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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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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金手指不太对作者:清凉油小王子

第16节

“我也不知道那说书人究竟想了什么,会往这么一条死路上奔。”雅子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了抚子身前,“但是后来我明白了……”

“他不是运气不好撞上了死路。”

“而是自己主动撞上去的。”

抚子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推了雅子一把,将她推离了自己。

雅子因为她的动作而退了几步,可她并没有生气,脸上反倒是浮现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似是满意又似是一种报复后的快感。

“当你和别人不一样,当你像个怪物一样存活在他人之中,当你每日担忧着自己会不会被吃掉……”

“你就会明白那些女子的话。”

她又再次上前,将脸贴近抚子的耳朵:

“‘你会后悔的。’”

“你猜山下那些人会怎么对你?嗯”她伸手为抚子理了理耳边的乱发,语气愈加轻柔起来,只是听在我耳中,像一条黏腻冰冷的毒蛇盘踞在身上,同时死死勒紧了脖子,“是将你剖皮生炖,还是吸血吮骨”

抚子强做镇定:“他们不会那么做的……”

“因为你已经牺牲了一次,所以不会对你再来第二次吗?”雅子露出了一个异常浮夸的笑容。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英雄从来不是用来尊重和膜拜的。”

英雄是用来维护他人利益和牺牲的。

我默默将她未完之话补全。

一旦灾难来临,他们会像最不重要的石子一样,被人们推出去,阻挡万千洪流。人们会将最高度的期望,最严苛的标准强加在他们身上,将他们拔高到极点,却又轻易就将他们推下去,不管这坠落的过程又多痛苦,粉身碎骨的瞬间有多绝望。

他们只会以一句“辜负了期望”,作为这个陨落的英雄,最后的结语。

他们从头到尾只在意自己,英雄的名号不过是裹着糖衣的催命符。

可许多人却看不清,他们被那层糖衣晃花了眼,又自认为劳苦功高,所做的一切抵得上这荣耀,兼那些小恩小惠又是他们所需的。于是这些英雄便在他人窥伺的目光中,欣然饮下□□。

饮下这□□,生命便等于被他人掌握在了手里。一旦哪天舆论逆倒,这些英雄们便会像任人揉搓的玩偶一般,被摆上台面,接受世人们的口诛笔伐。

我曾经听过这么一句话——“我们这个时代,不需要英雄。”

倘若人人各得其路,遵守规则,何须出现一个英雄来接受人们的顶礼膜拜但是谈何容易。

谈何容易。

抚子脸色彻底颓败了下来,她颤抖着身体,半天嚅喏不出一个字。

“你知道吗……”见话已起效,她也直起了身体,收起了那些阴阳怪气的笑容,恢复了原本的冷漠,“无论如何都想回去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你好自为之。”

她不再浪费时间,捋了捋衣领,转身像门口走去。

“等等——!”抚子大声道。只是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仍然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如果不止我一个,那她怎么样了那个想要回家的人怎么样了请告诉我!”

雅子微微屏住了呼吸,似是在忍耐着什么:“她离开后没多久,山下大人就告诉我们,她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

——

待雅子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抚子才重新抬起头,卸去了一脸的迷茫和难以置信,露出她最真实的情绪。

满脸的漠然。

很奇妙的是,我却能透过她毫无漏洞的表情,感觉得出她内心里深深的鄙夷之情。

她见识过更肮脏,更不堪的东西。她被他人考验过人性,也考验过他人的人性。

她已经是个身经百战的战士了。

所以刚才雅子那些诱导性的话对她来说,就像最浅薄的把戏,除了加重她对于世人的厌恶,其它什么也动摇不了。

抚子面无表情地坐到了榻榻米上,她燃起了一丝灯火,然后望着它,陷入了沉思。

许久后,她才回过神来,一口吹灭了灯火。

房间里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模糊的视野中,我隐隐听见了“滴答滴答”的水滴声。

窗外又下起了小雨。

——

山下隔了好几天才来找抚子,他的状态看上去不怎么好,面容显得有些憔悴。

“抚子,最近我在忙一些事,没有来见你真是不好意思。”他皱起了脸,也不敢坐在软垫上,只是挺直了腰,跪坐在硬邦邦的榻榻米上。见抚子没说话,他立刻摆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语调也变得软糯起来:“抚子酱是生气了吗?是生气了吗?不要生气好不好~抚子酱如果因为我而生气了,我会难受得哭出来的……”他的语调愈见低沉,一副只要抚子承认了,就立刻哭出来的模样。

