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洛依依是有很多亲人的,那些亲戚小孩也不少,可是在她的父母过世后,为了争夺赔偿金和遗产,一个个所谓亲戚都成了从她身上撕的狼,各种手段尽出,幸好她的外婆赶来,带她躲在了乡下,才离开了那些纷争,顺顺利利地长大成人,从此那些亲戚在她心里都成了陌路人。
刚穿过来时,她原本因为前世的记忆,对自己这个身体的家人都毫无感觉,甚至因为落水更加厌弃,但在她发烧苏醒过来后,发现在自己的身边唯一一直紧紧守护着的就是弟弟。
才四岁的孩子,看到姐姐不省人事,立刻跑到嫡母的门前,跪着,求着,连平时欺负他最狠的人打他也不走,直到全家都被惊动起来,嫡母只好花一笔钱为她请来大夫治病。洛依依原本彷徨茫然的心,在得知这一切时忽然被温暖和感动填满了,她几乎是立刻接受了这个弟弟,同时下定决心:不管有多难,在以后的乱世里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这个唯一的弟弟,姐弟俩从此相依为命!
姐弟俩打闹成一团。
过了一会,眉庄牵了弟弟的手,小心翼翼地下了楼。客厅里的小桌上并没有食盒。眉庄看看天色,这个时辰是不能再指望嫡母那里还会有饭食送过来了。不过,她原本也没有指望,否则,那畦菜田是干什么的。
虽然放任自流,公中每个月会发给每个子女一定的例钱,这笔钱没人能够克扣,反正钱也不多,不过就是一些零花罢了。
自从眉庄落水苏醒后,她拿着这些钱去买了一些粮食和种子。前世她在农村用过土灶,干过农活,现在重新把小楼里荒废多年的厨房给收拾起来不过小事一桩。
生好火,抹了点猪油,眉庄把前几天留下的一点油渣和萝卜炒了炒,一股浓郁的菜香立刻弥漫开来。
小弟蹭地从菜田里跑过来,望着大锅直流口水,等到姐姐盛了饭,迫不及待地就开吃。他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从落水后就会煮饭炒菜了,而且居然还做得这么好吃,不过从此后他们不需要去别人那里吃饭看脸色了,虽然姐姐说银子有一天会用光,要早点开始“赚钱大计,努力创业”,但是“创业”是什么东西?可以吃的吗?
“喂,喂,你们这就吃上了啊,怎么都不等我?还好我来了!”
一个十岁的男孩利落地从围墙上跳了下来,他脸色黝黑,身上衣衫破破烂烂地,一双浓黑的眉毛高高扬起,带着些满不在乎和无赖的神情。
“阿潘,不许你抢!”小弟立刻双手抱住了饭碗,眼睛谨慎地盯着来人,他讨厌他,自从姐姐做饭后,每次都要来抢食,害他吃不饱,比那些大房二房的人更讨厌。
“小气鬼,吾勿要睬侬!”阿潘作出不跟小鬼计较的表情,慢慢地走过来,乘小弟稍稍放松神,猛地饿虎扑食,小弟护住一个护不住另一个,急得哇哇大叫。
“嘘,都这么大声,想要别人不知道我们在吃饭啊!”就这四面漏风的墙壁,附近的三房迟早会听到动静。
眉庄一瞪眼,阿潘立刻停手,讪讪地一笑。
真是很诡异,在眉庄面前,他明明就比她大了几岁,却老是被她的气场压着,教训的架势十足像大姐对小弟,
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阿潘皱眉想不通。以前的眉庄只是个受气包,他本懒得搭理她的。
阿潘是盛家洗衣房的一个女佣的儿子,因为没钱读书,只能成天厮混在里弄,被别人叫“小阿飞”,就是小流氓的意思。眉庄重生前,拖着鼻涕的盛小弟还跟着他玩。
重生后,眉庄借助阿潘迅速熟悉了盛家的环境。仗着自己年纪小,不被人注意,甚至里弄里一般人不知道的一些黑市也厮混过了,而今天耍弄三公子的东西就是从那些地方来的。
“阿姐,大耳荣要我给他跑点腿,”阿潘跟着盛小弟叫眉庄“阿姐”,没办法,他原本跟着老妈叫“小姐”的,现在人家不爱听,本不理他。
“一个月有一块大洋呢,就是给那些弄堂里的小娘们送点货。”阿潘比划一下银元的样子,有些得意,这个活计还是他从别人那里抢来的,说明大耳荣看重他。
“侬脑子瓦特了?”眉庄大怒。那个大耳荣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是青帮的一个小混混,惯会唆使人做些下三滥的事情,因为小孩子很难让人想到提防,黑帮就特地豢养一些小孩做事来躲过巡捕房的耳目。她上次和阿潘一起见过他,所谓送货就是给那些弄堂里的暗娼私妓提供鸦片吸食。那些污浊的臭水沟,幽暗窄小的阁楼,乌烟瘴气的房间,白花花的皮……令人想起来就作呕,可是这就是上海滩的最底层,这是近代都市的浮世绘!
“侬想一辈子当个小阿飞呀,你去好了!别想你姆妈再认你这个儿子!”眉庄真的愤怒了,一把拽起阿潘,“你过来!不就是没钱读书吗?从今天起,你和小弟一起来写字读书!”
阿潘呆了一下,被拽着走了几步,看着眉庄眼里的怒意和关切,忽然眼睛就红了,一抹湿意涌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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