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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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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慕很忧愁作者:封刀

第5节

薛慕点点头。

苏帷笑道:“我认为叫嫂子挺好,一家人,显得亲热。”

薛慕不开心,“他叫我爷爷岂不更亲热?我们仨恰好三代同堂,多棒。”

看他闹起了小脾气,苏帷眼角笑意更浓,“嘴皮子上占人便宜,可不是君子所为,别跟那臭小子学坏了。”

薛慕继续不开心,“哪是跟他学的?你才是宗师呐。”

苏帷笑得拿手扯他嘴角,薛慕缓和了脸色,抬头看他,认真道:“那卫武彰有问题罢。”

苏帷唔了声,在他唇上亲了亲,“尾随我们好些天了。”

薛慕:“他姓王?给我们报的是假名?”

那边人叫王老板,卫武彰便借口醉仙楼有约遁走。那人倒还不笨,出了店门佯装往醉仙楼方向去了,而后从小路绕回后院,只是薛慕苏帷二人对他起了疑心,便刻意留意开在小路一侧的窗缝,是以发现了他报假名的破绽。

苏帷点点头,薛慕疑惑道:“若是旁人都知道他姓王,他同我们报假名,很容易便会露出马脚,他为何要这样做?”

苏帷道:“他亦是初来此处,真名或许仅有少数随行亲近之人知晓,他稍稍吩咐下,让人莫在他人跟前叫他真名就行了。方才听那后院之人叫喊,药材受了水,该是情势紧急,不然亦不会有此纰漏。”

薛慕点点头,“我们要不要去查他一查?”

苏帷道:“不用,他自会入瓮。”

窗外仍旧大雨倾盆,路上一个行人也无,两人又闲聊了片刻,便回房休息了。

隔天午后,雨势仍未减缓分毫,两人困在客栈百无聊赖,于是苏帷便坐在桌前看话本,薛慕拿白布擦着自己的佩剑。

突然间房门被人敲响,两人对视一眼。

薛慕上前开了门,门外站着卫武彰,仍旧油头粉面,手里提着个小箱子,笑呵呵的,“薛兄,苏兄,我们来打马吊吧。”

而后探身进来,见林立之不在,便对苏帷道:“令郎不在吗?那可麻烦了,三缺一呐!”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过啦!

☆、二十一

苏帷对卫武彰笑了笑,请他落座,“马吊我们不大擅长,就坐着叙会儿话罢。”

卫武彰对苏帷满满一揖,笑哈哈入了座,薛慕给他沏了盏茶,卫武彰目不转睛地盯着薛慕看。

苏帷闲话家常般问道:“敢问卫公子哪里人士?”

卫武彰陡然惊醒,觉出了自己的失礼,赔笑道:“在下来自青城。”

苏帷笑道:“巴蜀么,倒是个地灵人杰的好地方。”顿了顿又道,“卫公子官话说得很好,一点乡音也无,实在难得。”

卫武彰哈哈一笑,“在下常年走南闯北做买卖,确实常讲官话,但家乡话亦常记心间。”

苏帷拈了块糕饼,拿小帕子包住递到薛慕嘴边,薛慕自然而然地咬了一口,卫武彰眼皮一跳,苏帷觑了觑他脸色,漫不经心问道:“卫公子先前说薛兄同你故人有几分相像,不知那位故人是何方神圣?”

卫武彰脸色僵了僵,眼中露出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哀伤和缅怀,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后便迅速恢复如常,笑道:“一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罢了。”

卫武彰侧头看了看薛慕,见薛慕也在看他,握着茶盅的手不禁紧了紧,赶紧拿茶盖刮了刮浮沫,低头啜了口茶水。

屋里一时陷入寂静,苏帷似是恍若未觉,见薛慕糕饼吃完了,便从桌上拿了个橙子剥起来,苏帷剥开橙子却不直接递给薛慕,而是一瓣一瓣地喂他,薛慕一丝排斥也无,乖乖地咬着橙瓣。

两人间的空气都是炽热黏稠的,虽然隔着一小段距离,却又似是分毫缝隙也无。

卫武彰看得眼皮直跳,不自在地放下茶盅,拿手放在鼻下咳嗽了下,终于开口道:“马吊是打不成了,不过在下有一挚友,于五里外春景湖边有间水榭,如此良辰,小酌品雨非为一桩美事耶?”

