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事务所作者:玴舟
第7节
连希一把将连迦抱在怀里,原本在这几年里已经日渐磨砺的坚韧的心却在那一刻熔化,爆发出炽热的温度。他把头埋在连迦的颈窝里,任由泪水夺眶而出。他颤抖的声音一遍一遍地说着:“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连迦有些好笑地拍着他的背:“哥啊,都多大了还好意思哭。”
连希轻轻推开连迦,看着他眼底的戏谑,有些尴尬地擦了擦眼泪,冲着一旁工作的保姆吩咐道:“今天多做一些好吃的,老子要庆祝一下!”
连迦嗤笑一声:“十几岁也好意思称老子。”
“闭嘴!”
那天的连希喝醉了,脸色驼红,抱着马桶吐得稀里哗啦。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失态了,除了甫一开始应对客户的刁难时勉强喝的有些难受以外,他严谨的作风渐渐向曾经的亚伦斯靠拢,在外人眼里的他早已从当初懵懂的少年成长成为一个有担当有学识的大男人。可是风度翩翩的绅士却在今天喝得如此忘我,俨然变成了一个醉汉。
晚上的时候,连迦帮他把弄得乱糟糟的衣服脱下来,又在保姆的帮忙下给他冲了个澡才拖着他回到床上。太久缺乏锻炼而且营养不足的后果就是,连迦在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后,足足喘了十几分钟才平复了剧烈跳动的心脏。
看着躺在床上睡得很熟的连希,连迦眼底波光微闪,情绪不明。
良久,连迦才换了睡衣,关了灯躺在连希身边,伸出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一直以来纷乱的心绪竟渐渐平静下来,他闭上眼睛,慢慢进入梦乡。
连迦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早晨的阳光从落地窗照射进来,落在宽大的床上,白色的被子泛起阵阵金光,折射出一丝温馨的味道。
连迦被明晃晃的光晃得有些不舒服,忍不住抬手遮了遮眼睛,半晌才适应了这光线,脑子也从混沌中渐渐清醒过来。太久没有熟睡过了,睡了这么长时间竟觉得脑袋发疼。
转头的时候才注意到连希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你果然爱上我了,哥。”连迦坏笑着看着连希脸上浮起一抹赧然。
连希闭了闭眼睛,倏地又睁开再次看向他,眼里一丝掩藏地极好的慌乱渐渐淡去,他伸出手摸了摸连迦的脸,轻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就像做梦一样。”
连迦静静地看着他,又将目光移向窗外,那一片蔚蓝的海域,正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千万片破碎的金光,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第一次能够睁眼就看到金色的海。”在消弭的那几年里,他都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上,等着漫长的黑夜渐渐退去,然后太阳从海平面升起,慢慢将幽蓝的海变成金色的海。
连希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以后会经常看到的。”
连迦伸出手抱住他,头枕在他的胸膛上,闷闷地说着:“哥啊——”后面像是还有话,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连希任由他抱了良久,半晌才突然推了推他:“你、你先放开。”
“干嘛?”
连希却不回答他,神情有些窘迫。连迦看着他的脸有些疑惑,片刻脸上划过一丝了然。
昨晚,连迦帮他洗了澡后,嫌麻烦,匆忙给他套上了一条新的内裤后也没力气再给他穿衣服,叫上保姆两人合力才把他从浴室里拖出来,以至于现在连希躺在被窝里,全身上下除了一条内、裤外都是光溜溜的。刚才连迦那一抱,直接就起反应了。
此刻见连迦一脸了然的笑,连希想让他先放开自己,却又不敢去推他,怕和他有更多肢体上的接触,那反应估计会更明显了。
连迦却不懂得见好就收,坏笑着将一只手往被窝里面探、去,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抚上了那一处凸、起。
连希的身子猛地一震,慌乱地用手去推开连迦的手:“连迦,你给我放手!”
第27章【迦澜篇】结束就好
屋外一片漆黑,慕澜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专注地听着连迦的故事,但是连迦却在她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刻打住了。
慕澜抓了抓头发,有些无语:“后来呢?你跟你哥搞上了?”
