶青站起来,摇摇头,把陈墨搂进了怀里面,低头吻了一下嘴唇:“喜欢。”
陈墨的动作有半秒的迟疑,杜叶青敏感地察觉到了,眉头一动,把头埋进他的颈间,嗅着那有些奇怪的香水味道。
“你抽烟了?”杜叶青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脸,“眼睛里面这么多血丝,怎么回事?”
陈墨一闪而过紧张的神色,握住了杜叶青的手,很自然地说:“时差,有点失眠,没什么。”
不过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小细节,但杜叶青回想起心理医生说的那些话,心一沉,推开了陈墨,转身去找自己昨天放在床头柜上的烟,早就连烟盒都不见了踪影。陈墨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喊了一声:“青哥。”杜叶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绕过他,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找到了被放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的垃圾桶。
垃圾桶里全是烟灰和烟头,几乎是一包半香烟的数量。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杜叶青转头看着陈墨,陈墨站在床边,抿着唇,挪开了目光。
杜叶青的怒火烧了起来,手握成了拳头,想要照着眼前人的脸狠狠地来一拳。陈墨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样,快步走到他身前,拉过他的拳头:“生气的话,揍我。”
杜叶青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肚子的火无奈地熄了下去,轻轻捶了下他的肩膀:“昨天晚上说的话已经忘记了?”
“……给我一点时间。”
“我没有这个打算。”杜叶青说,“让我猜猜,我起床之后你就醒了,然后边抽烟边等我回来?为什么要抽这么多烟,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在想些什么?”
陈墨没有说话,垂下眼,替杜叶青整理有些乱糟糟的衣领。
“我再猜猜,在想我和兰鸢会做些什么?觉得我会抛下你不再回来了?”杜叶青注视着陈墨的脸,“或者,想把我囚禁起来,让我永远离不开你?还是暴躁得想一把火烧了这里?当然,你不说,我也可以永远猜下去。某年某月某日的早上,陈墨又瞒了我什么事情,又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就像他当年把我骗到法国去那样……”
“……都有。”陈墨的动作停了下来,声音不易察觉地发着抖,“都有。“
杜叶青“恩”了一声,等着他。
“在想你是不是又后悔了,后悔昨天说的那些话。在想五年前的事情你是不是真的原谅我了,还有,在嫉妒艾利克斯。”陈墨一个一个地说着,“还想从飞机上撒九千九百朵玫瑰向你求婚,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爱人,想让你下辈子都只爱我一个人,不要从我身边离开一步,又害怕你生气……”
后面的话消失在了杜叶青的吻里面,两人紧紧地拥抱着彼此,倒进了陌生的、柔软的双人大床里面。陈墨急切地抚摸着杜叶青的身体,咬他的嘴唇、耳垂、喉结,喘息着低声道:“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