苏帷瞥了眼窗外倾盆的大雨,将一瓣橙子喂到薛慕口中,别过脸对卫武彰道:“确是美事,只是天象若此,怕是不宜出行罢。”

卫武彰忙道:“小弟我恰巧有辆马车,也不太大,但三五人还是能装得下的,遮风挡雨不在话下。”

苏帷也不看他,回道:“倒确是恰巧得很。”

卫武彰哈哈干笑起来,薛慕咽下橙瓣,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开口道:“赶早不如赶巧么,卫公子所言倒确是个风雅的提议。”

苏帷握住薛慕手捏了捏,唇边逸出一丝浅笑,对卫武彰道:“那不知何时动身呢?”

卫武彰拿手指点了点桌面,“即刻就可启程。”

苏帷笑道:“那便动身吧,赏雨亦有良辰,误了可不好。”说着拉着薛慕的手便起身了。

卫武彰赶忙跟上,到得客栈大堂,唤来从人,一番打点后便欲出门登车。

正在此时,林立之的叫唤从身后传来,“嗳,师兄,嫂子,你们去哪儿?”

苏帷头也不回道:“赏雨,去吗?”

林立之傻了,瞧了瞧屋外夹杂着雷鸣的瓢泼大雨,“赏……雨?”

苏帷不理他,给薛慕打着车帘让他先行入内,侧身时露了小半边肩膀在雨中,霎时便给雨水淋湿了去。苏帷不甚在意地掸了掸,而后也钻入车内。

卫武彰随后也入了车内,林立之愣了一回,见车马将行,赶紧几步抢上钻入车内。一进去就见苏帷拿了个软枕往车座上放,用手压了压,似是不甚满意,又从旁边再拿了一个叠上,才让薛慕落座。

林立之看得牙酸,拖长了声音道:“师兄金尊玉贵,何时学会伺候人的?”

苏帷竟没生气,只捏了捏薛慕脸颊,眼里有着藏不住的宠溺,笑道:“这位可比我金贵多了。”听得此言,薛慕也笑了起来。

卫武彰脸色古怪地看着他们。

林立之作怪道:“夫君是这么样个体己人儿,嫂子当真好福气呐!”

苏帷挨着薛慕坐下,抬头笑着对林立之道:“他不愿意你叫他嫂子,你说如何是好?”

苏帷虽然笑笑的,但林立之凭着多年经验,一眼便知他这笑容仅仅浮在皮面,于是连忙小心翼翼道:“不叫嫂子叫什么?莫不是叫姐夫?”

苏帷仍旧笑笑的,“怕是乱了辈分罢。”

林立之寒毛竖了起来,思忖半晌,战战兢兢对薛慕道:“……娘!”

薛慕一巴掌拍他脑门儿上,苏帷抚掌大笑了起来,卫武彰没绷住笑得一跌,而后似是自觉不妥,抬起衣袖掩住了头面,只是那袖袍却在不停抖动。

而后几人规整一番,各自坐上车椅,知会了声帘外车夫,马车便在雨幕中行去。

卫武彰笑哈哈道:“这位兄弟真是妙人呐!”

苏帷握住薛慕手摩挲着,笑道:“卫公子昨日未戳穿我们的玩笑,亦是妙人。”

卫武彰哈哈笑了起来,瞥到苏帷握住薛慕的手,眼皮又抖了抖,故作不经意道:“苏公子和薛公子感情甚佳呀!”