连迦却没有回答她,神秘兮兮地勾唇一笑:“不告诉你。”
所以说这种故事讲到一半一半却不说下去的人真是太讨厌了啊!
慕澜朝天翻了个白眼,看着外面如墨汁般黑暗的夜色,心里却渐渐平静下来,她已经死了三年了,这三年来在事务所里其实是很开心的,虽然她总是摆出一副木然老成的表情,但是,每当看到连迦开心地吃着自己做好的饭菜,天冷时路宣会给自己拿一件外套披上,这些点滴的小事总是会让她觉得温暖。
慕澜自认为自己生前的那22年,只有很少的时候感受过亲人给予自己的温暖,却在死后的这三年从两个陌生人身上感受到了。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有点讽刺,但却有点满足,为自己还能拥有这点微末的温暖而满足。
“连迦,谢谢你。”她由衷的感激。
连迦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谢什么?”
“谢谢你,还有路宣,谢谢你们让我能够拥有友谊,至少,不是那么遗憾了。”她盯着连迦的眼睛,认真的说。
“切,我才没把你当朋友呢,只是任务对象!任务对象!”
慕澜轻轻一笑,忽略连迦耳朵上不自然地红晕,她从沙发上起身朝自己房间走去,转身的那刻她说:“明天陪我去看看季凌吧。”
身后,连迦眼底闪过一抹伤痛,转瞬即逝。他把目光从慕澜背影上离开,移向窗外,那里一片漆黑,连一丝微毫的光都没有。
其实那故事有什么好讲的呢?他跟连希是亲兄弟,就算有情愫,也绝不为世俗所容,而连希,是一个及其恪守规则的人,他绝不会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丝毫偏差,就算有,也绝对会被他抹杀掉!
连迦和连希没有未来。
那天早上,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连希推开他的手,自己跑进浴室里解决了,连希在里面呆了近一个小时,从来没有这么久过。而连迦,就坐在床上,面无表情,静静地等待着他从浴室里出来。
而那天之后,两人之间就像隔了一层薄薄的膜,看不见摸不着,但却让他们之间的距离切切实实隔远了。
连希换好衣服,就离开了房间,而连迦从头到尾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就像似又变成了之前那样,不哭不笑,像个陶瓷娃娃,冷漠而矜持。直到连希离开,连迦都没有任何的反应,除了眼睛里泛着星星点点的哀伤,他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后来连希很少来这间别墅了,就连保姆也被连迦辞退了,偌大的房子,整天空空荡荡的。连希不知道,连迦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坐在地板上,打开窗户,任由腥咸的海风穿堂而过,而他自己就呆呆地抱着膝盖看着远处,看翻涌的浪潮,听海鸥的清鸣声。
那么孤独。
而连希偶尔过来的时候,连希都是摆出一副贱兮兮的表情,时不时还去挑逗一下连希,看着他眼底涌起怒火却不好发作,看着他对自己忍无可忍却硬憋着的什么也不说的样子,连迦的心底泛起一阵阵悲哀。
再后来,连希几乎就不来看他了,他的工作很忙,每次抽空来看他还总是被戏弄,他再好的脾气也被磨光了。连迦第一次见到连希的那位秘书时,脸上的神情简直阴冷的可怕,但他什么也没说,接过秘书手里提的鸡丝粥,就把那人赶出了自己家。
秘书走出他家,站在远处忍不住回头看看这个容貌英俊的男人时,却见他光着脚站在露天的阳台上,双手大打开像在拥抱那片大海,又像是有种冲动,他即将与这海融为一片。
那是秘书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连迦。
在那以后,秘书几次来送东西都没有再敲开那道紧闭的大门,连希听说后,去了一次别墅,但那里空无一人,地上轻轻的一层灰暗示着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连希心里很不安,派人去找,后来在一家夜店找到他,那时的连迦,穿着吊儿郎当的衣服,和一群穿着也是乱七八糟的人坐在一起,两个衣着暴露的女人靠在连迦怀里,面前的桌子上横七竖八的空酒瓶倒了一片,还有散落的白色的粉末。一片乌烟瘴气。
连希提着连迦的脖子一把把他拉起,脸上是升腾的怒火:“你要是喜欢堕落的话,老子以后也不会管你!”