抚子虽有些不开心,但对着这么个怒也怒不得,冷也冷不得的活祖宗,也只得先缓了口气,开始反过来劝起他来。

见对方脸上再无愠色,山下很快收了那副表情,开始具体解释起来:“前几天茶奈子来找我帮忙,让她能永远留在这里。”

听山下的话,显然,他对于之前茶奈子的所作所为并不清楚。

“那这就要进行一个仪式,才能做到。这整个过程会异常繁琐和复杂,所以脱到今天才彻底结束。”说到这,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抚子,却见她对此一脸的无动于衷。

“抚子酱想不想做这个仪式,如果抚子酱想做的话,多累都没关系哒!”他有些急切地开口道,只是还想再继续的时候,被抚子打断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什么……”

“为什么要把大家以祭品的名义带到这里为什么要将我们转换成半妖为什么不让我们离开”抚子似是再也忍不住满腔的疑惑,不顾对方愈发僵硬的神情,认真地问道。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很多事……”山下露出了一个苦笑,“你在这里呆得不开心吗?或者有什么人惹你生气了吗?”

“如果都不是的话,你为什么会考虑这些几乎没有人考虑的事呢?”

“最开始的时候,她们为了履行好祭品的职责,没有人提过想要离开,因为她们怕自己若是离开了,我会生气,那一年村内便没有丰收,大家都会饿死。”

“到了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们渐渐忘记了自己来时的目的,再也不愿意离开了。”

“我没有强制一个人留下,她们如果想走,我绝对不会拦着。但是……”他脸上浮现出了极度的认真和重视,“如果是你,我绝对不会同意。”

“……为什么”

“因为如果想想你有一天会离开,我的这里——”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没有半分开玩笑成分地道,“会疼,很疼很疼,疼到难以呼吸。”

我收回我之前的话,这家伙讲情话的技能绝对是满级,而且更重要的是,我无法从他的话里感受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伪。

他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这种东西是任何一个见惯了谎言的人,所无法抵抗的。

强大如抚子,在这一刻,也碎了面具,溃不成军。

但我清楚,不出一刻她又会重新戴好面具。

因为没有任何人比她更清楚,他们之间是永远没有可能的。

“那我就不离开,永远陪着你。”她戴着面具半真半假地说道,“不过你还没有回答完我的问题呢……”

山下听了这几乎是许诺的话,自然喜不自胜,他向抚子的方向坐近了些,见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又更进一步握住了对方的手。

他拉着抚子的手,像得到了什么无价之宝一样,笑得非常纯粹,一副哪怕下一刻是世界末日也不会害怕的模样。

我能感觉到抚子的犹豫,她没有再催促对方吐露实情,而是目光柔柔地看着他。

“我的养母,是一个妖怪。”许久后,他才收拢了一些喜色,改将对方的手和自己的,十指相扣穿插、进各自的指缝中,“但是,我其实不是妖怪,我是一个人类,或者说,最开始的时候,我是一个人类。”

“一个被妖怪收养的人类。”

我猜对了。

他是八尺大人的第一个孩子。

——

时间线要拉回到几百多年前,那个满月的夜晚,一切都要从这里开始。

不愿堕胎而跑上山的贵族小姐和正在觅食的妖怪八尺,在这个夜晚,有了一次几乎是不可能的相逢。

当只剩一口气的贵族小姐将刚刚出生,还浑身是血的他递到八尺大人手中的那刻,一场历时20年的考验,就此拉开了序幕。

——

“我的养母起先非常讨厌我,她觉得我只会哭,而且哭得极其恼人,可她又不能像对待其它食物一样,一口咬断脖颈,还得按时喂点食物,清洗身体。”

