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如意向她点点头，径自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若说她那日躺在产房内，是娇弱的雪白颜色，那今日的她，便是娇艳的芍药丽影。

她身上的穿着的是五正色之一的白，袖口处以水红金线镶边，头饰玛瑙珠，唇上涂着艳色的口脂。

七个月前，她一身朴素，从不在意自己妆容。

七个月后，她想要活着，想要活的肆意一点。

仅此而已。

有子有女，她不求富有四海，坐拥天下，只求家室安定，母子天伦。

只是，这些也是奢求。

她的容貌未变，妆容的改变却没有改变她那清澈娇俏的气质，可她还是变了，那双原本无欲无求的眼睛，似乎染上了人间的尘埃。

“有句话，臣妾不知该说不该说…”云婕妤碰了一个软钉子，觑了戚如意一眼，不怀好意的看着吕雉开口。

“那就不要说了。”直视着云婕妤，戚如意理所当然的回答。

“戚夫人，臣妾是在和皇后娘娘说话。”

“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既然觉得你要说的话有失你自己的身份，那说出来也不过是让别人也跟着你闹心罢了。我也是为众位姐妹，为皇后娘娘好。呵，也不知道谁这么倒霉，偏巧被你抓了把柄！”她和云婕妤并没有大的过节，可是这云婕妤平日里可是没少给她穿小鞋。

她不计较，偶尔听她们几句充满酸气的话，也不会少块肉。

但现在，刘邦不在，这些人不要以为她是个软柿子认人捏。

“你…”

“好了，若是有什么事发生，就大方的言明。云婕妤，你怀有身孕，还是多一些精力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吧。”云婕妤本来一脸的菜色，听此心中瞬间又欢呼雀跃了起来，她可是孕妇，若是为皇上生下五皇子的话。

皇上没准龙颜大悦，也册封她为夫人呢。

似乎，美好的未来正在向她招手。

“戚夫人，你产后不久，身子正是虚弱，若是有什么需要，大可向本宫开口。”戚如意点头，轻盈起身，悦耳的声音中充满了愉悦：“如此臣妾便却之不恭了，听说东阿县的阿胶对女子甚为滋补，若是可以，臣妾想要以此进补，弥补产后的亏损。”

吕雉本以为只是和戚如意客套几句，却不料戚如意直接就大胆的开口，还说的如此详细。

场面一时间有些肃静。

“宫中的滋补之物是定量的，不可乱补，你若要食用阿胶，便等到搬迁到长安之后，由太医院的太医采购，筛选，为你定制所用的品种，数量以及食用的方法。”

“皇后娘娘，女人最重要的便是补充气血，气血足了体虚，宫寒之类的毛病都可以有所改善。只是我一向贪吃，不知阿胶的产量如何，能够采购入宫的优良阿胶又有多少。若是到时候数量不足，怕是要委屈各位姐妹们和皇后娘娘了！”戚如意这话说的猖狂，她想要头一份，足一份，所以，皇后和其他妃嫔便是想要也要不得了吗？

凭什么她独得宠爱，而又要一切尽善尽美。

所有人都因为戚如意的话气的脸色铁青，便是连薄姬看着戚如意，眼中都带着惊诧。

不过是生了一个皇子，她怎么就忽然这么猖狂？

“皇后娘娘，您怎么不说话了？可是臣妾说了什么惹您生气了？”当然要生气，当然要愤怒，历史上的戚夫人是不是就是这样一步步将吕雉逼的忍无可忍呢？

伪白莲花，真心机女。

她就是要这样，就是要让她看看戚夫人的过分，让她看看戚夫人的真面目！

“若是臣妾做错了什么，您可一定要加以纠正啊！臣妾没有恶意的…”她做错了什么，不就是被刘邦宠爱吗？不就是生下了一个儿子吗？

她抗拒他的后果就是维护不了女儿，她不想生下孩子难道还要残忍的堕胎打掉吗？

顺势而为，也只是为了活命而已啊。

想要女儿们活命，她有错吗？吕雉，你究竟知不知道，这七个月来，不管刘邦怎么软磨硬泡，我都没有让他近过一回身。

他的痴迷不是她所能改变的，在被猜忌被针对和宠爱之间。

她选择了后者。

那一日，他的出现，是她始料未及的。

心里其实也想过，就这样静静的呆着，享受吕雉那少的可怜的怜惜和信任，若是就这样继续下去，也很好。

可是现实却是，她的孩子们没有父爱，她的孩子们被父亲讨厌，三个女孩以后不知道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她好害怕这样，失去父亲和被父亲讨厌，那是不一样的。