被人掐着脖子的滋味是很难受的,连迦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听见声音,一直混沌不清的脑子才稍见清明。连迦满不在乎的一笑,一把扯开连希的手,甩了甩头一边说着:“谁在乎?”
连希气得脸色铁青,甩手就走。
连迦脸上的笑意渐收,面无表情地看着连希离开的背影,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至此,连希就真的再也没有找过连迦,所以他也不会知道,连迦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他时而面无表情,不怒不喜,对外界的事生不起丝毫的反应;又时而笑得肆意张扬,左拥右抱,有时是性感的女人,有时是面带青涩的少年,然后在一片起哄声中扒掉身旁人的衣服不顾旁人的目光就开始动作。
对于连迦的喜怒无常,那些人已经习惯。这些声色场所,最不缺的就是察言观色的人,连迦高兴的时候,大家打成一片,他不高兴的时候,大家也就识趣地不去打扰他。长期混乱的生活让连迦的身体变得很差,曾经得过胃溃疡切掉了三分之一的胃,根本经不起长时间的酒精刺激。
在又一次痛到胃出血后,连迦终于自觉地去看医生了。
他忘不了医生面上心痛惋惜的神情,但他还是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阳光灿烂,万物生机盎然,只有自己不是,这一副光鲜亮丽的皮囊下是已经快要腐烂殆尽的肉、体。
连迦其实一直都不觉得遗憾,他早就该死了,要不是连希一直拖着他,他的死期不会推迟了七年。
连迦拒绝了医生住院化疗的建议,独自出院了。他坐车回到自己那栋已经很久没有住过的别墅,他没有进去,看着院子里荒草丛生,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他不禁自嘲地一笑,原来连希也没有回来过。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看得很认真很仔细,像是要把这房子的样子深深刻进自己的脑海里,生怕错过一点点细节。
他看了很久,然后就走了。花了两个小时爬上了离家最近的那处悬崖,站在最高处的那一刻,万千景色映于眼底。那时已近黄昏,他坐在悬崖边上,静静地看着那轮红日即将落下海平面时,将最后的余晖洒向辽阔的海面,留下千万片破碎的金光。
他听着海浪拍打着海岸的声音,那声音他听了很多年,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和孤独的时候,这声音陪着他一起熬过。远方海鸥展开翅膀在天际翱翔,海面上,几艘帆船靠岸。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着,听着,很久很久,久到他的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他终于动了动,给连希打了个电话。
“干什么?”这两年,连希的声音越发的冷漠,隔着这一段电波,都冻得人发寒。
连迦不在意地一笑:“好久不见。”
“……”电话那头只有连希轻轻的呼吸声。
“想听听大海的声音吗?”也不问连希的意见,连迦按下扩音键,顿时这破碎的低沉的声音就传到连希的耳朵里。夜晚的海风很大,将海浪的声音遮盖了很多,连希在听筒里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和一点水声。
而连迦,始终安静地不发一语,安静到连希有些不确定他是不是还在电话那头。
“你到底想干什么?”连希染上了怒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连迦终于动了动,关掉了扩音,将手机放在了自己耳边。
“连希啊,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连迦根本没打算听连希的回答,他自嘲地一笑,“我也很讨厌我自己。怎么会有我这样的人呢?最亲的人去世我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可是我真的很难受啊,难受地、难受的连哭都哭不出来。”
电话那头只有连希不快不慢的呼吸声,连迦轻轻说:“哥啊,你在心里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的装,特别的烦?但是我跟你讲,很快,真的很快,不会有人再烦你了。我这个拖油瓶,再也不会连累你了。”
“连迦!”连希的声音猛地放大,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紧张,“你想干什么?!”