“她跟我说,她曾经很多次将我放在有人经过的地方,等着别人将我带走。可每次她才刚刚把我放下,我就会哭得撕心裂肺,吵得她实在受不了,只能又将我抱回去。”

“后来时间长了,她也习惯身边跟着我这么一个吵吵闹闹的小家伙,哪怕有妖精只是想舔一舔我尝尝味道,都会被她揍个半死。”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面前的巨人,是可以保护我的人。”

“和妖怪混住的人类,如果在一起的时间超过了一定的界限,要么是人类被同化为半妖,要么是妖怪日亦消亡。”

“幸也不幸,我的养母和我,是前者。”

“差不多是在我十岁的时候,我发现,一旦我吞食了什么东西,我就会得到对方相应的所有记忆。”

“一开始是鱼鸟,后来是鸡鸭牛羊,再到后来,我的养母给我分享了她的食物——人类。”

“我的养母每年只猎食一次,每次只能带走一个人类。但自我开始,她就像是打破了什么禁制,猎食的频率由一年一次,提高到了每月一次。”

“不过我的养母很聪明,她知道惹祸上身是相当愚蠢的事。所以每次觅食,她都会去非常远的地方,带回一些人来,而不是直接下山带人。”

“第一次吃的是一个青年男子的肉,我只吃了一小块,就得到了他全部的记忆。”

“我被放养了多年,像个动物一样生活了多年,可在吃完肉后,我原本空空如也的脑袋里,突然多出了许多各种各样的知识,当然还包括一个让当时的我,觉得异常新奇的东西——羞耻心。”

☆、第59章十四

十四、

“我懵懵懂懂地拥有了人类看待事物的方式,那时我什么也不懂,只觉得人类是一种异常愚蠢的事物。因为他们对于食物,有一种近乎是病态的追求。”

“为了做到美味,他们将一大堆的食物通过许多繁琐的程序,舍弃掉每个食物的一部分,最后仅仅烹饪成了一小碗的菜肴,却依然高兴得不得了。”

“这个青年就是这样的一个贵族子弟,终日只在意吃穿二字,要靠哥哥嫂嫂赔本贴补才能过活,直吃得他哥哥失了一座又一座大宅,一个又一个财源。”

“最后他嫂嫂实在受不住,背着丈夫下药,找人背进了有尽无出的林子里。”

“我的养母告诉我,不尊重食物的人,他的身体必将被病痛折磨。”

“后来我的养母为我带了第二块肉,它来自一个小男孩,一个比我还无知的人。”

“他会被我的养母带走,是因为他和家人闹了矛盾,仗着自己得宠,竟以离家出走的方式来威胁自己父母妥协。最后在山上迷了路,出不去,结果正好遇到了我的养母。”

“我的养母告诉我,没有实力还敢肆意妄为的人,如今坟头草已有1米高了。”

“后来我又吃了第三第四等等等等,直到我接收到了一份老者的记忆。”

“那位老者的记忆,系统而完整,对于史书典籍更是有尤为详细的介绍。他的记忆,才是我真正的启蒙,从人情世故,到万事万物,他是我的老师。”

“只可惜他不擅御下,生了一个儿子,枉费他苦苦熏陶了十多年,到头来年老力衰的时候,竟被儿媳妇已浪费粮食为由赶了出来,而他儿子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是一个真正的枉死者。”

“因为他,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咽下人肉,甚至跟着了魔一样,劝我的养母不要再残杀人类的了。全然完记了,半妖才是真正以人肉为生的。”

“不过对于我的这种举动,我的养母反应非常直接。只要有肉了,就直接说往我嘴里塞,哪里管什么道德与羞耻。”

“于是有一段时间里,我都处于一种,满口假仁假义地吃着人肉的状态。”

“嘴上说这是不道德的,有失尊重的,可另一方面,对于养母被迫似的塞取食物,却保持一种欣然接受的姿态。甚至在内心深处,我有一种奇异的解脱感,因为我吃肉不是自愿的,是被迫的。”

“我的养母扮演了恶者。”

我听到这心里一惊,如果把食肉换成别的什么东西,那山下的这番话,其实是非常标准的键盘侠和圣母们的专用说辞。

其核心都是将自己放置于道德的最高点,以俯视的姿态,批判那些他们认为与最高道德标准相左的人或事。可因为他们判断对错的标准太高,太理想且脱离实际状况,所以往往没说几句,就会被冠以各种讽刺的名号喷回去。

