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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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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难戏作者:落孤

第11节

“宫主……”柳煜翕动着双唇,叶临寒先是受了剑伤,眼下又大幅度运功……

他冒着大雪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就想找个安全的地方给叶临寒疗伤,不料后者却转过身,直直地往郑千澜掉下的地方行去。

“不要!”柳煜惊恐地大喊一声,叶临寒却置若罔闻,带血的衣袂在雪中纷飞,柳煜愣愣地看着叶临寒从崖边一跃而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那一片纷扬的大雪里,他竟看到叶临寒的脸上浮着浅浅的笑意……

☆、第三十七章

淡淡的药香在鼻息间萦绕,郑千澜吃力地抬了抬眼皮,耳畔依稀能听见寒风呼啸的声音。

意识慢慢回笼,郑千澜睁开眼睛,只觉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入口中……

“唔——”

愣愣地看着眼前放大的美人脸,郑千澜下意识地将嘴张大了点。

叶临寒替他渡完药,眼见郑千澜将嘴张开,心头顿时燃起一股热意,他一只手捧着药碗,就想将舌头伸入,郑千澜却突然抬手摁住了他的肩膀。

“我想亲你。”叶临寒目光灼灼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郑千澜微微一愣,他的思绪已渐渐清晰起来,最终,理智压住了心底破土而出的情感,他看着叶临寒,笑道:“身子虚,无福消受。”

叶临寒不怒反笑:“你只要躺着被我疼就好。”

郑千澜蹙了蹙眉,眼看叶临寒从上头压下来,他不甘示弱地抬起另一只手,却发现自己此番伤得有些重,身体竟还使不上力气。

郑千澜下意识地往四周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墙头上挂着几块兽骨,中间那张铺了虎皮的桌上散了些零零落落的药罐,一盏油灯依在角落,旁边还燃着个炭炉……

郑千澜不知道这是哪儿,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中原人的房子。

“这是哪儿?”郑千澜借机岔开话题:“我不是掉下悬崖了吗?你怎么在这儿?”

对身下人难得不知所措的模样很是受用,叶临寒倒也不着急,只是趴在他身上笑道:“你跳下去之后,我也跳下去了。”

郑千澜微微一愣,叶临寒又道:“这里是西楼国,离壑山很近,我们掉下去后被救了。”

郑千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在思索之际,叶临寒的身体又压了下来……

“寒儿。”屋前突然传来一阵淡淡的叫声,叶临寒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犹豫片刻,竟是停了下来。

郑千澜愣了愣,他探出头,就见一个长须老者悠悠走来,身后还跟着手端药碗的柳煜。

那长须老者看了看郑千澜,对叶临寒道:“他的伤还没好全,受不得你这样。”

叶临寒笑道:“是。”

叶临寒此言一出,郑千澜的脸色可谓一个变幻无穷。叶临寒居然会这么乖乖地听别人的话,这简直比自己去当和尚还要稀奇……

叶临寒看着郑千澜惊讶的表情,笑道:“他是我娘的师父,黄宣老者。”

郑千澜眨了眨眼睛,半响,他对黄宣老者道:“我替雅泉,向师父问好。”

叶临寒和柳煜俱是一惊,倒是那黄宣老者一点都不意外,反而大笑起来:“难怪我那冷性的徒弟总对你念念不忘,郑小儿,你确实与众不同。”

江湖盛传,黄宣老者年逾百岁,身有起死回生之力,其隐退中原武林多年,却无一人怀疑他已作古,都道其是得道成仙去了。

柳煜惊道:“师祖,凌云崖崖主是你徒弟?”

黄宣老者颔首,他示意柳煜将手里的药碗递给郑千澜,而后道:“雅泉与你师父回春仙师出同门。”

郑千澜面不改色地去接药碗,心里却仍有些惊讶,陆雅泉与叶临寒差不多大,居然和叶临寒的娘是同一个师父……

“先喝药。”一旁传来叶临寒的声音,郑千澜转过头,不知怎的,那柳煜递给自己的药碗竟到了叶临寒手里。

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药勺,郑千澜笑道:“怎好劳美人操心?”