“连希,我累了。行尸走肉般地活了七年,我真的累了。你现在过得很好,我还能做些什么呢?我只是你的一个不成器的弟弟,一个只能你拖累你的累赘,一个让你在其他人面前丢脸的包袱。哥啊,我总是调戏你,我希望你对我厌恶,离我远远的,这样我就不会连累你了。可是哥啊,我、我真的……很喜欢你。”
连希的呼吸轻轻一颤。
“我喜欢你,不是开玩笑,不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是情侣之间的那种喜欢,哥啊,你会觉得恶心吗?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想你早就知道我对你抱着这种想法了吧,你在疏远我。你对我的感情感到厌恶,却又放不下身为兄长的责任,我都知道的。”
“你也很累不是吗?所以现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只要我死了,一切都能结束了。哥哥,你要好好活下去,卸下所有包袱轻松地活下去,再也不会有人烦着你了。”
连迦的目光看着远处,暮色深沉连一点星光都没有,一眼望去那片海域现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但连迦一直静静看着,脸上还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
“连迦,你想做什么?你不要干傻事,你听到没有!”连希的声音终于失去了一贯的冷静,轻轻颤抖了起来。
“再见了,连希。”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手机屏幕的光是十分有限的,他能听到悬崖下面海浪拍到崖壁的声音,却什么也看不见。
他挂断电话,纵身一跃。
水花溅起,什么都消失了。
第28章【迦澜篇】无尽深渊
阳光透过窗户打在房间的地板上,慕澜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适应这刺目的光。她翻身起床,洗漱罢,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红色的连衣裙换上,又仔细地画了个妆,再换上一双红色的浅口高跟鞋。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恍惚。
不伦不类!她自嘲地笑了笑,镜子里的少女也扯了扯嘴唇,似笑非笑。
慕澜的皮肤偏白,而且外表看着又很小,穿着这样成熟的衣服,画着浓妆,虽然还是很美的,但看着确实有些不太合适,总给人一种小孩子想装大人的滑稽感。
但她却没有再去管这身不合理的着装,径自走出了房间。客厅里连迦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她,见她出来,忍不住挑了挑眉,道:“见个旧情人而已,至于打扮得这么漂亮吗?”
慕澜没有理他的调侃,只是认真地看着他说:“走吧。”
连迦听话地站起身,拉起她就离开了。
两人来到一栋装修的十分典雅,带着十足欧式风的别墅里。他们隐去身形,静静地看着别墅前的小院子里,一家人在愉快地享用着早餐。男主人将奶油涂抹在一片吐司上,然后将吐司递给身旁的妻子,见女主人微笑着接过来,男人又如法炮制地又拿了一个,然后叫住在院中玩耍的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把面包递给了他。
一家人都很愉快,享受着这难得的阳光正好的周末。
慕澜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温馨的场景,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而连迦看了看慕澜,又看了看那个男人,最后指着那个男人问慕澜:“这就是季凌?”
慕澜点了点头。
“你是疯了吗?爱上一个有妇之夫!”
慕澜终于转过头来看向连迦,面带苦涩地笑了笑:“我当初怎么会知道呢。”
和季凌的相遇,相识到相爱,是慕澜多年黑暗的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温暖的回忆,其实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爱恨情仇,只是普普通通的爱情,跟世间千千万万的情侣之间的爱情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因为彼此都特殊的身份,以至于那些普通也变得不普通了。
那其实不是什么太美好的相遇,以慕澜一个妓、女的身份来说,而季凌,也只是一个跟慕澜所接待的其他男人差不多的嫖、客而已。
但总归还是不一样的,与那些满身横肉,眼里充斥着下作欲、望的丑恶的男人相比,季凌干净地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他仿若谪仙,在慕澜那段黑暗的生命里降下一抹明媚的光彩。以至于慕澜会爱上他根本不是一件值得意外的事。
那一年,慕澜18岁。
那是很一个炎热的夏天,她穿着一件红裙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等着今晚上的“客人”。她身上那些之前的客人留下来的淤青伤痕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有些严重的还能看出一点淡淡的红痕,但也被她用粉底遮了遮,基本上已经看不出来了。
那些客人都喜欢皮肤白嫩的少女,身上有伤的时候,慕远不得不去买些药膏来给她治伤,而买这些药需要一笔开支,这让慕远每次都很不开心,却又没有办法,因为慕澜身上有伤的话,就没法接、客,这样就更没有经济收入了。