苏帷给薛慕顺了顺披在肩上的发,淡淡道:“情同并蒂。”

卫武彰咳嗽了下,艰难道:“我等萍水相逢,小弟我有句话,说来有些唐突,原本不该讲的。只是天地之大,竟能有缘得遇,且我与诸位颇觉意气相投,于是若是不说,倒有些不吐不快,如鲠在喉之感了,不知苏兄可介意否?”

苏帷看他一眼,淡淡道:“卫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卫武彰一拱手,“薛公子与苏公子之情谊,是否与那男女之情相似?”

苏帷坦然道:“说是相似其实不大准确,我与他的感情与俗世中的男女之情一般无二,皆是真心相付,两情相悦,并无甚值得纳罕之处。”

卫武彰道:“只是身为男儿,总得继承香火,开枝散叶罢,不然来日下地,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苏帷反驳道:“我上头有个兄长,膝下已有二子,散叶之事与我无碍。”

卫武彰苦口婆心道:“纵是上有兄长,到得婚嫁年纪,总归要遵从父母之命,成家娶妻,这个世道,男子之情,甚为艰难呐!”

苏帷不以为然,“家严家慈对我并无过多苛求,只望我一生顺遂安乐,是否有妻有子并不强求。”

卫武彰拍腿喟叹,“如此开明之父母,当为之击节赞叹!”而后却又皱眉道,“只是苏兄你身无挂碍,自然可以恣意随心。但若是薛兄的双亲希望他能延续香火呢?”

苏帷摇头,“他跟师父长大的,并无双亲。”

卫武彰眼圈有些发红,“那若是薛兄的亲人来寻着了他,寄望他能护住他家这唯一的血脉,又该如何?”

苏帷不言语了,转脸看薛慕。

薛慕将头往苏帷肩上靠了靠,面无表情道:“既然当初遗弃了我,自那时起便不是亲人了,我又怎会听从个外人的意见。”

卫武彰着急道:“不……不是遗弃!”

见几人诧异地望着他,忙缓和了下情绪道:“哪有不心疼子女的父母,想来薛兄家人当初未能将你带在身旁,定然是有甚么苦衷的。”

薛慕紧了紧握着苏帷的手,苏帷心里暖了暖,嘴角带上了两分笑意。

薛慕淡淡道:“有苦衷那就相认罢,只是相认归相认,若是为个劳什子的传香火,便要逼我去跟不相爱的人交合,那于我而言,这父母便也不再是父母了。”

卫武彰脸色僵了僵,而后勉强笑了笑,“薛兄真是个通透人。”

薛慕不置可否,只是向苏帷那边又靠了靠,换个舒坦的姿势闭目养神起来。

苏帷瞥了眼卫武彰,明明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公子哥儿,此时颓丧起来,竟带了几分沧桑之感。

此后几人一路无话,连最爱胡闹的林立之也乖乖缩在角落不吭声。

过了一炷香时间,只听得车夫“驭”的一声长啸,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苏帷挑开车帘往外看了看,雨势滂沱,两丈外是一道雅致的小门,门前是片荷花池,池子里的荷花被雨滴打得东倒西歪,水池中央是一条小木桥,一边连着小门,一边延伸到几人所乘的马车之外。

卫武彰在车内箱笼中翻找一通,惊呼道:“呀!前儿备在这箱子里的伞为何不翼而飞了?”

车夫在帘外回道:“老板,你上回让我清扫的时候拿出去啦。”

卫武彰一脸歉意,搓着手道:“这也没伞,只能几位先暂时委屈下,咱们淋雨过去,进了水榭我给各位寻些干爽的衣裳如何?”