现在，自己一定很讨厌吧！

她讨厌她，会怎么对付她呢？

吕雉，你能不能对我有一点点的不忍心，这七个月来，你从不来见我，以你皇后的身份，加之刘邦那时并未与你有何嫌隙，你能来的啊！

可是你不来！

芙蕖说我是‘贱女人’，在你心里，你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戚如意直视着吕雉的眼睛，她的眼睛里包含着太多的情绪，落寞，激动，难堪，伤心，骄傲…

她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傻傻的戚如意了。

“戚夫人，你虽然分位较高，可是你需要谦和友善…”谦和友善，吕雉你自己能做得到吗？

“不，我不要！谦和友善只是一个幌子，谁愿意将本该属于自己的分别人一杯羹。皇后娘娘，若是您不愿意给，臣妾就去找皇上，他一定会为我做主的。”戚如意此言一出，吕雉瞬间黑了脸色。

“戚夫人你如此不分尊卑，口出妄言…”

“皇上不在，皇后娘娘您就要欺负我吗？”

“本宫罚你跪于这殿中一个时辰好好反省。”听了这惩罚，戚如意却笑了，她直视着吕雉笑的无比灿烂。

“哼，除了皇后娘娘，旁人当不得我一跪，众位姐妹们还是先行散去的好。”众人也摸不准戚如意这吃了枪药的一幕是怎么回事。

为了防止戚如意到时候告状黑她们，她们皆识趣的告退了。

临走前，薄姬拉了拉戚如意的衣袖，对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戚如意回以无所谓的一笑，吕雉现在能对她做什么？正是因为什么也不能做，所以她才怀疑，才生气，才针对。

正是两人这状似亲密的举动，却瞬间让吕雉黑了脸。

众人皆散去后，秋婆婆仍在，戚如意却并没有直接下跪，她踏上阶梯，一步步的向上，向凤椅处，向吕雉的方向走去。

“戚夫人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本宫也当不得你一跪吗？速速退下，不要再靠近了。”她惩罚她，她为什么每次都要听命。

既然担了戚夫人的宠爱，有了戚夫人的儿子，在吕雉那里讨不料好，她为什么要一直委曲求全？

她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痛啊！

曾经，她多么想和她做朋友啊！

在距离吕雉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戚如意站定，她将头上的玛瑙簪拔下，细长而又尖锐的簪身让秋婆婆为之神色一凛。

戚如意并没有做什么犯上的事，而是轻轻的将簪子抵在自己的左胸前：“都说人的心是长在左边的，可偏巧每次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人心都长在右边。”

“戚夫人，你要做什么？”吕雉腾地一下起身，想要夺走戚如意手中的簪子。

却不料戚如意忽的用力，将那簪子往更深的地方压下。

“我要做什么？我要陷害你啊！只要我在你这里出了事，皇上就会很生气。他刚走，你就要杀我，他若是知道了怎么会不愤怒呢？”戚如意笑颜如花，说出的话却叫吕雉和秋婆婆为之一寒。

她怎么会有这种恶毒的念头呢？

“本宫没做过的事，便是到了皇上那里，也自可以申辩！”吕雉看着戚如意的眼神，充满了冷酷与厌恶。

就是这样一个眼神，让戚如意险些落下泪来。

在她的心里，她总是这么不堪。

她可以申辩，可却从来不给她申辩的机会。凭什么皇后大老婆就是对的，就是可怜的，她这个小妾小三就是恶毒的，可恶的，有阴谋的？

☆、第39章忤逆了

“可是…”戚如意凝神盯着吕雉的眼睛，不躲不闪，似乎是想要望进她的心灵深处：“刘邦会信你吗？你说你没有做过，可他认为你做过，你又有什么平安的可能呢？”