说着就要去接那药碗。

叶临寒将手往旁边一让,笑道:“当日怀香馆里娘子替为夫劳心劳力,如今也该享享清福。”

郑千澜本也不是皮薄之人,若是搁在以往,更巴不得让叶临寒喂药,只是如今……

郑千澜看了叶临寒一眼,那眼神颇有些复杂。

叶临寒熟视无睹,只是一味地将药勺往郑千澜嘴边递,黄宣老者见他们吃个药都如此费劲,不住笑道:“郑小儿,你昏了整整十日,如今身上该无甚力气,便让寒儿喂你吧。”

眼看太师父都发话了,郑千澜也就没力气折腾了,张了嘴,仍由叶临寒一口一口地喂给自己。

先头仍有些迷迷糊糊,喝了几口药后,似乎是被那苦味给刺激了,郑千澜心里埋藏的疑问突然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就我们几个吗?雅泉他们呢?”

叶临寒不答,只是一味地给郑千澜喂药。

黄宣老者看了看叶临寒,笑道:“老朽寻到你们的时候,就只有我这徒孙架着你二人,我那徒儿……却是没见着。”

郑千澜看了看柳煜,后者不为所动,只道:“那些黑衣人被宫主重伤,陆崖主他们或许已顺势逃脱,待公子伤好,去寻就是。”

叶临寒淡淡地看了眼柳煜,对郑千澜笑道:“凭陆崖主对你的心思,要是顺利逃脱了,不会这十日都杳无音讯,依我看,该是出事了。”

郑千澜眨眨眼睛,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叶临安好像很想陆雅泉出事似的。

眼看碗里的药被喝得差不多了,黄宣老者又上去替郑千澜把脉,他捻着胡须,微微阖眼,半响,他笑道:“不错不错,比那个叫阿六得伤的轻多了,再过几日便可好了。”

听到阿六的名字,叶临寒的手下意识地顿了顿。

郑千澜只当未觉,又道:“听说阿六是被先生所救?”

黄宣老者笑道:“三年前老朽上壑山采药,见他昏在雪地上,便将他带了回来,他那一掌中的可不轻,花了老朽整整三年……”

黄宣老者看了看叶临寒,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踱着步子悠悠出门了。

柳煜在原地站了片刻,他望着沉默不语的叶临寒,最终也跟着出去了。

屋内相对无言,郑千澜静静地看着油灯里跳跃的火芯,他知道,黄宣老者对他们之间的事约莫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沉闷的气氛似乎能把人生生压垮,郑千澜静默许久,终于还是先开了口:“你的伤都好了?”

这话是对着叶临寒问的,却没有看着叶临寒。

叶临寒看着郑千澜的侧脸,淡淡道:“有《上琼心法》护体,好的快些。”

郑千澜笑道:“原来如此。”

一时间,屋内又是一阵沉默。

叶临寒蹙着眉头,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竟一把甩开了手上的药碗。他将郑千澜的脸板过来与自己对视,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凤眸里酝着郑千澜从未见过的怒涛。

“郑翊天是怎么被我打下悬崖的?阿六的妻子因何叛出琼绝宫?那些黑衣人是谁?该怎么去找陆雅泉他们?这些问题你都不问吗!郑千澜,你要报仇就报啊!你……”

郑千澜愣愣地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人,叶临寒的脸上再没有游刃有余的笑容,他就像一座沉寂已久的火山,在郑千澜面前骤然喷发,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堪称绝望的疯狂。

手指慢慢攀上叶临寒的脸,郑千澜脸上惊愣的神情慢慢化作一个浅浅的笑容:“大美人,生气容易老。”

叶临寒瞳孔骤缩,他俯身搂住郑千澜,将头埋在他的劲边,闷声道:“我好想你。”

鼻尖忽然涌上一股涩意,郑千澜放在床上的手微微一颤,最终,他将手搭上了叶临寒的腰,叹道:“为什么偏偏是你……”

叶临寒抬起头,他看着郑千澜,蹙眉道:“我没有杀你大哥,那块雪地里也没有人。”

“我知道。”郑千澜不假思索道:“我相信你。”

叶临寒若是杀了人,必然会承认,不知为何,郑千澜就是毫无理由地相信着这一点。

而且……

郑翊天不会那么简单就死了,就算阿六说已经将他埋了,他也一直都无法相信。

叶临寒听到郑千澜那么说,胸口的怒火渐渐平下了一点,他又道:“我们去找你大哥,还有那个叫阿六的,随便他刺我几剑,但是,这些都与你无关。”