苏帷道:“自然客随主便。”

而后几人下了车,在滂沱大雨中穿过小木桥,进了水榭。

路程虽短,但雨势极大,是以几人衣裳都有些浸了水。卫武彰忙吩咐丫鬟去取了干净的衣裳,而后点了三间厢房让他们各自更衣。

三人亦无异议,便先后入屋更衣。薛慕脱下上衣,露出线条漂亮的肩背,而后突然单脚一点,一个纵跃踢破了左侧的雕花格子窗。

卫武彰躲闪不及,颜面被踢了个正着,向后飞出去十余尺,扑通落在泥泞的地下。

☆、二十二

听闻响动,苏帷林立之迅速赶了过来,见薛慕光|裸着上身站在窗棱边,苏帷微微眯了眯眼,林立之吹了声口哨,“嫂子真是好风采!”

苏帷面无表情觑他一眼,林立之立马缩到墙角,殷勤找补道:“娘您赶紧穿上衣裳吧,别光图凉快,身子要紧,要是闹个头疼脑热的,有人可要拿我撒气了!”

薛慕嘴角抽了抽,蜇足回身,拿起衣衫披上,苏帷上前给他系上腰带,又紧了紧衣领。

二人行至卫武彰跟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卫武彰全不在乎一身狼狈,颤抖着起身,潸然道:“少爷,我终于找到你了!”

薛慕指了指自己,问道:“少爷?我?”

卫武彰啄米般点头,脸上泥水甩了出来,溅到薛慕衣衫上。卫武彰想也未想,立马伸手给他擦拭,于是薛慕原本只有几个泥点子的雪白衣衫上,霎时间又多了个脏手印。

薛慕看不下去了,出言道:“卫公子此番作为想必另有情由,我先前把您当成了偷眼宵小,故而出手稍重,有甚冒犯之处万望海涵。有什么话也不急于这一时,不如您先回屋正一正衣冠,我也先整理一番,稍后坐下详谈如何?”

卫武彰忙道:“好,好,我……我先去换件衣裳,少爷您稍待片刻,我即刻便回!”薛慕对他点点头,卫武彰回了一礼,而后匆匆寻了间厢房,唤丫鬟取了干净衣裳。

苏帷笑着揶揄,“少爷?看来薛兄也是大户人家来的,认了祖归了宗,可不能嫌弃我和你门不当户不对了。”

薛慕笑,“糟糠之妻不下堂么!我这点操行还是有的,真要富贵了,顶多取个十七八房小妾,你还是正房,我把你供在后院里,替我统领诸小,你看这可还行?”

苏帷笑着上前拧他脸蛋,假作气愤道:“好啊,你竟然是这样个负心薄情之人,我一心一意跟了你,你竟然还要另觅花丛!看我不撕了你!”

薛慕笑着任由他捏着,回道:“好了,不玩笑了,我们跟他萍水相逢,他又形迹可疑,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还不一定。不管他说什么,暂且先听着罢,回头再仔细计较。”

苏帷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亲,“我省得的。”

薛慕衣衫上被盖了个手印子,丫鬟又送了一套袍服要他换,薛慕犯了懒,婉言谢绝了,将就穿着,边和苏帷插科打诨,边等着卫武彰。

过得片刻,卫武彰换了身簇新的衣衫,撩摆跨进了门槛。

三人略客气一番,而后各自就坐,丫鬟送来了茶果,林立之也大模大样坐到了桌边,摸了把炒瓜子磕着,一副等着听秘闻的德行。

卫武彰尴尬地觑了觑林立之,对薛慕委婉道:“此事干系重大,少爷您看……要不我们主仆俩私下聊聊?”言下之意是连苏帷也不方便听了。

薛慕摆了摆手道,“不妨事,无事不可对人言,况且此间都是挚交。”听闻薛慕将自己也算在了至交好友之中,林立之嘎嘣一声磕开粒瓜子儿,得意洋洋道,“对,都是熟人,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我嫂子都不介意了,卫公子你也敞亮点儿呗,没的枉做小人了。”

林立之一番话讲得没心没肺,卫武彰就有点尴尬了,苏帷抬起下颌朝门外点了点,“你先出去。”

林立之不吭声了,缩在桌上咬着瓜子壳,磨磨蹭蹭就是不走。

薛慕对卫武彰笑了笑,“他说话不过脑子,你别介意。都不是外人,有话但说无妨。”

卫武彰点点头,言道:“少爷你肩上有个印戳,可有注意过?”