“你！”

戚如意手中的玛瑙簪，是如同鲜血般鲜艳的红色。

不到关键时刻，她不会用自己的鲜血去挽回一切。

“可我不会那么傻的，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去赌。因为我不害怕，我知道，你永远也得不到刘邦的心，只是你自己还没有看清这一事实。”秋婆婆因为戚如意的话，顿时气的火冒三丈。

而吕雉，只是与戚如意对视着，没有吐露出一丝一毫的激愤之语。

“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你守着你自己这个冰冷的后位，你从来也没有幸福过，开心过。你的生命里，充满了猜忌，算计，经营。便是那时，你对我的怜惜，也是假的，是麻痹我的，也只是因为我对你没有威胁，对吗？”戚如意剖析着吕雉的性格，她的人生，没有保留，冷言冷语说着吕雉摇摇欲坠的处境。

“便是如此，那又如何？我仍是他聘的妻，我仍是大汉朝的皇后！”

“你还忘说了一样，你还想…成为…大汉朝的太后！”靠近，在她的耳边，戚如意轻声低喃着。

她自是想要成为太后的，只是不是现在，也不该被戚如意一言道破。

吕雉没有推开戚如意，而是猛地伸出一只手伸入戚如意的发间，固定着她的头，两人的面颊贴的极近：“戚如意，我才不会被你一个妾打垮，你再敢对我不恭，我定会…”

余下的话，尽数的淹没在戚如意的大胆之举中。

她猛地将吕雉扑倒在了坚硬的凤椅之上。

“威胁的话说了几千遍几万遍，吕雉姐姐，我真的听得好烦啊！。”她依旧叫姐姐，轻柔的声音不疾不徐的诉说她心头的愤懑。

秋婆婆上前想要拉开戚如意，却在下一瞬怔住了。

戚如意的唇被她自己咬破了，滴滴鲜血伴随着泪低落在了吕雉的脸上。

若是当真宠妃无双，盛气凌人，她为何要哭泣？

瞬间，吕雉猛地发力，将戚如意压在了身下。

她的双腿固定在戚如意的身体两侧，她的双手握着戚如意纤细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我不跪，我才不要跪你，吕雉，有能耐你便今日砍了我的双腿，否则，我是绝对不会跪你的。”戚如意低吼着，她挣扎着疯狂的摇着头。

生来三十余岁，除了父母和刘季，还从没有人胆敢这么直呼她的名字。

“是吗？那可由不得你了！”她偏要这么执拗？不跪是吗？

吕雉从凤椅上起身，她猛地拉起戚如意的手臂一拽，后者被迫起身，随即，她屈起左腿，对着戚如意的膝盖就是一顶。

“啊…”戚如意膝盖一麻，差一点便要屈膝。

“戚如意，我绝对不容许你凌驾于我之上！”她再次袭向戚如意，吕雉并不是个弱质女流，相反之下，她也会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

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秋婆婆心中充满了不解和忐忑。

娥姁和戚夫人，现在看起来为何像是打架抢东西闹别扭的小孩子呢？

戚如意没有反抗挣扎的能力，但心里却有着决不妥协的疯狂意志。

“皇后，戚夫人…”

“奶娘，你先出去。”吕雉忽然惊觉，奶娘一直在旁观着这一切，这让她感觉很不好。

“这…”

“难道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无法，秋婆婆只得一步三回首的离开了。

在殿门被紧闭的瞬间，她看见一脸不服的戚夫人被娥姁强压着，跪在了凤椅前。

她们两个，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戚如意此刻狼狈万分，她的膝盖隐隐发麻，她浑身的力气因为与吕雉缠斗而用尽，她的手臂和下巴不得已支撑在凤椅上，若是没有依靠，恐怕她会瘫软在地。