郑千澜蹙了蹙眉,想起在壑山上叶临寒对着阿六豪不还手的模样,叹道:“你既伤的是我大哥,伤的是连颖山庄的人,我就不能坐视不管,他们报的是他们的仇,而我……”

“可是,你还是为了我跳下去了。”叶临寒的脸上慢慢浮出笑容,那得意的神情就像是窥破郑千澜的心思一般。

郑千澜微微一愣,是了,纵使在连颖山庄时已怀了实在不行就和叶临寒一刀两断的心思,可是在壑山上,看到他受伤,看到他们背后的悬崖,自己还是……

“你明明心里有我,却还要憋着不认我……”叶临寒道:“这不像你。”

郑千澜叹了一口气,他仿佛认命般地拂了拂叶临寒的头发,轻道:“大美人,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窗外寒风呼啸,圆月高悬夜空,那一夜,他们彼此拥在一起,却是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剪不断,理还乱。

又过了几日,郑千澜的身子渐渐好了。这一天,叶临寒被黄宣老者拉出去祭拜他过世八年的母亲,也就是那位曾经救了西楼国举国百姓的回春仙,他黄宣老者的得意门生。

郑千澜则静静地靠在床边看着外头肆意的风雪,黄宣老者非但和叶临寒、陆雅泉有关,更是前前后后救了他和阿六,郑千澜本不信命缘,如今却觉得很多事真像冥冥中注定一般……

正在感叹之际,外头的屋门被缓缓推开,一个人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却不是叶临寒。

“公子,该喝药了。”柳煜走到床前坐下,他舀了一勺药递到郑千澜嘴边,却见后者正笑意盈盈地打量着他。

“公子在看什么?”

郑千澜轻轻一笑,问出了一直暗暗梗在他心里的话:“你和你们宫主重归于好了?”

☆、第三十八章

柳煜拿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顿,他看了看郑千澜,笑道:“公子心里早有答案,又何必问我?”

郑千澜道:“多听听美人的声音也是好的。”

他张开嘴,仍由柳煜将汤勺里的药喂到嘴里。

柳煜笑道:“公子不怕我放毒?”

郑千澜道:“听黄老说,是你将我和你们家宫主一起架出雪沟,这才遇上他的,你若想害我,那时便可丢下我不管了。”

“宫主为了你跳崖,我怎能不救你……”柳煜看着碗里的汤药,笑道:“在琼绝宫时,赫楚便与我说了好多你和宫主的事,那时我尚且还有些不甘心……”

柳煜顿了顿,又道:“宫主似乎知道你会来壑山,一连在那儿守了几天,我看到他在冰天雪地里徒手去挖那座空坟,又看到他跟着你跳崖……他那人,从小就很骄傲,我从没见过他那样。”

郑千澜沉默不语,又接了口勺里的药。

柳煜笑道:“看到他跳下去的时候,我忽然就想通了,当年我被老宫主废去武功,来这找师祖庇佑,他就对我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可那时心魔犹在,后来回去又给你和赫楚添了好些麻烦……想不到他跟我还是同门师兄弟。”

郑千澜看着柳煜的笑容,没有初见他时的那股戾气,现在的他仿佛一张将自己尽数射出去的弓,一下子便放下了心里好多年的执念……

“当初重伤,现下我也没多久可活了,还望公子以后多照看着宫主……”

郑千澜不置可否,只道:“你这回为什么会跟他出来?”

“他……”

“有什么话,直接问我就是了。”屋门忽然被推开,二人转过头去,就见叶临寒悠悠走来。

他看了看坐在床边的柳煜,对郑千澜笑道:“我记得郑兄的手已经可以抬起来了。”

郑千澜笑道:“喝药有美人服侍,何乐而不为?”

叶临寒挑挑眉,他从柳煜手里拿过药碗,笑道:“那便让我来服侍你。”

郑千澜看了看递到嘴边的勺子,又道:“我忽然觉得还是自食其力比较好。”

叶临寒蹙了蹙眉,柳煜在一旁静静看着,随后默默地朝门外退去。

长长的银河落贯九天,繁星将夜空照得恍若白昼,黄宣老者躺在房顶上,他仰视着面前那片浩淼的夜空,悠悠笑道:“徒孙呐,以后便在这儿陪着你师祖吧。”

柳煜扬了扬唇角,他看着远处隐没在黑夜中的雪山,轻笑道:“是。”

屋内,郑千澜在和叶临寒唇枪舌战了一番后,终于还是乖乖地张了嘴。

“不闹了?”叶临寒笑道。

郑千澜摇头道:“再磨下去,药就凉了,又该被黄老教训了。”

叶临寒笑道:“还有人能教训你?”