我有时会觉得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大错,只是他们把自己和他人的程度想得太崇高了一些。和英雄一样,他们不属于这个时代,这个还不够美好的时代。

“我就这么吃吃吃,直到某一天,我吃到了一个和我生母有关系的人。”

“他是一个负责外院安全的护卫,当年追寻母亲的队伍里也有他的身影。”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他记忆中那个已逝的‘大小姐’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她死亡的时间和我出生的时间异常接近。所以就去问了我的养母。”

“我的养母真的是个非常蠢……单纯的人,或许妖怪的思维都比较简单吧,她甚至也没有花时间去考虑,直接就把真相告诉我了。”

“她说的简单,但是对于我来说,这难以接受。”

“我说人类我是妖怪抑或只是这两者的混合物——一个比妖怪还不如的怪物”

“而我的养母呢她是养育我长大的亲人,还是我的弑母仇人”

“我不知道,我也没有时间去细细思量,因为正式的祸年又到了。”

他微微垂下了眼帘,似乎想起了什么非常遥远的记忆,他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混合着迷茫和哀伤的神情,这让他看上去显得像个刚失了家人的小动物,可怜兮兮的,缩成一团。

他顿了许久,才继续道:

“在我11岁那年,我的养母第一次带我下了山,她说以妖怪的年龄来说,我已经成年了,需要学习捕捉猎物的技巧。”

“所以她带我回了村庄,带我回到了人类集聚的地方。”

“在最后一个晚上,她带我进入了一户农家。”

“那是一个三口之家,家徒四壁,一家人都挤在一张床上,寒冷的冬夜里,只盖着一层破旧的棉絮。”

“他们没有在门外挂上驱赶我们的东西,也可能挂了,但是……”

“你知道的,这是定下的法则,一年带走一个人。不想自己被带走,就只能想办法让别人走。”

“毕竟想要不被猛虎吞噬,你只要跑得比别人快就行了。”

“但是我的养母不会在意这些,她没有人类那些复杂的想法,对于世间万物,她和其它妖怪一样,只有最简单的辨识——比我强的,要逃;比我弱的,可以吞掉。”

“我既是她的利益共同体,又是她所有利益的最终受益者。”

“我无法阻止她,事实上在那个时候,我已经是几近崩溃的边缘了。”

“我十一年的茹毛饮血告诉我,我是妖怪,我以此为生。弱肉强食,面前的只不过是一盘即将上桌的食物。”

“但是同样的,那些属于人类的思想告诉我,这是一场屠杀。”

“就在这个时候,被严严实实裹在中间的那个小女孩醒了过来。”

“她眨着黑亮黑亮的眼睛,看着我,就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事一样。”

“但是这一点都不有趣,我的养母不会留情,她会咬断女孩细嫩的脖子,就如同她咬断其他人的一样。”

“我再无法承受这一点,我的大脑就跟装满了膨胀发酵的气体一般,急切地想要寻求一个突破口。我叫住了我的养母。”

“我请求她放弃这一户,去寻找其他的猎物。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直接回去。”

“我的母亲没有说话,她当着我和那个女孩的面,咬断了那个父亲的脖子。”

“‘法则无法违背,人类不能,我也不能。’”

“鲜血喷了那个女孩一脸,温热咸腥的气味盈满了整个屋子。”

“可那个女孩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还伸手触了触父亲尚带余温的脸,见对方没有反应,便向做游戏一样,用那些液体在他的脸上画了一个个圈圈。”

“这味道在过去,是我最钟爱不得的,可那一刻,我却感受到了一种极端作呕的恶心。”

“我的养母最后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杀死剩下的猎物。她甚至连那男人都尸体都没有拖走,就带我离开了。”

“我不知道,明天天亮的时候,那里是否会变成人间地狱。”

“但那个女孩一闪一闪的大眼睛,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是我终身的噩梦。”

“可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他苦笑,眼里隐隐有水光,“我的养母刚踏入山口,就被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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