现在慕澜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慕远顿时就高兴了起来,立刻就联系了一位客人。他的心情如此愉悦,以至今晚上吃饭的时候都多喝了两杯酒,还允许慕澜多吃了一点饭。这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毕竟在平时的时候,慕澜能有多的一口水喝就已经很不错了,很多时候慕澜都是吃不饱饭的。
那天吃完饭,慕远就出门溜达去了,把慕澜关在房子里,把房门的钥匙挂在了门口的一颗钉子上,这是他跟客人们约定好的,有客人来的时候,慕远绝不出现在房子里。
夕阳的余晖从窗户外落进来,洒向灰扑扑的地板,惊起一片细小的尘埃。慕澜呆呆地看着那处淡淡的金光,脸上是一片绝望后的麻木的表情。她以前还想着要逃跑,离开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但她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世间寥廓,却没有一处收留她的地方。她茫然地跑了很久,想寻求人的帮助,却没有任何人相信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的话。有一些人好心地提醒她报警,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肯主动帮忙,谁都不想摊上一个麻烦。
她求路无门,轻易地就被慕远给找到了。这个虚伪的男人在外人的面前摆出一副慈父的姿态,抓着慕澜的手,用力之大让慕澜根本无法挣脱,她绝望地大喊,呼救,所有的人都摆出一副老好人的脸,平静地看着这个“不听话”的女儿被父亲带走。没有人想到要帮她,没有人看出这场景有丝毫的不妥。
在被慕远捉回来后,她被反锁在房间里,肚子被慕远狠踹了一脚,痛的她直接跪趴在地上,脸上被慕远狠狠地扇了几巴掌,火辣辣地一片,嘴角淌着丝丝血迹。她痛苦地倒在地上,慕远把房门紧锁,她动不了,更出不去。
曾经送她去过医院的邻居如今也搬家了,这次再也不会有人来救她了,她绝望地想着,木然地看着视线堕入一片漆黑的深渊之中。慕澜以为这一次她会死了,可惜命运似乎不甘心就这样轻易就夭折,她昏迷了半天又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地上,慕远根本没有管她。肚子还隐隐作痛,她挣扎着爬起来,从柜子里拿出药膏,照着镜子,自己给自己抹上。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想过逃跑,就算跑了,又能跑到哪里去呢?被捉回来,得到的是更可怕的对待,慕澜渐渐就绝望了。她麻木地看着慕远找来一个有一个不同的客人,麻木地听着那些男人覆在自己身上发出野兽般的喘息,麻木地承受着身上被那些人掐出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再麻木地涂上药膏等伤口痊愈,然后迎接下一个客人。
无限轮回,永无尽头。
季凌的出现给慕澜灰暗的生命带来了一丝光明,就像久旱的大地终于迎来了一场春雨,慕澜干涸的心终于生出一点新芽。
他跟以前的那些男人是如此的不同,他的衣着永远整洁干净,他不会一上来就急不可耐地扒、光她的衣服,也不会在睡完她后就立刻扔下钱离开。他会疼惜地抚、摸着她身上还未淡去的伤痕,会在进入她的时候问她疼不疼,会在事后安静地躺在她身边,一遍一遍轻抚她裸、露的背脊。
慕澜永远都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季凌的时候的场景,房子还是那个房子,没有什么不同,她还是像以往那样静候着客人打开房门走进来。听到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时,她没有动。直到听到房门被关上,沉稳的脚步声从门口一直移到身旁时,她才慢慢转过头,静静地看向来人。
因为背着光,慕澜一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只能看出他很高。等到季凌弯腰坐在她的身侧,她才终于看清楚了。季凌穿着一身白衬衫黑色裤子,坐下的时候,裤脚往上提了提,露出一截脚腕。他侧着脸看着慕澜,夕阳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曲折有力的线条,慕澜很清晰地看见他脸上一层细小的绒毛。
慕澜看着他的时候有些茫然,因为眼前这人和以前自己见到的人简直有云泥之别。季凌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息。
他冲着慕澜轻轻一笑:“你穿红裙子的样子真美。”只这一句,就让慕澜在今后无怨无悔的爱上了红色。
慕澜有些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个人跟之前的人太不一样了,他没有猴急地扑上来直接就干事,似乎很有闲情地想跟她聊聊天。但是这样的谈话她却无从适应,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季凌也看出了她的窘迫,伸出手将她的手握住,慕澜只轻轻动了动就放弃了挣扎,她不能违背客人的意愿,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感受到从季凌手掌心传来的温度,简直像是要在这炎热的天气中将她灼烧殆尽。
“你叫什么名字?”