郑千澜叹道:“怎么没有,从前就被我大哥……”

郑千澜欲言又止,以往他和叶临寒虽都藏着掖着一些事,却决计没有冷场的时候,然而如今,郑翊天的事似乎成为了他们之间化不开的一道鸿沟。

倒是叶临寒,自那日痛吼一番后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脸上笑意不减,偶然冷了场,也自当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日那些黑衣人,你可看清楚了?”

郑千澜沉默片刻,颔首道:“那些没蒙面的人,武功身法都与那日副京城郊袭击我们的人一样。”

叶临寒点点头,又道:“今日听黄老说,如果要找陆崖主他们,不妨去西京走一趟……”

“西京……”郑千澜阖了阖眼,似乎显得有些疲惫:“天子脚下……黄老该是知道什么了吧。”

叶临寒笑道:“要去见那倾国倾城的兰妃娘娘了,你不高兴?”

郑千澜睁开眼,他伸手在叶临寒的脸上摸了一把,笑道:“怕你吃醋。”

行者无意,受者有心。那一瞬间,叶临寒仿佛有一种他们又回到从前的感觉,他抬手抓过郑千澜的手腕,目光慢慢变得灼热……

“唔——”

双唇骤然被堵住,叶临寒的吻仿佛排山倒海一般落了下来,他疯狂地舔舐着郑千澜的牙关,又将舌头予取予求地往里探去,和那日在同枝河里不同,叶临寒此刻的吻,少了一些缠绵,多出了一些让人招架不住的疯狂。

郑千澜睁眼望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最终,他仿佛妥协一般地阖上眼睛,压住叶临寒的头反吻回去,舌头彼此交缠,他们交换着口中的津液,如火如荼……

叶临寒一手攀上郑千澜的前襟,就在要将他上衣揭开的那一刻,郑千澜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郑千澜看着有些失控的叶临寒,喘息道:“我一定是……疯了。”

叶临寒蹙着眉头,他自然知道郑千澜在顾忌什么,他曾经杀过、伤过无数人,却没有哪一次像这般痛恨自己的这双手,他平息着心头燃起的欲望,慢慢将手从郑千澜的身上挪了去……

“我一定会找到你大哥。”叶临寒认真道:“我要让他亲手把你交给我。”

郑千澜笑道:“你伤了他,还想让他把弟弟给你?”

叶临寒道:“郑大侠一生恩怨分明,只要留我一条命跟你在一起,他想怎样都行。”

郑千澜叹了口气,他抬手摸了摸叶临寒的背,只觉这辈子都好像栽在了这人手上。

连日大雪后,天气渐渐放晴。寒风呼啸着扫过西楼国的大街小巷,街上的人们裹着裘衣,步伐却是悠闲得很,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天气。

“什么时候把我另外个徒孙也带来看看。”黄宣老者望着坐在马上的郑千澜,笑道:“我那冷性徒弟会收什么样的弟子,我倒是好奇得很。”

郑千澜想想赫楚那模样,直笑道:“就怕到时候他要把黄老这儿闹得鸡犬不宁。”

黄宣老者哈哈大笑:“你和寒儿在我这儿的这些日子,可也把我弄得鸡犬不宁啊。”

“那是我们怕黄老寂寞。”郑千澜换嘴换得直顺溜。

恰在这时,叶临寒驾着马从远处驰来,郑千澜道:“去哪儿了?”

叶临寒笑道:“去祭你婆婆。”

郑千澜微微一愣。

“宫主。”柳煜从门后出来,他看了看坐在马上的叶临寒,沉声道:“一路小心。”

叶临寒回望他一眼,颔首道:“恩。”

两匹骏马迎着积雪飞驰而去,柳煜远远地望着叶临寒的背影渐行渐远,脸上慢慢浮出笑容……

待到行将朽木之时,终于放下,也终于再一次看到那人对自己展露笑意……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孩提时代便挂在嘴边的世理,却是到大限之时,方才明白。

出了西楼境内,气温渐渐回暖,郑千澜与叶临寒轻装上阵,一路急驰,二人各怀心思,都巴不得快些赶到西京,路上竟连间好好的客栈都未曾投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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