薛慕点头,“注意过的,早先以为是胎记,后来阿帷替我仔细揣摩过,说像是烙铁烫的。”

卫武彰不愿细想苏帷是如何替他仔细揣摩的,端起茶盏喝了口,定了心神,道:“不是烙铁,是烧红的印章。”

林立之插嘴道:“那跟烙铁也差不离了。”

卫武彰继续道:“当年老爷带着奴才和少爷逃难到蜀地,被贼人追杀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少爷您尚在襁褓之中,奴才我也将将六岁,不到七岁,除了抱着您哄着你,也帮不上忙。当时真的是弹尽粮绝,老爷带着我们躲在深山里头,正值隆冬,夜里冻得人骨头疼,山货野物全没有,只能吃草根咽树皮,生生给人熬成了一把枯柴。我和老爷还扛得住,但少爷您尚年幼,才这么点大,”说着拿手比了个长度,“天天喝点雪水野菜汤,原本白白胖胖一脸福相,饿得面黄肌瘦,就剩一口气了。”

竖起手指比了个一,悲戚道:“后来实在没了法子,眼看您就要过去了,老爷咬咬牙,忍痛把您寄送到一户山野农家之中。老爷常讲男儿膝下有黄金的,可那回他怕您吃亏,见那农户有些不情愿,生生给人磕了三个响头,求人家善待您,立誓往后必有重谢。怕往后找您不见,向农户借了火,把印章子烧红了,狠心给你肩上盖了个章,就为往后来寻您。”

卫武彰讲得情真意切,眼眶泛红,几人也听得动容,林立之也不打岔了,翁声道:“然后呢?”

卫武彰眼泪落了下来,苏帷递了张白帕子过去,卫武彰接过道了谢,按了按眼皮,哽咽道:“后来仇家追来了山里,老爷把我藏在洞里头大坑里面,拿浮土草皮盖住,留了个出气的孔儿。我被埋得有些憋气,就厥过去了,等我醒来爬出坑洞,老爷……老爷已经……就义了……”说到就义二字,卫武彰泣不成声。

薛慕眼眶亦有些泛泪,苏帷紧了紧握着他的手,薛慕定了心神,问道:“贼人是谁?为何要追杀我父亲?”

卫武彰道:“前朝大商人卫顶天,少爷您可有听闻?”

薛慕点头。

说是前朝,其实刚过去没多少年。前朝二百三十七年,民生凋敝,官员贪|腐成性,朝堂上党派纷争不休,再加黄河冲破堤坝改了道,发大水淹了沿岸十几个城池。赈灾的银两经过层层盘剥,到百姓手里就成了几个馊馒头,饿殍遍野,一副气数已尽的末世景象。百姓不堪忍受,纷纷揭竿而起。魏正德是起义军中的一支,过五关斩六将,最终黄袍加身,坐稳了这天下。

魏正德这段光辉历史,茶坊评书天天在讲,吹得神乎奇迹,街知巷闻,薛慕几乎要倒背如流了。

可惜魏正德虽然能力超凡,却是个短命的,四十啷当岁就归了天。他儿子魏夜白当时将将十七,却是少年老成,一上台就娶了骠骑大将军祁家女儿,还封了后。又娶了苏家嫡女,封了贵妃。

有了苏祁两家的支持,原本蠢蠢欲动的各藩王也老实了,魏夜白这些年励精图治,家国蒸蒸日上,颇有成为一代明君的趋势。

只可惜了丞相段临初,不明不白跟了他,不仅要跟人分享爱人,还背了一身骂名,深陷朝堂争斗和宫闱争宠两个漩涡中,幸好魏夜白心在他身上,也还算护着他,只是魏夜白要做明君,就不能太过偏颇,所以段临初过得其实也憋闷。