“慕、慕澜。”她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木兰?”季凌有些好奇,“花木兰那个木兰?”
慕澜没有读过书,也不知道花木兰是谁,但是她会写自己的名字,那是很多年前她的妈妈教她写的。她翻开季凌的手心,伸出一根指头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她写的很认真,季凌也安静地看着没有打扰。
“慕澜。”季凌轻轻地念出她的名字,微笑道,“很好听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慕澜觉得耳根烫的厉害,她低下头不敢看他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幕幕画面,还是觉得那么温暖。那金色的夕阳,那温热的掌心,似乎早就奠定了那会是一个温馨难忘的故事,但沉浸于这片温暖中的慕澜却没有想到,夕阳终究会被黑夜吞噬,掌心的温度,也会慢慢的冷却。
只是当时的她,当时的他们,谁都没有意识到。
第29章【迦澜篇】假意虚情
那段记忆现在回想起来仍旧是温暖的。
季凌坐在慕澜身旁,问道:“你几岁了?”
这话问的有些唐突,一般看外表就知道慕澜大概十二三岁,而能来这个地方的人、大都也是有些特殊癖好的,联系中介人时就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但当看到慕澜的眼睛时,季凌还是忍不住问了。
与那些真的十来岁的小女孩不同,慕澜的眼睛黑白分明,但除了跟那些小女孩一样的对生活的绝望麻木以外,还有看透世事的沧桑,那种沧桑感不该是一个阅历不深的小孩子该有的。
慕澜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有些慌乱,年龄问题虽然是自己与客人之间秘而不宣的隐私,但她自己的真实年龄却不是这样的。她该说吗,该说实话吗,说完以后会有怎样的后果呢?这些她都无从思考,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鬼使神差地说了实话。
“十八。”
季凌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慕澜忐忑不安地看着他,见他丝毫没有被欺骗的愤怒,一颗高悬心才稍稍落了地。
“还、还不开始吗?”她不知道为什么季凌还不要求自己赶快进房间去办事,反而一直在跟自己聊天,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觉得自己很窘迫,这在以前那些男人面前是从未有过的事。
季凌可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开始是什么意思,片刻后才恍然一笑,点了点头:“你先去洗个澡吧。”
他是嫌自己脏吗?慕澜心里有些苦涩,但又没有丝毫想要违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就朝浴室走去。
待她梳洗完毕穿着睡裙出来时,季凌已经坐在了她自己房间的床上。看见她在擦头发,季凌牵过她的手,将她的毛巾拿过来,让她背对着自己坐在床边,然后轻轻给她擦拭起来。
慕澜僵硬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感受到季凌的手指从自己的发间穿过,那么温柔,就像很多年前,妈妈留给自己的感觉。房间昏暗,她什么都看不清,来自发丝上的触感就越发清晰了。
“你这是怎么弄得?”季凌的手碰到她的脖子,轻轻地抚摸那上面的一点红痕。
慕澜有些不自然地用手挡了挡那处伤痕:“不小心擦伤的。”季凌识趣地没有多问。
那个夜晚是慕澜觉得时间过得最快的一夜,季凌的动作如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温和轻柔。慕澜以前从未被这样柔和的对待过,季凌甚至在进入她之前,还轻声问了问她疼不疼。她茫然地摇头,只觉得眼睛酸涩发胀地厉害,让她有种想流泪的冲动。