变跪为坐，戚如意靠在凤椅旁，仰头望着吕雉。

后者看着她，深色莫名。

“我说过，我不跪你！”戚如意喘息着，唇边的艳色比那胭脂还有浓艳几分。

轻微的血腥味道，让吕雉眉头微蹙。

戚如意始终重复的话，让吕雉迷惑费解。

她不再理会戚如意，而是拨开她的双臂，自顾的坐会属于她的位置。

“你忤逆犯上，目中无人…”

“那又怎么样？我是戚夫人，是皇上最宠爱的夫人，你是皇后又如何，你该忍我让我，退避三舍。”吕雉觉得戚如意似乎是有些癫狂了。

为何她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竟是如此的咄咄逼人。

“若是皇上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

“我做了什么？我有伤害到你吗？我有威胁到你的孩子吗？你总是给我扣下一个大帽子，让我惶惶而不可终日。我怕你惧你，事事谦卑谨慎，可是最后我得到了什么？”戚如意踉跄着起身，她努力挺直自己的脊背直视着吕雉宣告道：“我会顺应历史，做一个真正的戚夫人，我不要做永远被你欺负的无法翻身的戚夫人！”

她的身体在打颤，她的心中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火。

最初的定位，她安分守己，便可顺遂无恙。

可现在，子女俱全，恩宠天高，她还能全身而退吗？

她知道，她和吕雉之间的关系，再也无法好转了。

可她却不服气，却不甘心，她想要有所作为，让所有人都明白她，了解她。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她的心，吕雉不知，刘邦不知，旁人更加不知道。

她甚至有过一个荒谬的野心，那就是彻底的占有汉朝的一切，等到刘邦死后，她大权在握，而吕雉易地而处，沦为她的掌中物。

那时候，她放过她，和她和睦共处，那她的心，她的想法，她的解释，便有说服力了吧。

可是，她不知道政治实事，不了解国臣国情。

她也不想让刘盈从太子的身份上落下马来，落得个弃子的命运。

究竟，如何做，才能让自己的子女两全，让一切都和平呢？

她的心中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可行的，风险极大的念头。

如今，便是她的第一步。

她要激怒吕雉，要让后宫那些背地里咒骂她嫉妒她的女人一如既往的讨厌她。

转身欲走，却在下一瞬，她的手腕被钳制住，随即，戚如意再次被吕雉压在了凤椅上。

可是这一次，她却不是躺着，而是背部靠在坚硬的凤椅靠背上。

“我没让你离开，你竟然敢走！戚如意，如今，你可是坐在凤椅上呢，你是否日夜窥伺着我的后位呢？”吕雉竟在笑，可那笑容没有多少温度。

她的手落在了她的唇上，指尖沾染着一丝淡红，她对着戚如意两唇间的缝隙，忽的窜入。

“唔…”吕雉这是要做什么，猝不及防，戚如意软嫩的舌头划过那不属于她的皮肤。

吕雉莫名其妙的动作，使得戚如意的眼中带着迷惘与惊讶，吕雉的另一只手却游走在她的脸蛋上，手指摩搓着，似乎是在探寻什么。

戚如意侧头，将吕雉的手指与自己的唇分离，她忽的没有了直视吕雉的勇气：“让我离开！”

“离开？你在我这里撒野完了，就想要离开了？戚夫人，本宫是皇后，你不要以为你生了四皇子，就可以目中无人。”抚摸的手转变为了钳制她的下巴。

她迫使她面对着她，戚如意迎着她，不怕死的说了一句：“有能耐你就杀了我！”

“我是不敢杀了你，可是我可以惩罚你，去衣受杖你看如何？”吕雉说着猛地拉开戚如意的衣带，让戚如意为之万分心乱。

“我是夫人，大庭广众之下，你不能这么对我！”吕雉，不一直都是忍辱负重的吗，现在她不过是稍稍激怒了她一下，她就要打她了吗？

吕雉脸上笑的诡异，脱她衣服的手倒是没有丝毫的缓慢。

“你怎么不拒绝了？怎么不喊不了呢？下跪，杖责，哪个更严重你分不清楚吗？”戚如意身上的衣服很容易就被吕雉给抛到了地上。

然而，与那次戚如意主动脱衣自证纯洁不同，这一次，戚如意的身上不再有美景。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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