苏帷和段临初有些交情,见不得他在这趟浑水儿里头左支右绌,跟薛慕在一起后常常吐槽皇帝人心不足,要名垂青史,要爱人死生契阔,还要得了便宜卖乖,在他跟前长吁短叹自己身不由己不得不和后宫一众美人周旋,烦恼自己一心扑在段丞相身上,段丞相却对他若即若离。

薛慕虽然觉得皇帝做事是有些不大地道,但他跟段临初别说交情了,连面儿都没见过。于是也没太气愤,觉得这愿打愿挨的事儿,也不好妄下定论。

说这么多魏家的事儿,是因为魏正德和大商人卫顶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卫顶天当年的泼天豪富,那是奇闻野史里头常谈不休的话题。腰缠万贯富可敌国,堆金积玉富甲天下,钟鼓馔玉,玉盘珍馐,一个卫家普通婢女的吃穿用度,顶十个小富人家的闺秀小姐。

可惜再是豪富,终归手无权柄。乱世之中,若无征战杀伐之意,便须得寻个倚仗。卫顶天好经商赚钱,好美色享乐,好风花雪月,却是个修在家佛的,无论如歌酒肉穿肠,如何声色犬马,心里始终住着个活菩萨,灾年里头开仓放粮,旱了涝了都是大把的银钱撒将出去救苦救难,是以即使是在重农轻商的时代,也博了个不得了的好名声。

若他有意,各地纷纷揭竿时,迅速招兵买马自立为王,必定一呼百应,不定也能到那金銮殿上坐上一坐,只是他清楚自己的性子,平日里蚂蚁都不愿碾死一只的,商场上虽然处事果决利落,也有点商人的奸猾,但真刀真枪率军四处征战,光是想想那尸山血海的场面就受不了了,更遑论亲自坐镇指挥了。

战场上瞬息万变,一丁点儿的妇人之仁都容不下,他一没那领兵打仗的天赋经验,二也没那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狠劲儿,真要带了兵,那也是害人害己。心知自己没那金刚钻,他也不揽那活儿。可是乱兵四起的当口,他这样的大富商,要没人保着,那就是砧板上的肥肉,挨刀子的命。于是琢磨来琢磨去,就看中了魏正德领导的那只义军,两人达成协定,卫顶天出钱资助他扩充军队,魏正德护他周全,往后得登大宝,自然也少不了卫顶天的好处。

两人一拍即合,合作相当愉快,哪知人有失手马有失蹄,魏正德一路乘风破浪,却在一条小水沟上狠栽了一回,被个小奸细混进了营帐,偷了行军图递送给了官军,而后遇了埋伏,给杀得东躲西藏。

魏正德马失前蹄,卫顶天跟着就倒了霉了,被人占了府院,几乎屠尽满门,后来死在了深山。等魏正德重整旗鼓杀回来报仇时,卫顶天尸体早就邦邦硬了。

新朝建立后,魏正德也没忘记卫顶天当年的恩情,给他厚了葬,竖了碑,还派人四处寻访卫顶天流落民间的后人。只是市井间却传言,皇帝不是真心要寻访什么后人,是觊觎卫顶天那不知藏在何处的金山银山。不过这金山银山亦是传言来的,真有没有,也还得两说。后来魏正德宾了天,魏夜白是新朝建立后生的,和卫顶天没交情,自然懒得替他找甚么后人,也不信甚么宝藏这茬儿,于是这寻访大计便搁置了下来。

苏帷挑了挑眉,“按你所说,薛慕便是那大商人卫顶天的后人?”顿了顿道,“你一面之词,我们却也不能尽信,可有何证物?”

卫武彰忙不迭道,“有的!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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